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绝第一或七绝压轴之作,是《出塞》还是《凉州词二首》

唐诗作为我国古典诗歌发展的的黄金时代,她上承风骚,下启词曲,并成为文学史上流传最广,影响最深的诗体。唐诗完成了中国古典诗歌各种形式的创造,出现了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的局面。唐诗今存近五万首,仅绝句就有一万首左右,但被推为“压卷”之作的,就七言绝句而言,为数不多。而唐诗七绝何者为第一,即所谓“压卷”,古典诗话延续明清两代,争论长达数百年。那么,真正的压轴之作是哪首呢?李白《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注:在盛唐诗人中,王维、孟浩然长于五绝,王昌龄等七绝超绝;而兼长五绝与七绝而并至极境的,只有李白一人,为诗史绝句第一人。杜甫“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明人杨慎赞曰:“惊风雨而泣鬼神矣!”《唐诗品汇》中说:“盛唐绝句,太白高于诸人,王少伯次之。”王昌龄《长信秋词五首》(其三)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王昌龄《出塞二首》(其一)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注:盛唐著名边塞诗人,其诗以七绝见长,后人誉为“七绝圣手”;又尤以登第之前赴西北边塞所作边塞诗最著,有“诗家夫子王江宁”之誉。历代评论家皆议“七言绝以太白、江宁为主(胡应麟《诗薮》)”。王世贞评:“七言绝句,王江宁与太白争胜毫厘,俱是神品”总之,两人代表了盛唐七绝的最高成就。王之涣《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刃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注:王之涣的诗,今存仅有六首。王之涣这六首绝句,可以说首首都是好诗。该诗诗景恢弘广阔,壮观苍凉,诗风慷慨激昂,沉雄浑厚。此诗当时即被配乐传唱,流传甚广。章太炎推《凉州词》为“绝句之最”。王翰《凉州词二首》其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注:边塞诗基本上都是调子沉郁,多为悲愤、凄凉、郁闷之作;但本诗大有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置生死于度外之势。这首《凉州词》被明代王世贞推为唐代七绝的压卷之作。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裛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注:本诗以景写情,景切情真,其情之深,意之切,感染力之强,渭城曲尚在,读罢泪沾襟。《唐诗绝句类选》:唐人别诗,此为绝唱。本诗被谱成琴曲《阳关三叠》,成为成为最流行,传唱最久的歌曲,可知其魅力。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上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注:不说思乡,不说盼归,而是以人物的情态行为展现其心理,写出了人物不尽的乡愁。此诗在当时已传诵很广。《唐诗纪事》说这首诗在当时便被度曲入画。仔细体味全诗意境,的确也是谱歌作画的佳品。因而被谱入弦管,天下传唱,成为绝句中出色的名篇之一。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注:这首诗咏怀石头城,表面看句句写景,实际上句句抒情。在群山、江潮、淮水和月色中凸显古城的荒凉和寂寞,格调莽苍,境界阔大,感慨深沉,历来备受赞誉。唐以后的诗人词家,吟咏金陵,多有化用刘禹锡《石头城》的意境者。张继《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注:中国历代各种唐诗选本和别集选入此诗,连亚洲一些国家的小学课本也曾收录此诗。在张继同时或以后,虽也有不少诗人描写过夜半钟,却再也没有达到过张继的水平,更不用说借以创造出完整的艺术意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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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原】夕霞唱美诗词集(五)15首
1【原】原创《虞美人》红楼梦/鱼儿关于唐人七绝压卷之作(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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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唐人七绝压卷之作
江苏南通一中&&&
最早提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这一问题的是明代的李攀龙。李攀龙为“后七子”领袖,编有《唐诗选》。在《唐诗选》中,李攀龙推王昌龄《出塞》压卷,称为“唐绝第一”:
秦时明月汉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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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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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教胡马度阴山。
同为“后七子”领袖的王世贞赞同李攀龙之说。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说:“于鳞(李攀龙)言唐人绝句当以此压卷,余始不信,以少伯(王昌龄)集中有极工妙者。既而思之,若落意解,当别有所取。若以有意无意、可解不可解问求之,不免此诗第一耳。”王世贞与李攀龙属同一文学圈子,主张相同,因而最终认可了李攀龙的观点。但王世贞的兄弟王世懋却提出了修正意见。王世懋称:“必欲压卷,还当于王翰‘葡萄美酒’、王之涣‘黄河远上’二诗求之。”(《艺圃撷余》)
葡萄美酒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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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凉州词》)
& 以上三位诗评家的共同看法是:“唐人七绝压卷之作”,当于风格雄壮悲怆之盛唐边塞诗求之。王世懋因难以割爱,推出的“压卷之作”并非一首,遂令后来之“评选”呈复杂化态势。
&&&&&据王世懋称.李攀龙的观点“以语人,多不服”。明人即有不同意其观点者。《唐诗绝句类选》的辑评者敖英称:“‘秦时明月’一首,用修(王世贞)、于鳞谓唐绝第一,愚谓王之涣《凉州词》神骨声调当为伯仲,青莲李白‘洞庭西望’气概相敌。’”①
敖英提出的压卷之作,除王之涣《凉州词》外,还有李白的《游洞庭》:
洞庭西望楚江分,
水尽南天不见云。
日落长沙秋色远,
不知何处吊湘君。
这一“压卷公案”至清代又生波澜。神韵说主创人王士祯说:“昔李沧溟(李攀龙)推‘秦时明月汉时关’一首压卷.余以为未允。必欲压卷,王维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龄之‘奉帚平明’、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终唐之世,绝句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唐人万首绝句选凡例》)王士祯新提出的压卷之作是:
& & 渭城朝雨汜轻尘,
& & 客舍青青柳色新。
& & 劝君更尽一杯酒,
& & 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渭城曲》)
& & 朝辞白帝彩云间,
& & 千里江陵一日还。
& & 两岸猿声啼不住,
& & 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早发白帝城》)
& & 奉帚平明金殿开,
& & 且将团扇共徘徊。
& & 玉颜不及寒鸦色,
& & 犹带昭阳日影来。(王昌龄《长信秋词》)
沈德潜《说诗啐语》援引王士祯之见,明确表示反对:“愚谓李益之‘回乐烽前’、柳宗元之‘破额山前’、刘禹锡之‘山围故国’、杜牧之‘烟笼寒水’、郑谷之‘扬子江头’,气象虽殊,亦堪接武。”沈德潜之见与上述诗评家完全不同,他提到的五首七绝如下:
& & 回乐烽前沙似雪,
& & 受降城外月如霜。
& & 不知何处吹芦管,
& & 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
& & 破额山前碧玉流,
& & 骚人遥驻木兰舟。
& & 春风无限潇湘意,
& & 欲采赫花不自由。(柳宗元《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
& & 山围故国周遭在,
& & 潮打空城寂寞回。
& & 淮水东边旧时月,
& & 夜深还过女墙来。(刘禹锡《石头城》)
& & 烟笼寒水月笼沙,
& & 夜泊秦淮近酒家。
& & 商女不知亡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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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泊秦淮》)
& & 扬子江头杨柳春,
& & 杨花愁杀渡江人。
& & 数声风笛离亭晚,
& & 君向潇湘我向秦。(郑谷《淮上与友人别》)
沈氏于边塞、怀人、咏史、伤时、送别各列迥出之篇,意谓:不同题材之作,彼此难分轩轾。他指出:“沧溟、凤洲(王世贞)主气,阮亭(王士祯)主神,各自得见。”后七子论诗主“气格”,王士祯论诗主“神韵”,沈德潜论诗主“诗教”,各自属意之名篇自然不同。
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序例》又表示不能赞同沈德潜之见:“近沈归愚宗伯亦效举数首以续之,今按其所举杜牧‘烟笼寒水’一首为当...
... 必欲求之,其张潮之‘茨菰叶烂’、张继之‘月落乌啼’、钱起之‘潇湘何事’、韩搁之‘春城无处’,李益之‘边霜昨夜’、刘禹锡之‘二十余年’、李商隐之‘珠箔轻明’,与杜牧《秦淮》之作,可称匹美。”管世铭只赞同被沈德潜《唐诗别裁》推为“绝唱”的《泊秦淮》一首,其余所列7首皆自出心裁:
& & 茨菰叶烂别西湾,
& & 莲子花开犹未还。
& & 妾梦不离江水上,
& & 人传郎在凤凰山。(张潮《江南行》)
& & 月落乌啼霜满天,
& & 江枫渔火对愁眠。
& & 姑苏城外寒山寺,
& & 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枫桥夜泊》)
& & 潇湘何事等闲回,
& & 水碧沙明两岸苔。
& & 二十五弦弹夜月,
& & 不胜清怨却飞来。(钱起《归雁》)
& & 春城无处不飞花,
& & 寒食东风御柳斜。
& & 日暮汉宫传蜡烛,
轻烟散入五侯家。(韩翃《寒食》
& & 边霜昨夜堕关榆,
& & 吹角当城汉月孤。
& & 无限塞鸿飞不度,
秋风卷入小单于。李益《听晓角》
& & 二十余年别帝京,
& & 重闻天乐不胜情。
& & 旧人唯有何戡在,
& & 更与殷勤唱渭城。(刘禹锡《与歌者何戡》)
& & 珠箔轻明指玉墀,
& & 披香新殿斗腰支。
& & 不须看尽鱼龙戏,
& & 终谴君王怒偃师。(李商隐《宫妓》)
管世铭的提名其实是沿袭了沈德潜的思路.注意到题材的广泛性。所以写人间爱情的《江南行》、听夜半钟声的《枫桥夜泊》、记民俗风情的《寒食》、寄讽托之意的《宫妓》等,都获得提名。
& 行文至此,可以作一小结。7位“评委”,皆为一时之选;15名作者,皆为诗坛精英;18篇作品,皆有入选理由。因此,这是一桩难有结论的文学公案。第一,唐诗七绝精华尽见于此.继续提名的空间已经很小。第二.评家眼光各有独到之处,上面大部分作品压于诗卷均有力度。第三,唐代七绝佳作如云.要得出一个人人认同的结论是不可能的。
既然用艺术眼光评判不能得出一致结论,只能退而求助于统计。以作品论,王之涣《凉州词》获三次提名(王世懋、敖英、王士祯),王昌龄《出塞》获两次提名(李攀龙、王世贞),杜牧《泊秦淮》获两次提名(沈德潜、管世铭)。以题材论,则边塞诗(王昌龄《出塞》、王翰《凉州词》、王之涣《凉州词》、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听晓角》)是7位“评委”无一例外关注的内容。如果一定要从唐人七绝中找出一篇“压卷”力度最大的作品.当于边塞诗求之,当于提名最多者求之。这样,“七绝圣手”王昌龄当屈居其次,王之涣则以“壮采”“深情”之《凉州词》夺取桂冠。这应当是一个多数人认可的结论。有趣的是,“专家评选”和“民意测验”竟然惊人地一致:据薛用弱《集异记》记载,当年高适、王昌龄、王之涣三人在旗亭饮酒听曲,王之涣就是以一曲“黄河远上”一举夺魁的。
兹逢录俞陛云《诗境浅说》之评,作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评委会”之“颁奖词”:
“首二句笔势浩瀚,次句尤佳。再接再厉,有隼立华峰之概。且词为凉州而作,其言万仞山者,凉州之贺兰山脉,远接天山,见地之荒远,故春光不度也。其言一片孤城者,以孤城喻孤客,故羌笛吹怨也。后二句言莽莽山河,本皇恩所不被,犹春光之不度。玉关杨柳,亦同苦春寒,托羌笛以寄愁者.何必错怨杨柳不肯依依向客耶?此诗前二句之壮采,后二句之深情,
宜其传遍旗亭。推为绝唱也。”
①《唐诗绝句类选》的辑评者敖英称:“‘秦时明月’一首,用修(王世贞)、于鳞谓唐绝第一,愚谓王之涣《凉州词》神骨声调当为伯仲,青莲李白‘洞庭西望’气概相敌。’”
——作者在此处注明“用修(王世贞)”,乃常识性错误,用修为杨慎而非王世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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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龄《出塞(其二)》:唐人七绝第一
2014年2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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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诗七绝何者为第一,即所谓“压卷”,古典诗话延续明清两代,争论长达数百年。诗话家们在品评唐诗的艺术最高成就时,向来是李白杜甫并称,举世公认;但是在绝句方面,尤其是七言绝句,成就最高者为李白,其次为王昌龄。高棅在《唐诗品汇》中说:“盛唐绝句,太白高于诸人,王少伯次之。”[1]胡应麟在《诗薮》中也说:“七言绝以太白、江宁为主。”[2]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则具体说到篇目:“必求压卷,王维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龄之‘奉帚平明’,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而终唐之世,绝句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3]王昌龄《出塞(其一)》,千年来可以列入唐诗压卷之作,似乎有共识的性质。 中国论文网 /9/view-4888615.htm  我们来看原文: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和这首诗常常并列的,有王之涣《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李白《下江陵》: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王翰《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诗话并没有具体分析各首艺术上的优越性何在。采用直接归纳法,最方便的是从形式的外部结构开始,并以杜甫的绝句加以对比,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不难看出二者句子结构有重大区别,杜甫的四句都是肯定的陈述句,都是视觉写景。杨慎批评四句往往似“断缯裂锦”“不相连续”[4]。而被列入压卷之作的则相反,四句之中到了第三句和第四句在语气上发生了变化,大都是从陈述变成了否定、感叹或者疑问,“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但句法和语气变了,而且从写客体之景转化为感兴,也就是抒主观之情。被认为压卷之作的,比之杜甫的,显然有句法、语气、情绪的变化,甚至是跳跃,心灵显得活跃、丰富。绝句在第三句要有变化,是一种规律,元朝杨载的《诗家法数》中指出:   绝句之法要婉曲回环,删芜就简,句绝而意不绝。多以第三句为主,而第四句发之,有实接有虚接,承接之间,开与合相关,正与反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吸,宫商自谐。大抵起承二句固难,然不过平直叙起为佳,从容承之为是。至如婉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若于此转变得好,则第四句如顺流之舟矣。[5]   杨载强调的第三句相对于前面两句,是一种“转变”的关系。这种转变,不是断裂,而是在“婉转变化”中的承接,其中有虚与实,虚就是不直接连续。如《出塞》前面两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是实接,在逻辑上没有空白。到了第三句“但使龙城飞将在”,就不是实接,而是虚接,不接着写边塞,而发起议论来,但仍有潜在的连续性:明月引发思乡,回不了家,有了李广就不一样了。景不接,但情绪接上了,这就是虚接。   王昌龄的绝句,后代评论甚高,明代诗人李攀龙曾经推崇这首《出塞》为唐诗七绝的压卷之作。赞成此说的评点著作不在少数,如《唐诗绝句类选》:“‘秦时明月’一首为唐诗第一。”《艺苑卮言》也赞成这个意见。但是也有人“不服”,如《唐诗摘抄》说:“中晚唐绝句涉议论便不佳,此诗亦涉议论,而未尝不佳。”[6]未尝不佳,并不是最好。不少评点家都以为此诗不足以列入唐诗压卷之列。明胡震亨《唐音癸签》卷十说:“‘秦时明月’一绝,发端句虽奇,而后劲尚属中驷。于鳞遽取压卷,尚须商榷。”明孙鑛《唐诗品》说得更为具体,他对推崇此诗的朋友说:“后二句不太直乎?……咦,是诗特二句佳耳,后二句无论太直,且应上不响。‘但使’‘不教’四字,既露且率,无高致,而著力唤应,愈觉趣短,以压万首可乎?”批评王昌龄这两句太直露的人不止一个,不能说没有道理。   在我看来,这一首硬要列入唐绝句第一,是很勉强的。原因就在于这后面两句。前人说到“议论”,并没有触及要害。议论要看是什么样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王维),“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无人不识君”(高适),“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这样的议论,在全诗中不但不是弱句,而且是思想艺术的焦点。因为,这种议论其实不是议论,而是直接抒情。抒情与议论的区别在于,议论是理性逻辑,而抒情则是情感逻辑。同样是杜甫,有时也不免过于理性,“神灵汉代中兴主,功业汾阳异姓王”是歌颂郭子仪的,就不如歌颂诸葛亮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而王昌龄的议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虽然不无情感,毕竟比较单薄,理性成分似太多。王昌龄号称“诗家天子”,绝句的造诣在盛唐堪称独步,有时也难免有弱笔。就是在《从军行》也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一味作英雄语,容易陷入窠臼,成为套语,充其量豪言而已。用杨载的开与合来推敲,可能开得太厉害,合得不够婉转。   王昌龄《出塞》有两首。这首放在前面,备受称道,另外一首,在水平上不但大大高出这一首,就是拿到历代诗评家推崇的压卷之作中去,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人不解的是,千年来,诗话家却从未论及。这不能不给人以咄咄怪事的感觉。因而,特别有必要提出来研究一下。原诗是这样的: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读这首诗,令人惊心动魄。不论从意象的密度和机理上,还是从立意的精致上,都不是前述压卷之作可以望其项背的。以绝句表现边塞豪情的杰作,在盛唐诗歌中,不在少数。同样被不止一家列入压卷之作的王翰《凉州词》(见前文),以临行之醉藐视生死之险,以享受生命之乐,无视面临死亡之悲,实乃千古绝唱。如此乐观豪情,如此大开大合、大实大虚之想象,如此精绝语言,堪为盛唐气象之代表。然而,盛唐绝句写战争往往在战场之外,以侧面着笔出奇制胜。王昌龄的《出塞(其二)》,却以四句之短而能正面着笔,红马、玉鞍,沙场、月寒,城头、鼓声、金刀、鲜血,不过是八个细节(意象),写浴血英雄豪情,却从微妙无声的感知中显出,构成统一的意境,功力非凡。
  第一,虽然正面写战争,但把焦点放在血战之将结束尚未完全结束之际。先是写战前的准备:不直接写心理,而写备马。骝马,黑鬃黑尾的红马,配上的鞍质地是玉的。战争是血腥的,但毫无血腥的凶残,却一味醉心于战马之美,实际上是表现壮心之雄。接下去如果写战争过程,剩下的三行是不够用的。诗人巧妙地跳过正面搏击过程,把焦点放在火热的搏斗以后,写战场上的回味。为什么呢?   第二,血腥的战事必须拉开距离。不拉开距离,就是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亦不能不带来生理刺激。王昌龄把血腥放在回味中,一如王翰放在醉卧沙场预想之中,都是为了拉开距离。拉开时间距离,拉开空间距离,拉开人身距离(如“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放在妻子的梦中),都有利于超越实用价值(如死亡、伤痛),进入审美的想象境界,让情感获得自由,这是唐代诗人惯用的法门。但是,王昌龄的精致还在于,虽然把血腥放在最近的回忆之中,不拉开太大的距离。把血腥回忆集中在战罢而突然发现未罢的一念之中,立意的关键是猝然回味。其特点是一刹那的,又是丰富的感知。   第三,从视觉来说,月色照耀沙场。不但提示从白天到夜晚战事持续之长,而且暗示战情之酣,酣到忘记了时间,战罢方才猛省。这种省悟,又不仅仅因月之光,而且因月之“寒”。因为寒而注意到月之光。触觉感变为时间的突然有感。近身搏斗的酣热,转化为空旷寒冷。这就是杨载的“反接”,意味着精神高度集中,忘记了生死,忘记了战场一切的感知,甚至是自我的感知,这种“忘我”的境界,就是诗人用“寒”字暗示出来的。“寒”字的好处还在于,这是一种突然的发现。战斗方殷,生死存亡,无暇顾及,战事结束方才发现,既是一种刹那的自我召回,无疑又是瞬间的享受。   第四,在情绪的节奏上,与凶险的紧张相对照,这是轻松的缓和。隐含着胜利者的欣慰和自得。构思之妙,就在“战罢”两个字上。从情绪上讲,战罢沙场的缓和,不同于通常的缓和,是一种尚未完全缓和的缓和。以听觉提示,战鼓之声未绝,说明总体是“战罢”了,但是局部,战鼓还有激响。这种战事尾声之感,并不限于远方的城头,而且还能贴近到身边来感受。“匣里金刀血未干”,进一步唤醒回忆,血腥就在瞬息之前。谁的血?当然是敌人的。对于胜利者,这是一种享受。其特点是无声的,默默体悟的。当然城头的鼓是有声的,也是一种享受,有声与无声,喜悦是双重的,但都是独自的,甚至是秘密的。金刀在匣里,刚刚放进去,只有自己知道。喜悦也只有独自回味才精彩,大叫大喊地欢呼,就没有意思了。   第五,诗人的用词,可谓精雕细刻。骝马饰以白玉,红黑色马,配以白色,显其壮美。但是,一般写战马,大都是铁马,所谓铁马金戈。这里,可是玉马,是不是太贵重了?立意之奇,还在于接下来的“铁鼓”。这个字炼得惊人。通常,在战场上大都是“金鼓”。金鼓齐鸣,以金玉之质,表精神高贵。而铁鼓与玉鞍相配,则另有一番意味。铁鼓优于金鼓,意气风发中,带一点粗犷甚至野性,与战事的血腥相关。更出奇的,是金刀。金,贵金属,代表荣华富贵,此处却让它带上鲜血。这些超越常规的联想,并不是俄国形式主义者所说的单个词语的陌生化效果,而是潜在于一系列的词语之间的反差。这种层层叠加的反差,构成某种密码性质的意气,表现出刹那间的英雄心态。   第六,诗人的全部构思,就在一个转折点:从外部世界来说,从不觉月寒而突感月寒,从以为战罢而感到尚未罢;从内部感受来说,从忘我到唤醒自我,从胜利的自豪到血腥的体悟,这些情感活动,都是隐秘的、微妙的、刹那的。而表现这种心灵状态,恰恰是“压卷”绝句才能充分表现的。这种心态的特点,就是刹那间的,而表现刹那间的心灵震颤,恰恰就是最佳绝句的特点。   绝句的压卷之作,这样的特点,有时有外部的标志,如陈述句转化为疑问感叹,有时是陈述句变流水句,所有这些变化其功能都是为了表现心情微妙的突然的一种感悟,一种自我发现,其精彩在于一刹那的心灵颤动。   压卷之作的好处,也正是绝句的成功的规律,精彩的绝句往往表现出这样的好处来。例如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闭着眼睛感受春日的到来,本来是欢欣的享受,但“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却是突然想到春日的到来竟与春光消逝、鲜花凋零相伴。这种一刹那的从享春到惜春感兴,成就了该诗的不朽。杜牧的《清明》同样如此:“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从雨纷纷的阴郁,到欲断魂的焦虑,一变为鲜明的杏花村的远景,二变为心情为之一振。这种意脉的徒然转折,最能发挥绝句短小形式的优越。   当然,绝句艺术是复杂的、丰富的,有时也并不徒然转折,而是神情的持续,如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艺术的微妙,一在孤帆的“孤”,于长江众多船只只见友人之帆;二在远影之“尽”,帆影消失,目光追踪仍然不舍;三在“天际流”,无帆,无影,仍然目不转睛,持续凝望。与之相似的还有:“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前三句写曲调不断变换,不变的是,关山离别,听得心烦,最后一句是写看月看得发呆,望月望得发呆。这也是情绪持续性的胜利。持续性在绝句中,脍炙人口的千古杰作很多。最有生命的要算是张继的“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了。这个钟声的持续性,使得这首诗获得了千年不朽,甚至远达东瀛的声誉。此外还有: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拍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这就是由天真地拍捉流萤的动作转化为突然触发的爱情的遐想,也就是静态的持续性了。但是,不管是突然的、瞬间的,还是持续的,都是一种杨载所说的情结的“婉转变化”。   参考文献   [1]高棅.唐诗品汇·七言绝句叙目·卷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六(近体·绝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3]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卷十九[M].北京:中华书局,.   [4]《升庵诗话》卷十一《绝句四句皆对》:“绝句四句皆对,杜工部‘两个黄鹂’是也,然不相连属。”见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M].北京:中华书局,.   [5]何文焕编.历代诗话(下)[M].北京:中华书局,.   [6]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上)[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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