小孩洗手总吵着要洗手。两岁了。手干干净净的。是不是心里有问题

七零年,有点甜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何甜甜十年前搬到市里,是为了给丈夫治病看腿。老家是安省淮市的小山村里,土地收入很少,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入不敷出,于是利用全部积蓄,又向朋友亲戚借了一些钱,在淮市开了一家卤肉店。这个手艺是她给一个乡村大厨帮忙的时候学到的,经过改良之后,味道更好。  开店不过半年,就已经开始盈利回本了。因为味道好,何甜甜做事勤快,店铺打扫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又热情好客嘴巴甜,所以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来她的卤肉店买卤肉,凉菜。  在这十年间,何甜甜利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一份家业,从月租一百的棚区搬到了干净的三室两厅的公寓楼。  这么些年,没有孩子,但何甜甜有丈夫宽厚,婆婆的理解,小姑子的敬重,外甥的亲近,她觉得很满足,再苦再累,也都是值得的。  然而,这些都是假象,由谎言堆积出来的幸福,就犹如肥皂水吹出来的七彩泡泡一样,一刺就破,只留下斑驳的泡沫星子。  那根刺,源于一支录音笔。  外甥周志成,今年二十岁,在本市的一所二本大学读书。有时候为了打游戏不上课,于是就买了一个录音笔,让别人帮你录一下老师讲课,有空的时候听听。  何甜甜在收拾周志成的房间之时,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录音笔,掉在了地上。  不知怎么的,开关居然自动开了。  何甜甜担心摔坏了录音笔,赶紧蹲下捡起来。  突然,里面的声音,让何甜甜身体一怔。  “妈,我这嫂子真能干,我可听说了,这一年能赚二三十万呢,比我这个当老师的,赚得多。”齐芳芳说道,“以后我下班了,都来这边吃饭。”  “你啊,就是个爱占便宜的,你以前在这里少吃了?”这个声音何甜甜很熟悉,是她的婆婆,“你们两个上班,志成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说吃穿了,就连学费都是我交的,你们夫妻从来不给钱,还想怎么样啊?”  齐芳芳听到母亲的话,嘿嘿笑道:“妈,这不是我哥没孩子吗?我哥这辈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那志成以后给你和哥哥养老送终的,现在多疼志成一些又怎样!”  何甜甜听到这话,心里难受,哎,她和丈夫成亲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是她这辈子的遗憾。  因为没孩子,而且还是她的原因不能生孩子,让她在这个家里一直心存愧疚。即使老公有时候喝醉酒,对她耍酒疯,她不放在心上;婆婆和小姑子有时候说的话,让她心里不舒服,她也忍了。  “外孙子,到底不姓齐!”齐母叹息道,“老齐家要断根了。”  听到婆婆的叹息,何甜甜心里更加惭愧。  “妈,我大哥虽然腿不好,但身体其他方面没毛病,大嫂不能生,花点钱和其他人生孩子啊。就算不和大嫂离婚,把孩子抱回来自己养,那也是我们齐家的血脉啊!”齐芳芳不解问道,以前她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见母亲和哥哥喜欢志成,就一直没说。现在哥哥,嫂子,年纪大了,喝了那么多药,都没有孩子,死心了,她这才说出口。  大嫂不能生?  短短五个字,让何甜甜几乎摇摇欲坠,年轻的时候,为了要孩子,喝了那么多药,可一直没有,上了年纪,婆婆,老公也歇了要孩子的心思。  花点钱和其他女人生?  即使不离婚,抱过来养,也是齐家的血脉?  小姑子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何甜甜嘴里苦涩,这么多年的一颗真心,就换了小姑子这样的想法。平日里的敬重,难道都是假的吗?  等不及细想,录音笔里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传来齐母的声音:“哎,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是你大嫂的毛病,我早就把她撵走了,哪还留她到现在?”  “呀?”录音笔里面齐芳芳惊讶道,“妈······妈······不是大嫂的毛病,难道是大哥不能生育?”  何甜甜也是一愣,当初结婚三年没孩子,婆婆带她和丈夫一起去县城找婆婆妹妹家的儿子看病,做了检查,说是她的毛病,双侧输卵管堵塞粘连,不能怀孕,老公齐建国没有毛病。  怎么现在听婆婆的话和当时说的不一样啊?  “是你大哥的毛病,你大哥十四岁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摔碎了蛋丸子,虽然送了医院,花光了家里的钱,虽然表面看着没问题,平常也还好,但实际上生不了孩子了。”齐母道,“哎,你大哥,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摔碎了蛋丸子?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摔碎了睾|丸?  那个东西摔碎了,即使有****,但里面的精子也是死的,八辈子也生不出来孩子啊!  “那······那你带大嫂去医院,检查说是大嫂的问题啊?”齐芳芳疑问道,难道是她记错了?  何甜甜,心里也很奇怪,也想接着往下听。  “呵呵,是我找你姨表哥帮忙,说是你大嫂不能生。”齐母得意洋洋道,“如果你大嫂知道不是她的问题,是你大哥的问题,哪里还会和你大哥一起过日子啊!更不会在这个家里这么老实肯干,不争不抢,任由我拿捏啊!”  “啊······”再次传来齐芳芳惊叹的声音,“居然······居然是这样······怪不得······原来家里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齐芳芳了解自己的母亲,十分精明,家里只有大哥一个男丁,如果大嫂不能生的话,母亲觉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大嫂和颜悦色。  齐母的话,听在何甜甜的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再也站不住,两腿无力,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跌坐在地上。  当初她得知自己不能生,心里愧疚。婆婆还安慰她,不管她能不能生,她都是老齐家的儿媳妇。她的老公,老实忠厚,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也百依百顺,知冷知热,所以到后来,丈夫对她不好,有时候发脾气,她都当是丈夫腿不好心情不好,并不和他生气,一直忍让。  因为婆家对她好,所以她一心一意在农村过日子。她给小姑子复习,一起考上了大学,但因为家里公公身体不好,丈夫腿脚不好,她自愿放弃上大学的机会,让小姑子去读书,她在家里干活,奉养公婆,照顾丈夫,供小姑子读书。  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她并不后悔。然而,今天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个真相如此残酷!  “你是个姑娘家,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你大嫂人长得好看,你大哥第一眼看到你大嫂就看上了。可是你大嫂的模样好,又是城里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你大哥呢!我和你爹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你大嫂和你大哥弄在一起。”齐母道,她儿子虽然有隐疾,可她给儿子找了一个识字漂亮的城里姑娘,倍有面子。  这城里的姑娘就是好,不光漂亮,还勤快,识文解字,在齐家村,可是头一份。她又做了一个局,让儿媳妇何甜甜以为她不能生孩子,这何甜甜果真老老实实在她们老齐家过日子。
  何甜甜再一次惊呆了,原来这老齐家不光污蔑她不能生孩子,连她和齐建国的亲事,也不是当初齐建国救了她,而是他们做的局?  这齐家,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好一会儿,齐芳芳又问道:“妈,你和我爹是怎么做的局啊?我大哥知道吗?”  “呵呵,你大哥精明着呢,当然知道,还是你大哥自己想的法子呢。我和你爹只不过是按照你大哥说的做,果真就成功了。那个年月,若不是你大嫂,你哥也找不到好媳妇,咱们家也不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齐母得意道,当初她还不敢做,害怕事情败落被人笑话,幸亏听了儿子的话,要不然他们一家过得绝对没有现在体面,被人羡慕。  天哪,齐建国知道,他全部知道,而且他还是始作俑者。  “娘,我之前听嫂子说过,她掉进了陷阱里,在里面呆了半夜,是我哥去上山找她,想救她,但不小心也掉进了陷阱里,差点摔断了腿。夜里,大嫂害怕,我哥讲笑话,之后就对我哥哥有了好感,两人走到一起的。”齐芳芳道,“现在听您这么一说,那大嫂掉进陷阱,我哥哥去找,都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  “你这次算是猜对了。”齐母道,“当时没有粮食吃,村里人都去挖野菜,你大嫂也去。为了把你大嫂引到那个偏僻的地方,我可是给你三舅妈十个鸡蛋呢!那个陷阱,是你爹和你大哥挖的,就等着你大嫂过来挖野菜掉进去呢。你大哥的左腿,本来就比右腿短,就算摔断了一条腿,换来一个漂亮媳妇,这买卖这划算!”  陷阱是齐建国挖的!  一切都是齐建国和他的家人制造的圈套,而她就像一个傻狍子一样,一头钻进去,成了他们抓捕的猎物,在那个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  何甜甜心如刀绞,坐在地上,腿麻了,但这远远比不上心里疼痛到极致的麻木。  “哎,孩子小,到底不能离开父母的身边。”齐芳芳道,“如果大嫂的父母在她身边,或许我们家也占不了这个便宜。”  “呵呵,她父母?”齐母冷笑,“她父母寄来的信,被你那当会计的二大伯,交给我了。那时候你哥腿摔断了,那何甜甜和你大哥正有好感的时候,我怎么能让你大嫂看到信,即使他父亲病危,我也没把信拿出来。”  天哪,齐家人是一群混蛋,居然······居然藏了她的信,她没有见到父母最后一面,还是下放到隔壁村刘伶俐接到家里的信,说她的父母去世了,让她帮忙找一下。那时候,何甜甜才知道父母已经去世了。  到了城里,再也看不到母亲的慈爱,父亲的微笑,只有冷冰冰的两个骨灰盒。  “妈······妈·······”齐芳芳道,“你们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也得让大嫂和她父母见一面啊!”  “呵呵,有什么不好的,她父母不死,何家的院子能轮到你?”齐母道,“我可是听何甜甜说了,她们家以前是有钱人,破四旧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被弄坏了。可我不相信啊,就凭我们根红苗正八辈贫农老齐家,都知道藏两块袁大头,更别说何家那样的大户人家了。如果不是我让你考到你大嫂娘家所在的城市,你能从她家的地下挖出那一匣子东西?”  当初婆婆说,既然不去南市了,就把院子留给芳芳住。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让齐芳芳住了。可没想到齐芳芳从她家里挖出东西,居然只给她一个拇指大小的一个翡翠挂坠,说是从老凤祥买的。  当时何甜甜感激不已,觉得齐芳芳把她当是一家人,以后她也不回南市了,便把房子直接过户给齐芳芳了。  她得多傻了,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就是她这样的傻子。  “呵呵!”齐芳芳赔笑道,“妈,我们家就您最聪明,我去了大嫂的娘家之后,里面虽然空荡荡的,但我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还真挖到了好东西。若不是卖了一副镯子,我们家哪里有钱在市区买大房子啊。”  “你还算是有良心的,知道给我一副镯子戴。”齐母得意道,“我可是听说了,那老房子快要拆迁了,能换不少房子吧?”  “是的呢,可以换四套房子,还补偿五十五万。”齐芳芳兴奋道,“妈,到时候我给我哥一套,再给您十万养老钱,剩下的我装修好房子租出去。”  齐芳芳是小学老师,齐芳芳的丈夫周红旗是跑销售的,经常去南市出差,就是住在何家的院子。  家里的那些宝贝,齐芳芳也是瞒着周红旗的,所以平日里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好在有娘家贴补,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等拆迁款到了,他们也是有钱人了。  何甜甜两手抱头,狠狠拽自己的头发。  那是她家的房子啊,就这样送给了黑心的齐芳芳。  “咔哒”录音笔里传来开门的声音,“芳芳,那房子是你大嫂给你家的,你房子也得给你大嫂一套。”  齐建国居然也在!  这个人和他的家人用谎言编制了那么大的一张网,蒙蔽了她的双眼,失去父母的无助,让心里脆弱的她,最需要温暖和家人,她答应了齐建国的追求。现在看来,如此荒谬,可笑,犹如跳梁小丑一般。  “哥,你要那么多房子干嘛?以后我和志成给你们养老送终,大嫂又会挣钱。”齐芳芳道,“大哥,拆迁我们那一片的人,就是当年去齐家村找大嫂的那个人,叫······叫······霍英杰。大嫂若是拿了房子,以后见到霍英杰,你以前做的事情,可就暴露了。大嫂虽然平日里和善,但心里特轴,到时候还不得埋怨你啊!”  霍英杰?  这个名字,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了,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小小的录音笔里面,知道了隐藏了几十年的真相!还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刚才齐芳芳说霍英杰来找过她,可是当年她没有见到霍英杰啊?  “这霍英杰是什么人?”齐母不解问道,“和你大嫂有什么关系?”  “妈,你是没见过那个霍英杰,长得特帅气。我哥和大嫂没结婚的时候来找大嫂,正好被我遇到了,我就和我哥说,我哥不知道和那人说什么了,那个霍英杰就走了。之后不久,大哥和大嫂就结婚了。”齐芳芳道,“大哥,你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呀?”  齐建国笑笑,道:“呵呵,没什么,就是演了一场戏。我摔倒了,你大嫂扶我,关心我的样子,被那人看到了。我还找县城的废品站的吴老头模仿霍英杰的笔迹,给你大嫂的笔迹,写了一封绝情信,说他在单位已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侣。你大嫂看了信之后,直接撕了,死心了,没有回信。我又让吴老头模仿你大嫂的笔迹,给那个霍英杰写信,说她马上成家了,一刀两段,各不相干······”  “那既然这样,建国,那房子我们都不要了,免得你媳妇见到老情人,闹出丢脸的事情来。”齐母道,“芳芳,那五十五万,你给我们四十万,我和你哥收着,别和你大嫂说,知道吗?”  一套房子也不止四十万,齐芳芳欣然同意:“行,等钱下来,我就给你们打过来。大哥,你······你没意见吧?”  齐建国沉吟片刻,道:“哎······没意见······”还是母亲说得对,还是不要让妻子回南市,免得他到了这把年纪头上的帽子变绿了。  尘封已久的记忆,随着录音笔里面齐建国的话,让何甜甜想起了以前事情。  那时候,齐建国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对齐建国只有感激之情,并没有想着要嫁给齐建国。可那日,她收到了霍英杰的信,伤心不已。霍英杰是她的初恋,两人说好了,以后在一起。  霍英杰的背叛,父母的去世,让何甜甜备受打击,一病不起。前前后后,齐母和齐芳芳对她十分照顾,齐建国更是对她嘘寒问暖,求医问药,病好了之后,她就接受了齐建国。  何甜甜单纯的以为,没有爱情,但有亲情也难能可贵。孤单的她迫切需要家庭的温暖,让她有勇气活下去。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活到五十岁,才知道真相,她的前半生都是活在谎言编织成生活里。
  何甜甜一直坐在地上,恍恍惚惚,沉浸在回忆里的痛苦里,不能自拔。  “舅妈,你怎么坐在地上?”周志成坐看着坐在地上的舅妈何甜甜,“是不是不舒服啊?”  何甜甜惊醒过来,道:“我……我没事……我没事……”趁着说话功夫,何甜甜悄悄把录音笔装在上衣的口袋里面。  周志成扶着舅妈何甜甜到客厅那边休息,顺便倒了一杯水道:“舅妈,你喝杯水。不舒服的话,你说一声,我送你去医院。”  “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并没有大碍。你满身都是汗,赶紧去洗漱吧。”何甜甜一直低着头说话,不希望周志成看到她无助又怨恨的表情。  这个家里,她是外人,根本就不会向着她。  “那好,我去洗澡。舅妈,你要是不舒服,尽管和我说。”周志成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对舅妈何甜甜很是亲近。  周志成去了浴室之后,何甜甜迈着虚脱酸软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卧室,再一次听了一遍录音笔里的话。  何甜甜泪流满面,无声哽咽,不停抽噎,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这辈子就像一个小丑一样,活在别人精心编制的谎言里。  到现在她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见到父母一面,让他们死不瞑目,含恨九泉。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她的青梅竹马,并没有抛弃了她。  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齐家人对其他人苛刻,但对她这个没生孩子的外姓人“大度包容”。  天哪,她是多么愚蠢的一个人啊!  何甜甜心里无比自责,眼神不知不觉落在床边的梳妆镜里。里面的女子容貌不在年轻,皮肤还算白皙,可脸上有了斑点和皱纹。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复年轻时的明亮清澈,发间隐约出现几缕白发。  何甜甜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已经老了······”  在谎言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恨自己,更加痛恨欺骗她的齐家人。  何甜甜感觉在这里,被谎言压抑地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有个声音,催促她快点逃离这个谎言做成的牢笼。  何甜甜把录音笔放在包里,拎着包出了家门。  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不觉走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南市的车票,上了火车。  她想去家乡看看,父母曾经居住对地方,去寻找小时候的记忆,因为只有那段时间和地方才有她这辈子最真实的经历,也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南市距离现在淮市大约四个多小时车程,这是高铁的速度,换在以前,需要一天一夜。  何甜甜坐在车上,一直趴在面前的小桌上,默默流泪。包里的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来。  “大姐,你手机响了!”边上的一个中年人提醒道,他以为何甜甜睡着了,便出声提醒。  何甜甜低着头,掏出手机,看到手机上那两个刺眼的字“老公”,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可笑,并没有接电话,直接关机······  边上的中年男人见状,便看出来这是闹矛盾了,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看着黑黑的屏幕,何甜甜胸口的憋闷少了一些。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齐家人。  火车到站了,何甜甜跟着人流一起下了车,出了火车站。南市已经和她记忆里大不相同。距离上次来南市,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站在人潮涌动的广场上,有形色匆匆的商务人士,有亲亲密密一起讨论行程的恋人,也有拖家带口坐在报纸上候车的人,也有拿着小碗到处乞讨老人,小孩和残疾人。  这个大大的广场上,也能看出人生百态。有的人是为了生存,有的人是为了生活。可不管是谁,再苦再累,他们都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以前何甜甜觉得自己比较幸运,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才是最悲催的,犹如一个皮影人偶一样,任人操控,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何甜甜环视四周,眼神落在广场上的悬挂的超大液晶显示牌,一个主持人正在采访苏省的首富。  这个人,是霍英杰。何甜甜也认识,确切的说是认识年轻时候霍英杰。  这个人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太多,岁月好像特别厚爱他,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过浓重的风霜,英气勃发的方脸,眉毛浓黑,鼻梁挺直,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睿智,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不经意间的微笑,总能温暖人心。  父母的去世,让她悲痛万分。在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又收到了那封齐建国找人模仿霍英杰笔迹写得决裂书,她心里恨自己没用,恨霍英杰的薄情寡义。  在那样的年代了,和生命比起来,感情更加渺小,卑微。她选择了不信任,选择了放弃,彻底掉入谎言的陷阱。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之时,她仍旧恨霍英杰,恨他的薄情,恨他的违背誓言,见异思迁。  现在她知道她恨错了。  一错过,那就是一辈子!  趔趔趄趄,走出了广场,叫了一辆出租车,用已经变了味的家乡话说了一个地名:“师傅,去大榆树巷!”  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个老司机,从何甜甜的乡音里,听出何甜甜离开家乡很多年了。  “很多年没回来吧?那大榆树巷马上要拆迁了,咱们苏省的首富霍英杰要在那里盖别墅。”出租车司机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讲解南市这些年的变化。  何甜甜看着不断倒退的建筑,树木,和记忆中的低矮楼房,截然不同,目不暇接。  即使何甜甜不说话,出租车司机仍旧非常健谈。  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不同环境,那颗躁动怨恨的心,也安静下来。  “前面就到了。”出租车司机道,“大榆树巷,最有名的就是巷口的那两棵大榆树,据听说都好几百了,从明朝的时候就有了。现在大榆树巷也要拆迁了,当地的老百姓,谈拆迁的时候,专门把这两棵树也划在谈判的合同里,说这两颗树好几百年了,成精了,福荫当地的百姓,拆迁可以,但不能伐这两颗树。”  出租车在前面拐弯了,那两颗高大的榆树,一如既往枝繁叶茂,一直坚强的向上生长。  小时候,到了夏天,很多人都把自家的吃饭的小桌子搬到树下,一般乘凉,一边吃饭。  平日里,这两个大榆树也是小伙伴们最喜欢的玩耍之地。小男孩在树下滚铁圈,滚弹珠;女孩子喜欢丢沙包,跳房子,丢手绢。  到了晚上,大人们出来聊天,互相吹牛,侃大山,东家长,西家短的,很热闹。  除了下雨,这两棵大榆树下,都会有很多欢声笑语。  “大姐,到了,总共二十块钱。”出租车司机笑道,“这两个棵榆树,更大了吧?”  何甜甜点头,道:“是很大!谢谢!”  何甜甜付了钱,下了车。  走到大榆树下,仰头看着亭亭如盖的枝枝叶叶,大榆树还是坚强沧桑的大榆树,可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了。  物是人非!  对于这个词,她现在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何甜甜从两棵大榆树中间进了巷子,这条巷子还是那么狭长,只是路上青石板不像以前那么光亮,靠近墙边的地方,长了一层层暗绿色的青苔。  记忆中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也不见了,两旁的人家,都已经搬迁出去了,只留下破败的旧房子和满地的杂草。  何甜甜的眼睛酸酸的,环视四周,大榆树巷的落寞和她的人生一样,都失去了光彩和活力。
  不一会儿,到了记忆中的家门前。  门上两个碗口大的圆圆铜环,中间一把铁锁,锁住了两扇斑驳的木门。  这是曾经是她的家,现在已经是齐芳芳的了,不再是她的家了。  现在想想,她是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这个房子是父母留下来给她的,可是她却因为内心的愧疚,不愿意来这里,留下孤零零的父母牌位。  自从房子转给小姑子之后,以小姑子一家的薄情,或许连父母的牌位,也不见了。这里房子更改了姓名,父母留下的东西,也成了别人的。  她因为自己的软弱怯懦,丢失了那么多可贵的东西,可笑可悲!这是对她的惩罚,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而且现在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人同情她。  何甜甜用力推了下破旧的木门,那两扇门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外力一样,往院子里倒去。  齐芳芳十年前调到淮市,南市这个院子就空了下来。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一棵老柿子树,无人打理,不过仍长出不少巴掌大青色的柿子。  何甜甜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里面的摆设面目全非,破败不堪。她走到柿子树下,摘了一个青色的柿子,用手擦擦,咬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  虽然难以下咽,但这样酸涩的味道,让她的大脑清醒一些,思维清晰一些。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何甜甜不知道为何,本能地躲在柿子树之后,屏住呼吸,这个时候,她不想见任何人。  “董事长,这里又乱又脏,您还是回去吧!”一个中年男子谦恭说道,微微侧着身体,劝解一直往前走的中年人。  “这里是我的家,就是再乱,还是我的家。”男子声音虽然不大,透漏着温和,倔强。  何甜甜身体微微一怔,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记得。虽然有了几分岁月的沧桑,但那清润的声音没有变。  是他!霍英杰!  此时此刻,何甜甜心头涌现出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就在何甜甜失神的时候,头顶半米处的一个柿子树枝子动了几下,隔壁有人伸手摘了一个青涩的柿子。  “董事长,这柿子没有熟······”有人提醒,柿子这东西,就算成熟了也不能多吃,更别说没有成熟的柿子,味道绝对很差。  霍英杰并没有回答,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涩柿子,最是提神醒脑······”  这句话,像是钥匙一般,打开了何甜甜记忆闸门。  “英杰哥哥,我上课,老是打盹,怎么办?”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圆脸女孩歪着脑袋,问无所不能的隔壁哥哥。她一定要找到方法,如果下次再被老师发现打瞌睡,就要叫家长了。她是乖宝宝,怎么能忍受犯错误叫家长呢?  “笨蛋,涩柿子,最是提神醒脑。你明天带一个,如果困了,咬一口吃了,绝对不会困了。”已经是个翩翩少年的霍英杰说了一个不靠谱的主意,嘴角狡黠的笑容。  本来是想捉弄这个小丫头,可何甜甜就当真了。  何甜甜吃了酸涩的柿子,的确没有打瞌睡,可是却被老师抓到上课吃东西,还是没有逃脱被叫家长的命运。  不过单纯的何甜甜,仍旧认为英杰哥哥很厉害,可以想出这么好的方法。  虽然还是被叫家长,那是她自己不小心的原因,下次吃的时候,小心点,就不会被抓到了。  涩柿子!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他记得!  她也记得!  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何甜甜去见那人一面。可何甜甜脑子里闪现出早晨梳妆镜里的面容,望而却步。  她十五岁离开这里,成为下乡知青的一员。那时候的她,就像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年轻姑娘,皮肤水灵灵,眼睛水汪汪,身材婀娜,轻盈美丽健康。  可现在呢,头发白了,皮肤松弛,眼睛也不再清澈,身材发福走了样。  她没有勇气走出来。这辈子,她已经这样了,那就让她留在他最美好的记忆里吧。  隔壁墙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霍英杰离开了。  何甜甜不想出来见霍英杰,可是她却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哪怕只看到那人背影也行啊。半个脑袋探出来,等待那个人从大门前经过。  仿佛是有了感应一样,霍英杰转头,看向那棵老柿子树。  柿子树下,只有荒草,再也没有那个呲牙咧嘴,挤眉弄眼吃柿子的娇俏女孩。  何甜甜在霍英杰往这边看之前,就缩回了脑袋。  霍英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身边的助理,发现董事长的脚步凌乱,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了些。或许······或许董事长想到了什么人!  何甜甜再次探出脑袋的时候,她只看到霍英杰的背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对于何甜甜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在这时,何甜甜突然感觉到自己脚踝处有点疼,有点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低下头往下面一看。  一条筷子长银白色的小蛇咬在了何甜甜的脚脖子处。现在是夏天,何甜甜穿的是一条宽松的裙子,脚上虽然有丝袜,但根本挡不住小银蛇的那两颗尖利的牙齿。  就在何甜甜抬脚想要甩掉脚上的那条小红蛇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发软,根本没有力气抬脚,再也站不住脚,任由自己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  虽然身上的力气逐渐消失,何甜甜喊不出声,无法求救,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何甜甜的心头,可是在她的眼神落在柿子树不远的石桌上之时,她反而不害怕了。  以前,她和父母经常在柿子树边的石桌上吃饭。这个院子里有她和父母,霍英杰的太多的记忆。  在临死的时候,可以知道真相,也比在谎言里寿终正寝让人畅快;在临死之前,在自家的院子里,看一眼梦里才能见的人,她没有遗憾了。  何甜甜的眼睛越来越沉,逐渐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何甜甜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很疼,火辣辣的。  啊?可以感觉到疼痛,是不是代表她没死?  是的,非常痛,那就对了!  她居然没死?是谁救了她?  哎呀,不对啊!她之前明明是左脚踝被蛇咬了,可为什么现在是后背疼啊?  这样不科学啊!  何甜甜看向周围,这个房间,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老式的大衣柜,简单的书桌铺着碎花桌布,刚修好的断腿椅子······  这明明就是她小时候的房间啊!  何甜甜不敢置信,扭头从窗户看向外面,她······她居然看到了那颗熟悉的柿子树。  不过这时候的柿子树,只有大人手臂粗细,好在枝繁叶茂,茁壮成长,不远处是石桌,上面还有刚切好的西瓜。  画面太美好,太温馨,一定是在做梦!  何甜甜苦笑,哎,原来她是在做梦啊!何甜甜无力地躺下,闭上眼睛,她贪恋梦中的美好,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就在这是,门外传来一个温柔女子的声音。  “甜甜啊!起来吃西瓜了。”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关切地看向侧躺在床上的何甜甜。  “还是梦啊!我梦到妈妈了······”何甜甜闭上眼睛,不想睁开,希望梦里妈妈的声音可以多说几句话,让她多听听。  站在窗前的女子,听到女儿的低喃,莞尔一笑,捏捏何甜甜的脸,嗔笑道:“你啊,还在做白日梦呢?”  何甜甜感觉有人捏她的脸,那么真实!  于是何甜甜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妈妈,真的是妈妈!  “妈······”何甜甜急忙坐起来,两手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不撒手,即使后背非常疼她也顾不上了。  上辈子,她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在得知父母曾经给她写信被齐母收起来了,并没有告诉她,何甜甜更加悔恨,怨恨。  如果齐家人只是欺骗她的感情,何甜甜会怨,但不会恨,可是在他们隐瞒父母的信件,让她不知道父母的消息,没见到父母最后一面,不知道父母为何去世,让何甜甜非常憎恨齐家人。  王淑萍莞尔一笑,轻轻抚摸女儿的后背,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了。”何甜甜道,突然何甜甜灵机一动,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现在她会觉得疼痛呢。  女儿的身体不停颤抖,怎么可能不疼呢?  “既然疼,那你以后可不能调皮了。”王淑萍道嗔道,“你一个姑娘家,还像小时候那么调皮,居然去爬巷子口的大榆树,从树上摔下来。如果不是你英杰哥哥回来救了你,你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何甜甜听了,微微一愣,她是在十五岁的夏天从树上掉下来的。她不是调皮,而是在树底下捡到一只不会飞的小鸟。她好心泛滥,便爬树把小鸟送到窝里,一不小心摔下来。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不是梦,是真实的状况。回到了自己十五岁的那一年,七零年。  她的手不是干裂粗糙布满老茧,而是白皙粉嫩的纤纤玉指。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  松开抱着妈妈的手,何甜甜仔细看向妈妈王淑萍,白皙的鹅脸蛋,大大的杏仁眼,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这是妈妈年轻的时候。  “嗯,嗯。”何甜甜应下,哽咽道,“我再也不调皮了。”  王淑萍笑笑,道:“哎呦,我家小囡囡今天这么听话啊?”  “我一直这么听话好不好?”何甜甜娇嗔道,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不自觉在妈妈面前撒娇。  不去想为什么她会到十五岁,她只想好好享受有亲人的幸福。  “是啊,妈妈的小囡囡一直这么听话。”王淑萍道,“好了,你睡了好几个小时了,赶紧起来吧,吃点西瓜解解暑气,一会儿你爸爸回来,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何甜甜点点头,亲了妈妈的脸,道:“好的,妈妈最好了。”  何甜甜穿了衣服,下了床,到院子里洗脸。即使快到晚上了,王淑萍还是给何甜甜梳了好看的两条辫子。  霍英杰手里拿着几个洗干净的桃子进来,道:“王阿姨,我妈弄到一些桃子,让我送几个给你们尝尝。”  王淑萍,何甜甜刚切好西瓜,道:“英杰啊,过来吃西瓜,这是我们院子里结的,个头大,特别甜,待会拿半个回去。”  大夏天吃西瓜,心里透心凉。  霍英杰也不客气,坐下来吃了两块西瓜。趁着王淑敏进屋的时候,伸手在何甜甜的脸上捏了一下。  十八岁的小伙子那么高大帅气,充满阳光,十分耀眼,让何甜甜不敢直视。  “后背还疼吗?”霍英杰道,“以后再让我知道你爬树,看我不打你屁股!”  打屁股?  刚才她还在回忆之前见到霍英杰的背影呢,现在就看到了他年轻时的面容。  不过霍英杰的话,让何甜甜满头黑线,一句话,就破坏了她酝酿很久的情绪。  “英杰哥哥,我长大了,你若是打我,我不和你好了。”何甜甜嘟着嘴巴道,就在半个月之前,十八岁霍英杰向十五岁的何甜甜表白了,她接受了。当时她虽然不理解什么是爱情,不过看到恩爱的父母,想到以后可以和英杰可以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她觉得很好。  她做出这样的娇态,实属正常,才没有让霍英杰怀疑。  “哎呦,做错事情,我还不能说你了!”霍英杰捏捏何甜甜的娇俏的小鼻子,“就算王阿姨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  “我知道错了,你就不能打我。”何甜甜道,和青梅竹马的哥哥一起说话,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接受了霍英杰的表白,不过表现地特别幼稚,说话做事,总是让霍英杰哭笑不得。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就不打你屁股了。”霍英杰道,“对了,我再过几天就去兵工厂了,到时我给你写信,你一定要给我回信哦·······”  何甜甜低下头,心里咯噔一下,道:“知道了,知道了······”  天哪,她怎么忘记了?她记起前世的事情了,好像她就是从树上摔下来之后,第二天就坐上了送知青下乡的火车。  一切那么突然,当时她不懂事,又哭又闹,哭哭啼啼上了火车,天热,还中暑了,没见到霍英杰最后一面。  “在家里好好听话,等过两年,找个工厂上班,等你成年了,我就娶你。”霍英杰道,温润地看向傲娇的小女友。  “哦······”何甜甜应下,不敢抬头,她怕霍英杰看出她的失态。  见何甜甜像是不高兴,霍英杰以为何甜甜舍不得他离开,笑得像个吃到糖果的狐狸一样。  王淑萍从屋里出来,把西瓜给霍英杰拿过来。  见王淑萍来了,霍英杰道了谢,便端着西瓜离开了。  王淑萍忙着做饭,没发现女儿异样,点了一些熏蚊子的艾草,便去了厨房。
  何甜甜回到屋里,前前后后梳理遇到的事情。眼神看向墙上的日历,一九七零年七月八日。  没错,她前世是一九七零年七月九日上了从南市开往安省淮市的知青列车。  前世的时候,光顾着难过,舍不得父母,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霍英杰,一直哭哭啼啼,精神不振,并没有问父母为何仓促之间把她送走。  重活一世,她不能那么软弱,她要问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心里有数。  到了晚上,何甜甜的父亲何靖宇急急忙忙才外面进来,面色苍白,一向工工整整的头发,也变得略有凌乱。由于走得急促,即使到了家,何靖宇仍然喘着粗气。  “淑萍,你给甜甜收拾东西,送她上明天去淮市知青列车。”何靖宇气喘吁吁道,紧张的模样不复往常的镇定。  何甜甜从屋里出来,看着记忆中一样年轻的父亲,方正的国字脸,黑头发,浓眉大眼,皮肤紧致没有皱纹。  很多人第一眼看到父亲的时候,都以为他是一个性格强硬的军人,可熟悉了之后,就会发现何靖宇是个非常温和谦逊的文人。做研究,特别认真,培育出不少果树良种,得过不少奖。  “爸爸。”何甜甜上前一把抱住几十年不见的父亲,再也忍不住,“爸爸,爸爸·······”  一声声呼喊,倾泻出何甜甜内心的思念,委屈,和化不开的悔恨······  何靖宇以为女儿不想离开家,毕竟他的女儿只有十五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离开父母,离开朋友以及熟悉的地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换谁都害怕,都会内心恐惧。  “乖,乖,甜甜,别哭了。”何靖宇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轻声安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不吓着胆小乖巧的女儿。  可是何甜甜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不断往下流。  “你啊,为何一回来,就让孩子去当知青啊?”王淑萍也非常不解,尤其是看到女儿哭成这样,更是心疼,“咱们家里,只有甜甜一个孩子,不去也行啊!我们两个双职工,还养活不了甜甜一个孩子啊!”  何靖宇一脸为难,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孩子太小,他不希望女儿心里有负担地离开。  好一会儿,何甜甜的哭声减小,两眼红肿,不停抽噎着。  “甜甜,你先进屋,我有话和你妈妈说。”何靖宇思索片刻之后,决定还是不告诉何甜甜原因,支开何甜甜,和妻子说明白。说不通妻子这边,就没法把女儿尽快送走。  “不······我不走开。”何甜甜坚定说道,不过配上她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睛,微微撅起的嘴巴,像个闹脾气的小公主。  “甜甜·······”何靖宇皱眉,女儿今天怎么不听话了。这是大事,由不得女儿任性。  “爸爸,我已经十五岁了,昨天你和妈妈还说我长大了,既然我长大了,为何不让我知道你们说什么?”何甜甜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四处****,城里比农村还乱,你想把我送走,避开城里的纷扰。可是你们也不想想,我一个女孩子去乡下,什么也不懂,能不能活下去啊?”  王淑萍和何靖宇听了女儿话,也是一愣。他们悉心呵护娇养着的女儿,其实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软弱。  王淑萍想了想,道:“靖宇,甜甜长大了,又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即使要把她送出去,也要让她明白为何送出去。”  “是啊,爸爸,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听你的话,老老实实上了知青列车。”何甜甜附和道,她无力改变这件事情,那就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上一世,她活得糊里糊涂的。  这一世,如果不能知道真相,不能改变父母和自己的命运,宁勿死。  何靖宇在妻子和女儿的注视下,败阵下来,叹息一声道:“我今天听到外来的工作组,要审查海外关系。父亲,当年在国外留学,虽然去世了,但我们家有这层关系,估计也要乱一阵,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我才想把女儿送去当知青,躲过这一劫。”  何靖宇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他的父亲的一个老友,当年是和父亲一起留学回来的,在大学里教书,被活活批斗死了,说他是海外派来的间谍。老教授的家人,也不知道被送到什么地方劳改了。  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了,不过何靖宇担心他们家也会遭遇这些。与其被动去劳改,不如自己先找出路。何靖宇晚回家,就是去找同学给女儿要了一个知青的名额。  王淑萍捂住嘴巴,瞪大双眼,眼睛里蓄满泪水,但为了不吓着何甜甜,硬是忍着没有哭出来。  何甜甜听到父亲的解释,想到前世她打听到的一些内容,海外关系,泄密之类的,被当成阶级敌人,整天被批斗,至于怎么死的,何甜甜并不知道。  “爸爸,家里那些和海外关系的东西,比如爷爷以前的书信,要么直接烧掉,要么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不要告诉任何人,千万不能被人翻出来啊。既然我们在城里待不下去,我们一起去农村行吗?”何甜甜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许我们能躲过去。”  何靖宇摸摸女儿的头,道:“哪里这么容易,不过你先去,我和你妈妈想办法,尽量去找你。”  何甜甜听出父亲话里的安抚之意,她是必须要离开的。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要和爸爸妈妈说一些前世的事情,让他们心里有数。  这是她的父母,她不怕父母知道了真实情况,把她看成怪物。何甜甜相信父母的爱,可以接受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只要父母有了心里准备,相信他们会做好准备,不会重复前世的老路,何甜甜无怨无悔!  “爸爸,我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你不相信,但请相信你的女儿是不会说谎的。”何甜甜道,“我是从三十五年前重生过来的。那就像是一个梦,在梦里,我也是在一九零年的七月八日回家和我说让我当知青,当时我很害怕,一直哭哭啼啼的,直到上了知青列车,都没有适应过来。我不适应农村的生活,受了很多罪。那村子里一个男的骗了我,你们寄给我的信,也被他们藏了起来。直到两年后,隔壁街区的一个知青刘伶俐收到家里的信,说到你们,她告诉我你们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才回到城里,可是你们······你们只能安静地躺在殡仪馆的骨灰盒内·······”  说到这,何甜甜已经泣不成声了。
  何靖宇,王淑萍相视一看,他们了解女儿,知道女儿不会说谎,可······可女儿说的话,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前世?  重生?  从三十五年前之后回来的?  “甜甜,你是不是还迷糊着呢?”王淑萍伸手摸摸何甜甜的额头,试试女儿是不是发烧了,说不定还在说梦话呢!  何甜甜苦笑,就知道爸爸妈妈不会相信,道:“爸爸,妈妈,我没有发烧,也没有迷糊,也不是在开玩笑,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认真!我说的是真的,前世你们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不知道是那家人骗我的,就嫁给了那个人,被那家人骗了一辈子。那个男人不能生育,还说是我的问题,我一辈子没有孩子,孤老终生······”  听到女儿如此悲惨的境遇,王淑萍吓得面色苍白,讷讷道:“英杰呢······霍英杰呢······他没有好好照顾你······”  “是啊,霍家和我们关系好,我和你妈妈没了,他们不会不管你的······”何靖宇道,额头上出了很多汗珠,女儿的话,吓着他了。现在他犹豫要不要把女儿送走了。  何甜甜苦笑,脸上挂着和她年龄不符的沧桑表情,道:“爸爸,霍家也受到了冲击,直到七八年之后,恢复高考之后,霍伯伯才出来主持工作。那是我已经结婚了,不光你给我写的信,我没收到,英杰哥哥给我写的信,我也没有收到,都被那家人藏起来。那个人让人模仿英杰哥哥的笔迹写信给我,说他在单位遇到志同道合的伴侣,和我分手。之后,那人又让人模仿我的笔迹给英俊哥哥回信,英杰哥哥不相信,去找我,但却看到那个人对我很亲昵,死心了,回去了······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彼此······”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两家孩子互相喜欢,两家的大人也都是默许的,等他们成年了,就办婚事。两家知根知底,这样的婚事,最是和顺。  何靖宇,王淑萍久久不语,女儿的这些话,其实他们不相信。可是女儿此时的眼神,语气,表情,根本就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靖宇,你······你怎么看?”王淑萍看向丈夫,“虽然这不可科学,可是我相信甜甜不会故意说谎骗我们。”  何靖宇搓搓手,摸摸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吸了几口,才缓缓道:“甜甜说的,我都信。既然那边不好,我现在去和老蒋说,咱们甜甜不去了。”  他的女儿,说什么他都信。不为别的,只因这是他的女儿,他的血脉。  “不去也好,一家人再苦再难在一起。”王淑萍也不想女儿去了,甜甜那么单纯,与其被人欺骗,还不如看在眼前,大家在一起,互相扶持,总能撑过去的。  本来何甜甜想阻拦的,但想要不同于前世,也赞同爸爸的决定。目送爸爸出去,何甜甜和王淑萍默默无语。  还是王淑萍忍不住,问道:“甜甜,你可知道我和你爸爸什么时候死的?”  何甜甜道:“七三年八月的时候,外面也乱糟糟的,那时候你们已经去世半年了。当时只能在这里待一天,只是从以前的街坊那里得知,说是通敌,泄密,海外关系等等。估计就是父亲刚才说的那样,我爷爷曾经在米国留学,被人拿来做文章。家里的那些书信被人翻出来了,才会有那样的下场,这是我的猜测。”  何甜甜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则是当年的场景,那种无助,痛苦,几乎不想活下去。  何甜甜身体颤抖,王淑萍感受到女儿的无助,痛苦,两手紧紧抱着女儿。  感受到妈妈温暖的怀抱,何甜甜清醒了一些。她已经重生了,已经不是以前的何甜甜了。这一世,她要坚强,认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不一会儿,何靖宇垂头丧气回来。  “靖宇,怎么样了?”王淑萍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急忙问自己的丈夫。  何靖宇叹息道:“我去找老蒋,老蒋说他明天知青就上车了,所以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改不了,甜甜必须明天上车。”  “那怎么办?”王淑萍着急,“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女儿再入火坑?”  “哎,都怪我太着急了。”何靖宇为难,都是他自作主张造成的,让女儿重复前世的老路。  反倒是何甜甜,在听说改不了之后,心里松口气。齐家人,只要她防备一些,总能避开,不算大事,难事儿。何甜甜也担心,她做不成知青,前世的一些事情也会跟着改变。  面对更多未知的威胁,何甜甜宁愿选择前世的挫折。因为事先知道,所以可以想办法规避。  现在爸爸妈妈虽然不是全然相信她的话,但也有了几分相信。既然如此,她就沿着前世的轨迹,或许也是一条捷径。  “爸爸,我去。”何甜甜道,“你也不要为难了,前世我做知青的地方,虽然很穷,很落后,但民风还不错,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劳改们,在村子里并没有受到非人虐待,都活到了七八年,****结束,重新起复,出来主持工作。”  “可是那家人再欺负你怎么办?”王淑萍担忧道,从心里不想女儿去那里了。  何甜甜安慰父母道:“我现在知道那家人很坏了,以后远着点,防着点,就没事的。你们相信我,我不是小孩子,而是年纪比你们还大的人。”  何甜甜一本正经的表情,配上那稚嫩的小脸,让王淑萍,何靖宇哭笑不得,不过也觉得这样女儿精明,不像以前那样是个娇憨不知事的小女娃了。  既欣慰,又失落。  “好,家里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何靖宇道,“时间不多了,赶紧给甜甜收拾。”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所以何甜甜的衣服不少,而且样式都是南市里最为流行的样式。  虽然这个时代,不能穿得鲜艳,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无处不在,衣服上多了一些荷叶边,微微收紧腰身等等。  王淑萍见状,也知道不可改变,只得压抑心里的不舍,去给何甜甜收拾东西。  何甜甜已经做了心里准备,并不像父母那样难过,想起爸爸回家,还没吃放呢,去给爸爸下了一碗面条。
  空气中的饭香味,让何靖宇空空的肚子,更加饿了。  何靖宇看着眼前这一碗卖相很好的西红柿鸡蛋面,大吃一惊啊。上面切成大小一样的西红柿,黄黄白白的鸡蛋,煮的软硬适中的面条。  从这碗面,何靖宇现在已经相信他的女儿有前世。家里只有一个孩子,何甜甜很少下厨,上个月给他煮了一碗面,卖相可比不上这个,面条是糊的,鸡蛋和番茄更是煮老了。  何甜甜给妈妈也盛了一碗,端过来。前世今生,这是何甜甜第一次给父母做一顿像样的饭。。  做这顿饭的时候,何甜甜强忍住泪水,安慰自己还有机会,以后她要经常给父母做饭,好好孝顺她们。  王淑萍,和丈夫一样,都没有吃晚饭。看到面前香喷喷的面条,红了眼睛,心里酸涩,这是女儿前世一辈子的辛苦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  女儿做了鸡蛋面,一家三口忘却外面的纷扰,一人一碗鸡蛋面,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面,何甜甜道:“妈妈,家里能带的都给我带上,留在家里也没有。可是这些东西,在农村都是顶顶好的。我不穿的,也可以送给村里人穿,和村里人打好关系,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会被欺负。”  作为家里的独女,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有很多,在物质紧俏的年底,这可都是好东西。原本王淑萍想生小的,给小的穿,可一直没有怀孕,又舍不得给别人,都被王淑萍收拾起来。  “哎,家里多着呢,我继续收拾。”王淑萍应下,不管到哪里,和周围的人处理好关系,总是有莫大好处的。  何甜甜,何靖宇在聊天,说着以后的行事。何靖宇再也不把女儿当成小孩子看,尤其是在听到后面的形势之后,惊愕不已。  黎明之前的黑暗,不会太久,就会迎来光明,让何靖宇对未来充满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一定要想尽办法度过种种难关。  “当当当······”家里的座钟传来十声,何靖宇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十点了。  “我们去看看你妈妈收拾好了没?”何靖宇提议道,和女儿一起过来看看。  何甜甜看到地上四个超级大的军绿色帆布包,惊讶地张开嘴巴,道:“妈妈,这也太多了吧,我这小身板,顶多背一个,手里拎两个小的。这么多,我根本带不了。”  “是啊,太多了,你先收集一下甜甜现在可以用到的衣服,少带一些。等甜甜安顿下来,告诉我们地址,再把东西寄过去”何靖宇也觉得地上的东西多,女儿根本带不了。  王淑萍只得减少,把夏天穿的衣服准备了六身,一身冬天穿的棉衣,还有鞋子帽子袜子内衣。女孩子用的雪花膏,扎头发的皮筋,月事带,喝水的搪瓷缸,随身携带的水壶,饭盒,洗脸盆,甚至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盆,平时洗屁屁用的。  看到这些,何甜甜忍不住抱住妈妈,哽咽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前世家里因为事出突然,加上何甜甜一直哭,爸爸妈妈心里忧愁,急匆匆准备了一些,并没有这么全面。  虽然还是沿着前世的路走,不过这条路上有很多岔路,有很多机会,她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把握每一次机会,逐渐改变自己的人生和父母的命运。  “哎”何靖宇见妻女如此,哀怨道,“只有妈妈好,那爸爸就不好?”  “爸爸也好,有爸有妈的孩子最好。”何甜甜笑嘻嘻道,这一世只要父母在,她都是幸福的,这是重生回来的使命。  至于霍英杰,她会用心去爱。  何靖宇揽过妻女,轻轻道:“我们都好,都好。”  已经到了深夜,何甜甜被赶去睡觉,明天要上车,不能没精神。可是何甜甜,睡不着,前世她和霍英杰谈不上谁辜负了谁。就冲他最看重老家这里的老城区,可以看出他对她不是无动于衷啊。  天意弄人,这一世,她不想做个乌龟了,一有事情,就缩到乌龟壳里,由别人操控她的命运。  想到这,何甜甜打开纱窗,站在椅子上,偷偷爬出去。  那边的何靖宇,王淑萍听到动静,也不拦着,这丫头估计是和霍英杰告别了。  何甜甜到了墙角,站在柿子树边上。  “喵~~~~喵~~~~~喵~~~~~”何甜甜学着小猫叫,这是她的暗号,但愿隔壁院子里的霍英杰可以听到。  就在何甜甜以为霍英杰不会出来的时候,隔壁传来三声“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何靖宇,王淑萍听了,两人面上哭笑不得,这俩孩子,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这个时节大晚上,哪有什么布谷鸟啊!  “甜甜,是你吗?”霍英杰小声问道,一边在那边悉悉索索穿衣服。  “是我。”何甜甜压低声音,“英杰哥哥,我爸爸给我报名了,明天我就要上知青列车了。”  霍英杰一听这话,急了,道:“你那么小,怎么可以上山下乡啊?”  “家里出了点事情,我爸爸担心我也出事情,就把我送走了。”何甜甜道,“你别担心我,我长大了,会照顾自己的。”  “出事了,找我爸爸,一起解决啊,你······”霍英杰呼吸急促,转身就要去找爸爸,希望他可以把甜甜留下来。  “英杰哥哥,你别去了,爸爸是为了保护我。”何甜甜道,“只是上山下乡,并不是永远不回来了。等到了那里,我可以给你写信啊。”  “不能改变了吗?”霍英杰心里苦涩,“那以后我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英杰哥哥,你再过一个月要去国防军工所了,以后我们也不容易见面。不过我们说好了,以后经常通信。”何甜甜道,“我今天和你说一下我们写信的暗号,书信的前三段,每一段的最后一个字,组合起来,是我们各自名字读音。这三个字,可以不用按照顺序,也可以调换位置。比如我给你写的信里,前三段最后一个字分别是霍英杰这三个字相同的读音,你记住了吗?”  何甜甜再也不想因为信件,让霍英杰误会,让齐建国钻空子。这是她叫霍英杰出来的目的。  “好,我记住了,我会写何甜甜这三个字的读音。”霍英杰道,“明天我去给你送行。霍英杰伸手拽一下长到他那边院子里的柿子树叶子,表达心里的不舍。  相同的场景,在不同的时间,有两种不同的心境。  “好。”何甜甜应下,这一世,她不要躲避他的视线,而要和他站在一起。
  霍英杰回去之后,久久不能平静,他不像何甜甜那么乐观,这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  他不能再失去甜甜了。失去了爱慕之人,即使得到了金钱和权势,高高在上,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颗心还是空的,孤寂惆怅。  第二天一早,王淑萍起来摊了葱油烙饼,煮了几个鸡蛋,给女儿带上在火车上吃。何靖宇帮着何甜甜背着行囊,赶往火车站。  “甜甜,甜甜······”霍英杰拿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他给何甜甜准备的东西。希望何甜甜到了乡下,也可以过得好一些。  在看到霍英杰的时候,何甜甜十分感动,霍英杰可以来送她,在临走的时候,可以再看到霍英杰,实属幸运,没有遗憾。  一行人去了火车站,低矮的火车站立里,站满了人,充斥着各种气味。不过即使夏天的炎热酷暑,也遮挡不住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一个个充满信仰的笑容。  送行的家长们,依依不舍,敦敦叮嘱,出门在外如何为人处世。在路上的时候,何甜甜并没有多伤感。可是看到这一幕幕,不自觉红了眼眶,上了这一班火车,她就必须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世界了。  不过何甜甜已经做好准备,肩膀虽然稚嫩,不过内心强大,信念坚韧,可以战胜一切困难。  王淑萍拿着帕子给女儿擦眼泪,哽咽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爸爸妈妈保重,英杰哥哥,你也保重。”何甜甜哽咽道,扑在妈妈的怀里。  霍英杰,何靖宇心里酸涩,但为了活下去,必须坚持。两人把何甜甜的行礼放在火车的架子上,这才恋恋不舍下车。  何甜甜坐在车边上,霍英杰,何靖宇,王淑萍在窗户外面,仰着头,不停叮嘱,殷殷嘱托。  离别在即,一切的语言最后化成泪水,在迷蒙的泪眼中,目送火车启动。  呜呜呜······况且况且······  绿色火车升起一阵白色热气,车轮滚动,发出一阵阵巨响,可再大的声音,也掩盖不住离别伤感的心在痛苦地跳动。  霍英杰随着火车跑动,道:“甜甜,你要等我,等我······”  何甜甜伸出手,碰到霍英杰的手,泪流满面。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霍英杰逐渐跟不上火车的速度,长长的火车在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英杰,甜甜会回来的。”何靖宇道,安慰这个在眼前长大的大男孩。  霍英杰紧紧攥着拳头,点点头道:“好,我们回去。”他要好好保护甜甜的父母。  何甜甜擦擦眼泪,平复情绪。  火车里,弥漫着离别的哀伤。  不过大家都是年轻人,不一会儿在工作人员的开导之下,喜笑颜开,唱起了斗志昂扬的宣传歌曲。  “到农村去,到边疆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不只是谁先开的头,大家也跟着一起唱。  《一代更比一代强》,《伟大的党在召唤》,《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奔向祖国最需要的地方》,《革命青年志在四方》,《上山下乡好》,一首接一首,大家像是不会累一样,拍着手,打着拍子,声音传四方。  何甜甜不想被说不满意伟大领袖的决定,也跟着唱几句,不过大多数只是张张嘴吧,不出声。  到了中午,大家饿了,纷纷打开包裹,家里人准备的午饭。何甜甜拿出妈妈做的葱油饼,小口吃起来。妈妈的味道,吃在嘴里,幸福在心里。  离家的孩子,家人总会给做点好吃的,其他人手里都有饼子,馒头,鸡蛋之类的。  何甜甜心情低落一直不说话,边上的一个比何甜甜大一些的姑娘,道:“我叫李媛媛,你呢?”  “我叫何甜甜。”何甜甜腼腆道,出门在外,年纪小,还是少说话。  “你去哪儿?”李媛媛道,“我被分到了桃源县支持国家建设,你呢?”  “我也是桃源县。”何甜甜笑道,“我们可以一路走。”  “是啊,看你脸这么嫩,多大了?”李媛媛问道,明显感觉到何甜甜比其他人小。  “我十六了。”何甜甜道,说大了一岁,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太小,就以为她好欺负。  “十六,那也不大,我十八,以后你就叫我媛媛姐吧。”李媛媛道,“我们来自南市,以后互相帮助。”  这么小就下乡啊,她家人可真舍得,李媛媛怜惜何甜甜,一副大姐姐的架子,以后多多照应何甜甜。  “嗯。”何甜甜点点头,对李媛媛的热情,并没有拒绝,出门在外,即使做不成朋友,但也不要成为敌人。  周围的其他人也做了介绍,不过都不是去桃源县的,所以何甜甜和那些人说得不多。  现在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大家脸上,身上有汗,车厢里充斥着汗味,体味等不好闻的气味。  可何甜甜发现自己很凉爽,一点汗也没有。她从小就是爱出汗的体质,这么热的天,早就满脸的汗,衣服也会被汗水浸湿,可现在却非常凉爽。  仔细感受,何甜甜又发现了奇怪之处,身体上的凉爽是从左脚脖子的地方传来的,蔓延全身。  难道她身上自带中央空调?  何甜甜伸手摸摸,脚踝上并没有什么!想伸脚看看,可很拥挤,脚边放的都是行礼,也不好现在看,等安顿下来再说吧。平时午睡的时间到了,何甜甜有点困了,抱着小包裹,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何甜甜让李媛媛帮着看一下行礼,去车厢的一头问乘务员要热水,顺便上个厕所。  卫生间里气味很重,骚气熏天,何甜甜赶紧释放内存之后,系好裤子就跑出来了。原本还想看看脚脖子上为什么凉爽,也被忘得干干净净。  回来的时候,接了一壶的开水,回来吃晚饭。大家也开始纷纷打水,吃饭。  经历一天一夜,大家的热情释放晚了,无精打采,希望可以尽快到达目的地。  每次到达一个火车站,都有人下去,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空荡荡的车厢,几分萧索。
  车里的人少了,变得空空荡荡,何甜甜没工夫伤春悲秋,知道快要到安省淮市了,便起来整理自己的行囊。她的东西比较多,这些都是父母和霍英杰给她准备的。  手边包裹里的东西是吃的,已经吃完了。她的大件行李在上面,何甜甜自己站在空座位上,去拿自己的行李,李媛媛在下面接着。  “没发现你人小,力气不小啊。”李媛媛称赞道,那个大包裹,她拿着都觉得沉,没想到何甜甜一下子就从架子上拿下来。  何甜甜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笑道:“从小干活的。”  其实何甜甜心里也很奇怪,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换成前世,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力气这么大。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甜甜,你也来了?”刘伶俐道,刚才她只看到一个侧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特地跑过来确认没想到真的是何甜甜。  “伶俐姐。”何甜甜道,刘伶俐就是前世告诉她父母去世消息的人,是对面街道的人,一个学校里的,刘伶俐比她高两个年级,平时路上遇到了,也会打招呼。  刘伶俐是个略微丰满的女孩子,圆圆的脸,高高的个子,她是家里的老二,一个哥哥已经上班了,弟弟十五岁,家里舍不得,就让刘伶俐下放做知青。  “你分到哪里啊?”刘伶俐问道,“说不定我们能在一起呢,以后也能有个照应。”  “桃源县。”何甜甜道,“你呢?”  “我也是。”刘伶俐道,非常高兴,难得有个认识的老乡!  李媛媛也加入了何甜甜,刘伶俐的谈话,等到了淮市的桃源县,三个人一起下车。  李媛媛,刘伶俐要帮助何甜甜,但被何甜甜拒绝了。只见何甜甜后面背着一个大包裹,一边手里拎着藤条编的四四方方的大箱子,一边拎着一个包裹,斜挎着绣着“为人民服务”的黄挎包和军绿色的水壶。霍英杰送的那个包裹,只能挂在脖子上。好在不重,脖子可以承受得住。  “甜甜,那边是知青接待点。”李媛媛的东西不多,走在最前面。  那个接待点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桃源县的知青!”  横幅附近已经站了很多年轻人,大部分都是从南市过来的,在这个地方集合,然后分到桃源县下面的各处乡镇,农村。  何甜甜跟着李媛媛,刘伶俐走过来,老老实实站着。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解放装,带着黑框眼镜,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直钢笔的中年干部过来,打开笔记本,开始点名,然后分配人员。  不出意外,何甜甜还是被分到了齐家村,李媛媛被分到山羊道沟,刘伶俐被分到齐家村隔壁村的胡家村。  李媛媛和几个一起分到山羊道沟的人一起走了,刘伶俐跟着分配到胡家村的人站在一起。  何甜甜身边一男两女,一起分到齐家村的。  “甜甜,我们先走了,等有空了,我去找你。”刘伶俐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何甜甜点头道:“谢谢你,伶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何甜甜并没有把刘伶俐的话当真,前世的时候,刘伶俐也没有过来找她啊!现在刚下车,刘伶俐或许有这个心,可等到了村里干活劳累,就不会主动找何甜甜,怕何甜甜开口求帮忙。  目送刘伶俐离开,何甜甜站在角落里,把东西放在地上。她记得前世,齐家村的人,天黑才到,要等好几个小时呢。  当时好像是村书记齐大柱亲自过来接的,只是路上牛车坏了,修好了来到县城已经到了晚上,他们当时在县城里住了一夜,才回齐家村的。当时何甜甜又累又难过,也和其他人一样,埋怨村书记齐大柱,让齐大柱在县城领导面前没有面子,挨了批评。  齐大柱心里有气,虽然没有特意为难,但要求知青和村里人一样干活,所有的知青都累哭了。  不是说齐大柱这个人有多坏,而是气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不理解人,不听他的解释。为了修好牛车接知青,一天没闲着,没吃饭,结果换来的是知青人的埋怨,领导的批评,换谁心里也不舒服啊!  “齐大柱怎么还不来啊!”中年人皱眉道,抬起手,看看手腕上的梅花手表,“都已经三点了,这些知青站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啊,去那边候车大厅等等,里面有热水。”  “这么热的天,不乐意接我们,就是不满意M主席的决定。”其中的男子道,白皙的脸晒红了,天气热,肚子饿,人也变得暴躁。  这个人,何甜甜认识,一直被别人拿来和她比较的对象,李明凯。  之所以被比较,都是因为何甜甜和李明凯都和当地人结婚了。何甜甜安安分分在农村跟齐建国过日子,而李明凯这是考上大学之后,就不回来了,那个姑娘怀孕等来了李明凯的信,直接跳河死了。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村支书齐大柱的女儿齐小燕。  上山下乡,是M主席发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倡议,指示。  现在李明凯这么说,往小了说,齐家村的村委书记积极性不高,往大了说,那就是觉悟不高,要被批斗的。  中年男子虽然对齐大柱不满,不过对这个张口闭口给别人扣帽子的行为,也很不满。  人前十句夸,不如背后一句好。  何甜甜轻轻道:“听家里亲戚说,桃源县的齐家村那里距离县城比较远,而且山多路窄,也可能是车子出毛病了,否则不会故意来晚的。”  几个人扭头,纷纷看向一直很安静的何甜甜。  中年人听到何甜甜的话,脸上有了笑意,点点头道:“你家有亲戚来过桃源县?”  何甜甜乖巧笑笑,点点头道:“是的。”  “桃源县很艰苦,你们来了,大有可为。”中年人带着大家一起去候车室,有了地方坐,安心等着。中年人还有事,先去忙其他的事情,不过回去之后,让人送来四个大馒头。  四个人,一人一个。  何甜甜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就着开水,吃了大馒头就饱了。
  吃饱之后,四个人也不像之前那样急躁了。  不过那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不同何甜甜说话,觉得何甜甜刚才说话,有拍马屁之嫌。李明凯更是不喜欢反驳他说话的人,看向别处不看何甜甜。即使何甜甜长得好看,他也不会和这样一个世故圆滑的女子说话。  何甜甜知道这两人是谁,那个高个子小眼睛的叫林晓如,个子矮一些圆润一些的叫黄静梨,她们是来自苏省其他的地方。前世何甜甜人小,和这些十八九岁的大姐姐玩不到一块去。不过那时候一起住在废弃的土地庙,这两个人没少指使何甜甜做家务,有时候还要帮她们洗衣服。  至于其他的坏心眼,何甜甜暂时没发现,所以现在再次见到这两个人,她只是不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怨恨这两个人。  不过何甜甜心里苦笑,前世她就是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片子,人家做了,她也未必知道,未必能看出来。  何甜甜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趴在大大的藤条箱子上睡觉。全身凉凉的,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等醒来之后,何甜甜站起来伸个懒腰,恢复一些精力。见没有人看她,便坐下来扒开裤腿看看自己左脚踝到底怎么回事!  全身的凉气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这种感觉很舒服,并不像是在脚腕上绑一袋冰块那样突兀。  何甜甜扒开袜子,眼睛瞪得溜溜圆,惊讶地合不拢嘴,她的脚腕上有一圈筷子粗细的银色带子,仔细一看,这个银色的带子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网状纹络,她看着眼熟,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何甜甜用手搓搓,也没把腿上的那个带子搓下来,就好像长在她的肉里一样。  不疼也不痒,可何甜甜心里毛毛的,继续搓,搓搓搓······  不一会儿,那条银白色的带子以肉眼可以看见速度,从何甜甜的脚踝处下滑来了。这······这不是带子,这······这是一条银蛇啊!  何甜甜终于想起来了,前世最后的时候,在柿子树下,就是这个小银蛇咬了她,让她失去了知觉。再次想来的时候,就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魂牵梦绕一辈子的家里。  “啊!”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何甜甜忍不住叫出声来,急忙站起来,跺跺脚,想甩开那条恶心人的小银蛇。  听到何甜甜的尖叫,那边的李明凯,林晓如,黄静梨纷纷看过来,微微皱眉,以为何甜甜羊癫疯了呢!  何甜甜干巴巴解释道:“刚才看到了老鼠······”  那三个人听到老鼠,赶紧四处看看,没有发现老鼠,李明凯撇嘴道:“这里那么多人,这老鼠得多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啊,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就是,我们怎么没有看到。”黄静梨附和道,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李明凯的眼神,略带羞涩。  哎呦,这么快就看上了!  可是李明凯的眼光很高的,看不上相貌一般的黄静梨。  何甜甜不想多做解释,顺着他们的话,道:“可能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就在何甜甜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条小银蛇再一次爬到何甜甜左脚脚踝处,围成一圈。这一次,小银色居然还翘起脑袋,对何甜甜呲牙咧嘴。  老天啊,谁能来告诉她,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蛇精吗?再惊吓几次,她就成蛇精病了。  何甜甜捂住嘴巴,不敢叫出声,饶是心里年龄那么大了,仍然做不到镇定。  好一会儿,何甜甜稍微平静之后,再一次搓搓左脚踝上面的一条银带子,想证明一下,她是不是眼花了?  小银蛇,再一次动了几下,翘起了头,瞪着何甜甜,用力伸脑袋,突然低头,咬在了何甜甜的脚踝处。  麻蛋,好疼!不光咬人,还喝血呢。  何甜甜吓得面色苍白,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好可怜,她又要死一次吗?  可那股疼痛过去之后,何甜甜发现自己并没有晕过去,也没有回到那个令她生不如死的前世,还是在火车站。  何甜甜松口气,只要不回到那个领她绝望的前世就行。只有那点疼痛,不算什么,她可以忍。小白蛇喝血,那她以后多吃一些,多长一些血。  何甜甜伸手,想继续摸摸小银蛇,想到刚才如果不是她好奇心那么强,非要验证一下,也不会挨那一口。算了,不管它了。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让人过五更。  一切顺应天命!  不远处林晓如,黄静梨不时往何甜甜这边看看,觉得何甜甜有点神神叨叨的,小声嘀咕,以后离这姑娘远一点,谁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除了何甜甜,没人有闲心看外面一望无际的晚霞,他们不停埋怨齐家村的人,为何还不来?这马上要天黑了,估计要露宿接头了。  直到外面天黑了,齐大柱终于急匆匆赶来了,黝黑的脸上满是大汗,身上的衣服湿哒哒。  中年人带着和齐大柱过来,一路上小声批评:“你这次可不对了,为何这么晚?”  “吴主任,都是我的不是。哎,牛车半路上坏了嘛,再去找人修,一来一回就到这个点了,委屈那几个知青了。”齐大柱道,“待会见到他们,我给他们道歉。”  吴主任笑笑,道:“还真被那个最小的知青何甜甜说中了,猜你门的牛车在路上坏了。”  “嘿嘿,难得有能理解我们的。”齐大柱憨厚笑笑,跟着吴主任一起过来。  可齐大柱这边还没站稳呢,李明凯“噌”得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我们都等了六七个小时了,有没有时间观念啊!时间就是生命,这要是在战争年代,早就该······”  黄静梨见吴主任和齐大柱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赶紧一把拉了一把李明凯道:“你是不是饿晕头了?”  李明凯被黄静梨拉了这一把,打断了后面要说的话。这李明凯的确如黄静梨说的那样,饿晕头了,心情不好,忍不住要发火。
  李明凯的大少爷脾气,因为黄静梨的提醒,强制忍住,没有发出来。  李明凯心情不好,但也知道初来乍到,发了脾气之后得罪人,便扭过头不说话。  齐大柱眼里闪过不喜,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也不能在这里和知青闹不愉快,毕竟来晚了,是他的工作失误。他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不和这些年轻的知青计较。  “呵呵,路上牛车坏了,来晚了,还请几位不要生气。”齐大柱爽快说道,“天黑了,走不了,吴主任,您给开个证明,我们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走。”  “那也只能这样了。”吴主任道,看向这边,“你们四个跟着齐书记先到外面等着,我去给你们开个证明。”  李明凯不说话,拿着东西就往外走。  何甜甜背好东西,手里拎着,脖子上挂着,看上去很吃力。  齐大柱笑道:“你东西这么多,我给你拿点。”说完,也不等何甜甜说声感谢就拎着何甜甜的藤条箱子走在前面。  另外三人,见齐大柱帮着何甜甜拿东西,心里不是滋味,同样是知青,凭什么就对何甜甜另眼相看?就因为之前何甜甜说了好话?  出了火车站,就看到几十米远的距离,有辆牛车。  到了牛车前,齐大柱把藤条箱子放在牛车上,擦擦脸上的汗,对后面的人说:“先上车坐着,一会就走。”  何甜甜跟上来,非常有礼貌,道:“多谢齐书记!”  “呵呵,客气了,客气了。”齐书记笑笑,看何甜甜很顺眼,那三个大一些的知青,还不如这个小姑娘有礼貌呢。眼高于顶,真以为上山下乡来享福的!  那是再教育!  至于怎么教育,还不是他这个村支书说的算!  林晓如把东西放好,坐在牛车上,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身边有个篮子,赶紧捏着鼻子,埋怨道:“牛粪怎么也在车上啊,难闻死了。”  那个赶牛车的叫齐二狗,是齐书记的远房侄子,听到这话,心里不乐意了道:“这可都是好肥料,怎么就不能带着!”  黄静梨也捏着鼻子,道:“赶紧扔下去啊,大热天的,太臭了。”  嫌弃大粪脏,有本事别吃大粪种出来的粮食啊!  被人看不起,齐大柱,齐二狗,心里不痛快。只是在这些人初来乍到,他们不想在火车站落下欺负人的话柄。  何甜甜把东西放好,坐好道:“我这边还有地方,放我这边吧。”  前世更脏,更苦的活,何甜甜都做了,身边放一篮牛粪怕什么。现在化肥很少,大部分还是农家肥,赶牛车出来,都会带着一个篮子捡牛粪。  两厢一对比,立见高下啊。  见何甜甜主动要求放她身边,林晓如,黄静梨,李明凯三人求之不得呢!暂时不计较何甜甜圆滑的性子。  不一会儿,吴主任拿着证明,交给齐书记,让他带着几个知青去招待所住宿。房间紧俏,好在齐大柱和这里的人认识,开了两间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房间里各有三张床,没有卫生间,洗澡也不方便,要去楼层西边是女卫生间洗,东边是男卫生间,里面有水龙头,接点水就可以洗洗澡。  何甜甜前世住过,对这里有些印象。到了房间里,立即拿着睡衣,洗脸盆和她的简易洗漱包,跑到卫生间上厕所,冲冲澡。等何甜甜回来的时候,黄静梨,林晓如还在抱怨招待所热,床太小。  “呀?”林晓如见何甜甜头发滴着水,洗了澡,换了衣服,急忙问道,“这里还有洗澡间啊?”  何甜甜不想和林晓如,黄静梨处的好,但也不想拒人千里之外。她是知青,不能脱离这个圈子,而且她是大人,不是十五岁,她要以成熟的态度和大家相处。  “没有洗漱间,不过厕所是两间,里面是厕所,外间隔板后面就可以洗澡。不是热水,但现在天热,水也不凉。两位姐姐赶紧去洗澡,回来也能舒服凉快一些。”何甜甜轻笑道,洗过了澡,就是舒服,身上的那股馊味没了。  之前林晓如,黄静梨,李明凯三人嫌弃牛粪臭的时候,何甜甜曾经在心里吐槽,他们三个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流了那么多汗,那气味比牛粪差不多。  听到何甜甜的话,林晓如,黄静梨也赶紧拿了衣服和洗漱的东西去厕所洗澡。  屋里只剩下何甜甜一个人,她没有闲着,而是站在窗口边,利用风吹干她的长头发。  正好齐书记过来,送来三个馒头,她们一人一个。  “丫头,这里吃什么都贵,委屈你们了。”齐书籍道,“讲究一下,等到了村里,就给你们发粮食。”  何甜甜笑笑,接过馒头,道:“有馒头吃,才不委屈呢!多谢齐书记。”  “别喊齐书记了,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就喊我齐大叔吧。”齐书记道,这丫头年纪小,但说话做事比较妥当。  “谢谢齐大叔。”何甜甜脆声道,对方释放善意,她也不能拒绝。以后在农村,以后有些事情,必然会麻烦齐书记。现在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办事儿啊。  “好了,不说了,你们好好休息,我下去了。”齐书记道,毕竟是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门口站太长时间。  “齐大叔慢走。”何甜甜道,送齐书记离开。  何甜甜又去打了瓶热水,等着林晓如和黄静梨过来一起吃。  不一会儿,林静如,黄静梨洗完澡回来了。  神清气爽,两人心情也好了很多,说说笑笑。  “呀,怎么有馒头啊?你去买的吗?”黄静梨问道,她肚子早就饿了。  “这是齐书记送来的,一人一个,我打了热水,两位姐姐快来吃点吧。”何甜甜笑道,“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响了。”  林晓如,黄静梨觉得何甜甜这丫头,的确讨喜,善解人意,打了热水一起喝,暂时忘了上午的事情,不再排斥何甜甜。  见两人不再斜着眼睛看她,何甜甜松口气。其实她们之间暂时没有利益关系,即使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只要一方给台阶,另一方也会借坡下驴。
  在火车上睡不好,现在吃了馒头,洗了澡,林晓如,黄静梨便呼呼大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何甜甜精神还好,收拾好东西,拴上门,熄了灯,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风吹进来。屋里面没有风扇,只能指望外面的自然风吹进来凉快一些。  听着其他人的呼吸声音,何甜甜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的居然是白天让何甜甜不知所措,不明所以的小银蛇。  那个小银蛇尾巴盘坐在地上,探出一个脑袋,警告道:“以后不要挠我!不要挠我!不要挠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挠我!”  何甜甜挠挠头,想提醒小银蛇其实它说了四遍。  什么?小银蛇居然会说话?  何甜甜蒙了,比白天小银蛇缠在的脚脖子处不下来,更让她吃惊。  这小白蛇真的成精了,何甜甜无比肯定说道,也不管小白蛇为什么不让她挠,连忙点头道:“不挠了,不挠了,再也不挠了。”  “嗯哼!”小银蛇傲娇扬起小脑袋,这个人类胆子小,好拿捏,不听话,吓唬一番,就乖了。  见小银蛇通人性,何甜甜壮着胆子,问道:“蛇精,不,是蛇大王,您咬了我,我······我会不会死啊?”  尽管很害怕,但何甜甜更加关心自己的生死。  小银蛇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跳脚,“噌”得一声地上站起来,是的,是“站起来”,只有尾巴尖撑在地上,嘴巴里吐出红红的蛇信子道:“让我咬一口,是你的荣幸,以后有你的好处。”  什么玩意?  被蛇咬居然还是好事?  何甜甜不相信,刚要反驳。  那个小银蛇,瞪着阴测测的小眼睛,道:“再啰嗦,我一口咬死你!”  何甜甜从小胆子就不大,被小白蛇威胁,立即怂了,连忙道:“好好,我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小银蛇傲娇地看着胆小的何甜甜,点了点扁扁的脑袋,一副“你很识相”的表情,道:“不要打扰我睡觉,否则······”  “不敢,不敢,您好好睡啊!”何甜甜连忙保证道,她最怕这种黏糊糊,软趴趴的软体动物了。  不一会儿,那条小银蛇盘在她的脚腕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她脚腕处的皮肤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圈银白色条纹圈圈。  何甜甜很震惊,但心里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害怕。这个小银蛇貌似并不是想咬死她。至于这小银蛇为什么在她的脚腕上,以及小银蛇为什么会讲话,何甜甜不解。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问小银蛇的。  翌日一早,太阳透过旧窗帘照进房间里。  何甜甜浑身舒坦,疲惫消散,穿衣起床的时候,看到自己脚踝,想到梦里那个会说话的小银蛇,不自觉笑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何甜甜拿着脸盆去洗漱,回来的时候,黄静梨和林晓如才去洗漱。轮流去洗,正好可以看着房间里的东西。  齐书记买了馒头,一人一个,喝了一碗稀饭,这才带大家一起回去。  早上赶路凉快一些,路上人少,速度也快。  一路上翻山越岭,路面不平,倒是路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  可是眼看着到了正午,经过一条石头路,两边没有树,头顶上大大的太阳,晒得何甜甜睁不开眼睛。  “还有半小时就能到了。”齐书记道,“你们城里人娇气,这样的大热天,我们农村人还得下地干活呢!”  黄静梨,林晓如,李明凯不喜齐书记的话,纷纷扭过头,不理会齐书记。  何甜甜拿着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睛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没有农民的辛苦劳作,城里人也吃不饱饭······”  “哈哈。”齐书记笑笑,“小丫头说得真好。二狗,前面树下停停,那边有个荷塘,我认识那里的人,我去揪几个荷叶,给你遮遮阳。”  “多谢齐书记。”何甜甜笑道,以后需要齐书记的地方多得是,现在正是留下好印象,打好关系的好时机。  齐大柱喜欢很甜甜这丫头,说话做事,比那三个强多了。  到了前面,到了一片藕塘。  齐大柱跟人说了两句,摘了六个大荷叶,一人一个,戴在头上,果真不那么晒了。  “谢谢齐书记。”黄静梨笑道,“太阳大,热晕头了。”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齐书记,我们还得晒。”林晓如道,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齐书记吃软不吃硬,何甜甜态度好,他就投桃报李。可以说,她们三个是沾了何甜甜的光。  至于李明凯,也不傻,知道和村干部处理好关系,以后日子好过一些,但就是放不下面子。  齐书记不是小气之人,笑笑道:“以后都是一个村上干活的人了,不要客气。”  何甜甜见黄静梨,林晓如和齐书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并没有插嘴,而是静静地听着。  终于在中午一点多的时候,经过胡家村,到了齐家村。  这个偏僻的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山,土地很少,这些土地里面大部分,还是梯田。劳作强度大,粮食产量并不高。低矮的木头房子,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像是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一个接一个地跳到小河下游的一个大水洼处洗澡,用最原始的狗刨式比比谁游得快。  “你们这些臭小子,注意点,别往深水那边去。我要是看到谁到深水那边,打烂他的屁股蛋子。”齐书记大声呵斥,不过面上笑呵呵的,并没有打孩子的意思,只是提醒孩子注意安全。  农村人不懂得说话婉转,大多通过这样的嬉笑怒骂,来关心其他人。  “知道了!”一群遛鸟上瘾的小屁孩,一个比一个回答响亮。  “一群臭小子。”齐书记笑骂道,“让你们见笑了。”  “都是孩子,夏天热,洗洗澡凉快。”黄静梨道,“前面就是齐家村了吧?”  “是啊,拐过那道弯就是了。”齐书记道,他们村子虽然贫穷,但民风还是好的,每年都能完成公社里的任务。
  其他人都在看齐家村的环境,这里算是山明水秀,可就是房屋低矮,没有城里的房子高大;路窄,而且不平。  何甜甜前世在齐家村生活那么多年,对这里的一起都很熟悉,早就不想看了,而是扭头看向别处。这一看,不要紧,居然看到了前世对她不错齐三奶奶摔倒了。  齐三奶奶快七十岁了,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裹小脚。解放前夕,儿子去南市上大学,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么多年,没有儿子的消息,齐家村其他的人都以为齐三奶奶的儿子已经死了,只有齐三奶奶固执地认为,没有看到儿子的尸体,她就相信儿子还活在这个世上。  解放后,丈夫去世,齐三奶奶侍奉公婆,公婆去世之后,就一个人生活,默默等着儿子回家,希望有生之前还能看到儿子。  不过何甜甜知道这齐三奶奶是个有后福的,当年那个出门求学的儿子回来了,而且还是从美国回来了,让年迈的齐三奶奶儿孙满堂,享受几年清福。  不光是齐三奶奶有个美国来的儿子让何甜甜记忆深刻。更重要的是,在她经常帮助齐三奶奶缝缝补补的时候,齐三奶奶曾经和她说齐婆子一家不是好人,让她小心点。可是那时候,她完全被齐婆子一家蒙蔽了,根本听不进齐三奶奶的话,只当是农村老太太喜欢说是非。  那时候,她没有和齐建国结婚,如果能够仔细想想,观察,或许就会发现真相。  再次回来,何甜甜决定多听听齐三奶奶的话,因为这是一个肯和她说真话的人。在一切都是谎言的时候,这一句真话弥足珍贵。  “齐书记,你看有人摔倒了。”何甜甜指着不远处的小路,“齐二哥,赶紧停······”  齐书记顺着何甜甜的手指,也看到了有人摔倒,急忙让齐二狗停牛车。  何甜甜动作轻快,立即跳下牛车,快速跑过去。连何甜甜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的速度有多快,让后面的几个人吃惊不已。  齐书记,齐二狗也纷纷追上去,两个大男人都没追上何甜甜。  “何甜甜那个小丫头,跑得挺快的。”黄静梨道,也跟着下了牛车。  “是啊。”林晓如道,“李明凯,静梨,咱们也去看看。以后我们要在这里做事,M主席说了,要和劳动人民打成一片,一起大生产。”  黄静梨也觉得这样,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李明凯,一起去看看。”  “嗯。”李明凯点头,一起过去看看,以后还想尽快从这里离开,也绕不开村支书开的各种证明文件。现在表现好点,以后也好说话。  齐三奶奶疼得满头大汗,不停哼哼:“我的脚啊······”  “齐奶奶,你怎么样了?”何甜甜上前道,把扁担和水桶拿起来放到一边。  齐三奶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皮肤白皙,大大的杏仁眼水汪汪的姑娘,艰难道:“我挑水······扭到脚了。”  齐书记,齐二狗已经跟上来了。  “三奶奶,你怎么摔倒了?”齐二狗道,扶着齐三奶奶,乡里乡亲的,平时关系都不错。  “二狗子,把你三奶奶背到牛车上。”齐书记道,在后面托着,两人合伙把齐三奶奶抬到二十多米远的牛车上。  有人帮忙,用不到何甜甜了,于是何甜甜拿起扁担和两只木桶,到不远处的水洼里挑水。  这个水洼有泉眼,而且在高处,干净,齐家村世世代代的人都是在这里挑水喝。  等到齐书记,齐二狗把齐三奶奶扶到牛车上,在转头找何甜甜,就看到何甜甜挑着水,从扁担一颤一颤的大幅度,可以看出那两大桶装满了水。  哎呀,这何甜甜心地真好!心思细腻!  关键,这丫头力气挺大啊!  “来来,我来挑。”齐书记上前道,可不能把这丫头压坏了。  何甜甜笑眯眯道:“没事儿,齐书记,我力气大着呢。”  何甜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力气变得这么大。刚才她想挑两个半桶的,可是发现自己可以轻轻松松提起两半桶水,本着试试的想法,装满了两桶,也可以轻松拎上来,挑了两桶水,一点都不吃力。  齐书记见何甜甜的确不像吃力的样子,笑呵呵道:“真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  “呵呵,在家里常常干活。”何甜甜说了谎,在家里,有父母在,何甜甜哪里干过这样的粗活啊!  黄静梨,林晓如也不得不承认何甜甜,这姑娘不错。  这次换齐大柱赶牛车,齐二狗坐在牛车上扶着齐三奶奶,其他人的下来,跟着走。  齐三奶奶的脚踝虽然很疼,不过已经缓过来气了,眼睛落在那个挑着水的大眼睛漂亮小姑娘身上,心里十分喜欢。如果儿子没有失踪,有女儿话,估计也能有这丫头这般大了。  “知青点那边已经有了四个人,占了了两间屋子,还剩下两间房,李明凯住一间,你们三个姑娘挤在一间,就有点挤了。你们先住着,明天我再想想办法。”齐书记道,昨天和今天没有好好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齐三奶奶听了,心里有了打算,她家里好几间房子,就她一个孤老婆子住。以前她看不上那些高傲的知青,不让住。可这个挑水的小姑娘,就不错。  “大柱啊,那知青点的房子,两人住一间正好,三个姑娘住在一起就太挤了。”齐三奶奶道,“天这么热,别委屈了这些城里来的姑娘,不如让那丫头去我家住?”  齐书记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对啊,其他人家里没地方,齐三婶家里有房间了。现在齐三婶扭到脚了,有个小姑娘在边上,也能照看一下。  何甜甜眼睛一亮,露出灿烂地笑容,如果能和齐三奶奶住在一起,她自然十分愿意,道:“齐奶奶,我会不会打扰您啊?”  一句“奶奶”,让齐三奶奶心里酸酸的,这要是她亲孙女多好啊!  “不打扰,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房子也不让你白住,就当是陪陪我这个孤老婆子,顺便扫扫地,干干活。”齐三奶奶道,现在脚扭了,这个小丫头住在她家,也可以帮帮她。
  齐书记的父亲和齐三叔关系好,小时候齐三婶没少给他好吃的。现在齐三婶上了年纪,有人陪着也好,又能缓解知青点的住房压力,而且这个新来的知青小丫头,勤快讨喜,心地善良,给她好一点的住宿环境,就当是他投桃报李了。  何甜甜也不想和黄静梨,林晓如挤一个屋子。住到齐三奶奶家里,她可以住一个大房间。想要做什么事情,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了。  “谢谢奶奶。”何甜甜脆声道,齐三奶奶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孩洗手 简笔画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