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过婚的人,在现在徐州还有那些厂子能干里能干住,年龄大的单身青年,在现在徐州还有那些厂子能干里为什么干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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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歌厅的莲莲想念书》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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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申明:小说版权归作者落日寻道所有)
作者:落日寻道 来源:全椒人论坛
(原作最初分别发表于龙源期刊网、起点中文网及《当代》文学杂志网络版)
  本书献给为毛主席领导下的社会主义革命作出无私奉献,为特色社会改革付出阵疼的全体下岗工人、“国退民进”中,由国营单位主人翁身份置换为合同制身份的全体职工,祝愿他们在和谐的科学发展社会中能够安渡幸福晚年!  作者“落日寻道”简介:  作者全椒人,“人民网强国论坛”资深网友,曾是全椒某企业工人,现旅居上海。  小说《渴望念书的小姐》内容简介:  伤痕文学不是精英们的专利:长篇小说“渴望念书的小姐”是反映工人的“伤痕文学”。伤痕文学所反映的大部分是文革结束后,一些原来生活中上层的知识分子、干部在在文革中遭遇到不公平待遇,或下放农村、工厂与农民、工人一样的生活,或到“五。七”干校参加劳动的惨痛遭遇。这些人在文革结束后又重新回到原来的那个阶层,于是便有了参加劳动“改造”的惨痛的回忆。  伤痕文学有没有反映那个特殊时代的工人或农民惨痛生活经历?当然没有。因为工农生活在最低层,体力劳动是他们唯一获取生存的活路。他们祖祖辈辈从来不会也不可能认为体力劳动就是迫害,相反只有让他们体力参加劳动,他们的心里才感以踏实,他们才感到活的有兹味。如果有人不让他们种田,不让他们做工,那才是他们不能理解的大事,甚至会感到恐惧。  “渴望念书的小姐”就是这样一部反映工人在计划时期的社会主义建设和社会主义革命中无私奉献精神和改革推行“国退民进”下所承受的失去主人翁地位及下岗等阵疼,以及市场经济下奸商坑蒙拐骗,贪污腐败分子搞垮国有企业的等丑恶现象。 或者可能说,这是一部反映工人在改革中的一部的“伤痕文学”。但愿工农们经历这一场改革的阵痛后,也能与当初那些文革中遭遇过不公平待遇的知识分子、干部一样能够重新把腰挺起来,重新成为国家的主人。
第一章…………引子第二章…………甄新民的婚恋经历第三章…………甄新民与尹步良的恩恩怨怨第四章…………甄新民与尹步良的矛盾第五章…………甄新民遭打击报复调入琅山市新华厂第六章…………小姐十娘原来是甄新民师妹的女儿第七章…………知音小姐十娘身世第八章…………庄工的婚恋史和红星厂的不解之缘第九章…………大嘴秦光明外传第十章…………秦光明与鬼子反目成仇第十一章………甄新民心中的疯老头第十二章………甄新民不认识眼前的张燕第十三章………企业家楚尔治厂第十四章………拉茏第十五章………十娘卖身救母第十六章………甄新民自以为遇到天上掉馅饼第十七章………甄新民在北京开办拖把厂第十八章………甄新民步步受骗第十九章………甄新民陷进阴谋中第二十章………葵花第二十一章……甄新民为十娘四处奔波第二十二章……十娘渴望读书第二十三章……示威第二十四章……张燕遗物中的红卫兵日记第二十五章……冰冻二十年的李明巧遇乌有教授第二十六章……李明奇遇记第二十七章……甄新民与老同学P论战第二十八章……改革评论选编一第二十九章……改革评论选编二第三十章………改革评论选编三第三十一章……改革评论选编四第三十二章……改革评论选编五第三十三章……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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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厅的莲莲想念书
第一章 引子  妓女起源于什么年代,作者地处吴楚之交的丘陵荒蛮之地,没有机会看到这方面的学者考证专著,仅听传说在几千年以前,西亚一些地区,未出嫁的大姑娘都要到神庙前做一次妓女,并把这说成是一种高尚的、纯粹的的宗教行为。而在我国古代,人们常把妓女活动的风花雪月场所,比作秦楼楚馆。如果这不是忘文生意的话,那么在春秋战国时期,妓女这一特殊行业就已经遍及神州大江南北了。由此,是否还可以这样推论,至少在夏商周奴隶时代不会有妓女,奴隶是奴隶主私有财产,奴隶主对奴隶有生杀大权,要杀要砍,比弄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女人要想凭借自已的身子去卖笑 赚钱,这大概是不可想象的了。  说到女人卖笑赚钱,在我们这个拥有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里,好象也不是特别屈辱丢人的事,相反倒有很多聪慧、善良、侠义的青楼女子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男子还要留名青史。唐有李娃,宋有梁红玉,明未清初李香君,清未赛金花,民国还有小凤仙等等,都是青楼中出了名的奇女子。其中,有的后来成了一品夫人,有的成了抗敌英雄将军;有的民族气节可歌可泣,有的以才情流传千古。杭州至今还有一个苏小小墓,千百年来供历代文人骚客瞻仰凭吊。  至于男人们到这种场所,似乎也丝毫影响不了做谦谦君子、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形象。据说白居易、杜牧、苏东波都有光顾妓院,或狎妓、或纳妓为妾的传名后世的佳话,甚至还有奉旨填词嫖妓的柳咏,更为后人所津津乐道。而嫖客候方域被后人所唾弃,那也不是因为嫖妓,而是经不住入侵异族高官厚禄的诱惑,放弃了政治理想,演出一阙为中国人深恶痛绝的叛徒角色。  可以说,妓女这一特殊群体,为中国历朝历代的文明史里增加了不少调料色彩。虽说查遍了中国历朝历代史书,没有看到赞扬、称颂这一行业的正传,但在浩如烟海的文学诗词歌赋里,却也看到其中演绎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可咏可叹的传奇故事。  不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当马列主义革命在中国成功后,曾延续了几千年的风花雪月场所在中国从此绝迹了几十年。  出生并成长在在一历史阶段的人,除了模糊的在字典、小说或电影、戏文里看到过妓女、青楼这类概念以外,并不知妓女真实意义是什么。谁也不曾想到社会的进步发展到二十世纪的今天,还能使这样一些绝迹灭亡了的东西,在几十年后又活活波波的复活起来,真所谓是物换斗移,仓海变桑田了。  正如我们书中主人翁甄新民,自称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长到十三四岁,满脑子都是共产主义、为人民服务、斗私批修之类。什么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神佛僧尼、孔孟之道、牛鬼蛇神,除了马列主义、毛主席语录,都是应被推翻打倒焚烧之列,是一个自认为纯而又纯,红而又红的,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接班人的少年。  可是甄新民绝没想到,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自已的家庭社会关系突然一天会和一个肮脏的活生生的妓女联系上。那恐怖的一天,虽事隔三十年后,甄新民还历历在目。  那一天阳光灿烂,学校花莆里的红梅初放,学校和往常的日子一样,又有人在学校的讲台上招开批判牛鬼蛇神大会。甄新民穿上妈妈新做的绿色军装,戴上红袖章,拿着红宝书,与战友们一大早来到讲台前的操场上值勤站岗。台上台下红旗飘荡,喊声振天。不一会儿,牛鬼蛇神被押了上来。甄新民发现,这一次还有个披头散发的女牛鬼蛇神被揪上台。女牛鬼蛇神的脖子上挂有十数双破鞋。甄新民无意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这女的有点象自己的老姨。怎么会呢!甄新民又紧张的瞅了瞅,果真是老姨,挂在老姨胸前大牌子上的名子前面的“大破鞋”三个字上,又大大划了一个X。  老姨是妇联一般干部,对造反派打倒县委李书记不理解,认为李书记是人民拥护的好书记,虽然也有错误,但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老姨这些话就是说错了,只能是站错了队,是思想问题,最多是保皇派。老姨怎么是破鞋!破鞋又是什么意思!  主持批斗会的是古城县原计委计划员尹步良,甄新民很早就知道尹步良的大名,常常能在造反报上看到尹步良写的革命批判文章,真正见面还是在这次批斗李书记和老姨会上认识的。尹长的很胖,小眼睛,大肚皮,声音宏亮,讲话声嘶力竭,有种听了让人发抖的感觉。多少年后,甄新民听到这个声音仍然感到心有余悸,这是后话。  尹步良因为将计委一张桌子私自拿回家,受到党内记过处分,后来不久从古城县计委下放到基层一个小厂劳动改造了好几个月,感到受尽了屈辱,才又回到计委,以至多少年后,尹步良回忆起这段接受改造的经历,仍然愤恨难平,常常说,那个极左年代提出的思想改造是最没有人性的。  当时李书记任计委主任,尹步良认为这是李书记干的,一直怀恨在心。没有想到山不转水转,忽然来了文化大革命,下级革命群众也可以造上级党政领导的反。尹步良经过一翻上串下跳,当上造反派司令后,第一个愿望就是想法把书记批倒批臭。  李书记艰苦朴素,平易近人,一年四季很少有坐办公室的时候,不是赤着脚在田头与老社员一同劳动,就是到工厂与工人一起干活,安排布置什么工作,提出什么任务,都能深得群众支持,在群众中威信中很高。光从刘邓路线上对书记揭批,上纲上线太一般般,书记不过与其它走资派一样都是执行者,再批也批不出个所以然出来。要批臭书记,在当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男女不正当关系了,可是尹步良平时好象又没有听说过书记这方面的花边新闻。  尹步良想来想去,一天忽然想起曾经听说过书记是妇联主任的入党介绍人,书记怎么会介绍一个女的入党,和妇联主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从妇联主任入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呢?想到此,应先生灵机一动,立即派人对妇联主任进行全面调查。功夫不费苦心人,查来查去,查出了妇联曾经在妓院的出身来,果真查到了有用的东西。这一发现另应先生惊喜异常,兴奋不已。  书记为什么要介绍一个妓女入党,不管妇联主任在妓院卖没卖过,也不管书记知道不知道妇联主任曾经是不是妓女,更不管书记与妇联主食有没有乱搞关系,只要妇联主任曾经在妓院呆过就足够了,这个问题揭露出来,本身就是惊天新闻,书记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运动开始,古城造返派分为两派,尹步良是P派,与P派对立的保皇派红五月兵团还想企图住书记,自妇联主任当过妓女揭露出来后,保皇派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P派想什么时候批斗书记就什么时候批斗,批斗书记时就就把妇联主任一同带上台,批斗妇联主任时就把书记带上台,每次批斗书记和妇联主任时,尹步良感到又刺激又过瘾,当初书记处理他时是多威风,批评他时说公私要分明,不能占公家的便宜,要加强思想改造。占公家的便宜怎么啦,你书记天天不是叫喊共产党员要做人民的勤务员吗?嫖妓女又算什么?难道勤务员可以勤务到妓院去?把马列主义当成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原来你书记也有这一天。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灵魂的大革命,坏人受到触及,好人也要受到触及,甄新民不知道尹司令曾因偷过公家的桌子被书记处理过,更不知就是因为这小小的一张桌子,才引发尹司令的仇恨,才使自己老姨的身世被尹司令利用来打倒书记,面对这个大风大浪的世面,甄新民没有思想准备,连书记也没有思想准备,就这么希里糊涂的被批斗了。甄新民参加了红卫兵,拿起笔做刀枪,天天批判别人,没有想到有一天批斗会上的坏人忽然与自己的亲人有了牵连。  批判场上,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象海潮般排山倒海。甄新民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木雕泥塑般站在台下,再也没有勇气看台上的老姨一眼。  第二天,老姨自尽了。甄新民没能去看老姨,也不敢打听老姨为什么被批判。甚至很长一段时间,甄新民不敢迈出家门一步。老姨是破鞋,象一块烧红了的烙铁烙在甄新民心上。后来,甄新民断断续续知道,老姨在解放前因家里穷,受了骗,被卖给拐子,拐子又卖给到妓院。解放了,老姨被解放军从妓院中救了出来。又跟随解放军回到家乡参加了土地革命,带领农民分田地斗地主,老姨聪明能干,在妓院里学了一点文化,不但工作劳动表现积极,还能教农民读书识字,多次受到上级表扬,几年后被提了干,进了机关。红卫兵造反派不知从什么地方,将老姨这段历史挖掘出来。  后来,甄新民工作多少年了,仍然是对老姨的过去讳莫如深。每当需要填写什么简历,甄新民就会想到挂着破鞋的老姨,心里会为有老姨这样的社会关系而感到羞耻,从不敢将老姨的名字填上。  也许历史给甄新民开了一个玩笑,在三十多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却让甄新民接触到新时期一些真切的妓女。这里用“妓女“一词,似乎用词不妥。准确地说,应该是现代人通常所说的“做台小姐”。  “做台”又有大台,平台之分,也有的地方称之为硬台、软台,这里说的“大台”“硬台”,大概与过去的妓女意思差不多了。无论是大台也好,平台也好,这和宽带、网吧之类的词汇一样,也许在过去的词海、词源里找不到,在今后是否要将大台、平台之类的新词汇收编到新的词海或别的什么词书里,这已不是我们要研究的范围了。下面我们要叙述的将是甄新民与做台女十娘的一段亲密的接触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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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甄新民的婚恋经历
  暴风骤雨般的红卫兵运动很快的结束了,就象洪水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轰轰烈烈的运动转眼又平静下来,大串连停止了,戴高帽子游街、打倒一切也说停就停了,接下来就是复课闹革命,抓革命促生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甄新民也随着上山下乡一股洪流被下放到本县远离家乡一百多公里之外,一个靠近滁河沿岸附近叫作刘村生产队的山区农村。
  刘村离古城县城还有几十公里,生产队半山半圩,仅有十几户四五十口人,一半是圩田,一半是山田,既不能干旱也不能受涝,几天不下雨,山坡上的旱粮就干死了,雨水多了,滁河河水一泛滥,圩田又被淹了。不过干旱时山坡没有收成,圩田却收成好,水涝时,圩田被淹了,山田却收成的不错,是一个既不算富裕也不太穷的山村。
  甄新民的父母都是工人,是工人阶级后代,老姨死了,老姨的历史也早已被老姨带进了坟墓,甄新民的简历上的亲属一栏也就没有了老姨。在那个讲究出身的年代,甄新民根正苗红,是无产阶级接班人培养对象,来到小刘村后很快就入了团,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
  不久,小刘村又来了一个女学生李小梅。李小梅与甄新民过去同属一个学校,李小梅比甄新民高一届,是高中部的学生,担任过学生会干部,文化大革命初期参加红五月造反派,是保皇派中的小头目,甄新民曾见过李小梅,但彼此都不认识。
  李书记嫖妓被揭露出来后,让李小梅也如甄新民一样,感到如掉进了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之地。过去让李小梅最崇拜最信赖的父亲不仅嫖妓,还是个可耻的逃兵,这叫李小梅感情上怎么能受得了,整日躲在房里以泪洗面,再也无颜见人,不管父母怎么解释,说这都是冤枉的,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可是李小梅怎么也不相信,人家造反派是调查了的,怎么假的了?再说那介绍妓女入党怎么解释?又怎么能让妓女当国家的干部?妓女不会是假的吧!从此李小梅非常的痛恨父亲,再也不愿与父亲多说一句话,父女路上遇到了也如陌生一样,李小梅看都不原看父亲一眼。
  自从父亲被下放农村住牛棚接受劳动改造,李小梅的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农村,李小梅一人住在家,父母让李小梅也同去,李小梅说,我死了都不会跟你们去,我丢不起这份人。
  李小梅有个哥哥在北京某军事学院读书,毕业后被分配在河北省一个军队农场劳动锻炼,听说妹妹一人在家,写信叫李梅去。哥哥比小梅大了几岁,在大城市上大学时也曾经参加过造反派批斗过不少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后来逐渐认识到好些上纲上线的批斗是莫须有,犹其是听到自己一惯引以为骄傲的革命父亲也被造反派打成走资派,被批斗,造反的热情也就减了几分。分到农场后对待各种批判会也很消极。
  李小梅见到哥哥后,自然是委屈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哥哥说,妓女也是穷人出身,共产党是穷人的救星,父亲是共产党员,是革命队伍中的战士,当时救了妓女没有什么错误。兄妹间说起尹步良,哥哥说,那个混蛋,看那个猪头就不是好东西,那年把机关办公桌子私自搬回家受到处理,猪头到我家痛哭流泪,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定认真改造思想,从新做人,不辜负组织上的教育帮助。别看猪头现在打着造反派旗号不可一世,想批斗谁就批斗谁,将来一定没有好下场。要相信人民相信党,父亲平时忌恶如仇,廉洁奉公,一尘不染,看到别人贪占公家便宜,就不放过人家,一定得罪了很多的人。总有一天,组织上会给父亲平反的。
  李小梅在哥哥的劝导下,心情渐渐开朗了起来。
  李小梅在哥哥那里玩了一段时间,正准备回家,谁知祸不单行,哥哥突然被抓了起来。哥哥一个战友跑来告诉小梅说,晚上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林副主席讲话后,群众高呼祝林副主席健康长寿,你哥哥开了一句玩笑,说,乌龟才最长寿呢。连长查房正好听到,就报告上级把你哥抓起来了。战友还告诉小梅说,连长在农村有个老婆,后来提干以后就想与农村的老婆离婚,与驻地银行一个会计偷偷谈恋爱。你哥哥发现了,很为连长农村老婆报不平,就把连长私自谈恋爱事告到团部,使连长受到了处分。连长早就怀恨在心,平时常常刁难你哥哥,这次听到你哥哥玩笑后,立即也告到团部,团部一开始没有重视,只是认为讲话不注意政治,原打算要求批评检讨算了。连长说,你父亲是走资派,说你哥哥这是受了走资派父亲的影响,对无产阶级副统帅怀有刻骨骨仇恨,坚决不能放过。团部要是不处理就再向上一级告。团部没有办法,派人调查,结果又有人检举揭发,发现你哥讲了很多对文化大革命不满的话,说什么哪有什么走资派,走资派其实都是老革命,文化大革命是瞎胡闹;还说毛主席老糊涂了,受了江青的迷惑。后来你哥哥就被军事法庭带走了。
  听到哥哥恶讯,小梅差一点昏了过去,幸亏哥哥战友安慰、照顾,对小梅说,你先回家,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告诉你的。又安慰小梅说,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你哥平时喜欢开玩笑,调查时,我们都可以证明,要小梅放心。等小梅平静后,哥哥战友给小梅打了张回家票,把小梅送上火车,看着火车开动了,才离开火车站。
  小梅回到家又把哥哥被抓的事告诉了父母,一家人抱头痛哭,父亲说,这都是受了我的牵连,是我对不起儿子啊。母亲哭的死去活来,说,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又过了几个月,父亲结束了牛棚生活又回到城里,行动上自由了许多,经过多方打听,听说哥哥已经被判了刑,被关在河北一座监狱里。小梅提出想去看望哥哥,父亲说,千万不能去,哥哥被判的是反革命罪,万一被人知道了,说你没有划清阶级界线,一辈子政治生命就完了。那个时代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父亲还没有安排工作,这时候更不能前去看望儿子,只能听天由命了。这时,下乡运动开始了,父亲说,我们是革命家庭,你是革命的后代,要带头要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接受工农再教育去。于是李小梅高高兴兴报名下放来到了小刘村。
  李梅是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分配下放到小刘村的。
  公社分管知青工作的副书记考虑到小刘村群众基础好,都是贫下中农,生活也比较其它生产队富裕的多,下放在小刘的知青甄新民又是工人阶级后代,共产主义青年团员,让李小梅到小刘村这么一个好的政治环境,会使小梅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中效果更好。
  其实,在甄新民来小刘之前,有个南京女知青吴妹子的父亲解放前曾经在古城山区打过游击,下放运动一开始,吴妹子父亲通过在古城工作的老战友把吴妹子安排在小刘村,生产队把吴妹子安排在生产队会议室公房里,会议室在村子东头,原有五间屋,离其它社员住家相隔一二十米,是小刘村全体社员公共活动场所。生产队从一头隔了一大间三十平方让吴妹子住,甄新民来了之后,生产队就将吴妹子住的房一分为二,又隔出一间给甄新民住。住了不久,有一天下午,甄新民发现吴妹子没有上工,晚上下工回来,隐约隐约听见隔壁传来吴妹子压抑的哭泣声。甄新民来的时间不长,与吴妹子相处很短,一个女孩子的房,甄新民天晚了又不好过去多问。第二天早晨上工时甄新民发现吴妹子门已经锁上,人不知到哪去了。
  不久,住在小刘村的民兵营长突然被抓了起来。原来,那一天下午,吴妹子身体不舒服没有上工,民兵营长到大队开会,从吴妹子门前经过,见吴妹子门没有上工,就推开门问吴妹子怎么没有上工。吴妹子说,身体不舒服。民兵营长见吴妹子穿着娃娃衫半躺在床上,脖颈细白,一时不禁心动神摇,不由得走了进门,站在吴妹子床前,伸手就摸了吴妹子胸部一把,说,妹子胸脯怎么不发育,长的象绿豆一样,大哥明个煨只老母鸡给妹子补补身子。吴妹子一时吓的哭了起来。民兵营长见到吴妹子突然哭了起来,怕被别人撞见,惊慌离开吴妹子房,一边走一边说,我又没有怎么你,你哭什么哭。吴妹子哭了一夜,越想越感羞辱,第二天一早到了父亲战友家,把民兵营长欺负她的事说了出来。父亲战友当今打电话告诉了公社,公社就派人把民兵营长抓了起来,并挂牌在全公社范围内游村示众。牌子上写有“破坏知青下乡坏分子”字样,有几个民兵在后押着,调戏吴妹子的民兵营长手中拿着锣,一边走,一边敲一下锣,口中高喊,我是流氓,我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我罪应该万死!看到调戏女知青的民兵营长游村,生产队社员议论纷纷,都说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是毛主席培养的无产阶级接班人,明知女知识青年与军婚,都是高压线挨不得,民兵营长真是作死,还要硬要往上撞。
  民兵营长被抓起来后,吴妹子也病休回了南京家中,再也没有回到小刘村。
  小梅来了之后就被安排住在吴妹子原来的住房。
  小梅从小在学校受到的教育就是长大后为工农兵服务,心里早就向往工厂的车间和农村的广阔天地,刚下放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在家特地学了一首《社员都是向阳花》农村歌曲。到了小刘村,小刘村社员在田头招开了个简短欢迎会,队长讲完了话,社员们拍巴掌一至要求小梅唱支歌,小梅面对一片滚滚黄金稻浪忍不住放声高唱:
  公社是棵常青藤
  转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自瓜儿连着藤
  音藤儿牵着瓜
  魁藤儿越肥瓜越甜
  网藤儿越壮瓜越大
  公社是个红太阳
  社员都是向阳花
  花儿朝阳开
  花朵磨盘大
  不怕风吹和雨打
  我们永远不离开它
  公社的阳光照万家
  千家万户志气大
  家家爱公社
  人人听党的话
  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小梅唱完歌,又即兴跳了个新疆舞,引的别队社员们远远观看,都说城里的女娃就是与农村姑娘不一样,看人家多大方。
  小梅本来心情开朗,满心欢喜跟随社员参加劳动,对农活充满了新奇。可是过了不久,渐渐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的父亲曾经嫖过娼,走出门总感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让李小梅感到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又陷入深深的耻辱之中,从此又沉默寡言起来。李小梅白天与社员一同下地劳动,晚上有时会暗暗的偷偷抽泣声。甄新民与小梅仅有一墙之隔,说是墙,其实就是扎几张芦席,两边用泥巴涂一下,厚不到半指,夜深人静这时,喘息呼吸之声彼此都能听得到。小梅虽然哭声很小,甄新民还是能听的清清楚。开始时,甄新民不好意思过问,后来大队共青团支部开会中讨论到帮助可以教育好子女问题,甄新民就把夜里常常听到小梅的哭声情况讲了出来,团组织要求甄新民代表团组织配合贫下中农共同关心教育小梅。甄新民经过对小梅出身的了解,才知道李小梅原来是李书记的女儿。李书记因为甄新民的老姨问题,后来又被造反派查出历史上曾当过逃兵,也下放到农村改造去了。
  有一天,下工回来,甄新民抽空向小梅讲述了自己老姨的苦难历程,说老姨八岁时因家穷被卖给别人当童养媳妇,十岁左右又被卖进妓院,十四五岁时妓院老鸨强迫老姨接客,老姨不从,被老鸨毒打一顿后,捆起来放在妓院伙房旁边的柴房里。幸亏这一夜小梅父亲进城侦察被敌人发现,慌不择路翻进老姨在这家的妓院,推门挤进柴房,月光下看到一个被捆的女孩,竖起手指向女孩示意一下,慌忙躲进女孩背后的柴堆里。随即,老姨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临近,敌人推开柴房,看见被捆的丫头哭泣不止,用手电随意照了照,老鸨急忙介绍说是一个想逃跑的姑娘,一个小头目笑嘻嘻的对老鸨说,小妞长的不错,调教好了通知一声,让老子先尝尝。没有进到柴房搜查就走了。
  敌人走后,书记把捆老姨的绳子解开,问老姨愿意不愿意跟他逃出去,绝望中的老姨哪能说不愿意,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于是急急忙忙随书记逃出了妓院,又参加了解放军。
  革命胜利后,老姨跟随书记回到家乡参加了开展土地革命,入了党,当上了国家干部。
  小梅听了甄新民的介绍,才相信可怜的父亲完全是被人冤屈的。小梅记得父亲曾对她说,尹司令千方百计整他的黑材料,大概是将以前处理过他偷公家桌子一事怀恨在心的原固,要小梅相信爸爸。小梅当时怎么也不相信爸爸的话,人家尹司令是革命造反派头子,张口说话满嘴的毛主席语录,对毛主席无限忠心,怎会因为以前自己的一点点错误无中生有的冤屈爸爸!后来听了哥哥的劝说,仍然半信半疑。要不是听了甄新民的叙述,小梅过去一直认为爸爸是骗她的,心里总是为她爸爸与妓女有牵连而感到羞耻,平日不敢抬头见人,自此思想上放下了包袱,想到父亲总有一天会得到平反,小梅性格又开朗了起来。因甄新民老姨与自己父亲之间的关系,小梅与甄新民后来无话不谈,也逐渐显得亲密起来。
  小梅与甄新民后来无话不谈,也逐渐显得亲密起来。
  那时农村生产落后,没有机械化,也没有化肥,种田全靠牛耕人力,粮食总产量很低。当时党中央号召农村学大寨,艰苦奋斗,要用双手开山劈地,创造条件多生产粮食,为国家多作贡献。这一年冬春之际,公社农业技术员到生产队推广水稻小苗戴土移裁,听说可以一年种双季稻,大大提高产量。农民听了自然很高兴。可是小苗戴土移裁要付出双倍的劳作,非常的辛苦。为了给田地增加肥料,把结着厚厚一层冰的池塘水抽干,把池塘里的泥挑到田里作肥料;早春田地的水还结有薄冰时,农民天不亮就要下田耕地。小苗移裁时,水田的水冰寒彻骨,李小梅与甄新民随社员一样也要跳进水里裁秧。甄新民与李小梅每天从早到晚,天不亮下田,天黑才能回来休息。肩磨破了,手冻裂开了口子,脸吹鄒吹黑了了,但甄新民与李小梅看到农民在劳动中欢声笑语,从来没有听到有谁叫一声苦和累。也受到感染觉得劳动很快乐。有时,社员在劳动中还相互展开了劳动竞赛,记得有一次挑塘泥时,有一个赵大叔五十多岁了,不服老,硬要和一个自认为力气大的小青年比谁挑的多,每担都挑二百多斤,连挑十个小时不休息,小青年被累的终于认输了。
  谁知,这一年发大水,就在水稻快要成熟的时候,上百亩水稻舜间被大水淹没了。村子里男女老幼聚集大堤上看着汪洋一片,很多人痛哭失声。甄新民当时正值少年,不知愁滋味,面对田地被淹没的茫茫大水,反而诗兴大发,仿水调歌头词牌,填词一首,其词曰:
  浊浪碎纤云,
  水尽见青山;
  轻风偶一起处,
  似玉粉飞溅。
  回首稍忆往日,
  此处纤陌纵横,
  原是千倾田。
  朝露润苗壮,
  生命绿无限。
  怎能料,
  苍天怒,
  黑云涌,
  暴风骤雨洪至,
  霎时浪无边!
  孰思水中稻菽,
  昔日粒粒娇子,
  用尽汗浇灌,
  如今只剩下
  水映夕阳残。
  不过,自甄新民离开刘村后,这儿再也没有发生洪灾旱灾了。这一年,为了不让洪水旱灾重新发生,政府决定利用人民公社集体的力量在滁河上游开挖驷马山引江灌区,防洪排涝。当时征调几个地区人民公社社员,数十万农民开挖引江(分洪)河道。驷马山工程建成后,当年就在抗御滁河流域大洪水中,有效地抵御了滁河中游最高洪水位的袭击。为滁河抗洪救灾提供了有力保障,发挥了重要作用。直接减少淹没耕地约17万亩,为滁河抗洪救灾提供了有力保障,发挥了重要作用。减少受灾人口20万人,实现减灾经济效益约8亿元。没有人民公社集体的力量,要在短短的时间,开挖这么工程浩大的水利工程,那是不可想象的。那一年,甄新民与李小梅也随同生产队的社员们到乌江附近的驷马山灌区乌江参加挖掘河道工程。挖掘河道的那种苦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那时没有机械化,十几米深,一二百多米宽的人工河全部是人挑肩抬,手挖,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吃的大部是红薯等粗粮。尽管非常的艰苦,非常的劳累,但在贫下中农不怕苦,不怕累的愚公移山精神鼓励下,甄新民与李小梅在艰苦的劳动中相互帮助,相互照应,相互鼓励,有时还相互展开劳动竞赛,看谁挑的土方多,一期工程完成后,李小梅与甄新民双双被评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先进代表,受到县里的表彰。
  转眼间,甄新民与小梅不知不觉下放已有两年,在这两年的共同劳动中,小梅与甄新民已经是无话不谈,逐渐显得越来越亲密,相互爱慕起来。
  不过,真正突破这种隐隐约约爱慕情感,发展到爱恋,是小梅在一次喷洒农药中毒之后。
  那一天,李小梅与社员一同在棉花地喷洒农药,棉花长的半人高,天气特别的闷热,或许是身体不适的原故,李小梅上午就感到头疼,坚持到下午快要收工时,忽然头脑一晕就倒在了棉花地里。姐妹们七忙八乱的把李小梅抬回家,又喊来了大队赤脚医生,医生翻看了李小梅眼皮,说,是农药中毒,不要紧的,喝些绿豆汤,休息休息就好了。
  正是农忙季节,大家在农田里劳累了一天,收工后,有的偷空想去打点猪草喂猪,有的要回家烧饭,大家一听说没有什么大事,就让甄新民照应一下,都放心的走了。
  甄新民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熬了一小锅绿豆汤,等绿豆汤凉了,盛了一碗送到李小梅房中,把灯点上,李小梅喝了一碗绿豆汤,甄新民问,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李小梅说,好多了,就是还有些头晕。
  甄新民说,我去再给你盛碗绿豆汤去。
  李小梅说,不要。说着想从床上起来。
  甄新民说,你刚才说头还晕,你起来干什么,现在天已晚了,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事,我替代你去干。
  窗外传来蛐蛐一唱一合,时高时低的鸣叫声,风清人静,月光透过窗格格直射进屋中的墙上,在昏暗的灯影中斑斑驳驳,象漂浮在水中的水草一样。
  李小梅迟疑了一下,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低声说,到厕所。
  厕所在房后一块棉花地头,半人高的棉花黑蒙蒙一片,甄新民知道,李小梅胆小,冬天外面没有人,李小梅就在屋子里面小便,甄新民醒来,有时偶而能听到李小梅尿尿声。
  甄新民说,你这样了怎么能出去,我出去吧。夜里有什么事,请你喊我。看到李小梅已经能够下地,就放心回到自己的房中。
  第二天一早,队长在甄新民的窗外说,甄新民,你今天照顾李小梅就不要上工了。
  甄新民忙从床上穿衣起来,对李小梅说,李小梅,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李小梅说,好了,头已经不昏了。
  甄新民穿好衣服,来到李小梅房中,看到李小梅把床上的花床单拿下来,床单上似乎有血迹,又看到尿盆中的草纸也都是血,甄新民吓坏了。忙说,李小梅,你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啊,哪里淌出来的?我去喊医生去。甄新民一边说一边慌忙往外走。李小梅说,甄新民你回来,不要你管。甄新民一只腿已跨出门外,迟疑了一下,见李小梅脸羞的通红,声音急的都变了,迟疑了一下,忽然似乎明白点什么,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偶然的中毒事件让甄新民与李小梅拉近了相互的私秘空间,男女私秘空间的拉近,往往就意味爱情的盟芽,从这一天起,两个年青人的心在这偏远孤寂的乡村忽然有了奇妙的亲秘相通感觉。
  就在两人相互之间还没有来得及捅开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时,甄新民被招工到当地县城红星机械厂当上了工人。
  小梅在甄新民进厂之后,每次招工,虽然有贫下中农的推荐,但是下放的知青竟争激烈,每次都因有人检举其父亲历史问题而在政审中被涮了下来。而甄新民在红星机械厂却进步的很快,不到几年间,先后入了党,当上了车间主任,又进入了企业领导班子,当上了副厂长。甄新民多次对小梅提出,希望结婚。小梅想,父亲还没有平反,耽心这样的出身会让甄新民前途也受到影响。因此甄新民每次向小梅提出结婚愿望时,小梅总是说,只要父亲一天不平反,自己户口在农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希望甄新民不必等她。
  直到19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小梅考进了一所中专师范学校后,小梅的父亲才得到了平反。小梅快毕业时,父亲已经离开家乡古城镇被安排在琅山市人大担任副主任,父亲希望小梅回到父亲的身边。小梅想,甄新民等自己等了这么多年,若是毕业不回古城县,甄新民怎么办。
  小梅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告诉父亲的想法。父亲对小梅说,结婚后,甄新民也可以调回来,趁现在还有点权,回来后还有这个能力给小梅、甄新民在市里安排一个好的工作,等两年退下了,人走茶凉,再找人就不容易了。小梅回到古城县,将父亲的意见告诉甄新民,希望甄新民能调回家乡。
  甄新民说,在红星机械厂干了这么多年,已扎下了根基,红星厂党委郑书记和老厂长对他都非常的信任,郑书记曾对他说过,以后就指望甄新民接他的班了,希望甄新民不要辜负组织上的信任。此时走人,甄新民觉得有些对不住组织。再说自己是从厂里出来的,只对工厂熟悉,现在是工人身分,以工代干,还不是国家正式干部,调到市里又不能进入政府机关。要是还去工厂,人生不熟的,一切还要从头干起,说不定将来还没有在红星厂有前途。
  小梅觉得甄新民说的也有道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小梅回来与甄新民先结婚,暂且在古城镇古城公社古城小学教书,等甄新民以后提干了再设法一齐调回琅山市。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甄新民与小梅结婚后没有多久,老厂长被调走,尹步良从古城县计委调到红星机械厂当厂长,不久郑书记退休,尹步良又当上了一把手,从此,甄新民政治上走了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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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甄新民与尹步良的恩恩怨怨
  1、甄新民与尹步良在玉石厂开展揭批查运动
  自从尹步良将甄新民老姨押上批斗会上批斗后,甄新民就对尹步良有一种畏惧感。后来听说老姨的经历后,又有些非常同情老姨,痛恨尹步良了。
  说起来,甄新民与尹步良还有一段共事的经历。
  甄新民在文革中那次批判李书记的会场曾经见过尹步良,但是相互并不认识。
  大约在77年初夏,甄新民刚刚提拔为铸造车间主任不久,这一年全国开展“揭批查”运动,组织上为了培养新干部的阶级斗争经验,甄新民被县工业系统抽出到外单位搞运动。
  也许现在很多人还能记得,揭批查运动是1977后年对“四人帮”和林彪反党集团的清查运动。
  文革中毛泽东对于两派斗争是采取人民内部矛盾的处理方法,“各自多作自我批评”、“实行革命的大联合”等。所以“派性”在文革后期已基本消除。不知怎么回事,在“揭批查”运动中变成了一派清另一派,一派升天、另一派坐监,有些地方甚至提出对造反派“除恶务尽”、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的口号。有一些造反派与四人帮根本没有任何的联系,也要逮捕法办,有的开除党籍,有的开除公职。
  本来,有人检举尹步良在文革中批斗县委书记,被列入清查名单,谁知尹步良被市委组织部覃副部长保了下来。覃副部长与尹步良在文革中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原县委李书记解放前在妓院认识妇联主任一事就是覃副书记告诉尹步良的。尹步良不但没有被清查,反而被任命为揭批查运动一个单位工作组的负责人,这是与覃副部长特别关照是分不开的。
  甄新民与尹步良被编在一个运动工作组,进驻到本县,玉石家具厂搞运动。尹步良是工作组组长,甄新民是工作组组员,在运动中共事了两三个月。
  现在三十岁左右的人,一般很少知道群众运动是个什么样子,对那时的运动学习班也未必清楚。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知道所谓运动,其实是抓阶级斗争的一种形式,一种反贪污腐败,反官僚主义的方法。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具体体现在工作中就是集中一个时期、一个阶段搞一次发动群众的运动,让群众检举揭发坏人坏事。好象对待一个人,有没有毛病,过一段时间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一次,发现问题集中治一下。
  当然,若是遇到一个官僚主义白痴大夫误诊也是时有发生的,若是遇上一个坏大夫为了自己技术记高超,以阶级斗争为借口故意整人,有人就难免遭遇蒙冤受难了。
  这种运动有中央直接在全国开展的大运动,如三反、五反运动;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运动等。由中央一级开展的运动往往是隔几年来一次。也有时是大运动套小运动,如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有红卫兵运动;上山下乡运动;批林批孔运动等。小一点的运动有省一级布置的,也有县一级甚至一个单位有时仅仅针对某一个专门问题开展的运动。搞运动就要办各式各样学习班。一般有积极分子学习班,这是发动群众的一种形式;有批斗会式的学习班,这种学习班,一般是将揭露出来的贪污腐败分子或坏人隔离起来,发动群众对坏人进行揭发批判;还有什么领导班子整风学习班,就是从群众中选派一批积极分子,连同这个单位的全体领导集中到一个地方封闭起来,集中学习揭露问题,这种学习班一般是针对领导班中存在的官僚主义问题而办的,有点近似现代对干部的考核。这类运动最大的优越性就是,群众发动起来了,贪官污吏、官僚分子往往无处藏身。但有时也免不了被躲藏在暗处的贪官污吏利用职权整治好人;也有一些思想不纯的人,借助运动想把阶级斗争当作自己向上爬的工具,没有斗争也要制造冤案,硬搞出些阶级斗争问题出来。
  甄新民第一次出来参加运动,又是与尹步良在一起共事,甄新民心里七上八下,有些不安。
  尹步良看上去约四十多岁,园园的头,胖胖的身材,面孔永远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给人一种永远捉摸不定的感觉,好象满脸都写着阶级斗争。
  别看尹步良其貌不扬,甄新民听人说,尹步良是一个阶级立场特坚定,工作特有魄力的人;犹其是政治嗅觉灵敏,爱憎分明,认线不认。传说,有一年过春节,尹步良回家探望父母,父亲从集镇上请回一尊毛主席石膏象,尹步良看到父亲用一根草绳捆住毛主席他老人家脖子,立即要父亲跪在毛主席象前向毛主席请罪,又向生产队报告,要求生产队召开社员大会对其父亲反革命行为进行批判。
  生产队长说,他是你父亲啊!
  尹步良说,管他是谁,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他的狗头。
  生产队长忍住笑说,我们了解你父亲,你父亲一贯忠于毛主席,这次也不是有意的,就原谅他吧。
  尹步良说,对毛主席如此的不恭敬,怎么能原谅,你有没有阶级感情?
  队长也不好与尹步良辩论,只得说,好,好,我马上组织全生产队社员召开批斗你父亲。
  尹步良说,从此以后我与他老尹划清界线,他不再是我父亲。
  自此以后,认识他的人也有背后喊他白眼狼,说见到他千万防着点,别被他咬着,若是被他咬着,不死也要脱层皮。
  甄新民心想,与尹步良在一起工作,千万不能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尹步良与甄新民进驻到玉石家具厂后,经过一番排查,玉石家具厂工人干部中没有符合清查对象的造反派。
  那时候,能够被抽到工作组工作就是组织上培养的意思,很多人在运动中做出成绩后,回单位都能得到提拔重用。
  尹步良对甄新民说,组织上让我们进驻到玉石家具厂,是对我们的信任,如果不能把玉石家具厂阶级斗争盖子揭开,那怎么对得起组织上的信任?组织上派我们来,就是为了揭批问题,没有“四人帮”大爪牙,也有四人帮小爪牙,如果一个坏人也抓不出来,那我们不是太没有用了。我们一定通过发动群众把“四人帮”这些社会基础挖出来。
  甄新民说,你是组长,一切听你的,我是工厂出来的,也没有任何经验,还要向你学习。
  尹步良说,你是工人阶级,是从工厂出来的,爱憎分明,对党有有朴素的情感,我们相互学习吧。
  经过几次群众大会动员,有一天,保管员刘师傅向工作组反应,会计小张曾有一次向他核对过一张购进两立方木材的发票,经办人是万世银,审批人是一把手党支部高书记。按常规,从外购进货物要经过刘师傅验收,开了入库单后由厂长审批才能到财务处报销。这批木材刘师傅没有看到,没有验收,不可能入库,这木材弄哪儿去了呢?后来会计也没有再来查问。为此,刘师傅曾向高书记查询过。高书记批评说:“不要轻易乱怀疑一个好同志嘛,万世银贫下中农出身,根子正,他还能把两立方木材偷吃了!以后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怀疑要看对象,不能连自己的阶级兄弟也乱怀疑,以后再不要提了,老同志闹不团结可不好。”
  可是,刘师傅心里仍然放不下这件事。这次工作组来了,他考虑再三,决定向工作组反映,希望工作组查个明白。尹步良听了汇报,象猎狗闻到了可疑气息,极为重视,兴奋地说“这个情况很重要,不能放过,一定要深挖。先把万世银所有关系查一查,犹其看万世银是什么出身,还有他的社会关系有没有问题。说不定是埋在我们人民内部的一颗定时炸弹。一定要挖,一定要把他挖出来。”按照尹步良的的要求,甄新民半天之内便把万世银的祖宗八代,摸的一清二楚。
  万世银,男,现年三十三岁,转业军人,家庭出身贫农;父母、兄弟、都是人民公社社员;祖父、祖母已亡,也都是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爱人李若梅,女,现年二十八,籍贯江苏南京市人,出身工商业兼地主,在本厂做家属工;别无其他社会关系。因万世银生长期出差在外,接触群众不多,厂内群众对他没有特别的印象。据供应部门反应,其人工作尚能认真,只是做事有时马大哈,还有些丢头忘尾,记性差些。高书记曾提出要把万世银调到车间当工人,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没调。
  尹步良听了汇报,更加的兴奋,拍了一下桌子说:好,太好了!这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进攻的活生生的典型例子。一个贫下农出身的工人娶了一个资本家地主的女人,怎能不变质,怎能不被资产阶级拉拢过去。要挖,要深挖,要揭开玉石厂阶级斗争盖子,一个人怎么能盗窃两个立方木材?说不定是一个盗窃团伙,若是能把这个盗窃国有企业财产团伙挖出来,我们就立大功了。现在就从万世银挖起。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万世银就是纲,紧紧抓住了这个纲,我们就能取得阶级斗争的胜利。尹步良又说,通过现象本质,一个人的阶级出身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本质。万世银在资本家女儿的糖衣炮弹下,怎么能不变质。
  于是,工作组决定从抓万世银偷盗入手,将运动逐步引向深入。尹步良把揭批查成绩全部希望寄托在万世银身上倒霉的万世银也因揭批查运动在古城镇出了名。
  揭批查运动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古城镇的人提起万世银,仍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2、万世银因小姨子出了名
  原先,万世银仅是古城镇玉石家具厂一名普普通通的职工,因为是采购员,常年在外跑的较多,本厂的很多工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有的虽然认识,也就是面熟,见了面也仅是点点头而已。可是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默默无闻的小小采购员,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突然成了古城镇上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议论的中心。那时,只要有谁走进古城镇,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准能听到万世银这个大名。
  万世银究竟在什么地方上出了名?
  万世银的出名,不是因为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也不是他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发明创造,更不是因为他做出了泣鬼神的英雄事迹,而是因为他仅仅有一个小姨子。
  万世银的爱人叫李若梅,李若梅有个妹妹叫李若兰,这姊妹俩原是南京知青。六八年下放到古城镇玉石河畔,南山脚下一个农村落户。后来,李若梅跟随万世银结了婚,被家具厂领导照顾到家具厂做了家属工。妹妹没结婚,也没有被招工进城,在农村修了近十年的地球。
  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李若兰远在各地的老同学,知道李若兰在学校时曾是一名高材生,纷纷写信来鼓励她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但是李若兰觉得这是白费力气,她不相信她这个地主兼工商业主家庭成份的女儿也能考上大学。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地、富、反、坏、右,是被打倒再踏上一只脚的专政的对象。而这些子女则是可以团结、教育、争取的对象。所谓出身不能选择,只要能与家庭划清界线,同样是革命队伍里的人。政策上虽然规定的明明白白,地富反坏右与地富反坏右的子女应该是区分开来的。但问题是,地富反坏右的子女究竟怎样做才算是与家庭划清了界线,很多方面就要依赖人为因素来界定了。“界线”在于那时,有时免不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说你划清了界线,你就划清了界线。说你没划清,你就很难说得清你已经划清了。这界线犹如划在水里,平时摸不着看不见,水波不兴。一旦有了风吹草动,有人就会提出质疑,质疑你是站在左边还是右边,水里划的线谁能看的清?在那个宁左勿右的抓阶级斗争时代,谁又敢轻易地挺起腰杆证明你的确与家庭划清了界线。
  李若兰就是属于这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之类,说是可以教育好,实际上是一种标签,被贴上了这个标签,在现实生活中就成了人类中的另类,一到政审需要证明有无划清界线这一关卡时,就犹如遇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山口,能否过这个关隘,一是你周围“人和”的环境,如果与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出身不好也没有问题,一样可以提干入党;二是看你可会钻营,平时你要是头脑灵活,会看风使舵,能得到领导的信任,有靠山替你说话,这家庭出身也没有问题,若是你得罪了领导或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与人有了利益上的冲突,那关键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提出你的出身问题,捅你小刀子了,往往因出身问题就卡住过不去了。
  最初开始招工时,政审要求要有知青所在生产队的贫下中农推荐。有一个知青比李若兰花下放迟两三年,听说是县里一个什么领导的公子,下放一年多,来生产队绕了两次,秧没有栽一把,稻没有挑一担,很多社员还不认识,公社却指名要求生产队要推荐这名知青。队里开会讨论时,过贫下中农一致推荐李若兰,都不同意公社指定的名额。这个知青听了跑到生产队,对队长说:“革命后代你们不推荐,你们却推荐一个反动家庭的子女,你们没有一点无产阶级感情!告诉你们:你们推荐我,我走;你们不推荐我,我也走。小小螳臂怎能挡得了我。”生产队长听了气的浑身乱颠,结果还是让这个知青走了。
  以前多次的的经验告诉她,凡是招工、上大学,推荐也好,考试也好,那都是有门路、有后台、出身好的人竟技场。就象现在的有些比赛,经过层层选拔,终于能登台表演,至于能不能夺得名次,那是个人水平问题,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公平竞争的机会。李若兰没.有门路,出身又不好,甚至没有资格参加选拔赛,更不要说去登台表演夺取名次了。即使有幸能够登台,表演的再好,一遇到这个关口也就很难闯的过去了。上大学那是多少成千上万人的梦想,凭自己这么个的出身怎能去和别人竞争!
  李若兰早已作了修一辈子地球的打算。劳动改造世界,既改造自然界,也改造自己的思想界。唯有修地球不大需要在家庭界线上纠缠不清,任何时候都不担心有谁来竞争修地球。这时的农村又是较为繁忙季节,双抢刚刚过去,接下来是加强田间管理,山坡上的旱粮地要除草施肥,冲田的水稻要引水灌溉。李若兰在农村这么多年,割麦、插秧、锄草,样样农活都是地把好手,农活丢不下她。她不想做上大学的白日梦,没有必要复习,也没时间复习。如其浪费时间复习功课,不如老老实实挣几个工分,秋后多分点粮食才是正道。
  高考的前一天下午,姐姐李若梅看到妹妹若兰还没有赶赴回来参加高考,着急的不得了,叫丈夫万世银快去乡下把妹妹叫回来参加高考。
  此时,万世银厂里已进了工作组学习班,工作组熊组长找他谈了几次话,说有人揭发他偷盗木材,要他老老实实交待。熊组长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党的一贯政策,只有老老实实交待问题才是唯一的出路。并要求他暂时不准离开厂在家写交待材料,随时听候传换。
  万世银一开始听了头皮发麻,完全懵住了,这话从何说起。要说自己利用出差的机会,从外头带一点小东小西,老婆拿出去说自己用不了,转手卖给别人,赚下一点点烟酒钱,这一点私心是有的,认真起来是应该斗私批修,灵魂深处闹革命,写写检查而已,怎会与偷盗沾上边!
  万世银从小家教很严,常听母亲说,小时候,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有一次他从邻家鸡窝里摸了一只鸡蛋,欢喜的不得了,拿回家要母亲煮给他吃。母亲看了,顺手拿起帚把一边打着屁股,一边逼他把鸡蛋送回去。万世银被打的哭哭啼啼,在母亲的押送下把鸡蛋又送了回去。不过,后来邻居煮了四五个鸡蛋送给小万世银,要他吃。万世银从小就知道别人的东西是不能拿的,更不会偷国家的财产。
  万世银心里有数,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惊心。自己没偷,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所以,尹步良不准他离家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听了老婆的话,万世银骑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火急火燎的往小姨子生产队去找小姨子。
  小姨子生产队离城不远,相隔两座山头,走大路二十几里,走小路,穿过一片树林,再拐向一条小路,钻过一片竹林就能看到小姨子的生产队了。七月流火,赤日炎炎似火烧。万世银骑车骑到竹林前停了下来,竹林矮小,小路弯弯曲曲像样一条鸡肠子不能骑车,万世银只能推着车子走,竹林密透不风,走出竹林,万世银被焐的汗流浃背,走到乡下,浑身向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万世银走进村子,在村里一个小女孩指引下,寻向村南山坡,没有见到小姨子就远远听见了小姨子悠扬的歌声:
  蓝蓝的天上,
  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扬子江畔,
  是可爱的南京古城,
  我的家乡。
  啊,彩虹般的大桥,
  直插云霄,横跨长江,
  威武的钟山虎踞在我的家乡。
  告别了妈妈,
  再见吧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
  已载入了青春史册,
  一去不复返。
  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
  曲折又漫长.
  生活的脚印,
  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告别了你呀,
  亲爱的姑娘,
  揩干了你的泪水,
  洗掉心中忧愁,
  洗掉悲伤。
  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
  离开了家乡,
  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射光芒。
  跟着太阳出,
  伴着月亮归,
  沉重地修理地球,
  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
  啊,用我的双手绣红了地球,
  绣红了宇宙,
  幸福的明天,
  相信吧,
  一定会到来。
  注:引自歌曲《南京知青之歌》
  万世银爬过山坡,远远看到小姨子正和一个女孩在池塘边车水灌溉秧田。这是一种木制的水车,是由许多块方形木板连接起来的抽水农具,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手摇车,一种是脚踏,两种都要两人相互配合。现在柴油机排灌的普及,已经很难看到这种木制的水车了。水车放在一棵大柳树下,是手车的那种。小姨子和另一个女孩一边车水,一边唱着歌。柳树上的知了齐声伴奏,两条水牛在树阴下的池塘里逍遥自在的戏耍,还有几只鸭在池塘对岸的矮树丛下悠闲的剔着羽毛。水车里的水顺着一节节木板流淌到水沟里,哗啦哗啦的又流淌到秧田里,秧苗喝足了水,无忧无虑一个劲的猛长,长的密密的,长的绿油油。一畦畦绿油油秧田连成一片绿色的海,微风吹过,绿浪翻滚。
  小姨子身穿一件浅黄色府绸短袖衫,这府绸的料子,是万世银出差带回来的,浅黄的底子,紫色的碎花,很素雅,老婆和小姨子各做了一件。老婆生了孩子后身体发福已经不能穿了,小姨子没结婚,二十七八岁了,又在农村这么多年,皮肤仍是那么的白,晒不黑;苗条的身子也一直没变,穿上府绸短袖衫显得既漂亮秀丽,又大气。万世银走到离小姨子不远的田埂上,大声的喊:“小妹子,小妹子。。。。。。”
  李若兰转过头看到姐夫来了,车水停了下来,迎上问:“哥,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你姐都快要急死了,明天就要考试,你还象没事人般在这儿唱歌!”万世银说。
  “我不考。考了有什么用!白费精神!”
  “今年与往年不同,不要推荐了。主要凭本事,由招生学校按分数录取,听说和你一样出身的人,都准备试一试。”
  “我不信,我也不试。试了,到时政审,又要查祖宗八代,通不过,还不是又丢人现眼,我再不去现世了。”
  “小妹,今年不同嘛!你再试一次,出身不好又不丢人,你已经接受再教育头十了,政审你怕什么,还怕贫下中农讲你表现不好!”
  万世银好说歹说,车水的小女孩也过来帮着劝说,李若兰终于点头答应试试。万世银骑车带上小姨子又从小路折回城镇,或许是车子上带一个人,天气又太热的原故,万世银骑车快骑到竹林前就感到体力不支,头脑有点晕,车子歪歪扭扭,李若兰问:“怎么了?”李若兰慌忙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万世银说:“有点头晕”。
  “莫不是中暑了?快点到前面竹林凉快凉快”李若兰关心的问。
  走到竹林深处,找到一块平坦草地,李若兰接过姐夫的自行车,将车放好,说;“哥,你躺一会儿,我来给你捏捏头,等好些再走吧”。
  万世银顺从的躺在草地上,李若兰单膝跪在万世银在身旁,用双手在万世银头上捏了一会儿,问:“哥,好些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万世银说:“好些了,我们快点回家吧,你姐还等我们吃饭呢”。
  走出了竹林,李若兰说:“哥,我来带你“。
  万世银说:“那怎么能行,你一个女的怎么能带动我”。
  “哥,你小看我了吧,在农村挑稻谷,男的都比不上我”。“你吹牛!”
  “不骗你,真的。有一次一个男青年要和我打赌,我挑二百斤还能走,那男的挑起来却晃晃攸攸走不动了”。
  “小妹就逞强好胜!闪了腰看你怎么办,下次千万不能干这样的傻事”。万世银关心地对小姨子说。
  李若兰一定要骑车带万世银,万世银也就没有再推辞,屁股轻轻一抬就坐到自行车后书包架子上,让小姨子骑车带回家。
  李若兰这次参加高考,完全是因为挪不开姐姐和姐夫的好心。她已有十几年没有摸过书本了,她本来不指望能考上一个好分数,更不指望能由此登上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大学学堂。可是当李若兰走进考场那一刻,教室、课桌、黑板、还有老师和端坐的学生,一切都是那么的孰悉、那么的温暖;一切学生时代的气息仿若就在眼前。
  在学生时代,李若兰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是数一数二名列前茅,常常受到老师的赞赏和同学们的羡慕。这也是使李若兰唯一能引以为自豪的少女时代。这次一点也没准备,怎么能考的好?一定是尽失往日风采,一定是考不好了。想到这里,李若兰又有些后悔自己没能复习一下功课。
  李若兰坐在桌前有些迟疑,有些发慌,当试卷发到桌子上时,李若兰立时感到又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不由自主的拿起试卷阅了一遍。试卷上的题目仍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题目所需用的公式、定理、概念、词汇,一串串,一股股,从尘封久远的思维里不断涌了出来。这些知识有的象老朋友一样,虽然分别多年,见了面仍然一眼认出;有的象调皮的孩子在玩捉迷藏,还没等到找的时候,就忽然忍不住一群一群从躲的地方跳了出来;也有的象狡猾的狐狸,在思维的暗处晃了一下,又逃的不见踪影,怎么也找不到。
  不过,几场考下来,李若兰的感觉非常的好。当全部考完了,李若兰想到自己的出身,忽然一下子泄气起来。考的好又能怎样呢!李若兰离开考场时就象完成了亲朋交给的一件任务,深深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去姐姐家,直接又回到生产队去了。
  时间过了不久,高考分数下来了,没想到李若兰考了全市第一名。李若兰的大名,一时在玉石镇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李若兰出了名,自然有一些好事之人去打听若兰的家庭情况。李若兰是南京下放知青,南京离玉石镇太远,无法打听,可是李若兰有个姐姐嫁给了玉石镇家具厂一个采购员,于是万世银沾了小姨子的光,也在一夜之间成了玉石镇有名人物。
  其实,在分数公布后的一段时间,万世银并不特别的引人注目。人们在谈论李若兰时,只不过顺便附带的挟上这么半句话:嘿,李若兰就是家具厂采购员万世银的小姨子。只是到了政审的时候,万世银的名声才突然在古城镇大振起来。李若兰被北京某大学录取,李若兰所在的生产队给李若兰作了一个非常好的鉴定,认为李若兰已经与反动家庭划清了阶级界线,能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能吃苦等等。有了贫下中农这样好的评价,政审应当说可以通过了。
  谁知,不知什么人写了一封检举信给省招生办,说李若兰的姐夫是专政对象,高考时是她姐夫用自行车把她接上城里的,没能和她的姐夫划清界线,还说很多人反映李若兰和她的姐夫有男女关系。大学来函只要求企业提供一个证明,证明李若兰与其姐夫划清界限就可录取。
  万世银出身贫农,在那个讲出身的年代,正是根正苗红,属于无产阶级依靠的对象,历来没有问题。问题是,尹步良与甄新民这一年进驻家具厂开展揭批查运动,把万世银列为运动中的揭批查重点,并被请进学习班隔离起来。万世银被驻厂的工作组列为揭批查重点对象,被隔离起来办学习班的主要原因是什么,群众传说中有各种各样的版本。有的说是因为投机倒把,说万世银利用当采购员出差的机会,常常从外地带一些本地希缺物资回来让老婆倒卖;有的说万世银组织一个盗窃团伙盗窃工厂财物,到外地出卖时被公安部门发现;也有的说万世银生活作风有问题,同时和几个女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有的还说万世银和他的小姨子也有一脚。这些传说象灰尘一样,象雾一样,弥漫在玉石镇的空气中。只要你是玉石镇上的人,只要你走入玉石镇,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呼吸到这样的空气,听到这样的传闻。
  总之,万世银被隔离后,李若兰政审时到万世银这一关卡住了。
  听说李若梅曾陪着妹妹李若兰找到进驻玉石厂工作组,鼻涕一把泪一把,对工作组说:妹妹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在农村接受再教育快十年了,当初下放的学生都已经进城了,这次妹妹如果走不掉就再也没机会上来了。李若梅还给工作组跪下磕了头,请求工作组给妹妹出具这样的证明。
  工作组熊组长对李若兰说:万世银盗窃公共财物是一个坏分子,听说你们还在竹林里搂搂抱抱,竟然还骑车带你姐夫,难道说你姐夫就不跟你讲点什么,你姐夫的事你能一点不知道?你从来没有到我们这儿检举你的姐夫,我们怎么证明你与你的姐夫划清了界线。还有,群众还反映你和你的姐夫有多次的男女关系,我们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希望你能主动检举揭发,你是受害人,只要你能和他划清界线,我们会保护你的。现在要我们出据证明,我们不能出这个证明。李若兰听了又气又羞,哭的说不出话来。
  尹步良是无产阶级立场坚定分子,当然不会被两个女人的眼泪吓倒,最终没给李若兰出具划清界线的证明。
  李若兰没拿到划清界线的证明,就意味着考的成绩再好也不能被大学录取。消息传出,玉石镇上的人谁不为李若兰感到惋惜。出身不可选择,姐夫也不可选择,李若兰如此倒霉,都是这个万世银带来的。
  人类大多数都有同情弱者的本性,人们在为李若兰惋惜的同时,都认为万世银把小姨子的美好前程断送了,真是千该万死,千刀万剐。人们谈起李若梅自然对万世银痛恨万分。
  万世银究竟有没有偷盗木材,当年究竟又有多少问题,就连本单位的工人群众也不知道。时间是冲淡一切世事的腐蚀剂,随着时间的慢慢的流淌,一切过去了的事情都会为人们所渐渐淡望。世事不断更新,小小人物万世银怎会长久留存在众生的记里。不过,记忆有时也象无形的金印,一旦谁被烙上,这烙印是好是坏都将可能伴随你的一生。对于甄新民来说,万世银的冤枉就象金印一样一直烙在心里。当甄新民听说尹步良调到红星厂时,立即勾起了十多年前冤屈万世银的往事。运动中那一场又一场揭批万世银的经过,仍然好象就发生在眼前一样,历历在目。
  3、尹步良丰富的阶级斗争经验
  万世银被揭发出来后,尹步良在玉石厂召开揭批万世银动员大会。尹步良在会上作了动员报告,要求全厂革命职工以阶级斗争为纲,抓革命促生产,人人要擦亮眼睛,开展大批判,大揭发,大检举,大字报,把一切坏人坏事全部挖出来,把一切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阶级敌人统统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万世银”妄想万世都有银!贫下中农竟然起这么一个资产阶级铜嗅很重的名字,查一查,是不是结婚前起的,还是结婚后老婆给改的。只要看到这种名子,就知道万世银已经早已不愿做贫下中农的后代了,早就想背叛无产阶级了,一定是一个一心只想追求金钱,妄想过着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脱化变质分子。对这样的人我们不能手软,我们一定要让他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尹步良的动员报告在一片“打倒万世银”的口号声中结束,尹步良说,动员报告会非法成功,已经取得了满意效果。
  动员会议后,尹步良对万世银采取了非常巧妙的战术。尹步良后来得意洋洋地把他这种战术称之为“诱敌深入”。
  尹步良找万世银谈话,和蔼地问:老万,你买过木材没有?
  万世银连忙说:我是采购员,什么都买过,家具厂主要材料料是木材,我怎能没买过,木材都是我买的。
  熊组长又笑容可掬地问:你在一九七五年X月X日有没有买过两立方木材?
  买过,肯定买过。厂里每次买木材大多是每次两个立方,七五年我已经干上采购员了,怎能不买木材。万世银略思索一下,很爽快的说。
  尹步良说;很好,你很诚实,请你把刚才讲的写下来,就说你一次买过两个立方木材。
  万世银疑惑不解的望了尹步良一眼,迟疑了一下。
  尹步良说:写啊,有什么不能写的吗!
  万世银说:好,我写。于是万世银写道:据回忆,我在七五年X月X日一次买了两立方木材,又签上大名。
  尹步良把万世银写的东西看了一遍,点点头,示意万世银可以走了。然后把材料交给我,要我装到档案袋里头。
  第二次,尹步良又把万世银找来。仍然很客气地对他说:老万,请你再仔细地帮助我们回忆一下,我们工作队想进一步了解一下你上次反映的那些情况,就是你所说的那两立方木材你运回来了没有?
  万世银肯定的说:嗨!怎会不运回来呢。我买的东西,都会办好手续,一点差错都不会出。
  尹步良很欣赏地说:“很好,很好。请你再帮助写下来。
  于是万世银又把刚才讲的话变成文字,按熊组长的要求写了下来:我买的两立方木材都已经运回厂。
  尹步良把刘师傅反映的那张发票调了出来,第三次再把万世银传来,将签有万世银字样的一这张发票给万世银看,要万世银将购买这两立方木材的经过祥细写下来,什么时候运回厂的,找谁运的,谁验收的,都要一一写出来。
  万世银把发票接过去非常认真的瞅了又瞅(后来,尹步良说,这是万世银假作镇静。),看了半天,摇摇头,才无可奈何地说:记不得了,记不得了,实在记不得了,时间这么长了,是谁验收的我哪记得。。。。。。万世银很抱歉地望我们笑笑。
  记不得了!说的多么轻巧,自己亲自买的货物,自己说运回来了,现在要你祥细写出来,你又说记不得了。在我面前想玩花色点子,我见的多了,你还嫩了一点。
  尹步良坐在椅子上,大腿跷着二腿,悠闲的观看着万世银,象欣赏一头掉进陷阱里的小鹿,又提高了声音,阴阴地笑着说:万世银,别在我面前装糊涂了!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想在我面前蒙混过关是蒙不过去的。
  万世银听了尹步良的话,好象忽然感到受骗上当一样。。。。。。眼睁圆了,象牛眼一样,气忿忿地说:尹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我来帮助弄清情况,还是。。。。。。
  “请你帮忙!可惜你不给面子啊!”
  尹步良没等万世银说完,接过万世银的话嘲弄的说。讲到这里,尹步良忽的站起来,沉下面孔,厉声地说:万世银!别在我跟前演戏了!你看你装的一副老实的样子,该收场了!你以为就你聪明!你以为我们都是饭桶!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做的事你心里明白,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现在想挽救你,看你老实不老实,若不老实,想想你的后果!
  尹步良说完,鼻孔里又哼了几声,以示决不善干罢休。
  你——你们这是冤枉人,反正我没做亏心事,你们有正据,你们看着办,你们就处理好了。万世银气的浑身乱颤,转身走了出去。
  尹步良说:凡是敌人,你不打他不倒,你别看他现在嘴硬,所有的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等发动群众把他揪出来了,他就会老实得象龟孙子一样。
  过了几天,尹步良召开第二次全厂职工大会,尹步良在会上宣布万世银停职检查。尹步良在大会上把万世银三次讲话内容向职工作了介绍,又把万世银写的条子在会上读了一遍。最后,尹步良说:“可以完完全全的看出,万世银是一个极端不老的家伙,三次讲话三次不一样,前言不答后语,自己写的东西自己不承认,这就说明了万世银心怀鬼胎。你们听听他的名字,万世银,万世都要有银,一个贫农出身的人,却要去向往地主资产阶级生活,梦想万金万银,妄想也骑在人民的头上。还有,他的老婆是工商业兼地主,工人同志们,我们贫下中农出身的女同胞那么多,他万世银为什么不娶?这地主出身的李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万世银?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万世银从思想里就想脱化变质,这说明了地主们的孝子贤孙们,从万世银名字上看到了复辟的希望,把复辟的希望寄托在一些意志薄弱人的身上。工人阶级同志们那,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要提高警惕性,用无产阶级的望远镜,用无产阶级的大鸣大放大字报武器,将这些躲藏在阴暗面角落里的污泥浊水统统清扫出来,揭露他们的丑恶嘴脸,绝不能让他们挖社会主义墙角,绝不让能他们阴谋得逞,让万世银变成万世不得翻身,万世银要是翻身了,我们工人就要受二茬罪了。”在尹步良讲话当中,不断有人站起来高喊:“打倒万世银,万世银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这是会前召集运动中的积极分子预先布置好了的,给批判会议造一些声势。
  大鸣大放、检举揭发阶段已开展了一个多星期,工人都忙于抓革命写大字报,生产半停产状态。厂区内到处贴满了大字报,墙上贴不下,又在院子里拉上无数根绳子,到处白晃晃一片,象死了什么人挂的白幡。工作组也忙的喘不过气来,天天要接待群众反映问题。有的检举高书记将厂里的家俱白送给上级领导,有的揭发万世银利用出差之机投机倒把,几年来倒卖了多少多少东西;有的揭发一些工人从厂里偷走做家俱的边角料木板回家盖鸡窝;还有一个工人小王反映,说有一天看到万世银和他的小姨子一片竹林里,万世银躺在草地上,小姨子跪在万世银身旁,好象是抱在一起,看到有人来了,就慌慌张张都站了起来,钻出竹林,还看到万世银用手择下沾在他小姨子头发上的几片竹叶,又让他小姨子骑车带他。这个工人怀疑万世银与他小姨子躲在竹林里不干好事,这天晚上他躲在万世银屋后的草丛里监视了一个晚上,不过他认为万世银太狡猾,始终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熊组长听了很感性趣,象一个幼儿园孩子听老师讲一个有趣的童话故事,不放过每一个细节,问是在哪一天,什么时候,看到万世银和他的小姨子在一起;问有没有看到万世银的小姨子从竹林里出来时屁股后面有没有泥;问万世银老婆那晚是否在家,中途是否出来,出来多长时间。并表扬这个工人政治觉悟高,要求这个工人把看到的一一写下来。工人走后,熊组长说:“腐化堕落,活活生生的腐化堕落,不准他离开厂半步,要他在家老老实实交待问题,他竟然色胆包天,偷偷去搞他的小姨子,这还得了!这太猖狂了!必须马上将他隔离,办他的学习班。”
  尹步良要求甄新民把群众揭发万世银的有关问题梳成辨子,整理出来,拿到学习班上进行批判。
  学习班办了十几天了,万世银的态度仍然是极不老实。进学习班那天他对人说:“这几天温度高,我正想找个凉快的地方避暑,工作组请我去乘凉,我还要谢谢他们。”
  在学习班上,万世银大腿跷二腿,手中拿着巴蕉扇慢悠悠的扇来扇去。学习班上的积极分子轮番审讯,要他坦白交待自己的问题,他总是这么几句话:“我没偷。”或者说:“我不知道,我记不住了。”审问的人急的浑身冒汗,万世银却一边轻摇扇子,一边满不在乎的望着大家,那神情好象在说: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一天,大家又七嘴八舌地问:“你把木材运哪儿
  去了?”
  “运回厂了。”
  “为什么保管员没收到?”
  “我不知道。”
  “是你签的名,你怎会不知道!老实交待!”
  “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为什么又说运回厂了?”
  “我买的货物都运回厂了。”
  “你老婆卖的袜子也运回厂里了?”
  “那是我自己买的东西。”
  “老实点!我们是有证据的!”
  “有证据你们就定案好了,何必问我。”
  这家伙真是狡猾,连熊组长也忍耐不住了,忽的站起来,一脚踢掉万世银手中的扇子,凶神恶煞地说:“混账东西!老实点!不准扇扇子,站起来交待问题!”
  “老实交待问题!”
  “不准扇扇子!”
  “站起来交待问题!”
  参加揭发的积极分子跟着一齐吼。自此以后,在学习班中,万世银只能站着交待问题。
  为了打击万世银在批判会上的嚣张气焰,尹步良再次召开了一次积极分子会议,把群众揭发万世银所有的问题向大家宣布,要求大家不仅要揭露万世银偷盗问题,还要批万世银搞他小姨子问题,要把万世银批倒批臭,要触及万世银的灵魂,一定要把万世银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天气越来越热,学习班上的气氛也如天气般越来越热烈,对待万世银也越来越严厉。批斗时不准万世银坐下,不准扇扇子,又进一步不给喝水,有时还不让睡觉。
  熊组长说,这是撬牙阶段,没有撬不开的牙。这样的撬牙阶段进行了一个星期,万世银明显的瘦了,眼窝也塌下去了,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满不在乎的神气了。象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开始还哼哼几声,不过,仍然是原来的几句话:“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后来就是沉默不语,站在那里象木雕泥塑一般。
  眼看批斗会陷入了僵局,尹步良把那个看到万世银在竹林里与小姨子搂抱搂抱的青工小王喊出去,叽叽咕咕几句,进来后,青工小王人问:“万世银,你那天在竹林里与你小姨子在干什么?”
  万世银听了一时懵住了,不知问的是什么意思,望着小王半天说不出话来。
  “装!装!你还真会装!你以为你与你小姨子亲嘴搂抱,别人都不知道”,尹步良没有等小王揭发完,插了一句,会场内一阵窃笑声。
  尹步良用手向群众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又接着说,“看你表面上怪忠厚的样子,搞完了还让你小姨子骑车带你,是不是力气用完了,没有力气骑车子了?”会场又一阵笑声。
  尹步良继续说:“你还挺浪漫的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交待你与你小姨子搞了几次?除了竹林还在在哪搞的,都老实交待!”
  万世银似乎明白过来,一下子直起腰,指着小王说:“你为什么要栽脏我?”
  小王说:“你敢说你那天没有与你小姨子在竹林?”
  “那天,是我老婆让我去接小妹回家参加高考,你与你妹妹走在一起就是乱搞关系了?”万世银气愤地反问。
  “你说你接你小姨子参加高考,怎么你躺在竹林地上,让你小姨子跪趴在你身上了?难道说趴在你身子考试?”
  会场上又是一阵哈哈的笑声。
  万世银气的横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尹步良的布置下,有人批判万世银和他小姨子丑恶行为,有人检揭发万世银偷木板回家盖鸡窝,还有人批判万世银搞投机倒把。
  这一着还真有效,批着批着,万世银忽然被批的痛哭流泪,接着又一下子昏了过去。批判会被迫中途暂时停了下来。
  没想到,揭露万世银与他小姨子问题会使万世银痛哭流涕。尹步良说,这说明已触到了万世银的灵魂,打到了他的痛处。我们就先从万世银与他小姨子狗X为突破点,先易后难,打蛇就要打它的七寸,先搞臭他,让广大群众看清万世银是怎样被资产阶级金钱美女拉下水,怎样一步步走向脱化变质的。
  遵照尹步良的指示,要在万世银出院后,召开一次全厂职工批判万世银大会,工作组正紧张的为批判万世银组织批判材料。这时,万世银从医院里跑出来,直接到工作组办公室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工作组几个人都惊讶的望着他,万世银又接下说:“这几天,我躺在床上,天天想,天天想,真的,我天天想,我想我多冤枉。。。。。。”
  万世银激动的讲不下去了。大家都莫明其妙的望着万世银。过了一会儿,万世银平静了一下,接下把那张木材发票情况说出来。经万世银回忆,那张发票的购货日期是X年五月一日,签字日期是五月三日,五一放假前,四月三十一日,高书记就叫他到南京去了。因他岳父在南京商业行业做事,认识一些商场领导人,有些关系,高书记要他去找岳父在五一节中帮助他们推销家具。岳父带他在南京跑了几家大商场,与各商场领导见了面,都答应试销,五月一日还与一个商场领导在一家酒楼吃了饭。接着岳父又带他到南京周边几个县跑了一圈,回到厂已经是五月十几了。他到财务去领工资,会计还开玩笑地说,半个多月都不见面,领工资就回来了。万世银说:“购木材,发票签字的时间他都不在厂里,他不可能在那时去买木材。不相信,可到财务查他当时的报销单就知道了。”甄新民说完,长长呼了一口气。
  “既然你没有买,你又胡乱承认什么!”
  万世银说“当时我想,厂里的木材都是我一人采购的,既然有发票,又说是我签字的,那木材肯定会运回厂的。怎知道会捅下这么大的漏子呢。”
  万世银走后,甄新民急忙到财务核对,证明万世银说的完全是实话。甄新民又将核对的结果告诉尹步良,尹步良“哼”了一声,脸象霜打的茄子,阴沉了半天不吱声。甄新民问:“批判会可以不开了?
  “开,按原计划开,怎能不开!就算他万世银没偷木材,他投机倒把了没有?他搞他小姨子没有?就凭他倒买倒卖这一项就能批判他!开除他的工职!”
  开会这一天县招生办来家具厂,要求家具厂出具一份证明。招生办人说,李若兰这次高考成绩是全市第一名,北京一座高校准备录取万世银小姨子李若兰,有人检举李若兰姐夫是坏分子,大学意见,只要厂里出具一张证明,证明李若兰与其姐夫划清了界线,就可以录取了。厂政秘科不敢出,要他们找工作组。尹步良说:“那不行,万世银在高考前还和他小姨子钻到山上竹林里面干坏事,怎能让这么一个教育不好的地主阶级子女去上大学。”尹步良仍然坚决不同意出具证明。后来,又经过追查,终于查出是一位副县长的女儿结婚,需要木材装修新房,当时担任厂书记的高书记就找人买了木材送过去。在人证面前,高书记只有说,“这是我个人送给副县长的礼物,当时没有给钱,事后忘记了”。
  情况反映到上面,高书记是四八式的老革命,文化大革命时受到造反派的迫害,又吃了不少的苦,上面认为这批木材又不是高书记自己用,已经表示愿意补交购木材款。结果不了了之,不久又调到政府工业局机关当领导了,职务反而提升了。
  多少年来,甄新民一直为当初运动中耽误了万世银小姨子上大学而内疚。虽然尹步良是运动工作组的组长,自己只是一个成员,不能自己作主,是尹步良为了在运动中做出成绩而冤枉了万世银,但甄新民每每想到成了尹步良的帮凶,仍然后悔不已。甄新民没有想到,隔了十几年后,又要与尹步良这样的人共事,从心里就有一种万分排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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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甄新民与尹步良的矛盾
  4、甄新民与尹步良的矛盾
  尹步良刚调到红星厂那阵子,可以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前任领导工作处处吹毛求疵。进厂的第一天就指责说,现在已经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厂门前还是毛主席雕像,太跟不上形式了。不久,就在厂门前换了一个高达五米的邓小平挥手的铜雕站像。
  不过,甄新民与尹步良的关系处的还算溶洽。
  有一次,尹步良听说甄新民住在古城镇古城公社小学,离厂有六七里远近,就特地批示总务科为甄新民买了辆自行车用于上下班,由此还受到了老书记的批评,说他大手大脚,让新干部脱离群众。
  厂里来了客人,尹步良也往往喜欢把甄新民拖去陪客,喝酒时往往在酒桌上贬低老书记,说老书记对生产狗屁不通,脑子里没有阶级斗争观念,党性差;又说老书记一定是个色鬼,老婆长得象猪八戒妈,还过了那么多孩子,说他就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也不会跟这样的母丑八怪上床。甄新民回家跟小梅说起尹步良,小梅常恨的咬牙切齿,对甄新民说,我父亲,还有你老姨都是害在他的手里,这个人心术不正,你不要认为给你买了自行车就认为他是好人,他这是拉笼人,离他远些,防着点。甄新民说,我知道他是在拉笼我,古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不理他也就是了。小梅问,尹步良知道你与老姨的关系吗?甄新民说,他哪里知道,我在简历上也从不填老姨。小梅说,这就好,要是让尹知道了,恐怕会多生枝节,也不能要让尹知道我父亲是谁,要是知道也恐怕没有什么好处。甄新民说,我知道。
  对于尹厂长在背后无端非议老书记,甄新民很有些不平,有一次,甄新民将尹步良酒桌上说老书记的一些坏话讲给老书记听,老书记批评甄新民说,不要瞎扮,都是企业领导了,还自由主义,以后再也不要听这些有损团结的话。
  老书记是军队转业干部,文化虽然不高,但为人耿直,对下属宽容,对自己要求严,从不接受群众请客送礼,对待职工就象对待自己家的兄弟姊妹,谁家有了困难就象自己家有困难一样着急,直到帮助解决了才放下心来。一次职工小孩住院病危,郑书记知道了也跑到医院陪伴孩子家长,等待小孩脱离危险才离开医院。后来这名职工为解决一个新产品生产加工上的技术难题,三天三夜没有离开工作岗位,直到累的昏了过去。醒来后不久又坚持上班,不分昼夜的干活,别人对他说,时间多的是,慢慢解决,又没有人批评你,何必这么拼命。这位职工说,一想解决不了自己生产岗位上的难题,耽误了生产,我就觉得对不住老书记。而尹步良才来几天就对郑书记说三道四,让甄新民非常的不耻。
  从此甄新民对于尹步良更是敬鬼神而远之。
  甄新民是分管财务管理的副厂长,平时埋头在车间抓成本核算,除了工作上必须联系之外,见到尹步良总是想躲开,不愿意与尹拉拉扯扯在一起,可是副厂长又怎么可能躲得了厂长。一次,甄新民召开核算员会议,尹步良到会讲话,在笑容可掬的讲了一通核算如何重要之外后,忽然严肃地说,有些党员领导干部,自认为资格老,老气横秋,可是却没有一点党性,私心重,家中又养鸡,又养鸭,还养成群的鸽子,真是海、陆、空什么都有啊!这哪里还象共产党领导干部的样子,这是领导家庭走资本主义!对于这样一些挂着共产党牌子,没有党性的人,资格再老,我们也要坚决与他斗争。
  会下的核算员听了尹步良的讲话,一时议论论纷纷,交头接耳地问这是讲谁呢,有知道的说,大概是郑书记吧。
  会后,尹步良又把甄新民留下,对甄新民说,最近组织部门有一批转干指标,你知道不知道?甄新民说,没有听说过。尹步良说,我打听过了,你的条件是够的,过几天抽个时间,我到组织部门给你打个招呼,那儿有我一个铁杆子朋友。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不找人,煮熟了的鸭子也会飞掉的。不过,我们之间兄弟伙相处,能帮忙的,你不说,我也会帮的,跟我后头干没有亏吃。尹步良讲到这儿,停了一下,问甄新民说,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甄新民说不知道。尹步良说,你没有去过郑书记家?你去郑书记家看了就知道了。又对甄新民说,下午学习会,县组织部领导来人听取汇报,你要在会上发言,联系实际,批判郑书记在家养鸡、养鸭子的资本主义思想,让大家都受到教育。
  甄新民想,老书记家庭比一些职工都要困难,老婆希望到厂里做个临时工什么的给家中一些补贴,但是在企业需要招收工人时,总是安排困难职工家属进厂工作,从不提自己家属进厂之事。老婆在人前每提到此事就生气,老书记听了总是说,谁让你嫁的老公是党的领导干部呢,干部干部,就要首先吃苦,不先吃苦,就不能当干部。于是甄新民对尹步良说,听说郑书记有四五个小孩,都在读书,平时我们也看得到,郑书记整天穿那件打了补丁的军装,家庭困难的不得了,老婆在家没有工作,养几只鸡也是不得已呀。尹步良说,你真是个书呆子,一天到晚钻在车间,只管埋头拉车,不管抬头看路,这一点不好,没有阶级斗争观念,干的再好,思想上老好人,政治上也不得进步。甄新民听了不置可否,下午借一个事由也没有去参加会议。后来听说,郑书记在会上被迫作了深刻检讨。不久,老书记就提前离休了。
  老书记离休后,尹步良当上发一把手书记。一天,钢材仓库保管员张师傅向甄新民反映说,齿轮车间的边角料由车间自己私自卖,不送仓库了。甄新民听了立即到财务查询,财务科秦科长说,他们齿轮车间卖的边角料钱从没有交到财务,听说尹书记这几个月的招待费用也是在他们齿轮车间支用的。甄新民就闻说尹书记常常在饭店与县里一些头头脑脑的人物吃吃喝喝,不清楚钱是从哪儿来的,听了财务科长的汇报,非常吃惊,机械厂的边角料主要原因是生产产品过程中余下的废旧钢材,每月由齿轮车间交送仓库,由供应科会同仓库研究价格,统一出售,是计入产品成本的。一个月的边角料有好十几吨,价值好几万元,都是国家财产,怎么能不入帐放在车间呢,出了问题怎么得了!要是不管,他这个分管财务的副厂长且不失职。甄新民听了财务秦科长反映,急忙去找尹书记,政工科秘书告诉说,尹书记上午到县里开会去了。甄新民又立即打电话把齿轮车间主任楚尔找来,对楚尔说,老楚你怎么能私自卖厂里的边角料呢,这是严重违反财务规定的行为,是要受处分的,你也是领导干部,要是大家都向你们学习,挖公家的墙角,那工厂还不垮掉。要求楚尔立即无条件的将边角料款上交财务。楚尔说,这是尹书记安排办的,卖的钱也主要是尹书记开支,上交了,尹书记回来批评怎么办?甄新民说,你先上交,尹书记那边由我来解释,你不交你要承担一切责任。
  楚尔的父亲解放前曾经担任过国民党的保长,因为出身不好,楚尔为人处世总是看风使舵,小心翼翼,谁也不得罪,因为技术好,在齿轮车间担任维修组组长,尹书记调来后才提拔为车间主任。楚尔见甄新民生了气,不得不把小金库的钱交了到财务。等到尹书记下午回厂,楚尔立即一五一十向尹书记作了汇报,尹书记听了,暴跳如雷,对楚尔说,我的话是放屁么!是我是一把手,还是他甄新民是一把手?楚尔说,甄新民说,他要是不上交,要我承担一切责任。尹书记说,承担个屁,你为谁承担?我现在就能罢你的职,撵你回家,扶不上墙的东西。
  楚尔长被尹书记骂的一佛出世,二佛涅磐,汗流浃背,低着头,几乎带着哭腔连忙说,姨夫,我错了,我错了,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去把钱要回来。
  尹书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楚尔急急忙忙跑到财务室,要求财务泰科长把他上午交的钱退回还给他,泰科长,外号是出了名的泰大嘴,见到楚尔不明不白说退钱,觉得实在不可思议,笑着对楚尔说,退给你!怎么退?是公家欠你的,还是你为国家作贡献了奖励你的?要公家的钱退给你,真新鲜!也亏你想的出。楚尔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尹书记指示的。泰科长说,尹书记指示?尹书记指示公家的钱可以让你白拿?还是让你打借条?你打借条我也无权给你。泰科长说的话比刀子还快,堵的楚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尔被出纳泰科长抢白了一通,无奈又去找甄新民,对甄新民说,甄厂长,尹书记为边角料款到财务一事大发脾气了,要撵我回家,你帮帮我,让泰科长把钱退还给我吧。甄新民说,这事与你无关,等见了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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