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肉书包的一万五千字的番外肉你们看了吗(

【强推】《二零一三》+番外BY非天夜翔(末日伪科幻/破镜重圆/HE)【梅香雪海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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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二零一三》+番外BY非天夜翔(末日伪科幻/破镜重圆/HE)
文案2013年,丧尸潮爆发故土沦陷,人类展开一场大规模保卫战主角们在长夜中等候黎明的到来末日来临之际,何去何从?过去在灰烬里破碎信念在烈火中新生内容标签:异能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欢喜冤家搜索关键字:主角:刘砚,蒙烽,张岷,决明 ┃ 配角:人山人海的丧尸和炮灰 ┃ 其它:为免误入还是扫一下雷好了:耽美文,圣母傲娇受,脑残未成年受,双CP,三观诡异非常逻辑混乱,伪科幻文,科幻部分经不起推敲,情节考据失真掺杂养父子,未成年戏份,雷以上者请慎入。
雪海梅香-资深吃货挚爱世间美味,好吃不贵!买生鲜,就上天猫,购新鲜,购健康!理想生活上天猫!
原创书评全本通读下来就一个成语能形容-气势磅礴!该书较长有一点多mb,但是读下来完全没有累的感觉,作者描写的丧尸和战斗过程都让人莫明的热血沸腾。背景以china药品研制失败开始,导致大批丧尸出现,到主角副主角现世下笔行云流水很有逻辑性,不会出现上下文链接莫名其妙叫人难以看懂的情况。本来攻君和受君因为现实原因不得已分手,可是在打僵尸的过程中却也培养了更坚固的感情,就像是受说的一样蒙烽就是烽火里的人物,就是要徜徉再热血的战斗之中,而不是去做什么保险推销员。战火给人们带来了毁灭的打击,却给他带来了他所归属的子弹的世界。另外一对cp算是父子养成吧,傻傻的调戏僵尸的样子,和把养子当宝贝的养父。【小评】唯一的缺憾就是地球弦出现的地方,我个人觉得太过于科幻了像是无法解释一个合理丧尸出现的原意硬生生套进去一个理由一样除此之外,我觉得这文章还是相当值得一看的全文就是一个在战斗中抽空恋爱的故事,悠闲一点说就是两对情侣恋爱亲嘴打僵尸的故事
推荐理由:一直不喜欢穿越重生末日种田网配.....这几种类型的文第一次有人推荐这篇我就看了,看到丧尸那一段果断点叉叉了这次因为要从前往后扫荡手机存货,所以又打开看了然后就停不下来.......第一天晚上看到凌晨4点......虽然有点重口味,但是此文文笔想当不错啊,肥田大大也难怪这么多人喜欢了.......然后......大家看吧.....
【正文】1、夜路
  “刘砚,你那个当兵的同学呢?”    埋头修改图纸的刘砚置若罔闻,直到隔壁女孩们笑了起来,问出第三遍,刘砚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一名女生说:“不是打算在这里找工作的么?”  “蒙烽啊……”刘砚拿着橡皮,在透视图上轻轻地擦:“他爸妈让他回家,就走了。上个月走的,你们反射弧真长。”  “真可惜。”又一名女孩笑道:“那么帅的兵哥,难怪没见人等你吃晚饭了。”  刘砚瞥了她们一眼,揶揄道:“谁喜欢上他了?请瓶鲜橙多,我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你们。”说着轻轻地吹了口气,把橡皮屑吹散,犹如在驱赶他脑海中一段固执的记忆。    铃声响,下课,学生们涌出教室。  一缕夏天的炽烈阳光从纤尘不染的玻璃窗投了进来,偌大教室内空空荡荡,刘砚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收拾手里的产品效果图。  这是他分手后的一个月又十二天,与蒙烽的相识纪念日。  七年前,刘砚与从小认识的竹马蒙烽升上Z市中学高三,表白,相爱。高考后蒙烽去当兵,刘砚考上了一所大学。学生时代的山盟海誓,刘砚仍然记得,各奔前程后,他们仍不死心地保持着联系,期待在毕业与退伍的那天再在一起。  刘砚大学二年级因成绩优异,被送去德国当交流生,远在异国他乡,却仍不忘当初的爱人。回国后保送研究生。研二的这一年,蒙烽终于退伍,来到刘砚念书的S市,再见面时没有澎湃的感情,没有激烈的夜晚,蒙烽抱着刘砚,安静地睡了一个晚上。  刘砚没有动,却失眠了一整晚,看着天花板,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蒙烽在S市住了下来,打算找份工作与刘砚共同生活,然而他东奔西跑,学历太低,却实在找不到一份满意的活儿,最后,他走了。  刘砚没有干预蒙烽的选择,当他关上门,蒙烽在门外,刘砚在门里的时候,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都不再是七年前的那对高中恋人了。时间是把最锋利的刀,拖泥带水许多年,藕断丝连的过去终于在再见面时,被无情地一刀两断。  眨眼间光阴便从手指缝中漏过去,犹如细腻的沙粉,再无痕迹,人不再是从前的人,爱情也并非当初的爱情,不能责怪异地恋,更不能责怪彼此的人生,谁也没有错,一切源于自己。  七年后,分手一个月又十二天的今日,刘砚独自坐在教室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砚!”一同学从前门探头:“导师在等你,还不去?”  刘砚如梦初醒,快速收拾好图纸,朝办公室去。    “设计图我看了。”系主任说:“小毛病很多,大的问题没有。”  刘砚放下图纸,接过系主任递来的咖啡,边喝边看书架,问:“我可以借点书回去看看么?”  “当然可以。”刘砚的导师是个五十岁的,很有风度的老男人,此时坐在办公桌边上,喝了口咖啡:“你的设计都很注重用途,有浓厚的冰岛风格,但人机工程学这块是你的短处,简直是惨不忍睹。”  刘砚自嘲地笑了笑:“在包豪斯上课的时候,我人机一直做得很糟糕,老师,这是什么?”  刘砚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丧尸生存手册》。不禁笑了起来。  系主任很喜欢刘砚这名学生,笑着解释道:“你知道吗,美国国防部在五月份于网上发布了一份预警指南,官方宣称这是为了提醒大家,以应付未来无限的可能。”  刘砚随手哗啦啦地翻书,哭笑不得道:“是真的?我借回去看看吧。”  “你的产品修改意见我都写在U盘里了。”系主任道:“看书的同时也别忘记你的作业。”  刘砚无奈道:“好的。”  
  刘砚把U盘朝口袋里一塞,背着笔记本出来,掏出手机打通家里电话,没有人接。  今天是周五了,刘砚正打算回家,回宿舍收拾东西,同宿舍友在看网络直播。  “崔小坤,你这周回家么?”刘砚问。  “不了,怎么?”舍友道:“你打算回去?”  刘砚:“泡妞?”  崔小坤:“不——有话快说,想邀请哥去做什么?”    刘砚笑道:“车借我用一下能不,明天晚上回来,给你加满油。”  “滚!”崔小坤怒道。  片刻后车钥匙闪着光飞来,崔小坤是隔壁自动化系的研究生,买了辆二手车,刘砚接过钥匙道:“谢了,我不想去车站坐大巴。”  崔小坤摘了耳机:“喂,刘砚,你确定真的要回家?”  刘砚埋头拨手机:“怎么?”  崔小坤点开一个视频新闻,示意道:“你看。”    “Z市今夏爆发又一波狂犬病潮,有关部门呼吁民众在家不要出门,等候社区医院通知注射新型疫苗……”    刘砚蹙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崔小坤抬了抬下巴,端起杯子喝了点水:“今天早上反复播的新闻,你妈不是医生吗?”  刘砚家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  “不要出门?”刘砚的眉毛拧了起来。    “当局在大部分社区喷洒消毒水,并疏散市中心民众,禁止无关人士进出医院等公共场所,地铁暂时停运……”    刘砚拨打母亲的手机,一直占线,这时候她应该在加班,难怪家里电话没人接。  “我先走了。”刘砚道。  “祝你好运,别被狗咬了。”崔小坤懒洋洋地说。  刘砚拉开车门,把电脑,衣服一股脑儿扔进后座,从导师处借来的书扔在副驾驶位上,倒车,出发。    AM 12:00 S市高速路口。  刘砚掏钱包,付费,把蓝牙接到车上扩音器,按下自动重拨,吉普车驰上高速路。  S市开往Z市的高速路空空荡荡,一望无际,盛夏的阳光炽烈,路尽头的天空一片刺眼的清蓝。  Z市朝S市方向的道路,则排起了长龙,形形色色的车辆不停地按喇嘛。    PM 3:30 高速公路最后一段。    手机终于接通,刘砚道:“妈!”  “砚砚……砚砚……”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焦灼不安。  刘砚马上把车开向路边停靠处,电话里杂声嘈乱,混着此起彼伏的呜呜风声,女人道:“砚砚——”  刘砚把车停稳,吼道:“妈!你没事吧!”  女人道:“你别回家,听妈妈的,先别回家,啊,妈没事,妈妈爱你,砚砚……”  刘砚:“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医院还是在家?打家里电话怎么不接?”  “砚砚,呆在学校,妈妈是安全的,会给你打电话……”  “妈妈爱你,砚砚……”  电话沙沙响,挂了。  
  刘砚呆呆坐在驾驶位上,再打时关机。  刘砚沉默片刻,再拨打蒙烽的号码,他的手机号码已经在自己的电话本上删除了,但那个号五年里都没有换过,或许它的痕迹永远不可能从心里抹去。  蒙烽的电话也占线,刘砚打反向盘,掉头下了高速,心神不定地插队等候在开回S市的车流中。    PM 3:40 高速公路掉头弯道。  刘砚再次倒车,开上高速路,朝着Z市的方向风驰电掣地继续前进。  车上广播声响起。  “Z市的狂犬病现象已得到初步控制,市立医院正在组织抢救治疗,政府呼吁所有在外地的市民,请暂时不要回家,以免引起交通阻塞……下面为您播放天气预报……”    PM 7:30 高速公路尽头,下Z市弯道。  天边一轮绯红色的火烧云,鲜艳得像是染了血,一切如常,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收走票据,开匝让车辆进入。  刘砚边开车边注意道路两侧,太阳下山,市区亮起路灯,车辆稀少,应该都听到广播内的通知,回家去了。
互联网拥挤,几乎无法登陆,手机信号时断时续,无以为继。    PM 9:50    越朝市中心开,行人就越少,刘砚的家在市中心不远处,沿路娱乐场所与超市都已歇业,人影三三两两在走动。  街口处停着三辆警车,拦着路障,刘砚心中一惊,马上踩刹车。  警车顶端的灯一闪一闪,却不闻声音,刘砚下车远远看了一会,没见有人,不禁心中疑惑至极。  警察上哪去了?  刘砚果断进车里,拉上安全带,踩油门撞开路障,沿着长街开过。  两侧大楼大部分黑灯瞎火,少数阳台还亮着灯,刘砚把车门一关,跑上自己家住的公寓大厦,前台保安也不在了。  刘砚陷入了一阵迷茫的恐慌中,仰头,原地转了几次身:“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刘砚跑进大堂,猛按电梯,灯光苍白,叮一声停在九楼。  刘砚一阵风冲出过道,掏钥匙开门,家里东西凌乱,应该是母亲被急急忙忙叫去加班,未曾好好收拾。  刘砚深呼吸片刻,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冰牛奶灌下,出门挨个按了邻居家的门铃,一圈下来没有人开门,刘砚退后几步,从下门缝里窥探,没一家里亮灯的。  刘砚原地站了一会,咽了下口水,回家收拾几件衣服,一条毛毯,翻出柜子下的急救箱,出外时,整个大厦内所有楼层的电灯一闪一闪,继而灭了。  电梯停转,整个市中心区陷入了黑暗中,唯有独立线路的路灯还亮着。  刘砚拉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周围都停了电,只有远处另一个社区还灯火通明。他取了瑞士军刀与应急灯,一手提着应急灯,推开火警通道快速下楼。  “扑、扑”的脚步声在楼道里传来。  刘砚松了口气,道:“有人吗?!”  他快步奔下转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道一片黑暗,刘砚提着应急灯朝楼梯下一照,霎时全身血液凝固,恐惧感从背脊攀升到头皮,阵阵发麻。  五楼的拐角下,站着一个脸色蜡黄,肚破肠流的保安,浑浊的双眼翻翻上翻,眼白对着强光。  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刘砚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保安拖着肠子,发出一阵哀嚎声。  “你……黄先生?”刘砚的声音发着抖。  保安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刘砚颤抖的一手拧开楼梯间一侧门把,缓缓拉开,保安上到一半时,刘砚猛地冲进过道内,把楼梯间的门砰地一关,背脊抵着门,不断喘气。  砰砰的撞门声响,刘砚吓得没命大叫,死死握着门把手。  “有人吗——!”刘砚歇斯底里地大喊。  门把手微微下压,刘砚触电般地缩回手,恐惧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后退,直至背脊靠上消防柜。  哗啦声响,刘砚撞破消防柜,抢出里面的斧头。  
2、重逢   蒙烽:“去什么地方。”  刘砚:“医院。”  蒙烽:“不能去那里!丧尸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吉普车猛地一个拐弯,在夜路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刘砚吼道:“我妈在医院!”蒙烽朝着他大吼道:“太危险了!你会死的!”刘砚狠狠踹开扑上来的蒙烽,吉普车撞在路边的长椅上,砰一声消停了。  “车给你。”刘砚冷冷道:“祝你好运。”紧接着转身下车,被蒙烽紧紧抓住。  蒙烽沉声道:“我陪你,这种时候不要再任性,好么?”  刘砚长叹一声,倒车,转进主干道,街上空空荡荡,蒙烽说:“医院是高危地段,中午新闻说狂犬病患者就是送去那里集中……”  “别说了!”刘砚难过地大吼道,狠狠一拳砸在喇叭上。  蒙烽静了,刘砚继续开车,急促喘息。  “你爸呢?”刘砚问。  “还在部队。”蒙烽说:“但找不到人。”    蒙烽的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早在他很小时便离家出走,蒙烽的童年里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父母都不太管他,他的奶奶把他抚养大,缺乏严格的管教导致他学业荒废,直到高三与刘砚相爱后才开始认真念书,然而已经太迟了,高考落榜,只好去当兵。  你那是什么爸,刘砚一直心里颇有微词,大学起码花钱找个成教给儿子拿个证书也好,况且退伍后,蒙父竟也丝毫不过问儿子的生活。    “这是什么?”蒙烽发现了车前板上的书,对着驾驶室顶灯翻了翻。  刘砚:“导师借给我的,据说美国国防部年前就已经在网上发布了丧尸应对指南,很多人都把它当作一个笑话,后来印了不少小册子到处流传。”  蒙烽:“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预备这件事了?你也看到丧尸了,你觉得那是什么?”  刘砚:“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又不用拯救世界,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蒙烽:“死了以后还能行动……是一种病毒,不是什么鬼怪,你是无神论者,刘砚。”  刘砚:“我倒是希望有……不,别这样。”    吉普车缓缓停下,道路尽头是几辆横着的警车,再过去则是医院。  五六名警察用对讲机大声交谈,刘砚把车开过去,一名警察跑过来喊道:“封锁了!不要过去!”  警察猛拍车窗,前方响起刺耳的机枪声,听得刘砚不寒而栗。  蒙烽摇下车窗,警察俯身道:“回去!都回去!”  刘砚道:“我一定得过去!”  机枪扫射声震耳欲聋,警察大喊道:“都死了!活人已经撤离,那里已经是隔离区了!”  刘砚发着抖,盯着那警察,注意到他的脖颈处一道浅浅的伤口,伤疤上已经结痂。  警察的侧脸浮现出淡淡的紫褐色斑纹,焦急道:“掉头!离开这里!政府很快就会开始疏散!”  远处又是一声爆炸,警察不再理会刘砚,打了个手势,转身跑向防线。    哀嚎声大了起来,呜呜犹如风吹,刘砚想起电话里,与母亲最后对话时的风响。  “妈——!”刘砚大哭起来,猛踩油门,开车冲向封锁圈。  蒙烽:“刘砚!醒醒!别冲动!!”  蒙烽紧紧抱着刘砚,在他耳边喊道:“我来开车!让我开车!”  刘砚近乎疯狂地狠锤方向盘,又以头猛撞,最后脖侧被蒙烽使力按下,眼前发黑,躺倒下去。  
  再醒来时,刘砚短发凌乱,斜斜躺在副驾驶位上,道路两侧黄色的灯光在他脸上闪过。  蒙烽:“你睡会。”  刘砚沉默,昏昏沉沉,问:“这是什么地方。”  “出城的路。”蒙烽专心地开车,沿着马路离开Z市。  刘砚:“不回你家收拾点东西么。”  蒙烽摇了摇头,刘砚双眼迷蒙,朝窗外看,Z市三环外一切如常,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要通知他们疏散不。”刘砚疲惫地说。  蒙烽答:“政府会通知的,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冲进别人家里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刘砚勉强点了点头,他们都避开了那个沉重的话题,谁也不提医院与刘砚母亲的事。  车流越来越多,行车速度缓了下来。  刘砚借着灯光,翻开那本《丧尸生存手册》,问:“你就没有要找的其他人了么?”  蒙烽淡淡道:“有几个战友,不过他们都不在本市。”  刘砚翻开书。    【B,逃生装备:现在是时候挑选维持你的生活甚至生存所需的装备了.在短途转移中, 标准的灾害生存工具包就够了. 而在更长的路程里,以下列出的物品都应是必须的。】    刘砚自言自语道:“不管你要去哪里,水,每天3升。”  “什么?”蒙烽问道。  刘砚:“停车。”  刘砚推开车门下车,带了钱包匆匆跑向路边的便利店,店里空空荡荡,蒙烽烦躁地猛按喇叭。  刘砚打手势示意稍等,进便利店里买了一箱罐头,蒙烽马上下车跑过去,协助他把东西搬上车,刘砚再进商店内,买了手电筒,蒸馏水以及烧烤用的炭炉,最后把巧克力和高浓度的白酒磕磕碰碰地搬上车。  前面的车走了,后面等待的车队猛按喇叭,却有更多的人下车,翘首眺望。  刘砚盖上车门,茫然问:“你们为什么离开这里?”  车主有男有女,所有按喇叭的声音都停了,看着刘砚不说话,片刻后不少人交头接耳,纷纷跑向便利店开始抢购东西。  蒙烽:“走吧。”  刘砚上车,再次前进。  他花光了所有的现金,信用卡上透支了五千多元,买到一个急救箱,一个烧烤炉,两大桶水,一箱牛肉罐头,一箱午餐肉罐头,一大盒巧克力,四个手电筒以及大排的电池。一个玩具望远镜,还有一包肥皂,一包洗衣粉,两箱饼干,十卷保鲜纸。  蒙烽说:“我们去你学校么?”  刘砚:“对,其实可以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的。”  蒙烽:“不,你还应该买几个水壶。”  刘砚道:“学校里有,希望那里没事。”    刘砚低头翻书,蒙烽问:“书上怎么说的。”  刘砚答:“这上面把丧尸爆发分为四级,第一级是骚乱型,通常只有十到二十只会感染病毒,造成小规模骚乱。老天这书简直是疯子写的……头头是道。”  蒙烽:“继续说。”  刘砚:“第二级是危机型,通常有20到100只行动……可能市中心和医……可能家里附近就是这个规模了。”  “第三级是灾难型,丧尸的数目将以千计,在方圆数百英里的范围内肆虐。 袭击的持续时间加上漫长的扫尾工作可能会有数月之久。这个时候军队出动进行封锁,清扫。”  “还有么?”蒙烽问。  “第四级是毁灭型,这个时候丧尸已经占领了整个世界,幸存的人类需要花十年到十五年,等待它们自然腐化或者自相残杀……这太扯了。霏”fan刘砚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荒唐感,只觉手册上所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然而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晚上,令他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车队前进速度又缓了下来,蒙烽说:“是一种类似于狂犬病的病毒而已,只是人类还没发现,疯牛病,狂犬病,这些都会研究出疫苗的,这次也一样。”  刘砚点了点头,望向窗外出神,狂犬病和这种病毒虽然有很大的区别,却也具备了惊人的相似之处。  所有患病者都会失去神智,四处游荡攻击,都会通过□传染,区别只在于前者发生在活人身上,而后者发生在死人身上。  但谁又能证明,那些行走的丧尸已经死了呢?  刘砚想起拖着肠子的保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车队龟速前进通过高速路收费站,还有三辆车时完全停止。  收费站上的扩音器大声说:“前面路段施工,接到交管局新通知,请所有车主向国道973移动,这里暂时停止通过,给您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  
  蒙烽:“怎么办?要封锁隔离了。”  刘砚:“再等等。”  前面第一辆私家车的车门打开,车主跳下车来,那男人指着收费站工作人员大骂,声音太远听不清楚,刘砚举起望远镜,蹙眉观测,见到那男人挥舞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再朝车尾看时,一名母亲惊疑不定地抱着小孩瑟瑟发抖。  “你看得见么?”刘砚把望远镜递给蒙烽,蒙烽看了一眼,刘砚道:“他的耳朵后面。”  蒙烽也注意到了。  “灰色的斑。”蒙烽说:“他应该见过丧尸,他被传染了。”  刘砚:“你记得那名警察么?”  蒙烽喘着气,点了点头。  车主交涉未果,脸色煞白,钻进车内,继而猛踩油门,砰的一声巨响撞开关栏,冲上高速。  “禁止冲关!”收费站上的大喇叭喊道。  巡警纷纷过来,刘砚道:“果断走!”  蒙烽咬牙一踩油门,跟着冲过收费关卡,五六辆车紧跟而过,驰上高速,刘砚回头看,只见警车长鸣,冲过来围住了关卡,形成严密封锁线,把所有来不及过关的车辆拦在收费站内。  刘砚提心吊胆地看了一会,远处景象成为一个小黑点,高速路两侧灯光飞速掠过,直至此时,二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我来开吧。”刘砚疲惫道。  蒙烽说:“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下半夜你开。”    刘砚回手到后座翻检,他已饿了一整天,拆开一包饼干,就着没喝完的蒸馏水填饱肚子,问:“这是什么?”  蒙烽转头一瞥,刘砚手里拿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合同。  “工作。”蒙烽面无表情道。  “意外保险……人身安全……终身保险……”刘砚说:“你卖保险?卖了几份。”  蒙烽看着前面的路,答道:“一份也没卖出去。”  刘砚:“你不适合干这行。”  蒙烽窝火地叹了口气。  “月薪多少要靠提成,一个月只有五百底薪。”蒙烽的声音低沉,带着郁闷:“政府安排的工作太久了,只能先找份活糊口。”  刘砚说:“你应该庆幸没卖出去,否则心理会更不平衡的,你的公司现在多半已经赔得破产,一个子儿也发不出来了。”  蒙烽与刘砚都笑了起来。  刘砚欣然道:“如果这次咱们活着回来了,我就买一份……”话音未落,蒙烽道:“小心!”紧接着猛地一打方向盘。  刹车声几乎刺破耳鼓,两辆车同时在高速路口打横,蒙烽与刘砚的吉普车滑向右侧路边,一辆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私家车失控般地转了个圈,撞上围栏,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了?”刘砚解开安全带,倚在窗边猛喘。  小女孩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从打横的私家车内传出来。    女人凄惨地尖叫道:“救命——”声音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尖叫犹如犀利的哨子,歇斯底里,刘砚发着抖摸到望远镜,看见私家车的后座内哗地喷出一摊血,溅在玻璃上。  蒙烽抢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马上放下,四周静了。  接着车窗砰砰响,刘砚与蒙烽都是全身发寒。    “走……”刘砚道:“那对母女应该都死了。”    蒙烽勉强点头,踩油门,开上大路,扬起尾烟驰进了夜色。  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刘砚才猛地解开衬衣,发着抖摸自己的手臂,蒙烽道:“别自己吓自己!”  刘砚赤裸的上身白皙匀称,他用消毒纸巾把手臂擦了一遍,再仔细回想从见到第一具丧尸到与蒙烽相遇前,确认了自己没有与丧尸直接进行肢体接触。  他反复用湿纸巾擦拭食指与拿过眼珠的左手,最后神经质地从急救箱里取出医用酒精,发着抖浇在手上。  蒙烽左手按方向盘,右手紧紧攥着刘砚的手腕,刚毅的侧脸笼着一层光晕。  “怕什么?”蒙烽笑道:“你就算被传染了,痛苦的人也只是我。”  刘砚一想也是,把酒精收起,蒙烽放开手,自言自语道:“我如果变成丧尸了呢?”  “不知道。”刘砚说:“别指望我能救你。”  “不用你救我。”蒙烽说:“到时记得逃跑。”  刘砚道:“不了。”  他认真地看着蒙烽,蒙烽手肘支着方向盘,倾过脸来,定定注视着刘砚的双眼,让他看个仔细。  “没有那种斑。”蒙烽帅气地笑了笑:“我身手很好,或者把衣服脱光,让你看看?”  刘砚眼中带着笑意:“免了,谢谢,其实我不在乎你身上有没有疤痕。”  蒙烽:“那是在想什么?想我了?”  刘砚:“有一点,突然想仔细看看你。”  刘砚低声道:“有也没关系,不是我吃了你,就是你吃了我。自己一个人活着,本来也没多大意思。”  “是啊。”蒙烽附和道:“一个人活着,寂寞。”    说着随手按开车上的收音机,刘砚摇下车窗,夏夜清爽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摇滚乐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飞扬。
3、暴雨   一场夏季的雷雨在F市的上空酝酿。    电灯灭,全城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公寓里,决明身上的西装校服仍未换下,坐在客厅边缘,对着落地窗外的黑暗发呆。  雷云窜出纠结的明亮闪电,将矗立于大地上的高楼与黑压压的夜空连成一线,远方的景色在少年漆黑的双眸中旋转。  第一声炸雷绽放,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有什么在雷声中响起,滚雷过去,电话铃急促地一声接一声。  “爸,你还多久到家。”决明道。  “宝贝!”电话那头的男人焦急的喊道:“你在做什么?!我没这么快回来!”  “嗯,知道了。”决明答道,又一声霹雳爆开。  张岷的声音喊道:“我得在路上耽搁一会!估计得午夜才能到家!你先吃晚饭,冰箱里有熟食!”  电话那头嘈杂纷乱,像是有什么动乱,人的喝骂,催促声,暴雨铺天盖地的哗哗声响。  决明道:“停电了,微波炉不能用。”  张岷焦急地喊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决明大声道:“没什么!挂了!”  张岷总算听见他的声音了,笑着喊道:“等我!爸爸马上回来!”    决明挂了电话,去接了杯水,也不开冰箱,就在漆黑的家里安静坐着。一周五天住校,在F市念高中,难得的假期回来一次与养父团聚。  张岷则于周四去外地出差,说好出去吃饭,张岷办完事,周五赶回来时却被堵在了路上。  还有两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天,决明在黑暗里坐着,一动不动。    十二点整,来电,整个房子一瞬间亮了起来,决明的瞳孔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不自然地眯了起来。  他打开电视,全是雪花点,沙沙地响,接着关了。楼下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呜呜声响。  电话又催命地响了起来,决明过去接了,那边的声音小了许多。  张岷:“宝贝……你没事吧?”  决明:“在。”  张岷的声音听得出在颤抖,话语断断续续:“你别出门,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敲门吗?有人敲门千万别开。”  决明答道:“哦。”  张岷喘了一会,那边十分安静:“到楼下来等我,进市区了。”  决明答道:“知道了。”  张岷马上又改口道:“不不,你在家里,嗯,收拾一下,把卡,钱,药都带着,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爸带你去露营。”  “宝贝!等我回来,无论谁敲门都别开,我还有十分钟到家。”张岷道:“谁敲门都别开!记得!”  决明默默地挂了电话,走进房间,什么也没有问,把自己住校用的旅行包取出来,拉开拉链,翻出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继而收拾张岷的,与几件自己的衣服,医药盒,烟,钱和卡。    张岷的银行卡和现金都放在一个抽屉里,决明还在抽屉里翻到一个小盒子,盒里是一对白金的手机吊坠——摩羯座与巨蟹座。  决明把摩羯座的拴在自己手机上,另一个用小指头勾着,收拾好了东西,在客厅坐着等。    门外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决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的双眼十分茫然,开电视,依旧没信号,关电视,开开关关,重复了好几次,最后让它开着。缓缓起身,走到门上的猫眼前朝外望去。  过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按道理不应该才对。  “救命——”女人凄惨的叫声,将门擂得砰砰响,决明的眉毛被震荡的门碰了碰,朝后退了点。  他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低头时看见门边排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球鞋,张岷的军靴,一大一小两双人字拖。  决明道:“我爸让我别给人开门。”  过道里疯狂地擂门,片刻后响起一声哀号,决明站了一会,躬身穿鞋子。  单膝跪地绑鞋带时,一团粘稠的血从门缝下渗了进来,决明注视片刻,让开些许,继续穿鞋。  穿好鞋起身时,决明将手放在门把上,门外一片安静,叫声没有了。  决明又改变了主意,坐回沙发上,定定盯着门。    不片刻,有节奏的捶门声响起,伴随着“嗬——嗬——”的野兽般的叫声。  决明面无表情地看着,而后电梯“叮”一声响了。  
  “爸。”决明道。  张岷的声音在过道里怒吼,消防栓玻璃碎裂声,大喊声,撞击声,决明上前去开门,将系着保险链的大门拉开一条缝,张岷大吼道:“别出来!现在别出来!”  决明站在门口,被碰地一撞,门外伸进一只腐烂的手乱挠,紧接着被拖了出去。  张岷道:“关门——!”  决明关上了门。  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外面安静了。  “爸?”决明道。  “没事……”张岷发着抖的声音说:“别看猫眼,再等会。”  决明默默点头,又过一会,他忍不住凑到猫眼上看,张岷正在把什么东西藏进安全过道里,擦了把汗,说:“宝贝,可以开门了。”  决明把保险链下了,打开门。  张岷一身是血,喘息着注视他,双眼通红,二人面对面地站着。  张岷身高一米八,决明才十五岁,比他矮了个头,抬头看着他。  张岷咽了下唾沫,堪堪把决明抱在身前,摸了摸他的头,长吁道:“总算……见着你了,还以为这次回不来了。”  决明没有说什么,只是简短地答了句:“嗯。”    张岷:“我爱你,宝贝。”  决明点了点头。    张岷把门关上,倚在门上直喘,决明问:“吃饭了吗。”  张岷答道:“怕是吃不成了,外头的店都关了,改天吧。”  决明道:“我问你吃了吗。”  张岷茫然摇头,疲惫地说:“宝贝你呢。”  决明说:“来电了,我去热饭。”  张岷马上意识到危险:“不,咱们得走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车就在楼下,马上走,离开这里。”  决明说:“你能开车吗。”  张岷睁着通红的双眼,一阵风般进了房间,找了瓶红牛打开灌下去,继而进浴室,拧开花洒,决明入内去给他翻找换洗的衣服。    张岷二十八岁,www.feifantxt.com念过书,当过兵,走南闯北地去过不少地方,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光,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站在花洒下哗哗地淋着热水,全身赤裸,水流沿着他健美的腹肌淌下,像一只充满野性却又温柔的豹子。  决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热水令张岷放松了不少,先前神经兮兮的紧张感已消退,终于镇定下来了,他侧头看着决明,想说点什么。  决明道:“爸,我也爱你。”  张岷想招手让他过来一起洗,却想到时间紧迫,忙道:“宝贝,东西收拾好了吗。”  决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走出浴室。  “生意怎么样。”决明问。  张岷叹了口气,答:“挺好,咱们从北面的高速公路出省,去别的城市,找上次请吃过饭的那个王大哥,开车两天能到。”  决明又问:“这里呢。”  张岷穿好衣服,换了条西裤,衬衣,匆忙出来,说:“顾不上了。”  决明:“公司呢。”  张岷静了片刻,而后道:“没法再开张,咱们离开以后,明天再给他们打电话,走。”  
  张岷取过旅行包,反手挎在肩后,一手开门,另一手牵着他的养子,在门口一停,那滩血迹仍在,已变得干涸粘稠。  “别看,宝贝。”张岷小声说,继而右手揽过决明肩膀,手掌捂在他的眉前,半抱着他走出楼道。  决明也不挣扎,踉踉跄跄地跟着张岷走,进了电梯,下地下车库,张岷一路把决明带上车,深吸一口气,把副驾驶座的车窗设成深茶色,让决明系上安全带,取来毯子给他盖上。  “你睡会儿,到时候爸叫你。”张岷道。  决明点了点头,像只蜷在毯子里的猫:“油够么?”  张岷倒车朝后看,片刻后侧过身,决明自觉地凑过来点,二人接了个悠远绵长的吻。  决明伸出双手抱着张岷的脖子,颇有点依恋的意味,张岷喘着气道:“待会,出市就好了。”说着用力揉了揉决明的额头,发动轿车,驰出公寓大厦。    F市就如遭到一场世界末日的浩劫清洗,街边昏黄的路灯亮着,满街乱飞的报纸,空弃的车辆便这么扔在马路边,广告牌的灯箱一闪一闪。  张岷开车沿路经过荒芜的市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从高速进市区时还没有这种景象,只是短短一夜间,整个F市公园,街道竟是空空荡荡。  马路上游荡过一个人。  张岷猛打方向盘,刹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然而终究转弯不及,砰一声巨响,将横过马路的那人铲得直飞起来。  决明马上睁开双眼,醒了。  张岷道:“没事……我下车去看看。”说着解开安全带,却被决明一只手拉住衣袖。  只见马路上不远处那具被撞翻的“尸体”又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张岷喘息着系上安全带,绕开活死人,继续开车一路前行。    汽车开过封锁线,警察示意张岷摇下车窗,打着手电筒朝车里张望,照上决明清秀的脸。  “受伤了么?”警察问道:“被抓伤和咬伤到隔壁的医务所去包扎。”  “没有。”张岷忍不住一阵胆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狂犬病峰潮。”警察道:“你没听广播?”  张岷摇了摇头,他和决明脸色如常,不像染病的人。  警察问:“你呢,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做什么的?家在哪里?”  张岷道:“他是我儿子,养子,我是他监护人。”  一名女警过来,招手道:“我看看你的眼睛。”  决明瞳孔不太适应光线,微微收缩,警察评价道:“很漂亮的小子,你妈妈呢?怎么不吭声?身体不舒服?叫什么名字?”说着对照身份证。  张岷道:“宝贝?告诉叔叔你的名字。”  “决明。”他开口道。  张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孩不爱开口,他妈妈……”  决明忽然道:“我没有妈。”    张岷十分尴尬,警察却理解地点头,打了个手势,放行。  活人终于渐渐地多了起来,张岷的呼吸仍有点发抖,出高速的路上排起车队的长龙。前后左右都有车了,不少车主时不时还摇下车窗怒骂。  张岷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两百米就是高速的收费站,四台刺眼的白炽灯将路口照得犹如白昼。远处传来争吵声,以及喇叭的广播:
  “各位市民请耐心等候,经过关口时需要接受扫描与检查……”  看样子一时半会出不去了,四处都是武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张岷连着开了近十五小时的车,实在撑不住,侧头道:“宝贝。”  决明凑在车窗前朝外看,被叫了声,回头迷惑地看着张岷。  张岷道:“你再睡一会,听话。”  决明摇了摇头,张岷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说:“爸休息一会,待会前面的车走了你喊我。”  决明点头,张岷脱下外套盖在自己身前,斜依在驾驶座上,闭上眼。    决明朝窗外张望,漆黑的天幕中闪电此起彼伏,在高速路口下,旷野的尽头将天地连在一起。  他们的车隔壁停着另一辆吉普车,堪堪错开些许,决明坐的位置正对着吉普车的后座侧窗。  那里坐了个女人,转头笑着看决明。  决明一只手按在车窗上,雨又下了起来,晶莹的雨水顺着玻璃淌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吉普车窗后的女人不见了。  紧接着一股鲜血泼在车窗上,凄厉至极的尖叫传出,一只手抓上车窗,抓出一个血手印。  张岷被猛然惊醒,外面传来警察的大喊。  “怎么回事!”  “把车门打开——!”  “里面的人把手放在头上,走下车来——!”    决明探头张望,只见吉普车驾驶座被拉开,几名警察把车主按在地上,车主不住挣扎,乱叫乱咬,一名警察被咬着手臂,痛得忍不住大叫。  父子二人静静看着这一幕。  警察们将那咬人的车主拖走,血水被淌下车来,被雨水冲刷进路边。先前朝决明微笑的那女人半个尸体悬下车,被牙齿咬得面目全非。  决明说:“肖老师。”  张岷:“……”  死者是决明学校里的老师,决明朝她挥了挥手,张岷道:“别朝外看,走了,宝贝。”  堵塞的车队又动了起来,决明眼光涣散地看着灯光流转的队伍。    终于轮到他们过关,二人被带到一间亮着灯光的小屋里,坐着数名医生。  “去什么地方。”一人问。  张岷答了,是去S市。  “衣服脱了。”  张岷脱下外衣和长裤,数人扫了一眼,张岷穿上,又给决明脱了衣服。  “过来打针。”又有护士道。  预防针的针管很细,注射后张岷问:“这是什么血清?”  一名医生抬眼道:“你们去的地方也有狂犬病爆发,建议朝西北走,西北有亲戚吗。”  “张总!”一名主管医生发现了张岷。  张岷忙与他握手,决明走到车旁,张岷道:“是流行病?”  主管医师小声道:“不太清楚,张总那边能调集一些药材支援么?”  张岷苦笑摇头,员工都走了,调集什么药材?张岷的老家在离这里不远的乡下,数年前当兵退伍,无亲无故,到省城来创业,凭着老父生前传下的中医手艺开办了一家小规模的药材公司。与省城的几个大医院素有药材生意往来,面前的主管医师便是收过他红包的人。  张岷道:“库存不多了,正打算去外地进货,这不刚回来,货还没到,订金已经付了……”说着一手在外套口袋里摸,摸不出东西。  决明走过来,递出一包烟。张岷哭笑不得,心想幸好决明心细带了烟。    主管医生接了,张岷给他点烟,又问:“已经有疫苗了?”  主管说:“作用尚不清楚,但对人体无害,先打一针看看,还需要小心。”   张岷点了点头,主管医生又道:“注意听广播,这次的流行病虽然来势汹汹,但还没有达到当年非典的规模,应该能好起来的。”  张岷说:“走了,你们也千万注意自己安全。”说毕与那医生作别,上车离开高速路口。朝S市出发。
  炎炎夏天,烈日当空,第二天的正午,一轮烈阳灼得柏油马路快要融化般的滚烫。    他们抵达S市的郊区。  “这是怎么回事?”张岷摘下墨镜喃喃道。  面前是破败的入关收费站,张岷下了车,不少人从收费站内冲出,各个恐惧大喊,看那架势似要过来抢车,张岷当机立断,坐回车内,猛打方向盘离开高速路段。  “王大哥,喂,听得见吗?”张岷把耳机戴上,焦急地说:“对,我们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车程。好的,没问题,嫂子和小珊呢?”  决明注视车窗外远处的人,张岷一进车,对面的人马上停下脚步,远远看着。  “他人呢。”决明问。  张岷顾不得查看周围环境,开车前往电话中指定的地点,答道:“他不在家,待会可能有点挤,宝贝,你得坐到后座去。”  决明理解地点了点头,张岷把车停靠在一栋两层小楼后的停车场上,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路边的行道树萎靡不振,空旷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碰翻的垃圾桶被热风推来推去,轻轻滚着,发出当啷声。  上高速后决明睡了一夜,张岷却已经连着四十八小时没合过眼了,此刻在方向盘前不住耷拉脑袋。  “你睡吧。”决明说。  张岷疲劳点头,索性侧过身,枕在决明腿上,迷迷糊糊说:“他来了以后喊我。”  决明嗯了一声,遥望远处发呆。  父子在车上等人,决明一会捂着自己左耳朵,又换捂着自己右耳朵,歪着脑袋听了听,抬手摸了摸张岷帅气的侧脸——他的眉毛拧着。  决明用手指把养父的眉毛舒开,抬头看了一眼。  远处一群小孩在烈日下漫无目的行走,双手微微抬着,拖着脚步,穿过马路,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脑袋凹陷下去,脖子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歪着。    决明微微眯起眼,他们在这里等的人是张岷生意上的伙伴,名唤王博,三十出头的一名中年人,也是昔年张岷当兵时,部队连长介绍的战友之一。  王博已结婚了,妻子很漂亮,有个四岁的小女儿,张岷曾经带着决明过来玩,这对夫妻很喜欢决明。  决明也挺喜欢他们,当然,以他的性格不会有太热情的表达方式。王博的女儿亲近他,决明来做客的时候会陪着她,带她去游乐场,让她玩,自己则在一旁看着。  决明的旅行袋上还贴着小珊的不干胶贴纸。  足足过了三小时,决明摇了摇张岷,说:“爸,他来了。”  张岷睡得口干舌燥,撑着起来,定神朝外看,见人行道旁站着一名中年人,正是王博。  “只有他一个?”张岷登时有点不祥的预感:“宝贝,你坐到后面去。”说毕下车。  一推开车门,热浪登时席卷而来,张岷快步跑向他的朋友,发现王博精神恍惚,忙牵着他的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把他搀着走向车。  决明躬身朝外张望,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直至张岷把王博扶上车来,王博筋疲力尽地瘫着,脸色灰败,浑不似个活人的模样,眼窝凹陷下去。  张岷探了王博额头,又摸他的脉门,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沉吟不语。  决明取来矿泉水,一分钟后,张岷道:“中暑了……脉弦怎这么慢?喝点水。”  王博点了点头,抬手接过矿泉水时,手腕鲜红的肉外翻,被咬得一片模糊。张岷心内一惊,问:“被人咬了?”  王博喘息片刻,开口道:“你们快走吧,别管我。”  张岷道:“这叫什么话,嫂子和小珊呢?”  王博摇了摇头,仿佛刚经历完一场惊心动魄的死战或是打击,喃喃道:“不知道。”  张岷说:“小珊没在家里?嫂子没和你一起么。”  王博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她……带着小珊回娘家去了。”  张岷蹙眉,王博的话颇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未及细想,决明便取来医药箱,张岷抽出绷带,给王博受伤的手腕包扎。  “我要死了。”王博又道:“兄弟,别管我,你们快逃。”  张岷道:“怎么能不管你?!”  王博道:“我被咬了,我怕……我把病毒传染给你们……”  “别说了。”张岷道:“你歇一会,我们来时的路上收费站里,七院在注射疫苗,我们已经注射过了,这就带你回去治疗,王哥,你撑住。”  张岷看了决明一眼,似是怕决明有危险,决明道:“没关系,我照顾他。”  张岷点了点头,决明和自己都打了疫苗,想必没事,于是到前座去发动汽车,掉头开回F市。  又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车行到一半就快没油了,张岷在一个加油站靠边,没人。  便利店里空空荡荡,张岷四处看了一眼,说:“宝贝,下来走走,尿尿。”  决明下来了,张岷拉过油枪自己加油,又吩咐道:“别走太远。”  王博在车里剧烈地咳嗽,决明拉着裤链过来,张岷示意道:“我去看看他。”  
  王博一阵猛咳,咳得天昏地暗,推开车门,一口血吐在路边上。  张岷抱着他,把他扶下车,让他背靠车轮倚着,修长的手指头微微揭开他的眼睑,观察他的瞳孔。  王博缓缓喘息,有气无力道:“小珊……”  张岷道:“别多想了,嫂子和侄女儿会没事的。”  王博脸色已近土黄,缓缓道:“兄弟,你看到他们了么?”  张岷小声而紧张地问:“什么?别告诉决明,他会怕。”  王博朝外头看了一眼,决明走向便利店。    王博问:“决明好些了么?”  张岷点头:“现在不头疼了,也爱开口说话了。你说的‘他们’是谁?”  王博点了点头,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拍在张岷的手里,说:“打他们的头。”  张岷接过,看着王博的双眼,王博说:“是一种病毒,哥哥知道……被他们咬了的人,就会被传染上,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张岷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再也治不好了么?”  王博摇了摇头,张岷说:“兄弟我回家那会,就在路上见过不少,他们说是狂犬病,到底是什么原因?”  王博说:“不、不清楚……哥带着珊珊……去医院看了……”  张岷的呼吸登时屏住。  王博说:“病毒一发作,就再也治不回来了,整个医院里到处都是咬人的怪……病人,他们说,这些人已经死了,没有思考能力,也不认识谁,大脑里只有微量电荷在保持运作,全身只消耗……很低的热量,剩下野兽本能,撕咬……吃。霏”fan  张岷道:“还能……死人还能活下来?”  王博看着天边血红色的夕阳,喃喃道:“活不了,他们就算肚子被撕破,肠子流出来,手脚断了,还能挣扎,没有痛感……除非……”  张岷道:“除非什么?”  王博看着张岷的眼,脸色已近乎全灰,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变得青紫,缓缓道:“打他们的头,摧毁他们的大脑。或者扭断他们脑袋,脊椎末端……咳!咳!”  王博又剧咳起来,张岷忙扶着他,说:“因为大脑还会通过脊椎神经元,朝四肢发出行动指令,所以得截断脊椎,是这个意思吧。”  王博边咳边点头,张岷与王博都是从事医药行业的人,多少知道一点西医理论,张岷家庭更是中医出身,一听就懂。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王博抓着张岷的手,说:“一定要开枪。”  决明不知何时站在张岷的身后,定定看着王博,王博像在交代临终遗言般说:“大哥如果……变成那样,你千万……扭断我的脖子,或者开枪,知道吗,兄弟?”  张岷忙道:“不会的,你能治好,一定得撑住,王哥。”  王博不住苦笑,翻身爬上了车后座。    决明盯着张岷手里的枪,张岷调试子弹,而后把它收好,拉着决明的手,不由分说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人在黄昏里依偎了片刻,张岷道:“饿么?”  决明点了点头。  张岷道:“爸去找点吃的,店里你看过吗?”  决明说:“没有了。”  张岷说:“总还有点东西的,来。”    他一手持枪,一手牵着决明,进了加油站里的便利店。便利店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经过过路人的好几波清洗,货架倒得一团糟,张岷在后仓翻寻,门外汽车声响。  一对情侣停站加油,张岷马上出来,把决明护在身后,二人朝外看。  男人扯出加油枪,警觉地盯着决明,张岷说:“你好,兄弟。”  那男人不答话,张岷掏出外套里的烟,上前道:“打听个事,你们从F市来么?”  男人依旧不吭声,也不过来接烟,加完油便朝后退,张岷又问:“你们打了疫苗么?收费站那里情况怎么样了……给我站住!否则开枪了!”
  男人始终不答,张岷拔出手枪,只听车内女人没命尖叫,男人马上举起双手。  张岷道:“我没有恶意,问完你就可以走了。”  男人道:“在……在,不过你们最好……尽快,军队已经过去了。”  张岷点了点头,说:“没事了,你走吧。”    男人马上兔子般窜上车去,开得没影儿了。    张岷收起枪,眼里多了分无奈的复杂意味,回店里搬东西。  “帅。”决明忽然道。  “什么?”张岷问。  “爸帅。”决明难得地笑了笑。  张岷哭笑不得,心里却生出一丝温情,莞尔道:“是枪帅,来,宝贝给你吃这个。”  他把几个果冻交给决明,让他回车上去,自己扛着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在便利店里翻到的一点余粮——午餐肉与牛肉罐头、泡面、口香糖、矿泉水、维C片以及从自动贩卖机里翻出的几包烟。  他把纸箱塞在后尾厢,又取出两瓶两升装农夫山泉,仰头喝了几口,问:“宝贝喝水么?”  决明:“?”  张岷提着罐子喂了他几口,两人就着矿泉水洗手,张岷又把冰冷的水浇在自己头上,刺猬般的短发湿漉漉的,连带着雪白的衬衣被浇得近乎透明,贴着雄壮古铜色的背肌。  把两大瓶水浪费掉,张岷提着油枪,朝罐子里注满汽油,拿上车放好。  决明在后座给王博换药,他被咬烂的手腕已几近紫黑,糜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决明把双氧水浇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王博竟没有睁眼。  张岷把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会,小声道:“宝贝,坐到前面来。”  决明把绷带缠上,换到副驾驶位上,张岷把车开上高速,时不时地回头看后座的王博。  “爸。”决明忽然道。  张岷小声问:“什么。”  决明说:“我觉得小珊死了。”  张岷咽了下口水,他也猜到了,王博言语前后的不一致,以及提起丧尸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外加手腕上的伤……那么低的伤痕,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王博抱着被感染的小女儿,手上被她猛咬的情景。  张岷伸手摸了摸决明的头,说:“别想了,睡会儿,听话。”    王博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带着哮喘般的胸肺闷气,决明几次醒来,回头看时只觉得他快要一口气喘不上来死了。  张岷一路开得飞快,再次抵达F市时已是夜半。  收费站外的灯还亮着,到处都是废纸在风里飘扬,不闻人声,关前还有军队设立的路障。整条大路空空如也,没有车进,也没有车出。  远处依稀能看见临时架设的医疗室里有人站着,身穿白大褂。  “王哥?”张岷靠边停车,松了口气,拍了拍王博:“醒醒,咱们马上到了。”  决明怀疑地朝那处看,张岷下车把王博抱出来,王博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两脚拖着地,张岷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匆匆朝医务室赶。  决明搭了把手,二人推开门,张岷匆匆入内。  他把王博放在外间的床上,一阵风般进到屏风隔开的里面,方才明明还看见有人。  决明四处看了看,发现铁盒里还有未曾开启的一次性针头。    决明撕开针管包装,里面是淡蓝色的药剂,他记得先前来时便是被注射的这个,便比划着王博的胳膊,将针头朝上推。  张岷转过屏风,猛地呼吸窒住了。  面前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赫然正是两天前亲手为他们注射疫苗的人。  此刻他正俯在一具女尸前,抓起她的内脏朝嘴里送,张岷缓缓退了一步,要让决明退出去。  决明把针管扔在铁盒里,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张岷暗道糟糕,大吼道:“快跑!”  那丧尸医生登时转过头,发出含糊的咆哮撞翻了屏风朝张岷扑来!决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撞翻医药架,转头时只见面前出现一张腐得面目全非的脸。  “啊——!”决明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枪响!医务室内竟有四五具丧尸!张岷不及后退便被缠住,掀翻了屏风踉跄退后,狭小的医务室内到处都是打碎翻滚的药瓶,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尸竟也扑下地来,拖着血爬向他们。  又一声枪响,脑浆喷了满墙,张岷将王博拖出医务室,猛地拉上门,吼道:“朝车跑!”  决明踉踉跄跄,扛着沉重而昏迷的王博朝车跑去,张岷举着枪,片刻后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窗碎裂,一只丧尸扑了出来。
  张岷又开了一枪,砰的巨响,惊醒了王博。  决明拖着王博走到半路,刹那间肩膀一阵剧痛,叫声登时划破夜空。  “宝贝——!”张岷大吼道,冲向决明,只见王博一口狠狠咬着决明的肩膀,鲜血迸发出来,溅了他一脸。  张岷飞扑向变异的王博,把他从决明身上推开。王博不住挣扎,扼着张岷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上,枪落地被甩得老远。  “啊啊啊——”张岷发狠大叫,手肘被王博一口咬住,二人都是退伍兵,王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成了丧尸,张岷措手不及,要将他蹬开,奈何王博力气却极大,二人在地上翻了几圈。  震耳欲聋的枪响。  决明颤抖着喘息,一枪击爆了王博的头。  张岷茫然地按着车尾箱,摇摇晃晃地站起。    二人都被咬伤了,张岷手肘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决明则肩膀被咬的血肉模糊,鲜血浸湿了衬衣。    三个小时后,F市开往S市的高速公路下,一处湖边。    湖边生起了一堆篝火,车停在火堆的不远处。  张岷背靠车轮,怀里抱着他的养子,低头看了决明一眼:“还疼么。”  决明摇了摇头。  张岷说:“别怕,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决明说:“我们都会死,都会变成怪物。”  张岷低声道:“别瞎说,宝贝,你不会变成怪物的。”  决明说:“医生也打了疫苗,他们也成怪物了,疫苗没有用。”  张岷沉默了。    “你还记得。”张岷敞着衬衣,看着篝火说:“爸在山里捡到你的那天么?”  决明没有说话,倚在张岷的胸膛前。  张岷笑了笑,说:“爸退伍后,家里没人了,也没什么钱,那天去找药,捡到你,运气就开始慢慢变好了,有公司了,咱们也买房子了,不用再租房子住,你看,你是给爸带来好运气的人。”  决明嗯了声,张岷低头摩挲他的额头,又说:“咱们不会变成怪物的。”  决明不答,耳朵贴在张岷左胸口,听他砰砰的心跳。  决明说:“我不怕变怪物,变了怪物就找不到你了,你先变,变完把我吃了吧,我就在你肚子里了。”  张岷莞尔道:“把你吃了?来。”  张岷把决明横抱起来,抱进车里,把后座放平,解开决明的皮带,说:“好久没疼你了。”  决明抱着张岷的脖子亲了上来,张岷心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决明说的才是事实,连注射疫苗的医生都变异了,等待着他们的一定是成为丧尸。  现在什么都不用怕了,也不用逃了。  决明呻吟起来,许久后两人满身大汗,紧紧抱在一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篝火渐黯下去。  决明说:“困,爸。”  张岷忍着心酸说:“睡会,这一路都没好好睡过。”  决明说:“醒了就变怪物了,见不到你了。”  张岷想起那些四处游荡的丧尸,登时红了双眼,低声道:“是啊,你要乱跑可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呢。”  决明紧紧握着张岷的手。  张岷笑了笑,说:“有办法,找个绳子,把咱俩拴在一起。”  决明笑道:“不错,就这样。”  张岷从车座下翻出绳子,又找出衣服,说:“嗯,你穿这件好看。”  决明穿好衣服,张岷把绳子的一头系在决明的腰上,自己则换上一条迷彩军裤,穿了件贴身背心——那是决明最喜欢的,又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打上死结。  二人之间留了三十来公分的绳索长度以便活动。  决明想到成为丧尸后,自己与张岷就是一只小丧尸跟着一只大丧尸,漫无目的被绳子拴着,在旷野上走,不禁乐了。  张岷知道决明想什么,也乐了。    彼此都困得说不出话来,张岷抱着决明,打开汽车天窗,夏末的青草气息和着夜风吹来。  “你别吃我。”决明迷迷糊糊地说。  “不。”张岷说:“不吃你,宝贝。”    一夜过去,日正当空,阳光从天窗外直射进来。  张岷醒了,肚子饿得难受,他看了怀里熟睡的决明一眼,堪堪按捺住咬他的念头。心惊胆战地想,这就变成丧尸了?  张岷左右看了看,头疼欲裂,撑着起来,绳子微微一动,决明还睡着,脸色白里透红。  张岷朝车窗看了一眼,倒影里一切如常,他小心地解开决明肩头的绷带,伤口没有化脓也没有腐烂,被咬伤的地方已经干燥,结着一层血皮。  张岷再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伤处已经结痂了。    张岷按着决明的手腕,脉象平稳,没有丝毫那天王博的急病征兆。  一束光从车顶天窗外投入,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又是新的一天。
5、爆发   S市大学城。  警方封锁了大部分路段,大学城的学生正在军方的保护下分批撤离,这里有六所大学,分东西两大园区,是华南地区占地面积最大,聚集名校最多的校园区。  自北向南,政法学院的大巴已经开走,与刘砚的车擦肩而过,刘砚朝外看了一眼,校车上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像是要出去秋游般的兴奋。  三校联合大学区外,一名武警拦住了刘砚的车。  刘砚出示学生证,开车的蒙烽则不作声,让刘砚交涉。  刘砚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武警答:“狂犬病爆发,身上带伤么,小同学?带伤的话马上去检查,打疫苗。”说着朝远处一指,那里有几个无菌帐篷。  刘砚答:“没有,我们刚从家里过来,这里在撤退?朝哪里撤退?”  武警道:“健康人群暂时隔离,离这里两百公里外的华南军区驻兵营。回去找你们的院长,指导员和院方会为你们安排,必须坐统一的消毒大巴。你呢?学生证拿出来看看。”  蒙烽侧过身问:“我们能自己去么?”  武警摆了摆手,白手套上沾着一丝紫黑色的血迹,望向蒙烽,等待他出示学生证。  “这是我堂哥。”刘砚道:“怕我不安全,送我来上学的。”  蒙烽掏出退伍证,武警见是退伍军人,便不再盘查,抬手放行。    刘砚拧开广播。  广播:“夏季狂犬病毒集中爆发,有关部门呼吁各地做好应对工作,部分重灾区需要暂时隔离人群……”  蒙烽道:“根本不是狂犬病,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砚:“已经开始隔离健康人群了,比起非典那年严重得多。”  蒙烽:“非典那年据说也很严重,只是瞒报了不少病情……”    广播:“全国人民万众一心,中央领导人……”  刘砚扑一声笑了出来。  广播:“……亲至重灾区S市探望患者……”  刘砚喃喃道:“领导人到重灾区去?”  蒙烽没有说话,蒙烽仍记得校园里的道路,此刻还有不少学生在路上走,完全不知百里之外的Z市已经成为丧尸肆虐的人间地狱。    蒙烽停下车。  “我觉得不靠谱。”蒙烽说:“按我说的,咱们应该自己走,到华南军区驻地去看看。”  刘砚沉默了,心底也觉得蒙烽所言可行,但是……  “但这车不是我的。”刘砚说:“崔小坤是我的好朋友,把他的车开走了算什么事?你说?”  蒙烽点了点头,绕过弯,在宿舍楼前停车,刘砚摔上车门,跑向宿舍,楼下贴着巨大的箭头——“返校生请速到风雨操场集合”。  “跟我来。”刘砚道。  “东西呢?”蒙烽说。  “先不管了!快!”刘砚拉着蒙烽沿路飞奔,穿过空旷的校道跑向风雨操场。  那是一个中央凹陷,四周高耸的圆环型看台,足够容纳近两万名学生,每年校庆,大型文艺演出都在这里举行,现在操场上已分划出各个学院的辖区,看台上拉起横幅。  学生们顶着炎炎烈日在曝晒下等候撤离,女生们举着雨伞,听着音乐,偶尔小声闲聊。  操场中央看台的广播隔五分钟便循环播放:“请同学们自觉遵守秩序,离校归来的同学首先到该院年级指导员处报到,再前去医务区注射疫苗……”  刘砚找到了研究生院驻地,在看台东侧的篮球馆处,继而与蒙烽匆匆穿过看台。  
  汗流浃背的两人进了篮球馆,里面坐满学生,中央空调冷气扑面而来。  “刘砚!”一侧的崔小坤忙喊道:“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刘砚松了口气,上前和崔小坤拥抱。  “车钥匙,蒙烽。”刘砚说。  崔小坤接过钥匙:“阿姨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吧?”  刘砚沉默了,崔小坤又道:“广播说Z市病毒扩散很严重,大部分市民已经被隔离撤退了。”  刘砚道:“还好吧,我没找到她,估计已经走了。”  崔小坤安慰道:“那就好,一定没事的。”  刘砚疲惫地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双眼发红。  “现在是什么状况?”蒙烽问。  崔小坤认识蒙烽,他刚到S市时曾经在他们的寝室住过几天,当即与蒙烽打了招呼,解释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到附近的一个兵营去,正在分批撤退,据说要下午五点才轮到这里。”  蒙烽上前低声道:“得马上走,你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非常危险。”  刘砚道:“等等,蒙烽。小坤,院长们在哪里?”  崔小坤端着杯水道:“在办公室开会,你现在估计进不去。”  刘砚摆手道:“你俩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到处都是焦急的打电话,报平安声,角落里还有个女孩在大声哭喊着什么。她的男朋友在抱着她小声安慰。  “刘砚!”那男生大声喊,继而低头道:“小舒?别哭,你朋友来了。”  女孩泪汪汪地望向刘砚,她是刘砚的师妹,今年念研一,彼此都是Z市的人,从昨夜广播通知开始就不停地朝家里打电话。  “没事!小舒?”刘砚远远地说:“现在信号不稳,我回了一次家,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我妈还……见到你哥哥来着。”  女孩道:“他怎么了!我爸妈呢?!”  刘砚下意识地胡乱编了个谎话,说:“你哥的女朋友不太舒服,去医院看了,你爸妈也陪着。”  女孩松了口气,刘砚又道:“周五晚上他们就转院了,应该是南下去省城,跟着军队的车走的,我们还聊了一会。”  小舒险些要昏过去了,哭着说:“谢谢,能联系上他们么?”  刘砚摆了摆手,望向小舒的男朋友,他不是工程大学的学生,只是S市本地混社会的,跟着女朋友进来也没人顾得上管他。  小舒起身要朝刘砚过来,刘砚却道:“待会和你详细说,我还有事。”  那男人抱着小舒,低声哄道:“安心点,你看,刘砚还有事忙。”    刘砚穿过走廊,就连走廊里也或坐或站,驻留着不少学生,走廊的尽头是办公室。  这里的人他全认识,大部分都是跟随研究生导师做科研项目的,他们的导师就在办公室里,与导师的关系最为亲近,跟到这里来等候调配与分担一些杂务。  机械学院的男生有不少很宅很二,被其他学院的人称为科学怪人。生物学院的女生们则站在另一侧看各自的手指甲。  刘砚挨个打了招呼,正要上前敲门,坐在门口地板上,背靠墙壁的男生缩回脚,问:“什么事,老师们在开会,你现在不能进去。”  刘砚扯下他的耳机,说:“师兄,你知道外面成什么样了么?”  那人名唤萧瑀,刘砚念大学时他念研二,彼此混得甚熟,刘砚出国当交换生后,萧瑀毕业留校担任助教,二人仍习惯地以师兄弟相称。  萧瑀起身道:“你家没事吧?”  刘砚小声说:“我妈可能已经死了,那不是狂犬病毒,是丧尸……你……”  萧瑀吓了一跳说:“刘砚,你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别胡思乱想的。”  刘砚道:“相信我!让我进去,我要和系主任详细说,待会你就明白了。”  萧瑀难以置信,眉目间满是疑惑神色,他抬手摸了摸刘砚的头,又抱了抱他,问:“你回家看见什么了?”  “来不及了。”刘砚定了定神,上前敲门,萧瑀没有制止他。  “进来。”老校长的声音响起。  
  刘砚推门而入,里面是一张环形桌,十来名院方高层正在商量学生撤退事宜以及教学计划修改。  “有什么事?”一女人抬眼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  “这是我的学生。”机械学院的系主任笑道:“刘砚,你回来了?一切还好吧。”  刘砚闭上眼,摇了摇头。  “校长呢?”刘砚问。  主持会议的老者是副校长,答道:“校长去和武警沟通了,你叫刘砚?有什么事。”    刘砚深吸一口气,说:“我刚从Z市回来,带给你们一个坏消息。”    刘砚将回到Z市的过程详细说了一次,办公室内鸦雀无声。  “我妈是医生,我不骗你们。”刘砚看了众位院长一眼,不安道:“我觉得,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去空旷的地方。”  刘砚把门关上,萧瑀低声道:“你见到的那些尸体……活死人,都是真的?”  刘砚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耳机取来,塞在左耳内,里面是缓慢流淌的歌剧,令他绷得紧紧的神经放松了些。  “是。”刘砚疲惫地说:“他们会怎么做?”  萧瑀道:“很麻烦,没法说走就走,还在等待武警的护送。”  “我已经尽力了。”刘砚揉了揉眉心,忽然又有人跑来道:“刘砚!你的朋友在外面和林老师吵起来了。”  刘砚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道:“蒙烽又做什么了?!”    刘砚推开萧瑀,跑出走廊,只见蒙烽和一名身材高大的体育老师在激烈争吵。  “保安呢!”那姓林的老师十分烦躁:“通知保安部的人过来!”  蒙烽怒道:“刘砚不出来,我哪里也不去!你给我让开点!”  体育老师吼道:“你们不是本校的学生!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都给我出去!”  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看那情况一言不合就要火拼,体育老师教篮球出身,个子近195公分,比蒙烽还高了些,正要上前动手,蒙烽手指指着他威胁道:“你别动粗啊,我警告你,再来两个你这样的不够我三招。”  体育老师道:“简直是无法无天……”  刘砚道:“林老师。”  刘砚拉开两人,看了一眼,蒙烽身后有不少并非本学校的人,大部分以男人居多,都是跟着过来保护自己女朋友的。  刘砚说:“对不起,林老师……”  体育老师道:“都是谁的男朋友?过来认领,让他们离开这里!我们自己的学生在外面晒太阳,你们研究生在里面吹空调也就算了,这些人怎么混进来的?!”  萧瑀上前道:“好了,林老师请息怒。他们也没有恶意,待会如果其他院的同学进来,我马上叫他们让位置。”  “林老师!”有人焦急道:“外头有同学中暑昏倒了,院长们呢?”  萧瑀出来调停,虽年纪不大,却终究是老师身份,护着刘砚等人,体育老师也不好再说,外加操场上又出了点状况,只得指了指地面,说:“萧老师,这就麻烦你了。”  说毕烦躁地抖了抖自己的运动服,咳了几声,转身跟随那医务人员出外去。    萧瑀去接了杯水给蒙烽,蒙烽闷声道:“谢了。”  刘砚眼望远去的体育老师背影,不吭声,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  “他注射疫苗了么。”刘砚问。  “这里的同学都打过针了,你们呢?”萧瑀道:“没有打针赶快去,您怎么称呼?”  “蒙烽。”蒙烽端着杯子走到一侧,自顾自蹲下。  萧瑀说:“蒙烽不是本校的人,我给他开个条子,你们赶快去排队注射疫苗。”  刘砚点头示谢,蒙烽蹲在角落喝水,崔小坤长腿交叉,坐在蒙烽身边玩PSP。    刘砚拿了纸条,过来站在蒙烽身前,说:“走,打针。”  蒙烽不高兴地看了刘砚一眼,盯着地面不吭声。片刻后说:“你瞧不起我。”  “没有的事。”刘砚道:“你总喜欢胡思乱想,我和你分开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蒙烽摇了摇头,刘砚索性单膝跪下,看着他的双眼,蒙烽道:“你听我的。现在就走,别在这里逗留了。”
  刘砚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要怎么才能说服蒙烽,他觉得和同学在一起比起在外面乱闯要安全得多,毕竟军方会来把他们接走,带到隔离处去。蒙烽自己开车带着他,食物和饮水总有告罄的时候,一旦遇上大批游荡的丧尸,又该怎么办?  崔小坤玩着PSP,头也不抬地说:“军队马上来接咱们了,你俩不应该单独行动,人多一点更安全。”  蒙烽不答,小声道:“听着,刘砚,你们体育老师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他很烦躁,像是随时会攻击人,那天晚上我见过,变成丧尸之前非常暴躁,具有攻击性……”  “丧尸?”崔小坤惊叫道。  刘砚马上嘘了一声,示意崔小坤镇定。  “怎么这么多人中暑?”远处传来焦急的声音。  刘砚、蒙烽、崔小坤三人同时抬头,朝篮球馆门口看了一眼。  那体育老师带着体院的男生把毒日头下昏倒的学生抱进篮球场,他的脸色比起刚才与蒙烽吵架那会更难看了,灰黑且眼窝深陷,眼球略突,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上。    刘砚说:“不管怎样,先去打疫苗再说,来,起来。”  刘砚伸出手掌,与蒙烽互拍,蒙烽借势站起,却攥着刘砚的手不放,牵着他出篮球馆,朝医务点去。  看台上少了许多人,时值午后三点,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大地被晒得快着了火,不少学生已轮班留值,偷偷跑回宿舍去吹风扇。  被晒昏的人很多,后勤部开始发放矿泉水,疫苗注射点处仍旧排着长龙。蒙烽一手霸道地抱着刘砚的肩膀,任人指指点点地议论,刘砚也不挣扎了,这时他的心思都集中在别的地方上。  看台上中暑的学生被抱进篮球馆,看那架势足有上千人。  “有这么严重?”刘砚心中一动,朝一个学生问:“今天几点开始在操场上集合的?”  那人答道:“早上十一点,吃过午饭就要求来了。”  队伍行进迟缓,蒙烽忽道:“刘砚,你看那边。”  刘砚远远看着几把遮阳伞下的临时医务处,那里用几张桌子拼凑起来,护士在挨个注射,身边是装满碎冰的泡沫箱,箱子里装着药剂。  蒙烽掏出望远镜,问:“那是什么疫苗?”  刘砚就着望远镜看了一眼,看不懂瓶身色标:“是新型疫苗?我不知道规格……”  蒙烽小声道:“根本没有用,别去打了。”    “你们怎么知道?”队伍中的一学生问道。  刘砚蹙眉道:“或许真是狂犬病的变种病毒呢,这个说不准……”  蒙烽颤声道:“刘砚……你看那个医生,看见了么?还有他旁边的护士,这些人从哪儿来的?”  刘砚眉头深锁,喃喃道:“医院来的,总之不是我们学校的人……老天,蒙烽,我看见了。”
正在给学生注射的两名护士脖颈浮现着一层斑纹,很浅,不太明显。偶尔还不耐烦地嚷嚷,让他们快点。  蒙烽极小声说:“医护人员也被感染了,刘砚,她们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事……”
刘砚说:“不对啊,如果被抓伤或者被咬伤,会被隔离的,她们一定没有带着伤口,否则怎么会出来给人打针?”
蒙烽:“是不是在这之前频繁接触过病人,也会产生感染?!这种病毒到底是怎么传播的?汗水呢?我怀疑这个医疗队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感染了。”  刘砚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我又不是学医科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连这是什么病都不清楚。”  刘砚想到那脸色不对的体育老师,猛地转头,队伍外,篮球馆里已进了不少中暑昏迷的学生,研究生们纷纷让出位置。  “听我的,先别打针。”蒙烽的声音有点发抖,拉着刘砚的手,二人朝篮球馆跑。    “车钥匙呢?”刘砚气喘吁吁道。  蒙烽说:“还给你室友了。”  刘砚进了篮球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体育老师大吼道:“给他们喝点水,拿毛巾来,敷在额头上!”  那老师颇有点歇斯底里的模样,二人看了一会,刘砚果断喊道:“崔小坤!”  “崔小坤!”
  人群乱成一片,根本找不见崔小坤在哪里,刘砚四处问人,只听一声咆哮:“你们这些小混混怎么还在这里!都滚出去!”  那体育老师朝蒙烽走来,蒙烽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捋起袖子正要与他打一架,刘砚忙按着他,示意别冲动。  体育老师站在蒙烽面前不住猛喘,摇摇欲坠,众学生惊疑地看着他。  他的瞳孔一片浑浊,紧接着张嘴大喊一声,朝蒙烽扑了过来。  刘砚马上喊道:“别碰他!”  蒙烽登时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轻巧一闪身,飞起一脚踹中那人侧腰,登时一阵混乱,学生们大叫,体育老师被蒙烽一脚踹得横飞出去,摔在地上,继而爬起,朝上来扶他的学生一扑,咬上了那男生的脖颈。  鲜血四溅,当场无数女生大声没命尖叫,胆子小的马上就昏了过去。  刘砚喘了两秒,马上吼道:“崔小坤!混账——!你在哪里!”  篮球馆内发生了空前的骚乱,角落里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一名中暑昏迷的学生醒来,见人就咬,刘砚要过去看一眼,却被蒙烽紧握着手腕,拖到身前揽着,在他耳边大声道:“走!”  “没有车。”刘砚道:“走去哪里?”  蒙烽吼道:“再想办法!快!”  刘砚惊鸿一瞥,看见角落里的崔小坤,简直是哭笑不得。  崔小坤戴着耳机,开了超大音量在玩PSP,冷不防被一只手扯掉,刘砚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喊道:“快跑啊!要死人了!”  崔小坤惊叫道:“发生什么事?!”  刘砚忘了篮球馆里还全是人,这么一喊登时炸了锅,近三四千人尖叫的尖叫,飞奔的飞奔,朝出口没命挤去。    门口全是潮水般的人,不知多少被踩在了脚下,到处都是血,广播大声喊着要同学们镇定,篮球馆最深处大门打开,副校长出来了。  副校长大喊道:“别慌!到底什么事情!别慌张啊!”  大门已被堵上,蒙烽转头望,打手势示意刘砚和崔小坤跟着,三人冲进副校长背后的走廊。  院长们各个惊疑不定,蒙烽带着两人冲了进后馆走廊内,揪着着副校长的衣领将他倒拖回来,扔在地上,继而与刘砚二人每人一边,猛然摔上了门。  门合拢的瞬间,已变成丧尸的体育老师狠狠扑来,砰的一声被挡在门后。  鲜血从门里喷出,洒了副校长一脸。    刘砚砸了消防柜,取了把斧头将大门牢牢架住,蒙烽道:“走安全通道!快!”  “老师……”刘砚喘个不停,朝院长们道。  “没时间了,别解释了!”蒙烽大吼道。  崔小坤已骇得有点神志恍惚,频频点头,说:“老师……再见。”  刘砚与崔小坤追着蒙烽的脚步,沿安全通道逃出了篮球馆。    崔小坤:“老天爷……”  崔小坤:“呼……呼……我的老天……”  崔小坤:“天呐……”  刘砚:“小坤你最好闭嘴,跑步的时候才不会消耗体力……”  蒙烽:“你俩都……别说话。”  崔小坤:“我爸妈……不行,我得回去找我爸妈……”  “别傻了!”蒙烽与刘砚异口同声吼道。  崔小坤一个激灵,不敢吭声了,面前到处都是奔逃的学生,一场丧尸潮从风雨操场中央的篮球馆爆发,玻璃被撞得粉碎,雨伞,纸书,凉鞋到处都是,馆内越来越多的中暑学生醒来,成为丧尸,追着同窗撕咬。  鲜血染红了大半个看台,所有人都被吓疯了,蒙烽推开门,从篮球馆后离开。  “我先侦察一下周围。”蒙烽道:“你们千万小心,别发出太大声音。”  蒙烽走出一步,天空传来直升飞机的广播:“接华南军区指令,请同学们自觉到五教学楼门口集合!马上撤离现场!”  军队终于来了。  蒙烽道:“跟他们走?”  刘砚勉强点头,三人逃出操场,朝着教学楼跑去。
6、自救   枪响声不绝,逃跑的人群再度炸锅,没命的尖叫响彻校园。  “你们怎么可以开枪打学生!”萧瑀大吼,抓住一名武警的手。  “按住他!”又有人大叫。  军人与武警分成两批,武警封锁教学楼外的空地,士兵则大声喊道:“快快快!别拖时间!没用的东西都扔了!行李全部别带!给其他同学留下生存空间!”  十来辆大巴并排,第一辆大巴已载满了人掉头离开。  一辆吉普车在前面开路,四名部队官兵在车斗高处架起冲锋枪,沿途四处扫射,将冲上来的丧尸打得脑浆狂喷。  “别开枪!”蒙烽抱头冲过封锁线,大巴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他们只离教学楼前的空地五十米了,到处都是丧尸,刘砚心头一惊,这么多的丧尸是从哪儿来的?  直升飞机在空中开枪,砰砰砰的枪声震耳欲聋,沿着学校西侧一路扫射而来。  “那是……隔壁的,这里的大学都被感染了……老天。”崔小坤喃喃道。    “刘砚!崔小坤!”萧瑀被推上大巴,吼道:“你们快上来!”  “没有位置了——!”车内有人叫道:“快开车啊!”  萧瑀喊道:“还能挤下!快啊!”    到处都是丧尸,蒙烽一路跑得苦不堪言,既要避丧尸又要躲子弹,几乎有种自己随时就会被乱枪射死,再被背后追来的丧尸啃食的错觉。  “刘砚!”蒙烽转身一斧劈下侧里扑上来的丧尸脑袋,拖着他气喘吁吁地进了封锁线。  萧瑀跳下车,说:“快走!”  他让刘砚上车,然而大巴上却被挤得满满的,连门都关不上。  刘砚伸出手,要拉蒙烽上去,蒙烽站在车门前,却决计挤不进去了,更遑论下面还有萧瑀和崔小坤。  蒙烽看了刘砚一眼,朝后跃,落地。  “你们先走。”蒙烽道。  刘砚看了他片刻,下地来:“小坤,你和师兄走吧,车钥匙给我。”  “能挤的!”萧瑀道:“你们再朝后面让点!”  “快开车!萧老师!”有低年级新生大叫道:“后面有怪物来了——!”  萧瑀喘了口气,刘砚道:“老师们呢?”  萧瑀道:“大部分都救出来了,系主任也在。你先上车,我留在这里,等下一批车队,快啊!要么崔小坤上。”  “别啰嗦了!”开车的那士兵喊道:“不管是谁!立即上车!”  大巴开动,蒙烽过来,抓着萧瑀的衣领,把他朝车上推,按在车门上,两指并着在眉角一挥。    萧瑀喘着气回头看,崔小坤与他挥手作别。  “保重!”萧瑀大喊道。  刘砚点了点头,喊道:“一切小心!”    刹那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大巴离开校园,几名武警过来大喊道:“到后面去!别挤在这里!”  蒙烽被一边推搡,仍护着身后的刘砚,不住喊道:“借把手枪用!”  “你疯了!同学!马上到教学楼去等下一批来接的车!”那武警喊道:“不可能把枪给你!”  蒙烽道:“我不是学生,我有证件,是退伍……”  武警不由分说将数人赶到教学楼内,这里还有近千未曾赶上撤退汽车的学生。  教学楼上,军队抢占了高处,将冲锋枪与狙击枪架在教室的窗台上,朝着远方扫射。    “怎么办?”崔小坤筛糠般发抖,问道。  蒙烽说:“你可以继续玩你的PSP。”  崔小坤惨叫道:“别开玩笑了!”  刘砚哈哈大笑,事到如今,反而也不怕了。    头顶传来机枪扫射声,有人扶着被咬伤的学生进教学楼大厅内躲避。  “这里也不安全。”刘砚道。  蒙烽抬头望:“我上去看看。”  刘砚道:“我陪你,小坤在下面等。”  给个天崔小坤做胆子也不敢在下面等的,三人沿着楼梯跑上二楼。  那里一字排开,走廊的窗口前站了一队士兵,显是临时被抽调过来解决事情的部队。  “学生到楼下去!别上来!”一名士官朝他们喊道。  “你们连长在哪里?!”蒙烽问道,当过兵的他只是稍微一扫,便知道教学楼里驻扎了一个连的兵力。  “不清楚,在楼上巡逻!”士官道:“回去!都到楼下去!”  蒙烽说:“借把枪用用!我也是当兵的!这里有我的退伍证!”  士官看了一眼,又看蒙烽双眼,说:“去楼上找我们连长!”  连长在三楼拿着望远镜眺望,蒙烽让刘砚与崔小坤在二楼等候,径直冲上三楼。  “妈的!”连长大骂道:“这都是什么怪物!”  蒙烽一手扳过他的肩膀,那连长是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一见蒙烽便愣住了。  
  蒙烽掏出一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借把枪!”  连长道:“妈的!无组织无纪律!”  蒙烽吼道:“妈的!人都要死了!纪律你个逑!”  连长笑了起来,从后腰抽出手枪,递给蒙烽,蒙烽埋头检查,问:“子弹呢?”  “匣子里有!”连长道:“拿我的徽牌去领!你要做什么?”  蒙烽冲进教室,又一阵风出来,把牌子朝连长一扔,说:“谢了!”    蒙烽拉上手枪保险栓,嘴里咬着一把匕首匆匆下楼,刘砚道:“这就借到了?”  蒙烽说:“他们连长是我带过的新兵,外面怎么样了?”  刘砚放下望远镜,说:“你自己看。”  蒙烽只看了一眼便放下望远镜,远处是触目惊心,人头攒动的丧尸大军,几乎填满了大半个校园。  刘砚道:“不能在这里等死,我觉得,车多半不会再来了,这队官兵和武警多半得交代在这里。”  崔小坤道:“不会吧……刘砚,你说真的?”  蒙烽道:“我们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撤退。”  刘砚回头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么多人,他们带得走吗?你看大厅里还有人被感染了,待会一旦发病,又是连环感染……”  蒙烽吸了口气,无奈道:“你总是这样。”  刘砚道:“咱们得想办法脱身。”说着看向崔小坤。  崔小坤马上道:“我不会拖累你们,带我走!”  刘砚微忿道:“说什么呢,我像那种人吗?车钥匙还在不?”  崔小坤点了点头,掏出车钥匙。  “你保管。”刘砚道。  崔小坤感激道:“谢谢,刘砚,没白把你当弟兄。”    蒙烽持枪以手肘撞开消防道后的一扇门,那里通向学校食堂,食堂后是学生宿舍,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有近三千米。  那处在封锁线后,枪声越来越烈,大厅内的不少受伤学生剧烈咳嗽,更有人开始呕血。  “走吧。”刘砚道:“不能再拖了。”  蒙烽带着刘砚与崔小坤走出后门,沿林荫道离开教学楼。    远处传来的枪响不绝于耳,林荫道上却是异常的安静,时值下午四点,太阳偏西,风刮起来了,带着鲜血的腥味。  整条林荫道一切如常,蒙烽背靠食堂大门,转到拐角朝远处看,那里有三只丧尸在吃一具尸体。  “他们只吃活的。”刘砚小声道。  蒙烽说:“得从食堂里穿过去,是最近的路了,两边都有丧尸,别出声,跟着我走。”    蒙烽的军靴踏上水磨大理石地板,头顶的风扇仍在转,食堂里没开灯,一片阴暗,却凉快了不少。  刘砚翻身坐上小卖部的柜台,拉开冰箱门,以口型示意过来,喝点水,三人一路疾奔过来,体力消耗得十分激烈,再不补充水分和矿物质就要中暑了。  每人一瓶维C果汁,喝完才舒坦了些,刘砚又取了几瓶绿茶,手里拿着,预备不时之需。崔小坤从钱包里数出两张十元,放在柜台上。  刘砚:“……”  蒙烽:“……”    刘砚:“你觉得有人收钱么?”  崔小坤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蒙烽:“你们俩……”  刘砚:“当心你背后。”  “哇啊——!”崔小坤大叫。  刘砚:“别吼!”  崔小坤发着抖点头,一具尸体被啃得面目全非,半个身子卡在窗台上,滴答滴答地朝下滴血。  三人注视那具尸体,脚下不停,走过中庭,不远处就是教师食堂与厨房,安静的中庭里传来咀嚼声,却找不到声音的来处。  蒙烽额上滑下汗水,示意不要作声。  “当啷”一声,崔小坤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掉在地面的不锈钢饭盒。  
  二楼探出十来颗脑袋,全是丧尸,包围了整个中庭。  蒙烽吼道:“快跑——!”  刹那三人朝着教师食堂狂奔,沉闷的落地声,刘砚尚来不及回头看,十来具丧尸已撞破玻璃门,从两个食堂入口冲了进来!  刘砚砰一声撞上厨房侧门,猛扭门把,扭开了,却推不开。  “怎么回事?!”刘砚大叫道。  “什么人!”厨房里伸出一把扫帚,刘砚喊道:“不是怪物,是学生!”  “等等!”女人的声音大声嚷嚷,丧尸越来越多。  “快点啊!”刘砚大声喊道。    蒙烽深吸一口气,一脚踩翻椅子,横持手枪,高高跃起。  砰!第一发子弹离膛,高速旋转的吊扇嗡一声响。    砰!砰!紧接着又是两发子弹,准确打在吊扇杆上。  十来只丧尸已冲进食堂,瞬间蹭的一声,吊扇脱轴!    吊扇带着呼呼风向,旋转着朝食堂中庭大门飞速掠去。连着削掉当头冲来两具丧尸的脑袋,将第三具丧尸拦腰切断,最后诤的一声,把又一只丧尸钉在墙上!  “好……好身手。”崔小坤惊魂未定道。  蒙烽吼:“快开门!”  厨房门终于打开,一名大妈把三人让了进去,刘砚死死关上门,随手取过擀面杖架着。  “有出口吗?”刘砚道:“阿姨你好……我是研究生院的。”  门砰的一声被外头丧尸猛撞。  那中年妇女看上去近五十岁,懵懵懂懂,问:“小伙子,外头是怎么了?狂犬病吗?”  刘砚几乎没法给她解释,打了个手势道:“以后再说,得马上离开这里。”  大妈马上道:“能带我走吗?”  刘砚道:“当然,快带路!”    大妈带着他们过了厨房,另一扇后门被橱柜堵着。  “从这里出去能到宿舍楼。”那大妈道:“小伙子,你当兵的吧。”  蒙烽勉强点头,咬牙以肩膀抗开橱柜,说:“先别出来。”  拉开后门,宿舍楼就在不远处的校道对面。蒙烽出外看,崔小坤道:“快点,门要……破了啊!”  厨房前门已被撞得快变形,擀面杖倾斜,一点点滑动下来。  蒙烽道:“走吧……刘砚?你在做什么?!”  刘砚逐一拧开瓦斯开关,取了把西瓜刀交到崔小坤手里,又抽出架在橱柜顶部的,拍肉的铁棍试了试。  大妈拿着把炒勺,紧张盯着快要被撞开的门。  “小伙子,把他们送到医务室去?”  刘砚拉起衬衣蒙着鼻子,闷声道:“别管他们了,快走。”  蒙烽带着数人跑出食堂,刘砚牢牢关上门,将冲进厨房的丧尸拦在第二扇门后。  他们快步穿过校道,蒙烽看也不看,回手开了一枪。  子弹呼啸着穿过近百米距离,砰然击碎食堂后窗,射入厨房,打在烤炉上迸出一道火星。  登时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挟着冲击波,几乎把他们全部掀翻在地,大火熊熊燃烧起来,被反复撞击的后门凹陷下去,再不动了。  
  五分钟后,蒙烽坐进驾驶位,大有精疲力竭之感。  “你到后座去,和于妈坐一起。”刘砚没好气地赶崔小坤。  崔小坤瘫在后座上,那姓于的妇人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蒙烽摇了摇头,看着刘砚。  “初步胜利。”蒙烽道。  刘砚说:“别掉以轻心,还没脱险,那一枪开的不错,很……默契。”  蒙烽道:“当然。”  二人相视一笑,蒙烽发动汽车,倒车撞翻了一只闻声而来的丧尸,碾过它的身体,骨骼闷响,碾出满地内脏和血,拐上校道,朝后校门开去。    冷不防路边冲出两人,蒙烽看见是活人,瞬间急刹车,崔小坤又骇得大叫。  “刘砚!”那男子道:“你们去哪里?”  刘砚摇下车窗,问:“受伤了吗?你们没跟着军队走?”  那男人满头血,焦急道:“没有!她没事,我这伤口是撞的!我们没赶上!我听见爆炸声就过来了!”  刘砚道:“别在这里拖时间,快!上车!”    “小舒,快上车。”男人道。  于妈打开车门,说:“闺女儿过来。”  那女孩叫林菁舒,一路上显是吓得够呛,哭着上了车,脸色苍白,男人让她坐好,顺手关上车门。  “你不上来?”刘砚道。  男子俯在车窗边,说:“我还有事,小舒,别哭,听话。”  “你上来!李嵩!”女孩大声哭道:“坐得下!”  李嵩小声安慰了女友几句,蒙烽不敢再耽搁,缓缓发动汽车,男人道:“我去隔壁政法学院一趟。”  “别开玩笑了!”刘砚忍无可忍道:“你去送死吗?”  李嵩道:“刘砚,这包烟给你,你们朝北走,上环形高速路口,在北边裕镇过河那里下高速,再一路沿着西走,大约三小时的车程。”  “我的几个朋友刚给我打了电话,说现在到处都是丧尸,不能指望军队了,让我去找他们集合,他们人很多,有四十来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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