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老李外传之七：八爷把满满一杯酒全倒进了朱光富的裤裆里　　　　 八爷一个“通关”扫荡下来，桌上报销了两瓶五粮液，他本人更是鹤立鸡群，独自干掉了差不多一瓶，提前进入了“二两不当酒，六两扶墙走，一斤墙走我不走”的极乐境界，开始大吹法螺——某法院院长被“双规”，老百姓拍手称快，全拜他仗义执言、“内参”诛贪官所赐；某治安员勇斗歹徒身负重伤，医疗费缺口十几万，是他慈悲为怀，奔走呼号，最终“让英雄流血不留泪”。他还是厅长、省长、省委书记的座上客、忘年交，和中央政法委二把手的堂弟、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秘书、国务委员的女婿更是“坚钢”。只要他一到北京，“坚钢”们就争先恐后开着奔驰600、法拉利、保时捷来接他吃饭，几十年情同手足无话不谈，“路易十三”一喝就是一箱，咕咚咕咚咕咚，用扎啤杯子喝，哦，“路易十三”晓得不？是“人头马”里面的极品，不是几百块一瓶的“金标”、“蓝标”、“人头马CLUB”干邑，啧啧，要五六千一瓶呢……　　 八爷吐沫像落雨，法螺吹得来劲，一旁的老李却感觉有些不胜酒力，尽管他的酒量在八爷之上，可由于昨晚听说四嘎子一口气干掉了三个，心有不安根本没睡好，再加上中午在“唐窑白釉圆盖炉‘杀猪’庆功会”上喝多了，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因此现在白酒杯一端，就打定主意能躲就躲。　　 八爷却酒醉心里明，越喝兴趣越高，过了四关（朱光富、贾修全、燕燕、茵茵）、八两下肚后仍目光如炬，不仅“相煎太急”硬拖着老李搞了一杯，还说“要让客人喝好，自家先要喝倒”，撺掇他无论如何也要“打一个通关”。　　 老李无奈，只得勉强提枪上马，战至朱光富面前，不仅自己五脏六腑内已经翻江倒海，对手更是免战牌高挂，死活不接招。　　 八爷喝令茵茵燕燕给朱光富“端一个酒”，这“端酒”分为“小端”和“大端”，先说“小端”，这“小端”简单，就是敬酒者端着酒杯站在你跟前，嘴里碎碎念劝酒令，你不喝她不走。　　 茵茵燕燕一左一右夹住朱光富，碎碎念缠绵了七八分钟，后者却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他身边的贾修全尽管也东倒西歪不胜酒力，还是发扬“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的大无畏精神，舍身救主以身饲虎，强烈要求代“朱教导员”喝——这种无理要求当然被八爷严词拒绝。　　 作为职业选手，虽然茵茵和燕燕劝酒令的造诣登峰造极，可十几分钟碎碎念下来，也快黔驴技穷。八爷见状，亲自督战，抵近指挥，要老李“先干为敬”。　　 老李已是强弩之末，这杯酒下肚，顿时官逼民反，肠子和胃揭竿而起，一股以酒精为首的腌臜物溯江而上，奇袭咽喉。老李大骇，急令舌根拼死弹压，又手忙脚乱作个团团揖，拉开包厢门直扑卫生间“下猪崽”（呕吐）。　　 八爷呵呵一笑，说“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好！下完猪崽接着喝，以酒解酒”。说罢言归正传，继续威逼利诱朱光富，授意茵茵燕燕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来个“大端”。　　 这“大端”是劝酒术里最惊世骇俗的绝学，据《世说新语》记载，晋人石崇二十出头就当上县令，后来在荆州做刺史时，更是瞅准机会，靠劫掠巨商而富可敌国，从此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天天开Party，纵情声色，结交权贵，是上流社会的中坚分子。那石崇宴客，必令美姬劝酒，若客人不酩酊大醉，就以斩美姬相要挟。　　 相传大将军王敦在石崇家作客，惦记着散席后要开参谋长联席会议，拒杯不饮，石崇大怒，竟连斩美姬三人。劝酒美姬无不魂飞魄散，此后为保项上首级，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终于刻苦钻研出了这震古烁今的“大端”劝酒术。　　 “大端”劝酒术要求劝酒者必须具备体操运动员的身体柔韧性，表演时双姝合壁，声色联袂，极具观赏性，操作套路如下——茵茵双脚叉开同肩宽，双手举过头顶，慢慢“下腰”，将身体曲成“∩”型，露出了性感的肚脐白皙的小腹。　　 燕燕将满杯白酒小心放在茵茵肚脐与耻骨之间，然后自己单脚点地，另一只脚向后抬起，类似体操表演时的“燕式平衡”，身体成水平状伸展成“T”型，双手慢慢端起茵茵身上的那杯酒，捧到朱光富眼前，嘴里娇喘如兰：“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奴给官人献杯酒，官人不喝嫌奴丑！”　　 此时身体曲成“∩”型、香汗淋漓的茵茵也要配合一句：“官人在上奴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　　 这种绝世劝酒术平时难得一睹芳颜，可朱光富保命要紧，对送到嘴边的酒杯、酒杯后因弯腰而纤毫毕现的浑圆乳房视而不见，还索性闭上眼默念“万恶淫为首”。　　 八爷火冒三丈，几步抢上来，伸手就在朱光富腰间乱摸，朱光富吓了一跳，心说这杜老师难道还好这一口，不爱红妆爱武装，酒后欲行龙阳断袖（同性恋）之事？忙问杜老师您在找什么？　　 八爷脸色铁青：“我看你带枪没有！你朱大教导员‘柴烧三担尽，水煮两锅干’，母猪肉一块，焖不烂煮不熟，打死不喝，分明是不给我面子，我老杜因此要效仿晋人石崇，毙了这两个没用的丫头，以正纲纪！”　　 贾修全忙过来拉架，朱光富也陪着笑脸解释：“杜老师您说笑了，我们是来喝酒，又不是来办案，带枪做什么？我真的不是摆架子，确实是喝不得啊”。　　八爷是个大胖子，腰围足有三尺，此时一肚子的酒精全化成了熊熊怒火，眼睛被烧得通红，情急之下忘了礼数，忘了“礼法无存，则君失社稷臣失爵”的古训，劈手夺过燕燕手中的酒杯，骂声“无用贱婢，还不退下”。又转过身来，将酒杯直抵朱光富鼻尖，几乎是恶狠狠地吼叫起来。　　“姓朱的，你这杯酒喝下去要是死了老子抵命！你是个一扫帚扫得出半箩筐的芥菜子科级干部”，八爷到底学富五车，骂人时也浮想联翩，想起了《围城》里三闾大学系主任汪处厚的性感老婆，学汪太太翘起大拇指甲，掐在食指尖上做了个样子，“老子却是响当当金不换的正处级，一条命至少抵你三条贱命，我问你，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朱光富一忍再忍，可听了这话就是木头人也忍无可忍，只是脸上的笑容一时不及收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妨碍了言语自卫反击的硬度：“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姓朱的，你真是姓得好啊，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喝就是猪！”　　 “我就是不喝！是猪又如何！？”　　 “嘿嘿，他妈的有性格，你不喝就是猪日的！”　　 “老子就是不喝，猪日的又如何！？”　　 “哎呀，你个猪日的，滚刀肉一块你也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你信不信老子把这杯酒当洗发水泼你一头！？”八爷上兵伐交不成，于是下兵伐城，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像美国总统麾下的航母战斗群，驰援朝鲜海，震慑金正日。　　 “姓杜你，老子敬你是斯文中人，你还来劲了？狗日的，你泼啊，你不泼是我儿！老子怕你不成！？”朱光富刹那间想明白了，富贵如果要辱中求，到底是孰不可忍，索性横下一条心无欲则刚！索性粪土当年万户侯！索性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索性破口大骂兵戎相见！　　 可朱光富毕竟忌惮八爷天生神力，当下还是凝神戒备，双掌舞得风车一般，护住了自己毛发并不茁壮的脑壳。　　岂料八爷右手酒杯高举是明修栈道，左手灵蛇出洞，一把抠住朱光富裤带才是杀机重重的暗渡陈仓！他把朱光富往怀中一带，闪出空挡，右手酒杯覆手为雨，满杯昂贵的五粮液飞流直下，一滴不剩全倒进了朱光富的裤裆里！　　 时间凝固了。　　就在这时，上呕下泻好不容易才忙活完的老李回到了包厢。他见八爷、朱光富、贾修全蜡像般伫立着，茵茵和燕燕花容失色噤若寒蝉，又发现朱光富两腿间酒香弥漫汁水淋漓，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开口询问，朱光富却轻轻推开面前的八爷，一言不发冲了出去。
　　一○六　　老李外传之八：侯二把四嘎子绑成了一张拉开的弓　　　　　　 朱光富发动了警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熄了火，掏出衬衣口袋里的压金条，让贾修全去东湖楼饭庄把他交的一千块押金要回来，“妈的，不能便宜了姓杜的这条老狗”！他恨恨地骂道。　　 趁着贾修全去取押金，朱光富拿起了车上的对讲机，通知所里的值班民警肥罗把四嘎子全身上下过一遍筛子，“这家伙可能有猫腻，搜仔细了，屌毛都要给我三根一捆五根一扎！对了，侯二在吗？叫侯二今晚加班，搜完了‘好好伺候’这小子，可有一样，这小子有来头，别挂了彩，凉快他两小时，懂我意思吗？弄完了等我回来重新审，一定要轧点牛黄马宝出来”！　　 肥罗放下对讲机，不敢怠慢，和侯二一起把四嘎子从留置室提到了讯问室，让四嘎子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办公桌上，钱包、驾驶证、钥匙、传呼机、中华香烟、打火机，肥罗拿起中华香烟掂了掂：“档次不低啊”。　　 四嘎子是老江湖，逢招拆招：“警官，这烟我还真买不起，是我们老板魏百万赏的。您如果不嫌弃，抽一支？”　　 四嘎子故意把魏百万几个字说得很重。　　 肥罗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理他，却扭过头来看了侯二一眼，侯二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肥罗把香烟扔在桌上，又让四嘎子把钱包打开（这有讲究的，如果警察自己动手打开你的行李物品，叫搜查，需要一定的法律手续。而警察让你动手打开行李物品，叫检查，不需要另外授权）。　　 钱包里足足塞了有五千多块，这是中午那十万脏款里的小部分——四嘎子暗自庆幸，其余的九万多他都留在了公司。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咋这么多现金？”　　 “警官，我是个司机，长年累月在外面跑，身上总要带点备用金，这钱是公款”。　　 肥罗见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于是让四嘎子在物品暂扣单上签字，又要他抱头面壁站立，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搜了一遍，连皮鞋都扒下来过了目。　　 四嘎子蹲下穿鞋时，肥罗很认真地瞟了两眼他的左脚踝关节。　　 这时侯二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于是问四嘎子：“饿了吧？”　　 四嘎子一楞，不知道侯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是啊，前胸贴后脊梁了”。　　 侯二微微一笑，打开一个塑料袋，取出四个糯米粽子、两个咸鸭蛋，又倒了一大杯凉茶，示意四嘎子坐下吃。　　 四嘎子用一秒钟就想明白了——如此优待，应该是魏百万派了人公关的结果。于是心安理得坐下狼吞虎咽。　　 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四个粽子两个鸭蛋一扫而光，四嘎子又端起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坐在对面的肥罗和侯二笑了，侯二说：“你吃饱了，可咱哥俩还饿着，咋办呢？”　　 四嘎子也笑了：“对不住啊，两位哥哥。这样吧，你们请我吃了顿好的，我也表示表示，我那钱包里有五千多块，两位哥哥随便花，喝顿小酒应该没问题”。　　 侯二站了起来：“嘿嘿，你小子还挺仗义。不过端午刚过，这粽子、鸭蛋也花不了几个钱，算我请你的，你的钱咱哥俩可不敢随便花”。　　 肥罗也站了起来，顺手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晃了晃：“咱哥俩伺候你们十几位大半天了，水米未进，这顿饭得喝两口解解乏。可咱俩一走，这所里就只剩下三个干部了，那边留置室还关着十几位呢。四嘎子你是道上的人，委屈委屈不介意吧？”　　 四嘎子痛快地把手一伸：“没说的，这规矩咱懂，锁上吧。”　　 “嚓”， 肥罗铐住了四嘎子的左手，却没有接着铐他的右手,而是顺势一拧，将他翻转过来扎了个反铐。　　 侯二见铐结实了，这才打开他带进来的另一个塑料袋，掏出一条湿漉漉的细麻绳，边抖开边说：“四嘎子你是道上的大腕，我还真怕一副‘破手镯’锁不住你。对不住啊，还得委屈你吃一绑”。　　 四嘎子一瞥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侯二手上把玩的竟是一条法绳——号子里的套路他太清楚了，不是上铐就是砸镣，而法绳却是给“打靶犯”（死刑犯）用的！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侯二是全市公安系统大名鼎鼎的“捆绑手”，每年市里搞公捕公判大会，他都要暂时借调过去专门绑人，只是因为操作时戴着大口罩，道上的兄弟才难得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侯二和朱光富一样，也是武警部队下来的，服役时是某市看守所执法队的战士。侯二当然是他的外号，他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是因为服役时刻苦钻研业务，练就了一手绝技，可以两分钟不到，把一个“打靶犯”捆成肉粽子，动作之娴熟，不逊于美国德克萨斯州的牛仔捆小牛。　　侯二最拿手的绑人法有五种——　　“一柱擎天”：利用法绳把被绑者能活动的关节，全部作反方向牵引，也就是脚往前拽，手往后拽。全部捆绑完成后，被绑者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像一根木棍般不能动弹。 　　“二龙夹珠”：将被绑者的头，用力压向他自己的双腿之间，迫使他整个人弯曲如虾米，再将他的双手和足踝绑在一起。这种绑人法有点像运动员压韧带，也有点像传说中的“老虎凳”。这“二龙夹珠”自古有之，据《宋史》记载，开封百姓王元吉被后母诬告，关押在左军巡狱，狱卒“系缚搒治，谓之‘鼠弹筝’，极其惨毒”。这“鼠弹筝”就是“二龙夹珠”的雏形。后来案子惊动了宋太宗，宋太宗亲自为王元吉平了反，也让那狱卒品尝了一把“鼠弹筝”，一绳子绑下去，那狱卒当即哀号不已，只求速死。　　“三管齐下”：绑人的技法中，高手多用活扣，也就是绑的时候看着不怎么样，可收尾时把活扣一抽，立刻花样百出。“三管齐下”法有多达三处活扣可供抽动，若是三扣齐抽，被绑者的手肘、膝盖和前额，会因绳子抽紧而立刻靠在一起。这时，你为刀俎，他为鱼肉，“仰天吊”也好，“背天挂”也罢，全凭你做主。 　　“四马攒蹄”：这种绑法常见于章回小说中，需要两名以上的助手配合，先把被绑者摁倒在地，把双腕双踝反扭过来，再用死扣绑扎在一起即可。据说日本也一度流行这种绑人法，只不过专门用在虐待女性方面。　　“五花大绑”：“打靶犯”临赴刑场前的绑法，巧妙处是一个活扣在脖子上，如果“打靶犯”想叫嚣什么反动口号，身后的大兵只要轻抽活扣，马上绳勒颈际，“打靶犯”自然哑口无言。 　　侯二复员后，分到了红墙巷派出所当户籍警，他平日里少言寡语，可只要一到每年的“严打”季节、他被市局借调过去绑人时，就立刻精神焕发，以百倍的工作热情投入到火热的“严打”斗争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绑人有学问，绑人的法绳同样有讲究，在保证不被人力拽断的基础上，一般越细越好，因为只有相对比较细的绳子，才能“煞”得住人——所谓“煞”，指的是绳子勒进人躯体的程度。　　侯二嫌公安局的法绳质量太差，一般都是自己动手做。法绳的主要原材料是麻，麻的品质从低到高分为剑麻、苎麻、黄麻、亚麻、精麻，尽管精麻价格昂贵，可侯二做法绳从来都只用精麻，他不抽烟不喝酒，几乎全部的积蓄都用在了做法绳上。他买来直径二毫米的精麻单纱，用自制的纺绳机将十二根单纱捻成一股，再由三股合成绳子，之后还要分别涂三次橄榄油阴干，直到这时，一根卓尔不凡、经久耐用的独门法绳才算完工。
　　刚才肥罗搜四嘎子时，侯二出去了一趟，买粽子、鸭蛋在其次，主要是去宿舍取法绳。他是个做事精益求精的人，考虑到法绳吃水后，“煞”气倍增，于是特意把法绳完全用水浸透后，才装在塑料袋里带进来。　　侯二抖开法绳摩挲着，眼神像母亲注视着襁褓中的孩子，充满了慈爱。而四嘎子望着法绳，却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刚想说点什么，侯二已鬼魅般飘到他身后，手轻轻一抖，第一个活扣准确地套住了他的脖子——用的是“三管齐下”。　　侯二端的是手段老辣，他用“脖套”将四嘎子放倒在地，两分钟不到，还没等四嘎子完全缓过神来，“三管齐下”就已功德圆满——四嘎子的胳膊勒成了藕节，使得他强壮的胸大肌格外显眼地向前挺起，而斜刺刺“煞”进肉里，勒着肩窝、脖子和脚踝的三个活扣，把他的身体绷成了一张拉开的弓。　　强烈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四嘎子躺在地上咬牙死扛，不说软话反而笑出了声：“干部，你这‘三管齐下’有点意思啊。只是我没弄明白，我不就是‘量了把米’（嫖了一次妓）嘛，用得着这样大刑伺候吗！？”　　 侯二很满意地搓着手，上下打量捆成了肉粽子的四嘎子，像米开朗基罗欣赏刚完工的伟大作品《垂死的奴隶》：“不错啊，四嘎子，还蛮识货的。不是和你解释了嘛，怕一副‘破手镯’锁不住你这大腕啊。你好好的别乱动，不然活扣会越动越‘煞’，也别太着急，你这点裤裆里的破事不算什么，明天早上把罚款一交，立马就可以走人。”　　 两位值班民警出门时，走在后面的肥罗把吊扇开关拧到了最大一档。　　 呼啸的凉风咆哮而来，尽管正是仲夏，四嘎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恶狠狠朝着讯问室的门啐了一口：“妈的，‘量了把米’凭什么绑老子！？真是做人莫犯法，犯法就是鸡和鸭，随便公安抓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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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　　老李外传之九：侯二被朱光富灵魂附体，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想象　　　　　　　　　　　　 再说朱光富离开东湖楼饭庄后，先回了一趟家。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这才带着贾修全来到了派出所。　　　　 肥罗和侯二把情况仔细向朱光富作了汇报，又把四嘎子的所有东西，以及讯问笔录呈上请他过目。　　　　 朱光富给弟兄们撒了一圈香烟，自己也点上一支，翻开讯问笔录认真审阅。趁着这当口，贾修全把晚饭时八爷喧宾夺主、泼酒发疯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肥罗和侯二听了都义愤填膺，都应该有所表示，肥罗说，这还了得，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不是打头儿一个人的脸，而是打咱们红墙巷派出所全体干警的脸！　　　　 侯二也不甘落后，骂道，他娘的，他们不是想捞四嘎子吗？我就不信邪，我刚才手还轻了，应该绑这小子一个“二龙夹珠”，绑断他两根肋骨，替头儿出口恶气！　　　　 朱光富却并不领情，甚至有点恼火贾修全嘴上没个把门的。他放下讯问笔录，拿起四嘎子的汉字显示传呼机把玩着，像在琢磨什么，半晌后摆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说这点小事犯不着公报私仇，韩信当年先受胯下之辱，而后封侯拜相，我今天被五粮液泼胯，说不定还是吉兆，只是有个事情我没想明白。朱光富顿了顿，选择着措辞，他们今天花两三千块摆这桌酒目的是什么，减免罚款？不对，老李自己主动提出要追加罚款；捞人？也不对，八爷应该比我们熟悉套路，罚了不关，关了不罚，一般都这么处理，似乎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贾修全用力点点头，说是有点不对劲，莫非四嘎子屁股上还有其他什么屎，他们做贼心虚，想探探咱们的口风？　　　　 以前所里开案情分析会，都是由正印所长大刘主讲，朱光富只能接接话尾子。后来大刘混了个刑事侦查的自考本科，更是开口“现场勘查学”闭口“DNA破裂鉴定”，把朱光富这个政工领导当成了玻璃人。只是到了快散会时，大刘才会想起什么似的扔出一句，“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再安静几分钟，请朱教导员宣传鼓动一把，大家‘呱唧呱唧’”。呱唧呱唧是鼓掌的意思，这种轻佻的说法无疑深深地刺激了朱光富。大刘“进步”去了省厅处级干部培训班学习后，朱光富受的刺激更大，他知耻而后勇，钻山打洞找了个转业到省警官学院的老战友，也弄了个易学更易考的刑事侦查函授本科在读。　　　　 现在江山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轮到朱光富主持案情分析会了，他当然要现学现买，理论结合实际，抖抖函授来的知识，以正视听。　　　　 朱光富露出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神情，拿起一张材料纸笔走如风，写完后请大家移驾观瞻。　　　　 纸上画着两个大圈圈，一个圈圈里写着“摆酒目的、隐情、当事人背景→外情”，另一个圈圈里写着“五千块钱、汉字显示传呼机、中华香烟、午间嫖妓、骄奢淫逸、（通联方式）、→内情”，圈圈明显要比阿Q画得圆，箭头更是不怒自威。　　　　 三个围观者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朱光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清了清嗓子。　　　　 “如果我们把英国绅士夏洛克·福尔摩斯称为痕迹学的鼻祖，那毫无疑问，比利时小老头赫尔克里·波洛则是犯罪心理学的代言人”。　　　　 这个开场白把大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作洗耳恭听状。朱光富喝了口水，继续一言谈。 “我想从心理学和痕迹学的角度进行分析，继而阐述我对本案的一些看法。其实心理学也好，痕迹学也罢，都与近、现代刑侦分析、实践所强调的‘事跟物（动机）走，物（动机）跟人走’密切相关”。　　　　 三个围观者稍微有点烦了，希望坐庄的朱光富能尽早说人话，说完快点收工。朱光富发现竖子不相与谋，只得拨冗去繁，直接进入主题。　　　　 “老李，也就是魏氏集团的副总经理李亚鹏，为什么要摆这样一桌酒？光五粮液就是六瓶，菜肴更是山珍海味水陆俱陈，两千块绝对打不住，目的何在？减免罚款？捞人？得不偿失啊，”朱光富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今天我和贾所赴这个‘鸿门宴’，更多也是想搞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　　　　 尽管这话有点胡说八道，可也算为前面贾修全的口无遮拦硬挺了一把。　　　　 “我跟大家透露一点机密，在局里多次召开的科、所、队负责人通气会上，局领导要求在保密的前提下，注意监控有走私、盗卖文物嫌疑的魏百万以及佘十万团伙。为什么要保密呢？是因为这两个团伙背景都不小，来头都很硬扎，局里怕没有证据打草惊蛇，画虎不成反类犬，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两个团伙肯定是有问题的”。　　　　 “至于四嘎子，他的背景我大概了解一点，恶名卓著的混混一个，打架斗狠是行家里手，而且有故意伤害的前科。他以前跟过佘十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现在跟魏百万，明面上是卡车司机，背地里呢？为什么因为一个无关痛痒的嫖娼，竟然惊动集团的副总经理大摆宴席出面捞人？我基本同意贾所的分析，四嘎子屁股上应该还有屎”。　　　　 “屎”字刚一出口，朱光富立刻为这个不雅的词而后悔不迭，当即决定用一连串华丽的辞藻弥补。　　　　 “以上就是我界定的第一个框框——扑朔迷离的摆酒目的、亟待了解的隐情、神秘莫测的当事人背景，构成了疑窦重重的外情”。　　　　 “另外我界定的的第二个框框，也就是所谓内情，细究之下完全可以支持、佐证外情。首先，四嘎子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备用金的解释有疑窦，据我了解，绝大部分单位的预支款都是月初发放、月末结清，现在是月底，他为什么可以预支五千多块备用金？他开的是四吨的解放卡车，以百公里耗油十二公升计算，五千块钱加油可以跑两万公里，而交过桥、过路费只怕可以交到美国了。另外魏氏集团的车跑长途的并不多，他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备用金？那如果不是备用金，这钱是怎么来的？老李亲口说的，四嘎子一个月撑死收入只有三百块收入啊。”　　　　 “大家再来看看这台汉字显示传呼机，是美国摩托罗拉牌的，市场价格不会低于两千块。我们都是国家干部，因工作需要配发的传呼机还都是数字型的，价格不过八九百块，在我的印象中，分局领导里面好象只有牛局长和羊政委用的才是两千块的‘汉显机’，而四嘎子是一个卡车司机，为什么会有如此高档的机子？真是公司配发的吗？公司为什么要给一个卡车司机配发如此高档的机子？目的何在？”　　　　 朱光富见大家听得渐入佳境，适当插科打诨，以缓解气氛锦上添花，“如果是给一个开进口小车的司机配发如此高档的‘汉显机’，还勉强说得过去，领导有时候需要迎来送往，需要应酬交际，喝喝酒跳跳舞送个小姐什么的，联络司机比较方便，可四嘎子是一个拉笨重货物的卡车司机，这样的奢侈配置显然是高射炮打蚊子”。　　　　 “大家再看这条‘传呼机链’（将传呼机和皮带连接在一起的金属链条），就算机子是公司配发的，这条链子总应该是自费的吧？这可是一根24K镀金的‘传呼机链’啊！市场价格不会低于两百块。还有这中华软包香烟，三十块一盒，真是魏百万给的？魏氏集团有几十台车，魏百万凭什么青睐一个卡车司机？”　　　　 朱光富之所以对奢侈品的行情了如指掌，是因为他虽然仕途不顺，老婆却娶得好，岳父大人离休前是市政协副主席，朱光富节假日的主要工作就是陪着副主席的千金逛大街。　　　　 “大家再想想，什么人中午会去嫖妓？而且是去本市惟一的四星级酒店华天大夏嫖妓？不外乎两种人，最有可能的第一种人是外地的观光客，甚至就是住在华天大夏的，我们去所以选择中午去查华天大夏，也是想尽可能缩小打击面，抓点外地嫖客敲打敲打不懂事的华天大夏就算了，显然四嘎子不属于这种人。另外一种人是本地的有钱人，欲火攻心，又怕到天桥底下随便‘量个米’掉价，这才到华天大夏找四百块一‘炮’的高价‘米’败火，可四嘎子算这种人吗？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放一‘炮’的啊，他的钱哪来的？”　　　　 “还有就是为什么我们前脚抓了四嘎子，后脚杜八爷捞人请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们之间是如何通联的，信息为什么这样灵通？难道四嘎子这个卡车司机还配备了跟班？为什么魏氏集团要如此密切关注四嘎子的一举一动？”　　　　 朱光富的分析有一定道理，可他不该把分析当成了冗长的演讲。为了不至于让三个听众打瞌睡，他恩威并施，又发了一圈香烟，这才结案陈辞。　　　　 “我最后再赘述一个探案故事，是我从刑事侦查本科课外读物里看到的，说出来启发启发大家的思维——元朝时，武平县（今内蒙古宁城一带）有个叫刘义的到官府告嫂嫂，说嫂嫂勾结奸夫害死了他的哥哥刘成。县令丁钦审理这个案子，他亲自勘验了刘成的尸体，却没有发现半点伤痕，因此不能结案，心中非常忧闷。妻子韩氏问他怎么了，丁钦就把案情告诉了她。韩氏很自信地说：‘死者的头顶上应该钉有一颗铁钉，钉盖被锅灰涂抹，因此看不出痕迹’（恐顶上有钉，涂其迹耳）。丁钦按照妻子的提示重新勘验，果然如此！案子了结后，丁钦把卷宗呈报给上司、辽东按察史姚忠肃。姚忠肃亲自召见丁钦，并询问了破案经过，丁钦如实陈述，并夸耀自己老婆机智过人。不料姚忠肃沉思片刻后，追问丁钦‘你夫人和你成亲时可是黄花闺女？（若妻处子耶）’丁钦据实回禀上司，说‘她是前夫暴病身亡后改嫁给我的（亡夫再醮）’。姚忠肃听他这么说，立即命令将韩氏的前夫开棺验尸，发现死者的头顶上也钉有一颗铁钉。于是将韩氏缉拿审问，重刑之下，韩氏终于招认了钉杀前夫的罪行。后来元代无名氏杂剧《包待制勘双钉》，以及此后的《双钉案》、《梁上眼》，甚至京剧老旦本工戏《钓金龟》等，都是根据这个案子改编”。 　　“我之所以说这个探案故事，是直觉告诉我，四嘎子这起嫖娼案背后有隐情！他就像刘成脑壳顶上那颗杀人的铁钉，背后应该还有一连串隐藏的罪恶铁钉！只是因为铁钉上涂抹了掩盖的锅灰，我们一时没有发现罢了。现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上午上班前我们不能擦掉铁钉上的锅灰，那么捞四嘎子的电话、纸条，甚至是上级命令，肯定会铺天盖地而来。现在我们再合计合计，把手上的材料认真对一对，看能不能选准一个突破口”。 　　　　 肥罗和侯二到底是一般干警，业务水平要比读了刑事侦查函授本科的朱光富差些，尽管一开始有点嫌朱光富罗嗦，可听到后面，完全是如醉如痴点头如捣蒜，景仰之心有如滔滔江水，甚至两人还动了要去镀镀金、读读书的念头。但是，正经八百警官学院四年本科毕业的贾修全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朱光富这纯粹是扯鸡巴淡，是公报私仇，是读函授读蠢了，脑壳不仅没晒干，反而进了水——花几千块摆酒目的何在？四嘎子和魏百万沾亲带故啊，怕你派出所吃大户，又打又罚，整个拘留十五天谁扛得住？再说人家有钱，巴结巴结你这个土地爷不行吗？至于五千块备用金、摩托罗拉汉字传呼机、中华香烟、中午嫖妓等，都可以用‘偶然性’来解释，根本不宜作为证据链来分析，因为刑事侦查是一门严肃的学科，证据链要求必须是相对完整、独立的证据，才能互相印证，也就是说1加1可以等于2，但0﹒5加0﹒5却未必等于1，而且“疑罪从无”是民主法制观的基石，过分质疑“疑罪”，就是在效仿秦桧、万俟卨的“莫须有”，至于把参考读本里的野史、传奇套用在刑侦实践中，更是一相情愿的想当然，是缺乏专业精神的“土法炼钢”！　　　　 当然，贾修全可以这么想，但绝不可能这么说，因为毕竟朱光富是现在的一把手，人民警察是准军事化部队，服从命令尊重上级是铁律，在业务探讨的范围内，你可以发表个人意见，但你不能全盘否定领导的提案，要不“众人皆醉你独醒”，也没见你混个局长当当啊！再说了，朱光富被人灌了一裤裆的酒，适当借题发挥，插上想象的翅膀遨游遨游，惩治个把替罪羊出出气，也是看情有可原的。　　　　 想到这里，贾修全决定紧紧团结在以朱光富为核心的派出所领导班子周围，全力支持朱光富的奇思妙想，他看了肥罗和侯二一眼，说头儿的分析充满了严肃性、科学性和准确性，现在只剩下可行性，具体案子是你们办的，你们再把情况谈细点。　　　　 肥罗说他下午摸了四嘎子的底，这小子有三次前科，两次是因为打架斗殴被治安拘留，一次是因为吸毒被强制戒毒。另外他刚才搜四嘎子身时，发现四嘎子左脚踝关节处有几个新鲜的针孔，极有可能是注射毒品留下的。　　　　 肥罗这话让朱光富眼睛一亮，忙追问：“他身上有‘粉’（毒品）没有？”　　　　 肥罗摇摇头：“我连他鞋子都搜了，确实没有”。　　　　 朱光富有点泄气，于是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侯二，侯二搜肠刮肚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根据那个和四嘎子“做生意”的“米”（妓女）交代，四嘎子日她时，收到了好几条传呼短信，不仅“停了一次工”，出去回了电话，还上了一趟厕所。“极有可能四嘎子一边‘量米’（嫖妓），一边搞毒品交易”！侯二被朱光富的奇思妙想灵魂附体，极具想象力地说道。　　　　 一把罪恶的钉子在黑暗中忽隐忽现，朱光富刹那间发现了铁钉上涂抹的锅灰：“侯二你说什么？四嘎子‘量米’时接了好几个传呼短信？”　　　　 “是啊，他看了最后一条短信后，还去了一趟卫生间，紧接着就被咱们抓了嫖娼现行”。　　　　 “妈的，终于揪住狐狸尾巴了”，朱光富兴奋地一拍桌子，拿起四嘎子的汉字显示传呼机招呼大家围拢过来，“你们看，四嘎子开始‘量米’的时间大约是中午一点半，可他的传呼短信记录从中午十二点往后全是空白，他为什么要在咱们抓他之前急着删除短信？被删除的短信是什么内容？”　　　　 “肯定是见不得人的短信！”　　　　 “一定是毒品交易信息！”　　　　 “最起码有人跟他通风报信！”　　　　“都别瞎猜了，马上去传呼台，调短信记录！”朱光富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老友来顶
　　好文，路过留名。
　　好帖。。　　
　　一○九　　老李外传之十：一针“杜冷丁”下去，四嘎子立刻竹筒倒豆子　　　　　　 用塑料物证袋装着的那支“化隆造”仿**式手枪就摆在眼前，四嘎子明白大限将至，而之后朱光富这个善于攻心的政工干部的一番话，更是让他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朱光富此时已经用不着声色俱厉，相反说的每一句话都推心置腹，都站在四嘎子的立场上考虑。　　 他主动点了一支烟给四嘎子，说你可以不承认这枪是你的，但卖淫女的指证和枪上指纹你洗不掉。我是个老兵，一闻就知道，这枪最近击发过，而且不止击发过一枪，击发时间应该在四十八小时以内，我说的对不对？当然，这需要做击锤以及枪膛遗留物检测。　　 你这枪里还剩三发子弹，你可以说打出去的四发或者三发子弹是打麻雀（**式手枪满弹匣是七发子弹），当然这同样需要预审处的那帮大爷相信。对了，你是打算在这里说还是到预审处说？　　 在这里说你可以躺在担架上，身上箍着固定胸廓的胸带和大膏药，等下如果肋骨实在痛得厉害，或者你的毒瘾发了，我还可以叫医生给你打针“杜冷丁”。　　 到预审处说可能环境要差点，那帮大爷的脾气也比我火暴点，你是过来人，应该比我清楚。不过他们问的问题应该和我的一样，比如过去四十八小时你在干什么？枪是哪里来的？打出去的子弹是打麻雀还是打人？如果是打人，那为什么要打？你的同伙、也就是给你发短信的是谁？　　 当然，那帮大爷在问你之前，可能会先把你家里、你的工作场所，包括你那台破卡车仔仔细细搜上若干遍，你估计他们会搜点什么东西出来？哦，传呼台的短信记录就不麻烦他们了，我已经叫侯二去调了，他刚刚跟我打了电话，说调两个月的没问题。　　 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朱光富平心静气，喝了口茶，又点起一支烟，继续唠叨。
　　 你是老江湖了，你肯定应该晓得，这枪的弹道检验报告出来后，预审处那帮大爷会马上比照几年来的所有枪击案，这是常规套路，然后该并案的立刻并案，你估计并案结果会怎样？　　 如果到这时你还不肯说，那帮大爷的火暴脾气会立刻发作，他们不会像我一样菩萨心肠给你打“杜冷丁”，但保证会给你打木夹棍，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啊，连岳飞岳武穆都扛不住，你估计你能扛多久？另外像那些保留节目，大风车啊（前面介绍过的、把犯人吊在吊扇上转）、挂半边猪啊（把犯人单手单脚吊在铁窗护栏上）什么的，估计他们也会迫不及待让你表演。　　 当然喽，就算你不愿意在这里说，不愿意给我和弟兄们面子，我们光凭这支枪，也会立个把小功，可如果你看得起我和弟兄们，在这里说了，让我们立个把大功，肩膀上添颗把星星，那我向毛主席保证，我姓朱的绝不会亏待你。　　 别的牛皮我不敢吹，到号子里让你当大油我却可以拍胸脯！武猛子你认得吧？看守所的所长，他是我老战友，我们是同一年的兵，好得共裤连裆，我正经八百跟他打个招呼，保证你进去后一不上脚镣，二不服水土，第一天就睡头铺。　　 朱光富很高兴，一高兴就唐僧般唠叨，还将心比心赌咒发誓。而利用这点时间，四嘎子躺在担架上也想通了——这支枪索命太多，并案的结果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扛是扛不住了，妈的！反正是一死，脑壳掉了碗大个疤，还不如捞点眼前的实惠，谁让狗日的魏百万和李亚鹏不来捞老子？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由衷赞道：“朱所长啊朱所长，你不去预审处‘坐柜台’（当预审员），真是埋没人才！”　　 朱光富也笑了，打个拱手，唱个大喏：“客气客气”。　　 四嘎子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又问：“您说的和武猛子打招呼是真的？您要是放我的鸽子，那我岂不是狗咬猪尿泡——空喜欢一场？” 　　 朱光富收敛了笑容：“四嘎子，按道理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但你如果卖我这个人情，我姓朱的保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就像当初李亚鹏进谏魏百万说过的一样，四嘎子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人，他很清楚眼下自己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把牙一咬：“那好吧，朱所长，我全撂，不过撂之前，请您先给我来针‘杜冷丁’”。　　 一针“杜冷丁”下去，熬了大半夜的四嘎子马上龙精虎猛，这回他说话算数，竹筒倒豆子，把几年来自己参与、了解的，关于魏百万以及佘十万集团的罪恶勾当撂了个干干净净。　　 兵贵神速，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在市局的统一部署下，数十个由户籍警、刑警、特警、武警等多警种组成的抓捕小组迅速出击，直扑魏百万、佘十万犯罪集团各骨干分子的窝点，一举抓获了包括首犯魏百万、佘十万在内的犯罪嫌疑人四十余名。　　 然而，奉命抓捕魏百万心腹、魏氏集团副总经理李亚鹏的小组却扑了个空。　　
　　一一○　　　老李外传之十一：一顿酒喝掉七名人命　　　　
对于即将来临的危险，老李天生有着猎犬般敏锐的嗅觉，当他在东湖楼饭庄包厢的门口，亲眼目睹了朱光富两腿间酒水淋漓的狼狈，又仔细听取了两个陪酒小妞的汇报后，只觉得五雷轰顶，他不愿和醉得神智不清的八爷过多纠缠，连夜匆匆赶到魏百万家中，作了当面汇报。　　 魏百万问老李怎么看，老李直言相告，说感觉不妙，八爷一杯酒倒在朱光富裤裆里，姓朱的肯定要报复，四嘎子屁股上屎太多，又不是铜牙铁齿的人，大刑之下，只怕会全撂了，不如现在就跑路，避避风头再说。　　 魏百万迟疑了片刻，说四嘎子枪已经藏好，又是见过风浪的人，哪那么容易全撂？再说他身上有好几条人命，全撂了头一个“打靶”的就是他，他会不晓得？至于那个朱光富，是个屁都不算的小角色，手上又没有证据，要报复也不过是痛打四嘎子一顿，多罚点款多关他几天，还能怎么样？如果现在急着跑路，错过了捞人时间，那他倒是真有可能全撂了。而且公司这么大一摊，好几百号人，哪能说跑就跑，要跑也得等明天打听清楚情况再说。　　 魏百万不仅不肯跑路，还反过头来劝老李，说警察办事的效率一贯拖沓，另外魏氏集团也不是泥捏的，自己花那么多钱买来的帽子更不是纸糊的，见招拆招，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老李说不过魏百万，只能苦苦相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捞人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魏百万却固执己见，铁了心学史可法，誓与扬州共存亡，还说什么几天前刚请大藏寺的释烨方丈六爻占卦，卦上说“乘盛吉之运，可得他人之助，而诸事顺畅，家业有成，大致吉利之运也”。　　 老李万般无奈，只得自作准备，他先到公司收拾了几年来所有的帐本，带上几乎天天翻阅的、八爷赠送的“经熊版”《圣经》，又从保险柜里提了五万块钱，一股脑装上车，这才回家。　　 回到家已是夜里十一点，他把老婆孩子从被窝里叫起来，送到附近一家宾馆安顿好，自己却又开车来到了魏百万家对面的马路上。　　 天刚亮，抓捕魏百万的浩大车队震惊了一夜未曾合眼的老李，他来不及多想，掉转车头接上老婆孩子，一路西行，驶向自己的老家陇西。　　 车刚出城，反侦查经验丰富的老李就丢弃了吉普车，带着一家三口上了火车。　　 再说魏百万、佘十万等大佬落网后，两个犯罪集团犯下的惊天大案不仅惊动了省里，连中央也作出了批示，严令一查到底。于是，浇注文物贩子林智勇以及竹联帮打手尸体的混凝土基础被凿开，三具尸体重见天日；包括“唐窑”白釉圆盖炉在内的一大批被盗卖的珍贵文物顺利收缴；魏百万、佘十万犯罪集团旗下巨额的资产被冻结……　　 然而，案件调查到此，专案组发现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如果不把魏百万犯罪集团的二号人物李亚鹏抓捕到案，同时顺利追缴他手上的所有帐本（重要证据），这个案子还真结不了案。　　 于是，协查通报一直发到了乡镇一级派出所，通缉令也贴满了大街小巷。　　 陇西因为是老李的老家，成了排查的重中之重。他尽管早有准备，提前制作了好几张假身份证，钱也带得比较足，可拖家带口行动不便，成了惊弓之鸟，逃亡的每一天无不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老李是个很顾家的人，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最难以割舍的就是老婆和孩子。他做事极其谨慎，走一步看三步，虽然是个“话痨”，但自己的事情从不许老婆过问，甚至把话挑明了：“告诉你就是害了你”！他现在的老婆是续的弦，是魏百万的远房侄女，一个老实本分的炀县籍农村妇女，而正是因为她的老实本分，老李被捕后，她基本上没受牵连。　　 在经历了几次深夜排查侥幸脱险后，望着战战兢兢的老婆，老李想到了自首，他反省自己的前半身，总结出两句类似“心灵鸡汤”的人生感悟，一句属于“天算”的宿命论，是东周郑庄公说过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也就是后来《无间道Ⅱ》中通俗化了的台词：“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另一句属于无厘头的黑色幽默，叫“一顿酒喝出几条人命”，是从“人算”的技术层面来分析的。他把出事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捋了一遍，最后找到了症结所在——就是那顿“了难酒”喝坏了，如果不是八爷酒后无德，用五粮液清洗朱光富的“小和尚”，现在四嘎子早出来了，哪会沦落到一家人亡命天涯！？　　 老李恨死了八爷，继而迁怒于杯中之物，从此痛下决心，滴酒不沾，开始信奉“酒是夺命散，伤身惹祸端”，转而移情别恋，爱上了饮茶品茗，清心养神。当然，他恨归恨，可还用得着八爷，他跟自己算了一笔帐——他在陇西当“摸金校尉”的勾当年月已久，只有天知、地知、墓穴中的死人知；他自加盟魏百万集团第一天起，就开宗明义，反对杀人，还私下里多次跟魏百万推心置腹，说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出来混，是求财不是打架斗狠，所以手上不仅没有命案，甚至连魏百万组织四嘎子等杀手召开“了难”动员会时，他都是能走就走，能躲就躲，如果实在躲不开，他就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魏百万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是在为老婆孩子守住“保命底线”，而他的老婆也是自己的侄女，再说自己用的是老李的眼力和脑子，不像四嘎子那样的亡命徒卖的是暴戾，也就随了他，远没有此后的湖南悍匪张军那样不近人情，自己杀了人还强逼小兄弟在尸体上补一枪。　　 老李自学过的法律书籍不会比一个法学院四年本科生少，比照相关法律，他觉得自己最大的罪就是作为魏氏集团的二号人物，组织、参与了一系列盗卖文物案（其实严格来说，“盗文物”这宗罪他也没有直接参与），获罪应该在“打靶”（死刑）和“暂缓打靶”之间。如果有自首和立功情节，“暂缓打靶”应该是板上钉钉的，手气好一点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判无期。　　 老李动了自首的心思，立功的“觐见礼”更是早有准备——他料到专案组没有魏氏集团的帐本根本无法结案，因此跑路时首先带走的就是厚厚一摞帐本。　　 当年威虎山上栾平想把联络图献给坐山雕，不幸被假胡彪摆了一道，最后成了枪下之鬼，老李可不想学栾平，他的“觐见礼”是用来保命的，一定要安安全全、众所周知地交到决策者手中——他听说过有些地方的个别警察一到了破大案、要案时，往往会立功心切，或装聋作哑，或明知故犯，把自首犯当成“抓获”写进案卷。　　 虽然这极有可能是以讹传讹的江湖谣传，老李却不敢有半点大意，他必须精心为自己挑选一个信使兼见证人，这个人不仅要在专案组领导面前说得起话，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老李想到了八爷。当八爷接到老李的电话时，不是大跌眼镜，而是直接把眼珠子掉到了地上。　　 平心而论，八爷还是一个蛮讲义气的人，尽管魏百万犯罪集团的覆灭，绝对是属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自己“酒泼朱光富裤裆”，却是导致“东湖楼事变”的导火索，因此，“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死”的愧疚一直萦绕在八爷心头。　　 老李又是何等睿智之人？八爷愈是心有不安，他愈是只字不提，相反还一迭声的对不起，说自己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差点“连累八爷”。听了这话，八爷心头一热，几乎动了包庇窝藏的念头，问“兄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老李当然不会再“连累”八爷，他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想法，八爷当即大喜过望，因为这实在是一个绝妙的“双赢”计划——老李不仅可以软着陆，八爷更可以再次扬名立万，另外，这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极具轰动效应的独家大稿。　　 老话要倒过来说——败也萧何，成也萧何。八爷答应充当信使和见证人后，老李长出一口气，他在八爷赠送的那本《圣经》扉页上写下了这两句（段）话：　　 “你看天上的飞鸟，不种不收，也不存，上帝让它饿死了么？”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原罪，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人的一生其实就是和心魔搏斗的一生，有时赢了，有时输了，大部分寻常本份的人最后都在拉锯战中打了一个平手——老李在给自己打气，他要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要在把即将来临的牢狱之灾当成一次“与心魔的搏斗”。　　 长话短说，经过八爷的精心斡旋下，“双赢”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老李因为有自首情节、立功表现，从轻发落判了个无期，只是可怜了魏百万、佘十万、四嘎子等七名“恶首”，因“作恶多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　　 几家欢笑几家悲，顶子为什么这样红。八爷因为一篇洋洋洒洒万余字的特稿《死囚浮生记（引题）——他从地狱归来（主题）——零距离接触盗卖文物、暴力刑事犯罪集团主犯李亚鹏（副题）》，荣获当年的“全国新闻奖”（政法类），并籍此跨入高管行列，当上了报社的副总编辑。　　 因该案加官进爵的，当然还少不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朱光富和他的弟兄们——红墙巷派出所记集体二等功一次，贾修全、侯二和肥罗被通令嘉奖，朱光富本人更是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进步”，荣升为分局副政委。　　 老李下判后，很乐观地念叨着“无声黑白，生死难猜。千里之外，应有禅机”，被递解到了进圃山服刑。当然，他的乐观不是盲目的——此时远在北京的八爷并没有忘记这位给自己带来了荣华富贵的老友，通过打招呼、写条子，电话遥控、远程温暖，再加上老李的传奇经历轰动一时，他本人更是人中之龙，管教干部从上到下都给三分面子，于是顺理成章坐上了进圃山三千犯人中的头把交椅，第一天就当上了大油中的大油——支积办主任兼严管队积委会主任。　　
　　作者：▉小酷▉　回复日期：　　　　　－－－－－－－－－－－－－－－－－－－－－－－－　　这位酷哥,不知道你回的这些想说明什么...　　　　楼上有人说你表达能力不行,但我认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我拜读过你的大作,油水少了点,没什么营养.　　　　姑且不谈你的那些经历,首先遗憾的是:你不知道一个关注监狱文字的读者,需要的是什么...　　
　　离强壮很近哦,我正在看到第九页....嘿
　　拜读。
　　一定要学习！
　　作者：维克多光电　回复日期：　23:49:38　
　　　　作者：▉小酷▉　回复日期：　　　　　　　－－－－－－－－－－－－－－－－－－－－－－－－　　　　这位酷哥,不知道你回的这些想说明什么...　　　　　　　　楼上有人说你表达能力不行,但我认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我拜读过你的大作,油水少了点,没什么营养.　　　　　　　　姑且不谈你的那些经历,首先遗憾的是:你不知道一个关注监狱文字的读者,需要的是什么...　　---------------------------　　?　　
　　作者：强壮的弱者　回复日期：　9:25:15　
　　　　作者：维克多光电　回复日期：　23:49:38　 　　　　　　作者：▉小酷▉　回复日期：　　　　　　　　　－－－－－－－－－－－－－－－－－－－－－－－－　　　　　　这位酷哥,不知道你回的这些想说明什么...　　　　　　　　　　　　楼上有人说你表达能力不行,但我认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我拜读过你的大作,油水少了点,没什么营养.　　　　　　　　　　　　姑且不谈你的那些经历,首先遗憾的是:你不知道一个关注监狱文字的读者,需要的是什么...　　　　---------------------------　　?　　---------------------------------　　我是说▉小酷▉
　　一一一　　　如果说老李是魏忠贤，那我最多是安德海　　　　　　　　　　　　了解了老李波澜壮阔的传奇经历后，我只有一个字：服！！　　　　只有一句话：I服了YOU！！　　　　如果一定要在这个字和这句话前面加一个时间，我希望是七年（我最多还有七年刑期）！！　　　　从此，我铁了心做老李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决心除管教干部之外，捍卫老李对支积办的绝对领导！当然，支积办的工作简单安逸，甚至简单得我都不好意思说。劳改支队犯人的减刑是用积分来考核的，挣一分减一天刑期。每个犯人月平均分为五分，由我们代表支队按中队犯人总数把积分下发至队里，然后由各中队分配。　　　　新犯人头三个月一般只象征性地给一、两分，谁有过违规违纪行为还可以扣掉，包括像内务卫生没整理好、收工时工具没摆放整齐等，所有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借故拿来扣分。扣下来的分到哪里去了？当然全加在积委会主任、委员以及头脑灵活会来事的犯人头上，老李和我需要做的只是监督各中队积分考核的总数，与我们下发的分数是否相符。　　　　井下中队的犯人因为劳动强度大，而且工作有一定风险，挣的分可以乘以系数：普通工种系数是1.2，在工作面第一线打眼放炮的系数是1.5。我曾经看见过某犯人一个月的考核竟然高达是32.5分，这意味着他坐一个月的牢，竟然减掉了一个多月的刑期！　　　　当然，考核分挣得这么多的毫无疑问是大油大拿，他们不仅平时挣分多，再加上经常搞些表扬、专项奖，年底再评个改造积极分子，减刑那叫一个快，可问题是，按规定所有地面工种的犯人都不能有系数，这就使各中队的主任、委员、三大员们深感头痛，他们既不想下井，又想多挣分多减刑，鱼和熊掌之间，他们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据说爱因斯坦的智商高达165，是天才里面的天才，而在我看来，人出于对自由的渴望，所迸发出来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所挖掘出来的智商潜能，完成可以和现代物理学奠基人媲美——大拿们先恩威并施、以威为主，把金子一般珍贵的分数截流下来，然后在确保自己中队没人“点炮”（告状）的前提下，做表时按三六九等，偷偷乘上系数报到老李和我这里。　　　　这样操作最大的困难是要过中队管教干部那一关，因为做好当月的积分考核表交到支积办之前，得先由中队管教干部审核。一个中队的犯人撑死只有150人，干部没有理由看错考核表，尤其出错的还是中队的大拿大油们。那么，既然干部可以眼拙，可以没有看出制表时给不该乘上系数的人乘上了系数，老李和我再怎么耍得大说到底也是犯人，水平当然要比干部低，更可以犯些小错误。至于干部为什么会眼拙，那就属于功夫在诗外，只有天知地知。　　　　可话说回来，这样捞分其实还是小儿科，更让人佩服得有如滔滔江水的事不胜枚举，某次一超级大拿（捕前系煤矿老板，真正的富可敌国田连阡陌，当时的座驾就是价值百万的豪华捷豹XJ6）因为家族生意的原因，必须立即出狱（该大拿因故意伤害被判13年，通过积分惊人地减刑5年9个月，已服刑6年9个月，尚需服刑6个月），他和他的家族在钻山打洞、挥金如土后，终于摆平了上上下下的关系。　　　　一天晚上，我在确保了师出有名（姬队长暗示、老李明示）的前提下，和该大拿偷偷溜到支积办，掏出从外面带进来的美国进口特效消字灵，把几年已经来做好的、该大拿所有的积分表按比例进行了修改，凑足了180分（6个月刑期）。一个星期后，该大拿阳光灿烂地钻进迎接他的豪华捷豹XJ6，一溜烟离开了进圃山。这种事点到为止，不宜赘述。　　　　　　前面说过，支积办实际的工作人员只有老李和我两个人，可由于“庙小菩萨大”，还没有哪个犯人敢不巴结我们，尤其是各中队的积委会主任、委员这些大油大拿们，指望我们多“提携”“照顾”，就得在长年累月的“交流”中，给我们留下良好印象。这可不是临时抱佛脚就做得好的，他们既要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有求必应，还得未雨绸缪全方位地考虑到我们的需求。比如季节变换时提前送几套订做的“毛料囚服”，逢年过节时记得摆酒设宴和我们“欢度佳节”，平日里肉菜果蔬更要悄悄地送来，尤其是要及时进贡老李喜好的各色上等茶叶。　　　　一次，一个积委会主任给我们送了一盆家里带来的“蟹粉狮子头”， 老李和我吃完赞不绝口，导致大家有样学样，一窝蜂要家里送，搞得后来我吃肉丸子吃得想吐。　　　　总之，人与人的交往，哪能求人靠前不求人靠后？只有持之以恒地润物细无声，才能取得我们的信任。这些前期的铺垫是冗长且需要极大耐心的，有点象化蛹为蝶的过程，很是能考验人的实力、意志以及社会活动能力。不过，对大油大拿们而言，同样是为了提前出狱，花在我们身上的精力钱物，绝对要比往干部或法院头上砸钱节约得多，而羊毛出在羊身上，大油大拿们在中队也是想尽办法克扣其他人，至于那些被克扣的犯人中不乏卧薪尝胆的“潜底蛟龙”，他们一旦成长为大油大拿后，会变本加厉地克扣“鱼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个良性循环已是司空见惯。　　　　另外，大油大拿们还必须在中队能绝对罩得住，不能我们今天刚帮他办了事，明天就有人到狱政科“点炮”（告状）。不过话说回来，实在有人“点炮”我们也不怕，无非是鱼死网破，大油大拿们“破坏改造”的罪名比我们严重得多。　　　　　　如果把进圃山比喻成紫禁城，那管教干部按职务高低就是皇帝、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三千犯人就是紫禁城里的太监团队，老李和我就是阉党头子魏忠贤或者安德海——当然我还不能跟老李相提并论，他如果是有九千岁之称、权倾朝野的司礼太监和提督东厂太监魏忠贤，那我最多只是狐假虎威、利用老佛爷名头打打秋风的安德海。　　　　我对物质生活的不懈追求真的非常有限，不过吃点喝点穿点用点，而老李和各中队积委会主任、大油大拿们的本事却大着呢，列宁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俗话也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老李之所以很罩我，除了我会来事、知趣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一直偷偷把克扣下来的积分卖给相对富裕的井上各中队。他其实对我的要求并不高，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他需要我在他的“禁脔”面前做一个瞎子和聋子，至少要“井水不犯河水”，永远保持沉默。　　　　至于各中队的主任、大油大拿们，就更不是省油的灯，因为县官不如县管的缘故，他们不仅可以充分利用自己能够控制的各种公共物质，如肉、蛋、米、面、药、卫生用品、各种井下器材等大作文章，还可以时刻敲打自己手下的板油们从家里拿钱给他们烧香。　　　　当然，这钱是不能那到劳改队里来的，事实上也没必要，一般的套路是这样，甲大油许诺给乙板油加多少分，或者安排什么比较安逸的活计，再或者干脆就是眼睛一瞪“棍棒之下出好人”，威逼加利诱，迫使乙板油在接见时，要求家里人给甲大油家里送去多少钱。　　　　如果一个中队的大油有绝对的威信且长袖善舞，碰巧队里又有几个家境殷实的冤大头板油，那这个中队的大油就爽呆了——他在劳改队服刑，不仅不用家里送钱送物，还可以时常周转几百甚至上千现金补贴家用，手风顺时，月入不会比管教干部的工资低。　　　　以前读台湾著名作家高阳的《慈禧前传》，里面有段话印象深刻——大员过境或莅临，照例由首县作东道主，备办一切供应，所有费用或由地方摊派，或先挪用公款，务使贵宾满意。所以做首县的，必须长于侍应，有“十字令”的歌诀：“红、围融、路路通、认识古董、不怕大亏空、围棋马吊精工、梨园子弟殷勤奉、衣服齐整语言从容、主恩宪德满口常称颂、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这活脱脱就是进圃山大油大拿们的真实写照，因为有了外面的钱和里面的公共物质作后盾，他们的工作重心，更多放在了满足管教干部们以及老李和我提出的种种合理要求上。　　
　　一一二　《肉蒲团》里的经典造型“美女抱蛋”　　　　　　　　　　　　进圃山能人巧匠那叫一个多，先说摆弄小玩意，井下巷道里有不少上等的矿用椴木板材，做搓衣板漂亮得没话说，那棱角有直条形的有水波形的，一律手工抠出，整齐得象耐克球鞋鞋底。上部的空隙处或盘龙舞凤或鹊上梅梢，图案皆栩栩如生，手艺都相当精湛。当然啰，在洗衣机普及的年代，再精美的搓衣板也要与时俱进，更多只能扮演手工艺品的角色。　　　　另外井下还有不少优质的矿用橡胶制品，像传送带、风镐垫什么的，因为是百分之百纯天然橡胶制成，很适合让能工巧匠用来改制成门垫、杯盘垫或者锅垫（这玩意后来我多的是，连废纸篓下面都垫了一块）。　　　　上述这些手工艺品轻便实用，美观大方，以进圃山为核心向四周辐射开去，实乃管教干部居家旅行、走亲访友之馈赠佳品。　　　　说完小玩意再说大家伙。据不完全统计，进圃山三千犯人当中，精通木工、油漆手艺的不下百人。那天9中队积委会主任刘胖子来我办公室交积分考核表，我俩正在有说有笑，严管队姬队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我俩迅疾弹簧一样跳起，按监舍规范要求两脚脚跟靠拢并齐，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两臂下垂，眼观鼻鼻观口，静候干部指示。　　　　姬队长当时心情不错，夹着香烟的手朝我们摆了摆，示意我们坐下，开口指示：“刘胖子，你们队能人不少，我侄女快结婚了，给我做套组合柜。另外，再跟我选一筐‘乌金烧’”。　　　　“乌金烧”是煤炭里夹杂的一种优质无烟煤，可燃基挥发分值很高，且比木炭的持续燃烧时间长，而对人体有害的硫、氯含量却极低，是冬天取暖用煤的首选。这“乌金烧”好是好，产量却极低，且遴选全靠肉眼。一个经验丰富的井下老犯人，如果运气好，一整天下来，可以拣到5公斤左右。于是，每每寒冬来临时，进圃山管教干部乃至他们的老婆孩子七大姑八大姨，皆人手一只烤火手炉，那里面烧的，当然是靠山吃山的上等“乌金烧”。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仅过了一星期，一套俗称二十四条腿的组合柜就做好了，这种用上等椴木板材精心打造的家具绝对真材实料，比市场上用劣质三夹板做的“银样蜡枪头”不知强多少倍。需要补充的是，姬队长并非一毛不拔，因为井下巷道里没有好油漆，他主动破费了一百多块钱，买来了两罐进口的“立邦漆”，打好油漆底灰后，两个敬业的犯人一丝不苟地刷了五遍。　　　　油漆阴干后，和组合柜一起抬上车的还有两大筐黑得发亮的“乌金烧”，因为犯人们主动超额完成了拣煤任务，即将喝侄女喜酒的姬队长很高兴，导致抬东西的犯人敢于“蹬鼻子上脸”，麻着胆子起哄讨喜烟，姬队长很大度，笑呵呵骂句，“狗日的，今天便宜你们这帮饿死鬼”！慷慨地撒了一包“红塔山”。　　　　从来到支积办的第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洗过衣服了。一开始我很不习惯，怎么说咱也是犯人，耍得再大也不能充干部啊，于是老和洗衣服的板油犯人抢。　　　　老李不仅是个博古通今的文物贩子，还是个超级“军迷”，聊起部队建制滔滔不绝，他以老大哥的身份开导我：“咱们进圃山在省劳改局的序列编号内称为第一劳改支队，有三千人马。以陆军战斗部队序列为例，一般来说，一个齐装满员的摩托化步兵旅，加上旅部机关和直属分队，撑死不到三千人。如果说咱们支队长这一级的干部是旅长、政委等高级指挥员，科、队领导及一般管教干部是团营级中级指挥员，那咱俩作为支积办的当家人，负责整个支队三千人的积分考核，工作职能与旅训练部、纪检部门基本一致。靠上不靠下，咱们怎么说也应该享受副营、正连的待遇，你啥时候见过营长连长自己洗衣服的？”　　　　老李这话说得神乎其神匪夷所思，开始我还只是当笑话听，时刻拿伟人的话来告诫自己要夹紧尾巴做人，可司马光说得好，由俭入奢易，时间一长，也就安之若素了，任由板油把我从头到脚的衣物洗得干干净净。　　　　原来刚到尚马街看守所时，我最高记录是一个月没有洗澡，胡子拉碴面焦齿黑也能忍受，而来到进圃山尤其是进了养尊处优的支积办后，我渐渐变得有点洁癖，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两天不洗澡身上就痒痒。　　　　我专门让人做了三块搓衣板，一块雕刻着“龙翔四海”，专门用来洗床单被褥；一块雕刻着“虎啸苍穹”，专门洗外衣外套；最后一块无论是工艺还是创意都美仑美奂，雕的是刻本《肉蒲团》里经典的造型“美女抱蛋”，专门洗内衣内裤。　　　　进圃山首席搓衣板工艺大师武麻子巴结我：“洪哥，‘龙翔四海’您老人家步步高升；‘虎啸苍穹’您老人家威风八面；‘美女抱蛋’您老人家温香软玉抱满怀！呵呵，与其管教干部十块八块搓衣板扛回家拿来跪床头，不如实打实多孝敬您洪哥几块，是吧？”　　　　一旁的老李踹他屁股一脚：“妈的，马屁拍马蹄上了！老人家？小洪未必七老八十！？”　　　　　　　　　
　　这几天一到晚上，网就太卡了，网页都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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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三　　老子嫌你们屁眼有屎不干净，日脏了老子的鸡巴！　　　　 某次我去19中队（瓦斯中队）办事，远远看到中队铁栅栏门上铐着一个犯人。手铐的一个环锁在高处，另一个环锁着他的右手腕，他的手被迫高高举起，脚尖刚好能踮着点地。这个姿势在劳改队里有说头，叫“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远远看着，心里哑然失笑：操！这个哪个倒霉鬼啊，够他喝一壶的。　　 走近一看，我却大吃一惊，原来被铐的竟然是我在集训队时的狱友小崔。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垂头丧气地说他在队里三天两头受老犯人欺负，实在忍无可忍，在坑下和他们打了起来，当时不仅被三个老犯人打得鼻青脸肿，没占到半点便宜，上来后还被点了“黑炮”。刚刚在办公室吃了一顿警棍，干部仍不解气，要吊他一个钟头的“欲与天公试比高”，这才不到十分钟呢。　　 小崔的眼圈里全是煤屑，手心手背的每一条细小褶皱里也全是，如果要完全洗净，必须忍着强烈的灼烧感，用稀释后的烧碱水用力搓洗。他的脸依然俊俏，但没了往日的青春气息，相反却写满了萎靡。我一时语塞，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说些废话，劝他坚强些，说刚下队都这样，免不了被老犯人欺负，挺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这时19中队的朱队长（民警）出来了，我赶忙满脸堆笑凑过去，敬了支阿诗玛，试探着说小崔是我老乡，我给他垫块砖行不？　　 朱队长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办公室。我赶紧找来两块砖头，垫在小崔脚下，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眼角分明有泪花在闪烁，唉，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我见状转移话题，问起集训队其他人的近况。小崔告诉我黄二哥也下了井，可他是二劳改，刑期长加上套路熟，混起来应该没问题。另一个同样生得唇红齿白的小俊哥葛攸也分在19中队，因为和他一样是新人，干的都是井下背料石的活。我问小崔累不累，他憨厚地笑笑，说咋不累啊，可死狗饶不过剥皮，到哪不是个忍？ 　　 我和小崔聊了有十来分钟，我始终没有问他和葛攸有没有被人“下瓜”（鸡奸），因为这实在是个伤感且让人尴尬的问题。　　 当天晚上，霍园甲揣着一包猪头肉来找我喝酒，我赶紧避开老李把他领进储藏室。小霍刚被提升为集训队积委会主任，心情不错，谈笑风生频频举杯，我却因为白天的事毫无酒兴。小霍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嘿嘿一笑，说洪哥你是个讲义气的人，这事简单，你交给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帮你把小崔扶起来。　　 我担心霍园甲会惹事，不放心地问：“你要我一句什么话？你可别瞎胡闹啊”。　　 霍园甲放下酒杯，搓着手一脸的正经：“呵呵，洪哥你放心，我保证不瞎胡闹，也不动手。只不过你要给我两句话，一句话是你明天晚上请19队的积委会主任康大马棒过来喝茶，另一句话是小崔是你老乡。洪哥，这两句话没乍地吧？”　　 第二天晚上霍园甲真的没动手，不过动了脚。他带着七八个坐班犯，一人脖领子里藏了根二尺长的白蜡杆，闯到19中队，门房的坐班犯刚问了句你找谁，他一脚就把那人从椅子上踹了下来。之后一路上谁开口就踹谁，19中队的康大马棒闻声冲了出来，见状刚要发作，霍园甲却铁青着脸先开了口：“洪哥请你去喝茶！”　　 康大马棒楞了楞，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霍园甲不等他开口，厉声喝道：“洪哥请你去喝茶！现在！你去不去！？”　　 康大马棒不敢怠慢，转身出门。霍园甲顺手关上门，把打小崔的三个老犯人揪了出来，喝令他们抱头蹲下，七八根白蜡杆齐刷刷地指着三个光秃秃的脑袋。　　 霍园甲脸上霜雪密布，嘴角斜叼着一支烟，白蜡杆“啪啪”击掌，派头耍得像四星上将乔治·S·巴顿，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戾气：“就是你们三个逑货修理了小崔？啊！”　　 一屋子的人皆噤若寒蝉，霍园甲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把脸扭向缩在墙角的小崔：“狗日的下你的瓜没有（鸡奸你没有）？”　　 小崔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蹲在地上的三个老犯人也神情紧张起来，霍园甲轻蔑地笑笑：“那咋办呢？不如让老子来下你们仨的瓜？可老子嫌你们屁眼有屎洗不干净，日脏了老子的宝枪！哦，对了，洪哥让我给你们带句话，说小崔是他老乡。另外他还不让我瞎胡闹，更不许我动手，你们说咋办？”　　 三个老犯人都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风浪，晓得今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归逃不过一顿打，索性很痛快地仰脸问甲哥咋样算完？　　 霍园甲把烟头往地上一摔，跺上一脚：“好！你们痛快我也痛快。这样吧，要文斗不要武斗，玩个‘击鼓传花’，要求不高，‘单点见红’就行！另外，‘话若说得清，狗肉敬得神’，我要跟你们把话说清楚，今天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都是我霍园甲的意思，跟洪哥他老人家无关”。　　 “击鼓传花”就是几个人围坐一圈，按顺时针方向A抽B的耳光、B抽C的耳光、C再抽A的耳光，算是互相醒脑，集体受教。而“单点见红”指的是行刑过程中，挨打者鼻子、嘴巴或者耳朵任意一处被打出血即可，与之对应的是难度大得多的“多点见红”。　　 “击鼓传花”属于号子里服水土时小级别的节目，尤其是“单点见红”，如果挨打者是个俗称“沙鼻子”（医学上称为“特发性鼻出血”，即鼻子很容易出血）的家伙，那惩戒效果就更一般了，因此该节目女监用得较多。　　 三个老犯人得了便宜，也就不和霍园甲讨价还价，很懂套路地彼此拜托一句，“老哥，下手利索点，争取两下完事”。　　 “击鼓传花”开始了，一时间掌声嘹亮，果然是驾轻就熟，很快三人的鼻孔都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淌血。　　 霍园甲见好就收，还不忘语重心长地教育：“不打不成才啊！公安局、劳改局不是粮食局，白吃了政府这么多年牢饭，要记事啊。”叫人捏了卫生纸团给他们止血，然后白蜡杆一挥，收队走人。　　 第二天早上，我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第一时间跟老李汇报。老李听我说完，沉吟片刻，说以后最好是注意点，“不过人已经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于是叫来小霍，埋怨他不该太跋扈，他却哈哈一笑：“洪哥，我是严格按照你的指示办的——他们玩的是‘击鼓传花’，我又没有动手。再说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在这进圃山，我们不耍大谁耍大！？我们不成佛谁成佛！？”
　　一一四　　　世上最霸道的“组稿编辑”　　　　 支积办里日子安逸，可老李和我也有烦心事，我们虽说管着进圃山三千犯人的积分考核，但由于我们不下井，所以没有加分系数，于是形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我们可以颐指气地帮人家玩猫腻胡乱加分，自己却捞不到多少分，就像阉党头子魏忠贤或者安德海，守着满屋子的大老婆、姨太太却不能用，能活活把人憋死！不过俗话说“龙有龙道，蛇有蛇路”，我们贵为进圃山一“族”（管教干部）之下、千人（犯人）之上的超级大油，如果自己都捞不到多少改造积分，那还算什么耍得大？　　 96年5月，为落实上级指示精神，全省监狱系统全部撤销“劳改支队”编制，而以所属地区为名改称为“某某监狱”，从此，“劳改支队”这一称谓正式退出历史舞台，省第一劳改支队进圃山煤矿也更名为金城监狱。　　 6月，金城监狱召开更名后的第一次全体服刑人员大会。会上，苗政委（矿长管生产，政委管监管）作动员报告，号召大家为创建省级文明监狱而努力，首先要将金城监狱打造成无烟监狱，要求所有监狱民警和服刑人员共同戒烟，在戒烟的过程中磨练意志。　　 忠不忠看行动。会后，监狱小卖部停止销售香烟，同时规定在检查时将香烟定为违禁品。各中队纷纷出墙报、表决心响应苗政委的号召，以能不能彻底戒烟，作为当前衡量全体服刑人员弃旧图新、认真改造的一个重要标准，监内《重生报》也发挥舆论优势，刊登了不少“服刑人员在管教干部的帮助下彻底戒除多年烟瘾”的先进事迹文章。　　 不过就像当年清政府禁烟屡禁屡败一样，金城监狱的戒烟也只是针对板油的，大油大拿们依旧照抽不误，管教干部就更不用说了。我因为本来就不抽烟，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同时也想对老李表示表示，于是把到支积办上任以来，犯人们送给我的十来条玉溪、红塔山、阿诗玛等一股脑全都转送给了他。老李是个“大烟囱”，捧着这堆宝贝当然高兴，他鬼点子多，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第二天又给我捧回了十条香烟，不同的是玉溪、红塔山等高级货色换成了廉价的光荣牌。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却要我“俯耳过来”。　　 听了老李的锦囊妙计，我当天就依计而行，把十条光荣牌主动交到了严管队姬队长手里，姬队长大喜过望，毫不犹豫把当月的“积极改造个人”（奖励20分）赏给了我。我趁热打铁，撰写了两篇稿子送到《重生报》主编（犯人）罗秃子桌子上，分别题为《吸烟百害无一利》、《抛弃旧我积极改造，誓与香烟永别离》。考虑到老李尽管脑子好使，野书也读得不少，进来前还和中央媒体的杜八爷混过江湖，但文字表达并不擅长，除开玩深沉，摆弄些意识形态上的格言、警句、偈语，其他的都属于“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写千字文更是两眼一抹黑，因此，我在署名时很知趣地添上了他的名字。　　 两篇稿子顺利刊发，罗秃子还很马屁地加了“编者按”。也是我运气好，日理万机的苗政委竟然看见了这两篇稿子，顺口夸奖了几句，于是荣膺“优秀稿件”，老李和我各赏10分。　　此后不久，遵照国家的有关规定，周末改为双休，不仅全国人民为之欢呼雀跃，金城监狱的犯人们更是热泪盈眶（休息日由一天改为一天半）。监狱所有舆论工具均开足马力，以此为契机大力宣传这一人性化举措，呼吁大家感恩图报，“以百倍努力报答政府关怀，用辛勤汗水洗刷灵魂污点”。《重生报》作为最重要的喉舌之一，刊发了不少服刑人员的随想、感触、心得体会等。不过，老是捞《重生报》的分数可行性不高，因为罗秃子一个人做不了主，评“优秀稿件”主要还得靠苗政委“钦点”。　　 本着“分进合击，多点开花”的战略方针，我瞄上了严管队的墙报。但困难的是，尽管我的字写得还不错，可在墙上用粉笔写板书与在纸上涂鸦根本是两码事。我于是让学习委员展彪教我，他因为一直对我心存忌惮，所以不敢怠慢，教得很细心，我学得也非常认真，很快就掌握了板书要领。后来我在四平米左右的黑板上龙飞凤舞连写带画，整出来的东西还真是有模有样。　　 这时亚特兰大奥运会隆重开幕，监狱号召全体服刑人员尽量多观看中国队的比赛（在不影响出工的前提下）。于是，三千犯人都如火如荼地以奥运健儿的顽强拼博精神激励自己，“更快更高更强”地投身于火热的改造生活当中，在弃旧图新、改恶从善的心路历程上纵马扬鞭。　　 我一鼓作气出了四版墙报，一二版相对简单，我溜到教育科搜寻了一大堆报纸，又让人从外面找来了几本最新的专业体育杂志，天下文章一大抄，两版“中国奥运健儿摘金披银”专题新闻轻松搞掂；三版是“看奥运促改造”主题活动的通讯和消息，主要刊发各中队在此次活动中涌现出的先进典型事例，稿子一般由学习委员撰写，搜罗起来也不算很难；四版是副刊随笔加评论杂文，这有点麻烦，因为统统属于“自然来稿”，一开始几乎无米下锅，我于是让霍园甲替我去“组稿”，这小子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霸道最强悍的“组稿编辑”，竟然拎着白蜡杆去“拜访”各位作者，硬性规定初中毕业的交一篇，高中毕业的交两篇，否则“我认得你，它（白蜡杆）不认得你”！　　 油多好炒菜。因为有了雪片般的来稿作后盾，四版办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尽管有些“人生感悟”、“改造心得”、“呼吁倡议”之类的稿子虚伪得让人作呕，甚至有些高中生在霍园甲白蜡杆的高压下，憋出了一堆无病呻吟、梦呓发春的垃圾文字，但因为都是来自生机勃勃的改造前线，是“原汤化原食”的原创稿件，经我掐头去尾，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后，用王朔老师的话来说，还是“看上去挺美”。　　 苗政委和姬队长看了高兴得合不拢嘴，论功行赏，展彪混了个“好人好事”（教我出墙报，奖励3分），我则梅开二度破记录地再次荣膺“积极改造个人”。
　　发得太慢,要又快又好发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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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
　　　发得太慢,要又快又好发展啊.....
　　一一五　　　罪犯也想在人民警察面前表演“擒敌拳”？　　　　　　　　　　　　 为创建省级文明监狱而进行的第二项活动是队列比赛，比赛科目和部队一样，无非是齐步走、正步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以及跑步走等等。　　　　 队列训练在每个劳改队都非常重视，因为犯人之所以犯罪入狱，基本上都是因为法制观念淡薄，无组织无纪律所致。通过队列训练增强其组织纪律性，在促进其改过自新方面有一定辅助作用，所以劳改队一般都是军事化管理，除队列训练和严格落实行为规范外，被子都要叠成豆腐块。　　　　 犯人的被子往往都是家里送来的，如果谁胆大包天敢抬杠说自己的被子棉花太厚不能捏出棱角？好，你有种！大拿打油们会友情奉献两种办法供你选择，一种是一桶凉水浇在你的被子上，再压上几块黑不溜秋的砖头，棱角自然就出来了；另一种是直接把你的被子从窗口扔出去，你自己拆开，抽掉些棉花再重新请人絮薄点（劳改队里有的是针线活娴熟的大男人，酬劳一般是中档香烟半条。香烟列为违禁品后，改为卤猪头肉两斤）。不光叠被子有讲究，各人的脸盆、牙刷、口杯、毛巾等也必须规格式样统一，牙刷、牙膏在口杯内必须朝着一个方向摆放。用苗政委高屋建瓴高瞻远瞩的话来说，就是“军事化管理讲究于无声处听惊雷，从细微处促改造”。　　队列比赛眼看就要隆重上演，姬队长却犯了难，因为严管队人少不说，还基本上是大拿大油，除了被严管的犯人和看门的坐班犯外，可以上场参赛的竟然只有七个人。　　　　 队列比赛人数多了才有效果，别的中队方阵一律十横十纵，动作整齐划一，声嘶力竭吼着“严守监规，服从管理”之类的口号，踢着正步“啪啪啪”从主席台前经过，那派头接受检阅才有点气势，而我们这七条破枪，只怕喊口号比放屁嘹亮不了多少。　　　　 姬队长急得抓耳搔腮，责令我们群策群力出点子找办法，只好“大牲口不够，小黑驴来凑”，由“军迷”老李牵头，除了在普通科目上严抠动作的标准外，还自主增加了“蹲下站立”、“坐下站立”、“45度转身敬礼”、“脱帽戴帽”等科目。我当时一听就有点怀疑，小声说这些都是“最可爱的人”比划的训练动作，而我们是犯人，如此训练是不是有亵渎之嫌？要知道我们脱帽戴帽时，手里托着的是灰溜溜的囚犯帽，不是橄榄绿的挂着国徽的大盖帽。　　　　 忠言逆耳啊！老李尽管虚怀若谷，见过大场面，也很罩我，可这段时间看着我像坐火箭一样加分，多少还是有点泛酸的，因此对我的金玉良言置若罔闻，诡辩说只要我们踢着正步走过主席台前，而接受我们崇高敬礼的是法律的捍卫者和执行者，就是在用铁的事实正明了我们没忘本！　　　　 老李巧舌如簧吐沫飞溅，姬队长也被他忽悠迷糊了，竟然同意让他如此捣鼓。我眼见苦谏无效报国无门，只好默念“天要落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临到第二天就要参赛了，老李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再次脑壳进水，策划出了一个让前柔道运动员、现金城监狱服刑犯兼严管队学习委员展彪表演“擒敌拳”的策划案。我一听头都大了，耳边警钟长鸣，想起了在集训队时黄二哥的那句“你要这么干我不管，可你不要害别人”，于是仗着老李把我当小弟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他：“老李啊，你真是当‘军迷’当上瘾了，你还不如把口号改成‘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呢。我的亲哥哥哟，‘耍大不要耍脱’，这一出玩得大了点吧？只怕会出事哩。”　　　　 姬队长见我这么说，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于是轻声进谏：“您为什么不去请示一下苗政委呢？” 姬队长一拍大腿：“是啊！问问苗老板不就OK了？”　　　　 苗政委到底是政工干部水平高，先是充分肯定了姬队长的创新意识，然后话锋一转，一针见血指出了“擒敌拳”的荒诞：“罪犯是什么？是无产阶级的专政对象，老姬啊，如果罪犯在人民警察面前表演‘擒敌拳’，那他‘擒’的这个‘敌’又是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姬队长醍醐灌顶，点头如捣蒜，由衷讴歌了苗政委的内外兼修卓尔不凡。回来后，脸上却是阴霾密布，开始声色俱厉地问候老李的祖宗十八代。　　　　 我一看麻烦大了，心说老李这还不恨死我？只得涎着脸圆场：“姬队长您暂息雷霆之怒，其实您前脚刚走，后脚老李就说这‘擒敌拳’是有点不妥。还和我商量，说要在做‘45度转身敬礼’、‘脱帽戴帽’等科目时，重复高喊‘严守监规，服从管理’，进一步展示、夯实我们认罪伏法、努力改造的决心。”　　　　 我这马屁是硬贴上去的，搞不好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嫌，幸亏当时只有姬队长、老李和我在场，再加上我说话时态度极其诚恳，姬队长这才嗔怒稍减，老李脸上也没有出现悻悻色。　　　　 第二天正式比赛，因为我们严管队人少势单，像马尔代夫、瑙鲁那种小国家参加奥运会只能派个把旗手撑门面一样，毫无疑问引来了大家的哄笑。但我们化哄笑为动力，学习沙家浜郭建光统帅的十八棵青松，泰山压顶不弯腰！齐步、跑步、正步，再加上锐意创新的“蹲下站立”、“坐下站立”、“45度转身敬礼”、“脱帽戴帽”等先进科目，动作利索整齐划一。尤其是喊口号时，尽管只有七条沙哑的破铜锣嗓子，但我们个个使出了憋屎的劲儿，憋出了毛骨悚然的分贝，杜鹃啼血猿哀鸣，也博得了不少掌声。最后，以哀兵姿态应战的我们，竟然小舢板击沉大航母，获得了全监队列比赛第二名的优异成绩。　　　　 监狱奖给严管队100分，说是由我们自主分配，姬队长意思是我得22分，剩下的六人每人13分，我死活不肯，强烈要求大秤分金，三一三十一。老李嘴上不说什么，但看得出相当领我的情。　　　　 　　
　　顶一个，不能沉下去
　　 一一七　　　女犯人何洁竟然在戒备森严的高墙内怀孕了！　　　　　　 人无横财不富。在监狱里积分就是财，靠摸爬滚打捞积分太小儿科，掂来数去还是三瓜两枣，大油大拿们要的是一夜暴富，一勺子就舀个盆满钵满。　　 就在“育新杯”篮球赛偃旗息鼓后不久，为了隆重庆祝劳改系统“换招牌”（前面提到过的劳改支队更名为监狱），省劳改局开始在煤都市筹办全省首届监狱系统文艺汇演，各监狱积极响应，通过严格的初步“海选”后，抽调文艺骨干到煤都市参加为期四个月的集中排练、预演。据说入选后的骨干们每顿饭十个菜，七荤两素一汤，饭后还有水果、饮料，真是羡慕死了那些五音不全的板油犯人们。　　 这次汇演史无前例盛况空前，光购买美国BOSE音响、英国“声艺”调音台就花了200万。庞大的犯人合唱团有150人之众，各类参演作品更是多于牛毛，一律由重金请来的省歌舞团专家、教授逐个筛选。　　 好家伙！那可真是比实力啊，很多落选者因为功亏一篑失去了这难得的立功受奖机会，无不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我在集训队当板油时的伙伴小崔和葛攸终于熬出了头，这两个唇红齿白面容俊朗的帅小伙，都有一副清亮高亢的好嗓子，最终都梦想成真参加了汇演。　　 先说小崔，他是忻州人，爷爷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北路梆子艺人。北路梆子又名“上路戏”，与中路梆子（晋剧）、上党梆子、蒲剧并称山西四大梆子，郭沫若曾用“听罢南梆又北梆，激昂慷慨不寻常”的诗句来赞誉北路梆子。小崔从小耳濡目染，最拿手的北路梆子传统曲目叫《辕门斩子》，他一人双角，既唱杨六郎，又唱八贤王，端的是慷慨激昂稳健粗犷。　　 和小崔的传统戏剧套路不同，葛攸走的是时尚流行路线，是卡拉OK刚传入中国时的首批狂热粉丝。这小子的嗓子很像台湾歌星张雨生，高音有穿云裂帛之势，却不是一味的高，在至高处仍不失婉转，张弛有度游刃有余。张雨生的经典代表作《我的未来不是梦》和《天天想你》，被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因为参加文艺汇演可以捞到积分，导致初选时犯人们报的节目五花八门数不胜数，什么异想天开的套路都想得出。金城监狱10中队有个五大三粗的傻B板油想积分想疯了，竟然向管教干部报了个节目叫“王八拳”，还信誓旦旦自称是他祖传的独门武功，差点没把管教干部笑岔气。而小崔和葛攸因为有金刚钻，所以敢揽瓷器活，通过严格的层层“海选”后，顺利来到了煤都市，并最终参加了汇演。　　 两人的表演都非常成功，小崔的《辕门斩子》选段得了一等奖第2名，葛攸的《我的未来不是梦》和《天天想你》得了二等奖第1名。　　 回来后两人笑容满面扬眉吐气，走起路来双膀稍往前耸，双臂大辐度地前后晃动，步伐轻快敏捷如豹。我看着好生眼熟，妈的，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不是大拿大油们跋扈的走路姿态吗！？不过两人还算没有忘本，回来的第二天就跑到支积办来看我，葛攸还孝敬了我一盒当时难得一见的杏仁巧克力。　　 我衷心地为小崔和葛攸感到高兴，岂料后来却风云突变造化弄人，他们的际遇有了天壤之别。　　 小崔回来后半个月不到，监狱就把他从19中队（瓦斯中队）调到了教育科当宣传委员，还给他记了特等功一次、省级劳动改造积极分子一次，算下来总分数有300多（差不多减了一年刑），着实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就在小崔立功受奖的当天，葛攸却被锁上手铐砸上脚镣押来了严管队！原来这小子闯大祸了，他在煤都市集中排练、预演期间，匪夷所思地把一个女犯人的肚子“搞”大了！　　 之所以“搞”字要打上双引号，是因为“搞”的过程闻所未闻不可思议，充满了传奇色彩。其情节之精妙，策划之缜密，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于此案过去很久后，大家谈论起来时仍津津乐道。据说著名作家张成功撰写禁毒电视连续剧《黑冰》（由影星王志文、蒋雯丽等人主演，曾在全国热播）的剧本时，曾到煤都监狱采风，听说了此案后，拍案称奇，把涉案过程稍作修改，写进了自己的作品里。　　 此案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葛攸在排练、预演期间，因为唱的是通俗歌曲，表演时安排了12个花枝招展的女犯人伴舞，很是气派，属于重量级“歌星”。第一轮预演过后，他的节目获得了省歌舞团专家、教授们的一致好评，节目执行导演、煤都监狱教育科宫科长一高兴，放权给他，让他自主挑选伴舞女犯。　　 这一下“苍蝇叮臭肉”，那些伴舞女犯开始一窝蜂地巴结、谄媚他。因为每天和女犯吃饭、排练在一起，虽说众目睽睽下不可能真刀真枪地搞“体液交流”，但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台前幕后趁黑时摸、掐掐臀也是很可能的。　　 时间一长，葛攸开始得意忘形，不清楚自己的斤两。于是，他进入了一个叫何洁的伴舞女犯的伏击圈。　　 何洁是煤城本地人，因为卖淫和故意伤害被判入狱十年。这丫头尽管打起人来心狠手辣（敲诈嫖客未遂，竟然和同案一起把嫖客打成了重伤），却是个大孝女。她入狱才三年，体弱多病、刚过知命之年的老爸就因为胃癌住进了肿瘤医院。　　 何洁心急如焚却一筹莫展，她想越狱，可那高压电网和挂着弹鼓的机关枪你认得它，它却不认得你；她想立功受奖捞积分早点出去，可哪那么容易，再说监狱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十年徒刑，说破大天至少也得蹲五年。　　 困境中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往往能够成几何倍数递增，何洁殚精竭虑，终于想出了一条偷天换日的妙计——怀孕！因为按照我国法律明文规定，处于怀孕期、哺乳期的妇女是不能收监的。　　 这妙计好是好，操作起来难度却不小，最关键的是到哪里去搞“种子”。前面的章节曾经提到过，男犯人憋急了可以去日猪日牛，可这女犯人总不能也找几头猪牛来日吧？退一万步说，即便淫畜成功，那猪精子、牛精子也不可能和人的卵子整出个受精卵啊。　　 何洁开始注意身边为数不多的男人。男民警是想都不敢想的，新人上班第一天，老民警就会声色俱厉地给他们对预防针，“都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在号子里就不是男人了！你们腰上系的不是皮带，而应该是锁上了一根铁链！谁要是没管住自己裤裆里的玩意，剥警服还是轻的，弄不好也得戴铐子蹲大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有些女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也没有哪个民警敢为了一时的床笫之欢而搭上自己的饭碗和前程。至于男犯人就更不用提了，贼眉鼠眼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