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婚晏请柬给同胞兄弟姐妹嫂能否写明兄嫂名字?比如家大兄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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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入门,怅欲悲;   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   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哺糜。   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   “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五、理想中的女性&& 1。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   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 白马从骊驹;   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2。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伸腰再拜跪,问客平安不。请客北堂上,坐客毡氍毹。清白各异樽,酒上正华疏。酌酒持与客,客言主人持。 却略再拜跪,然后持一杯。谈笑未及竟,左顾敕中厨。促令办粗饭,慎莫使稽留。废礼送客出,盈盈府中趋。送客亦不远,足不过门枢。娶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健妇持门户,一胜一丈夫。&& 3。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银鞍何煜爚,翠盖空踟蹰。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 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4。邂逅承际会。 得充君后房。情好新交接。 恐慄若探汤。不才勉自竭。 贱妾职所当。绸缪主中馈。 奉礼助烝尝。思为苑蒻席。 在下蔽匡床。愿为罗衾帱。 在上卫风霜。洒扫清枕席。 鞮芬以狄香。重户结金扃。 高下华灯光。衣解巾粉御。 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 仪态盈万方。众夫所希见。 天老教轩皇。乐莫斯夜乐。 没齿焉可忘。六、婚恋&& 1。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2。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呔,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3。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笏中,恩情中道绝。4。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5。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6。序曰: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郭嘉博超郝,郁郁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七)世俗享乐生活1。上金殿,著玉樽,延贵客,入金门。入金门,上金堂,东厨具肴膳,樵中烹猪羊。主人前进酒,弹瑟为清商。投壶对弹棋,博弈并复行。朱火胞烟雾,博山吐微香。清樽发朱颜,四座乐且康。今日乐且乐,延年寿千霜。2。出西门。步念之。 今日不作乐。当待何时。 逮为乐。逮为乐。 当及时。何能愁怫郁。 当复待来兹。酿美酒。 炙肥牛。请呼心所欢。 可用解忧愁。人生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 何不秉烛游。游行去去如云除。 弊车羸马为自储。八、游仙1。仙人骑白鹿,发短耳何长!导我上泰华,揽芝获赤幢。来到主人门,奉药一玉箱。主人服此药,身体日康强。发白复还黑,延年寿命长2。王子乔。参驾白鹿云中遨。参驾白鹿云中遨。下游来。王子乔。参驾白鹿上至云戏游遨。上建逋阴广里践近高。结仙宫过谒三台。东游四海五岳上。过蓬莱紫云台。三王五帝不足令。令我圣朝应太平。养民若子事父明。当究天禄永康宁。玉女罗坐吹笛箫。嗟行圣人游八极。鸣吐衔福翔殿侧。圣主享万年。悲今皇帝延寿命。3。邪径过空庐。好人常独居。卒得神仙道。上与天相扶。过谒王父母。乃在太山隅。离天四五里。道逢赤松俱。揽辔为我御。将吾天上游。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桂树夹道生。青龙对伏趺。凤凰鸣啾啾。一母将九雏。九、富贵人家生活1。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中庭生桂树。华镫何煌煌。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音声何噰々。鹤鸣东西厢。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十、动植物寓言1。枯鱼过河泣,   何时悔复及。   作书与鲂鱮,   相教慎出入。2。乌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树间。唶!我秦氏家有游遨荡子,工用睢阳强,苏合弹,左手持强弹,两丸出入乌东西。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飞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射工尚复得白鹿脯。唶!我黄鹄摩天极高飞,後宫尚复得烹煮之;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钓钩尚得鲤鱼口。唶!我人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後。3。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十十五五,罗列成行。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随。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躇踌顾群侣,泪下不自知。念与君离别,气结不能言,各各重自爱,远道归还难。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若生当相见,亡者会黄泉。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4。白杨初生时,乃在豫章山。上叶摩青云,下根通黄泉。凉秋八九月,山客持斧斤。我□何皎皎,稊落□□□。根株已断绝,颠倒岩石间。大匠持斧绳,锯墨齐两端。一驱四五里,枝叶相自捐。□□□□□,会为舟船蟠。身在洛阳宫,根在豫章山。多谢枝与叶,何时复相连?吾生百年□,自□□□俱。何意万人巧,使我离根株。十一、教化1。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2。默默施行违,厥罚随事来。末喜杀龙逄,桀放於鸣条。祖伊言不用,纣头悬白旄。指鹿用为马,胡亥以丧躯。夫差临命绝,乃云负子胥。戎王纳女乐,以亡其由余。璧马祸及虢,二国俱为墟。三夫成市虎,慈母投杼趋。卞和之刖足,接舆归草庐。十二、挽歌1。薤上朝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2。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摧促,人命不得少踟躇十三、其他《江南》歌江南水乡采莲风情;《君子行》歌君子风范;《雁门太守行》歌颂好官;《平陵东》歌强逼勒索。总之,乐府歌曲,广泛演绎了世人的世俗生活情怀。概括起来,不过悲歌欢歌两大情调。那些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理想愿望,世俗生活道理,虽历两千多年,而人们仍然在经历着,在体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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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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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gTitle:'歌声飘远,汉风犹在',
blogAbstract:'&&&&&& 早在秦朝,就已经设立了“乐府”机关。1976年正月初二,考古学者袁仲一在秦陵封土西北不远处,发现了一口秦代乐府钟。钟钮一侧赫然刻着小篆“乐府”二字。虽在地下埋藏了两千余年,然而钟体上错金银的花纹依然清晰而完整。&&&&&& 汉承秦制,仍设乐府。汉惠帝时,乐府令夏侯宽曾为汉初高祖的楚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重新备其箫管,用为乐府演唱。&&&&&& 至汉武帝,扩建乐府,赋予了乐府新的使命与辉煌,形成了汉朝有自己特色的音乐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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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貔虎师阵败遭擒
  诗曰:假公难以济私心,无勇无谋战绿林。
  貔虎桓桓威武阵,反甘雌伏竟遭擒。
  却说韦寨主立擒刘奎璧,领降兵,打得胜鼓回山。皇甫长华心中大喜,下聚义厅相迎道:恭贺贤兄出兵全胜。如今刘奎璧何在?韦大王分付先请皇甫夫人出来,以观报仇雪恨。然后命喽罗带进刘国舅,伺候施行。
  皇甫夫人出寨房,虎皮交椅坐中央。右边督府千金女,左首英雄韦大王。百位英雄分左右,一声令下叫拿人。喽罗带进刘奎璧,武士传呼跪大堂。国舅其时心已乱,进厅举目看端详。金龙双绕朱红柱,彩凤争飞紫画梁。百盏花灯垂宝络,两层刀斧映寒光。东西排列诸英杰,个个端严似雁行。殿上双挑红锦帐,中年妇女坐端庄。双笼素袖夫人貌,半压金钗自在妆。左首却居韦寨主,右边又坐一娇娘。高盘翠髻宫花艳,薄掠云环宝串长。眉分柳叶双钩细,面泛桃花两颊香。稳坐端严如帝后,正堪配,左边寨主似君王。痴心国舅惊呆立,意荡神迷失主张。目观花容心暗想,这佳人,定然皇甫女红妆。
  啊唷怪哉不意世间竟有这般女子。
  昔日花园见丽君,已夸美色暗销魂。千方百计图欢合,事事行来总不成。谁道长华皇甫女,竟有如此美丰神。虽然各有风流处,这一派,稳重端庄胜丽君。今日被擒逢玉面,纵然一死也甘心。消停慢慢将她劝,看多姣,可肯投降弃绿林。如若其心听劝化,姻缘尚可再图成。正然暗暗心筹算,左右人员喝一声。
  嗯刘奎璧,还不跪下,更待何时?
  国舅闻言意不甘,低头站立大厅前。两班勇士齐声喊,再不弯腰就举鞭。奎璧闻听心暗想,怎生屈膝在高山。龙潭虎穴孤身入,难顾厅前下跪惭。想罢抬头朝上看,叫一声,长华小姐听我言。下官奉旨为元帅,皇命当身不跪参。草莽之人我岂服,今朝只当跪尊前。言完顷刻将身跪,笑倒了,左右英才大众员。皇甫千金红了面,柳眉倒竖变容颜。
  唗!刘奎璧,谁要你下礼?
  国舅闻听启口云,叫声皇甫贵千金。下官与你非仇敌,何必相逢这等嗔。今有一言须见纳,断休执性不依听。想当初,督台老伯和家父,交契之情何等深。一自花园回禄后,芝田令弟动疑心。通家从此成疏失,不复重为来往情。虽则令尊疑惑我,下官并不记前嗔。谁知家父君前奏,举荐东征作远行。小姐必言我所害,故而睹面若仇人。可怜屈杀刘奎璧,满腹沉冤不得明。今日被擒来此地,欲求小姐作降臣。生于世代功勋府,要做皇家忠孝人。你在山中为叛逆,令尊的,投降情弊更加真。千金若肯投元室,少不得,我在君前委曲陈。当日舅来曾作伐,谁知老伯却微情。嗟我十八年华长,未就同心结好姻。万岁朝廷曾赐配,迎娶那,孟家小姐毕良姻。丽君守节投滇水,依旧孤帏未有亲。如肯投降归圣主,倒不如,拜求赐配续前盟。夫妻同下朝鲜国,好做伸仇报恨人。再者吹台韦寨主,也不该,英雄埋没在烟尘。既生拜相封侯貌,要作精忠报国臣。若肯洗心归正道,可图富贵与功名。我家有妹招佳婿,陌路俱为至戚亲。如此一来诸事妥,未知道,寨尊小姐可应承?刘奎璧,说完偷看芙蓉面,韦寨主,座上微微笑两声。
  啊唷妙呀刘奎璧,你果有妹子么?
  孤家独处正凄凉,押寨夫人未得将。国舅果然成美意,倒不如,送来山上结鸾凰。与君就此称郎舅,专等春风入洞房。寨主说完回唤妹,据他所劝可投降。长华小姐容颜变,怒气冲空壮志长。
  啊唷,花语的奴才!你竟敢这般大胆么?
  想想奸谋怎样排,从头至尾实招来。花园放火因何故,举荐东征为甚怀!怎说丽君投了水,莫不是,吾家弟妇又招灾?可恨你,千奸万恶常施计,把那些,已往之情招上来!皇甫夫人听到此,好一似,钢刀万把刺心怀。
  啊唷,孟府千金呀!
  吾家不幸致分离,你怎投池丧了躯。射柳夺袍图配合,到如今,亡家败产不安宜。千金守节捐身死,令我如何意不凄。尹氏夫人言到此,泪珠滴袖放悲啼。英雄寨主龙眉皱,座上含嗔立起身。
  嗯!左右快来,不必等他招认,速速取心下酒!
  两下人丁扑地欢,拔刀都要取心肝。长华小姐心惊骇,按捺雷霆款款言。今日既拿刘国舅,少不得,桩桩件件要招完。他若未曾留认状,家君难以洗沉冤。报仇还待君前报,断不可,私把奴才一命捐。望贤兄,刀下留人存活口,好待我,他年质证雪深冤。英雄寨主连称是,吩咐诸人退步还。又叫两边拿笔砚,待他供罪不迟延。霎时纸笔般般备,摆在痴心国舅前。两个喽罗分左右,若然不写就加鞭。长华小姐连催促,供状招来莫隐瞒。合座英雄齐笑视,刘奎璧,羞惭满面默无言。起来盘膝尘埃坐,暗暗沉思泪欲流。
  啊唷,我刘奎璧好生不幸呀,怎么一事无成?
  今因皇甫女多姣,千里长征挂战袍。只说剿除韦寨主,自然成就凤鸾交。谁知又不从心愿,一旦遭擒在此朝。原不该,自轻玉叶金枝体,原不该,擅入龙潭虎穴巢。今日里,斧钺当头难保命,看起来,所为之事要成招。细思督抚如闻信,一定飞章报圣朝。休说是,姐姐中宫心着急,定还教,父亲官舍也悲嚎。当今国舅遭擒获,岂有个,不发雄兵出圣朝。如若此来能灭寇,今朝性命枉吞刀。如其留得残身在,还好相图再转朝。事已这般无别计,不如纸上且成招。
  咳,这许多都是羞人事件,叫我怎样招来?
  国舅低头满面红,怕提直笔写私衷。长华小姐芳心怒,婉啭莺声叫快供。你若招成权保命,如其不认罪难容。死生两样凭将取,不可迟延血染锋。皇甫千金言未尽,喽罗们,提鞭乱打就行凶。呼呼打得连声响,国舅浑身痛若崩。无可奈何提起笔,笑坏了,吹台山内众英雄。
  啊唷唷,好一个怕打的国舅!不消几鞭就痛得这般模样,你何不早早招来。
  奎璧闻言满面羞,一腔恶怒塞咽喉。攸攸气死尘埃地,咬了牙关闭了眸。两个喽罗齐大笑,乱推乱叫急扶头。须臾唤醒刘奎璧,怒气填胸两泪流。悲唤一声亡了罢,跃身而起撞刀头。只因放了周身绑,手脚轻松可自由。一跃上前求自尽,喽罗拦住不迟留。长华默念真言咒,顷刻间,呆立厅前低着头。
  话说长华小姐用定身法定住,又叫喽罗们绑了他下半截身子,方才收了法力,依旧立逼成招。
  国舅其间坐定身,又悲又怒自沉吟。今朝且忍三分气,异日还图一刻生。立下此招无所碍,现放着,泼天势耀是皇亲。纵然日后为凭证,性命之忧可放心。奎璧想完提起笔,一思一写就还停。上书立供刘奎璧,特具从前已往情。只为夺袍心不忿,顿忘友义起亏心。相留皇甫芝田住,密遣家人举火焚。天佑少华逃了命,私书达父荐东征。督台出战遭擒获,复陷忠臣作叛臣。家属已拿诸事定,图谋又娶孟千金。丽君守节投池死,打退平生妄想心。因念长华皇甫女,吹台被劫在山林。当年曾遣媒人说,总督猜疑不许亲。意欲善图成伉俪,朝中请旨再提兵。谁知谋望难相就,一旦风波身被擒。只道长华还见悯,何期皇甫太无情。当厅立逼招成罪,刀斧加身要动刑。奎璧无何留供状,情真罪实此为凭。他年设有重翻覆,供状为真作证明。国舅写完长叹气,一推笔砚不开声。喽罗递入红罗帐,皇甫千金玉手擎。字字行行观一遍,含悲含愧又含嗔。
  啊唷刘奎璧呀!你好用心呀,仗着你国舅王亲,害得我流连颠沛。
  今朝被获在吹台,方把前情招出来。你竟用,如此奸谋如此计,使我家,这般祸乱这般哀。一张供状留凭据,细思量,前后图谋该不该。有日法场经万剐,方知天理总安排。长华言讫垂双泪,念及严亲暗痛怀。皇甫夫人忙接看,点头嗟叹骂奴才。寨尊细阅相招事,微笑连称实可哀。国舅呀,天理昭彰话不虚,何须忙乱用心机。历来多少图谋事,今日何曾一件齐。好好在京为国舅,又寻烦恼挂征衣。今朝既入天罗网,少不得,有屈金枝玉叶身。寨主说完呼众卒,快些带下莫迟疑。后边养马房间广,令彼于中栖一栖。饮食付他休断绝,苟延活口免耽饥。休杀害,莫相欺,还要留他对是非。一众喽罗齐应令,推推挤挤出庭除。寨尊分付排筵席,大庆军功乐有余。
  却说当下聚义厅前大排筵席,以庆得胜之功。酒阑时候,韦寨主与继母义妹同归后寨。
  长华小姐翠眉颦,倚榻无言珠泪倾。寨主殷勤呼义妹,有何心事不欢欣。今朝已捉刘奎璧,父母冤仇报得成。贤妹未知何所恨,可将心事表分明。长华小姐长吁气,拭泪含悲启口云。贼子虽擒堪称意,严亲未救可伤情。烟尘久处非长计,兵马多招足远征。你我俱为官宦后,岂堪身负不忠名。奈因玄女娘娘命,说待三年事必成。父在外方奴在此,却教坐卧欠安宁。依奴愚见兴兵去,安处山中待怎生?小姐言完挥痛泪,英雄寨主也伤心。低低悄语呼贤妹,难道我无救父心?一则未成天子命,关津岂肯放长行?若然要到朝鲜国,除非是,杀出江南地面城。这等起兵非小可,难道说,如此还算是忠臣?两难之事常忧虑,苦只苦,兵马虽多未可征。玄女既然如此说,也只好,宁心耐性等三春。逆天行事难成就,还恐临征要损兵。不若安心山内住,待时而动下边庭。长华见说连称是,奴只怕,家君在外受艰辛。九天玄女金言在,且待灾消难满辰。皇甫夫人思爱子,愁眉泪眼转伤心。天南地北难相见,何日能期得共亲。不表里边商议事,且谈奎璧受欺凌。
  却说众喽罗把刘奎璧带到马槽边一间小屋之内,里面又无桌椅,又无床榻,只铺着一条芦席。刘国舅无可如何,也就其中居住。
  小房之内好凄凉,只有门来没有窗。芦席一条随地卧,囚粮三次任他尝。诸军喝骂心安受,群马嘶鸣梦不长。透骨凄风思絮袄,穿房明月忆家乡。可怜受尽千般苦,赛过了,皇甫亭山在外邦。按下被擒刘国舅,表一表,本章飞急上朝堂。
  话说千总连登,得出虎穴,就飞报了督抚。立刻差人上本,星夜入京告急,不消十几天早已赶到。兵部内飞本奏闻天子。成宗皇帝龙心大骇,立刻批下本章,就要再发人马征剿。刘皇后一闻此事,只吓得魄散魂飞。
  皇后闻听心痛哀,泪如雨下湿香腮。悲呼只叫同胞弟,哭倒龙床不起来。妃子绕帏求止哭,君王执手劝开怀。娘娘勉强依君命,和泪含悲跪在埃。啊唷陛下呀!臣妾蒙恩侍御前,一门荣贵近天颜。今朝胞弟遭擒获,这也是,报国忘家不足怜。但是吹台声势急,还宜早早灭高山。望祈陛下开兵马,莫把烟尘当等闲。灭得温州诸草寇,也算为,臣家胞弟雪深冤。娘娘言讫垂珠泪,年少君王亦惨然。御手相扶长叹气,王亲被获朕何安。自当即日兴兵马,以报忠心国舅冤。皇后谢恩方始起,泪垂罗袖暗凄然。不谈帝后悲伤事,且表刘侯国丈缘。
  话说刘国丈当日得了奎璧被擒之信息,只吓得魂飞天外,体冷如冰,苦在心中,泪下如雨。啊唷我的娇儿呀,你不听亲言,致有今日之祸。
  安居官舍好风光,何苦朝前请旨行。早晓吹台妖法大,为什么,自寻烦恼走沙场。吹台未灭身先获,怎叫我,父子连心不痛伤。草寇行凶真万恶,你竟敢,轻拿国舅上山岗。有朝力灭温州盗,定将你,万剐千刀斩法场。明日当朝呈保本,荐一位,英雄良将统儿郎。不除响马横行贼,怎救孩儿返帝邦。要灭吹台容易事,怕只怕,救兵未到你先亡。果然儿被强人害,为父何堪不断肠。国丈号呼悲爱子,惊动了,中宫御赐二姣娘。
  却说这两个御赐的宫娥,一名姜小媚,一名窦含香。自从国舅收纳之后,窦氏已有了身孕。刘奎璧请旨出征,二姬受尽了枕冷衾寒之苦。窦氏却也罢了,这姜小媚十分抱怨。不在灯前悲恨,就于月下嗟吁。这日闻得被擒的信息,也不过落下几点眼泪,心中早安下个改嫁的主意。窦含香却有一点守节之心,当下一闻凶信,不觉哽哽咽咽痛哭起来。啊唷主人呀!
  何苦当朝请旨行,如今一去不回京。绿林强盗无慈念,难保遭擒不丧身。遗腹不知男共女,可能容妾守孤贞。若然有个长和短,窦含香,视死如归不再婚。美妾悲啼心痛楚,刘侯拭泪就开声。
  啊唷,你们不须啼哭。纵然有甚差迟,少不得安顿你们一个去处。
  小媚低头意可知,含香进步吐言词。侯爷在上容奴禀,贱妾是,愿守空房度岁时。今已怀妊将四月,腹中男女未能知。今朝国舅遭擒获,望侯爷,带了连娘莫遣之。遗腹孩儿堪苦守,奴岂肯,失身改嫁这般痴。恳求赐碗家常饭,留下奴将节操持。窦氏言完双膝跪,放声大哭泪如丝。刘侯见说心悲切,安慰佳人几句词。
  啊唷窦姬,你果然有孕在身,少不得留你在家,以全苦志。
  佳人听毕起身去,款步含悲转绣房。国丈嗟呼心惨切,幸亏得,承欢还有小儿郎。黎明冠带朝天子,元帝殷勤抚慰将。刘国丈,举荐一人僧善保,他本是,出身蒙古最刚强。刘侯举荐征强盗,僧善保,择日兴师不用详。国丈回衙心闷闷,恨不得,飞拿草寇上京邦。正然烦恼伤悲处,忽地里,一纸音书到画堂。
  话说刘国丈正在愁烦之际,接着顾宏业与夫人的手札,方知是为燕玉的婚姻。刘侯本意,原要在京留心选一个才貌的东床,不肯草草成事的。今因爱子被擒,忧心不过,哪里还理论到女儿身上?当下接了夫人的手札,跌脚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看得中意,就定下罢了,写甚么书来问我?
  孩儿现在受灾殃,有甚心情管女郎。既要定亲何必问,你只须,行盘受聘结丝萝。女儿姻事随心定,何必用,万里音书寄到京。别件事情强作主,却因此事假佯装。妇人见识真堪笑,反要我,速写回音返故乡。
  却说刘国丈耽搁了几天,方才写回信。内中无非说奎璧出征被获,燕玉定婚事悉凭夫人作主等语。又一封书信寄与顾仪堂,告允崔家亲事。只为官差还有公干,就遣家人走复。其时孟士元已补了刑部尚书,孟嘉龄仍在翰林院供职。当下刘国舅出兵被获,满京中传说新闻,郦君玉也就得知了消息。
  不觉芳心喜又惊,何期奎璧已遭擒。长华既在吹台岭,定做伸冤报恨人。我作乔装将会试,从今出入可安心。山中既捉刘奎璧,看他家,势若冰山渐渐倾。但愿再兴皇甫氏,也显得,昭彰天理快人心。不言君玉心欢喜,且说钦差主试臣。盛世才华多秀拔,圣朝雅化重斯文。尽收英俊归丹阶,广取风流入翰林。正主考,钦点当朝梁阁老,副主考,就差礼部侍郎臣。其人官讳文明远,协共梁公考俊英。已近场期临贡院,郦明堂,姑夫内侄一齐行。安排珠玉挥毫手,要做风云际会文。十里杏花红似锦,千程云路步堪登。时逢初九头场进,列号分房各用心。彩笔挥毫心自喜,佳章敏捷志堪伸。明堂号内完篇早,一觉悠悠入梦魂。忽见月明如白昼,当空细细起卿云。仙音嘹亮吹箫管,桂影披离启广庭。一道长梯依碧汉,双鬟缓步请前行。梦中惊喜登梯立,丹桂下,慢闪嫦娥月殿人。云髻霓裳香袅袅,冰肌玉骨貌盈盈。广寒殿内飘然立,手抛丹桂落青云。慌忙接住凝眸看,香馥馥,翠叶金枝一簇新。正欲接时门已掩,长梯又向鹊桥横。笙箫鼓乐频频奏,一阵香风织女临。云鬓金钗容美丽,翠裙玉珮步轻盈。款行灵鹊长桥上,说道是,今日何缘见故人。言讫霎时都不见,旁边催促快些行。醒后约略三更后,郦君玉,细细猜疑喜又惊。身在场中成此梦,看来指望有三分。蟾宫折桂应登第,鹊影填河喻做亲。难道已登龙虎榜,莫非又要配成婚。两般详梦非容易,但不知,织女何云遇故人?君玉号中成吉梦,三场用意不须云。仲春十五诸般毕,复到贤东俞姓门。廿七清晨龙虎日,要听喜报可题名。锣声双报俞家宅,众口喧哗讨赏银。郦君玉,独占会元真第一,吴道庵,高标进士廿三名。这番显拔非常喜,大悦乔妆新贵卿。冠带端严参试主,谦恭礼貌谒梁君。风流俊杰颜如玉,潇洒郎君志出尘。拜谢恩师提拔意,高谈雅论冠群英。少年魁首惊人目,喜坏了,紫阁名公梁尔明。谒罢群英齐退出,梁丞相,散堂入内见夫人。
  却说梁丞相退堂入内,景氏夫人问道:今科的会元郦君玉生得相貌如何?梁丞相拈髯笑道:咳,好一个会元!休言男子不如,就是妇人也是莫及。
  素华继女貌如花,还觉容颜不及他。广额珠庭真可异,长眉秀目实堪夸。闻伊未有鸾凤偶,我心中,欲要相招配素华。尝有彩楼招亲事,何妨效古适娇娃。纵然他有推敲意,这本是,天定姻缘不可差。如若夫人同此愿,结楼抛彩却为佳。纵然打中非君玉,新贵人,也有诸名貌足夸。似这等,才子佳人姻眷事,自然是,天公不肯误于他。游街之日儿抛彩,这如今,先结高楼近本衙。景氏夫人闻此语,千般欢喜面添花。
  啊唷妙呀,这等一个会元么!相公不须问我,快搭彩楼就是了。
  夫人言讫又沉吟,含笑从容启口云。君玉年庚多少岁,谁言尚未有姻亲?恐防搭彩抛球后,又有元婚头配人。往往招亲常有此,不如周到免移更。果然已定婚姻事,难屈儿为侧室人。梁相答言未曾定,问他姑丈向我云。今春十七年犹小,志欲成名未结姻。殿试过时招女婿,真正是,两全其美善调停。夫人见说心欢悦,催促梁公唤匠丁。要搭彩楼招女婿,以将弱秀托才人。住谈相国夫妻议,四集之终略略停。春风融和云路阔,夜廊寂静竹窗深。朝朝敷衍兴亡事,日日追求幻化情。八十九页留后续,再将五卷接余音。
  第十七回 郦状元假偕伉俪
  诗曰:金殿承恩点状元,少年高拔占风流。
  未挥素翰临仙境,先趁春光接彩球。
  着意天工成偶配,无缘俗类谩凝眸。
  银蟾试照曾相识,不说新情说旧愁。
  仲春廿六近清明,眼下风光又换新。娇鸟乍闻声洽洽,柔条细动叶青青。晚风帘幕飞彩蝶,初日纱窗听晓莺。暖气侵衣天气好,云笺试笔意偏清。长情未断还重续,夙愿无成托再生。四集既终连五集,旧文又起接新文。前书曾说梁丞相,夫妇相商结女婚。传出命来呼匠作,府前高搭彩楼门。佳期准在初三日,要撞天婚配贵人。巧匠良工齐奉命,装花结彩乱纷纷。高楼搭在仪门外,一道长梯迥接云。小姐不须离府第,出厅就可上楼门。相衙热闹非常比,轰动丫鬟仆妇人。一等大人离了府,成群结伴出高厅。离小姐,撇夫人,嘻笑喧哗逐队行。不表下房诸侍女,且谈内室一千金。香房却对夫人户,母女相亲情义深。这日却逢初二旦,娇娥窗下偶拈针。香闺闲下无他事,巧绣梅花竹叶裙。日映纱窗春气暖接,风摇绣幕鸟声轻。细分彩线丝丝软,绣刺银针朵朵新。偶为蝶来聊顾盼,忽因人静复沉吟。丁香舌燥思烹茗,回首低低唤侍人。叫过小鸾呼静鹤,房栊寂寂少人声。消停只得抬身起,漫揭湘帘向外行。午绣拈针犹未罢,一丝残绿透朱唇。出房步到中堂内,连叫丫鬟三四声。景氏夫人忙答应,姑娘可是要茶吞。痴奴劣婢贪玩耍,内室无人做事情。言讫亲自堂中唤,方才陆续应连声。夫人含怒开言骂,只晓贪玩向外行。小姐要茶亲自唤,全然不见你们应。丫鬟答应慌忙去,太太重呼仆妇们。你等外边观结彩,高楼造得可将成。众人见问齐声赞,真是良工太用心。百样新鲜花簇簇,千般艳丽锦层层。如今已扯红罗幔,下午之时就搭成。
  彩楼对:金屋深藏,玉镜光悬才女鉴。
  彩楼高搭,绣球预待状元来。
  景氏夫人心内喜,回观爱女笑盈盈。素华小姐慌忙问,结彩悬花为甚因。相国夫人携素手,笑言坐下向儿云。多姣只得随慈母,就在中堂坐定身。已觉翠眉愁脉脉,早看红颊色深深。夫人笑扯罗衫袖,说道是,为你终身大事情。今岁父亲为主考,门墙桃李得诸生。会元郦姓名君玉,第一风流新贵人。年方十七魁金榜,殿试多应入翰林。再者新科诸进士,内有多半少年人。你父心欢思赘婿,令孩儿,结楼抛彩撞天婚。外边唤集诸行匠,打点妆奁备做亲。被褥衣裙俱现做,裁缝齐集在西厅。绣球抛中蟾宫客,还要从容把聘行。花烛准于三月内,洞房铺在弄箫庭。姣儿虽则螟蛉女,孝顺从无两样心。故此爹娘权做主,决然不负你终身。愿儿招个乘龙婿,夫妇齐眉百岁春。景氏夫人言到此,吓坏了,三贞九烈女千金。春山深锁愁初起,秋水频添泪欲来。苦在芳心言不出,玉容惨淡吐娇声。
  啊唷,母亲啊!
  孩儿遭难感收留,照拂之恩尚未酬。漫道于归今日里,奴正该,晨昏侍奉解闲愁。女儿愿在双亲侧,不必厅前搭彩楼。小姐言完心惨切,腮边早已泪珠流。夫人一见心惊骇,手执春尖道事由。
  啊呀姑娘!这是一桩喜事,有什么不适意的情肠?
  你言不肯别椿萱,入赘原居一宅间。儿有孝心堪侍奉,如何烦恼这般言。彩楼已搭难更改,明日由天结好缘。小姐闻言低玉颈,芳心无主意如煎。饮茶一盏回兰室,斜靠妆台掩玉颜。暗暗叫声奴好苦,为什么,天公留我受冤牵。已投滇水捐微命,又到沙滩遇座船。相府收留为继女,荷蒙爱惜与垂怜。何期又起招亲意,结彩抛球在府前。这本是,干父干娘关切重,怎知我,真意真心更改难。躲过一灾逢一祸,不如昔日死清泉。啊唷皇天呀!可怜奴为梦中郎,万折千磨不肯忘。花烛带刀辞老母,画楼投水抱冰霜。生身大德犹未报,订约深心已足偿。何事安居无几月,又多逼迫起灾殃。可知该在绳边死,故此无从水内亡。叹息红颜真薄命,再不能,此身安逸过时光。
  咳,干父干娘呀!
  一片真心厚待奴,结楼抛彩在皇都。可怜别有伤心事,不是孩儿情义疏。欲觅天缘成配偶。恐教弱体受风波。红愁绿暗多应我,玉碎珠沉定是奴。如若彩球抛中了,辞不得,要将性命丧酆都。那时负杀爹娘德,也只得,犬马之劳再世图。
  啊唷,我那养育的亲娘呀!孩儿再不能相见了!
  可怜严父早归阴,寡母孤单被众凌。苦节甘心为乳母,孟家抚抱女千金。感承恩主垂怜悯,映雪依随得长成。不意遭逢多少事,千金遗托替成婚。母亲不识孩儿意,威逼应承嫁出门。梦里姻缘奴立定,坠楼一死负慈恩。何期遇救还难保,不久仍为怨女魂。从此不能重见面,奴只好,孤魂万里觅娘亲。堪嗟映雪苏家女,如此收场算有成。小姐芳心思到此,止不住,香腮呜咽吐悲声。呼鬟收拾窗前绣,款步和衣入绣衾。侍女殷勤垂下帐,金钩摇动响铮铮。素华小姐牙床睡,不敢悲啼惊母亲。香罗斜掩花容淡,绣枕轻凭翠鬓深。数回玉指弹珠泪,一口悲呼动苦心。伤感多时身体倦,凤眸双合放眉痕。香魂早入邯郸梦,独倚栏杆望暮云。忽听何人空内语,高呼真姓与真名。
  嗯!苏映雪,你可仔细听明:我乃月老冰人是也。偶检婚姻,只因尔有三度姻缘之分。头一次,虽属仇域敌国,到底也是六礼成的姻眷。这是第二次的姻缘了,劝汝小心耐等,少不得自有第三番花烛的佳期。明日初三,尔这一登楼抛彩,有分教,你可听我道来。
  诗曰:莫须惆怅误良辰,即日妆台共故人。
  夙世良缘终会合,三番花烛始为真。
  言讫无声上碧宵,彩云初散暗香飘。侍儿失语惊香梦,锦帐佳人转柳腰。凤目半睁人尚倦,罗衫微湿汗初消。迷迷坐起牙床上,惊喜相交皱翠梢。暗暗沉吟思梦境,神明之话好蹊跷。奴因悲感方成梦,这分明,令我登楼把彩抛。四句偈言犹在耳,为何云,洞房花烛要三遭?奴本是,冰清玉洁多情女,岂可与,路柳墙花一例瞧?头次尚然投了水,此番岂可丧清标。冰人月老言词怪,怎么说,明日妆台见故交?细思量,继父曾言皇甫姓,说道是,少华幸得已先逃。莫非他在皇都内,故此神明说故交。
  咳,月老冰人呀!
  果然明朝是少华,撇开鼎甲竟抛他。彩楼招得风流客,奴也可,表表衷肠诉己嗟。如若不能从所愿,再图别计赴黄沙。
  咳,天呀!
  但祈怜我此真心,早使夫郎在帝京。明日抛球如应梦,苏映雪,一炷心香谢圣恩。素华小姐心惊喜,又带欢时又带颦。寻死之心权撇下,满心要合梦中盟。不谈小姐芳闺事,要表君王殿试臣。主考取文呈御览,朝廷亲试有才人。一班新贵趋金殿,各展才华献圣明。笔走龙蛇存妙法,文裁锦绣有丰神。群英对策丹墀下,郦明堂,大展经纶对圣君。口吐珠玑惊满座,心怀锦绣压群英。金銮大悦元天子,座上含欢说一声。
  啊唷妙呀!这是上天所赐,主考之助,使寡人得此一位风流学士了。郦明堂,朕令汝连中三元,以见今科之盛。
  君王言讫御容欢,彩笔高提点状元。钦点翰林修撰职,随朝办事在都间。探花榜眼标题过,各任京官与外员。分派翰林和主事,内中却也有归班。吴氏道庵想进益,西蜀龙安是石泉,路途又经湖广过,外放官儿有多钱。许久寒窗经清苦,也须得,现在风光过几年。故此吴公心亦喜,不愿做,翰林门第冷京官。霎时鼎甲更朝服,玉殿之前谢圣恩。天子九重龙意悦,即开金口叫宫官。
  嗯!宫官们速取两只内造金花,待寡人亲与状元插带。
  绿衣内侍应声高,手执金花献赭袍。年少君王抬御手,风流翰院欠身腰。霎时乌纱双插帽,掩映得,面似桃花分外娇。天子簪冠隆甚重,探花榜眼睹英豪。此时要赴琼林宴,郦状元,统率群英出圣朝。伺候人员牵骏马,当朝官宰递鞭梢。朝衣一揽升鞍坐,去赴琼林会众豪。不表状元身及第,且谈梁府女多姣。
  却说梁相府中,这一日十分热闹。外边的大小仆人都穿新服,里面的老少妇女尽插喜花。景氏夫人平明时候早就梳洗已毕,走到对面房中来看小姐。只见素华继女正欲临镜梳妆,夫人笑着说道:姑娘恭喜,今日是个吉期,要穿件大红衣服的。我叫钱家媳妇与你梳头,快取出首饰来打扮打扮。小姐听说,不觉粉面微红,却并无不快之色。夫人十分欢喜,忙叫钱家进来妆前服侍。
  钱家媳妇面添花,但见那,一朵红云鬓上斜。先进房中忙卷袖,妆前服侍女娇娃。翠翘先压双钗风,玉簪徐分两鬓鸦。珠串拖肩垂宝络,玉环坠耳映桃花。妆成又比寻常好,景氏夫人喜更加。亲自开箱寻色服,罗帏打扮女娇娃。大红百鹤销金服,越锦宫裙剪彩花。玉珮低拖鸾带动,金莲缓步凤鞋斜。珠围翠绕梳妆毕,好一个,相府千金梁素华。仆妇丫鬟齐喝彩,夫人欢喜也相夸。多姣端坐纱窗下,侍儿们,送过浓香一盏茶。正在兰房装饰处,报了声,老爷朝罢已回衙。
  却说梁丞相朝罢回来,迎着夫人说道:我说郦会元再没有不夺高魁的,今日果然点了第一名鼎甲。夫人快些催促女儿妆洗,这一班新贵人去琼林宴了。少刻就要游街,免得错过。
  夫人见说笑盈腮,隔着湘帘叫女孩。小姐含羞移玉步,迟迟步出绣房来。深深万福中堂立,斜掩羞容不肯抬。梁相一观心大悦,含欢携手女裙钗。目视花容连说好,愿孩儿,结楼抛彩中多才。群英已赴琼林宴,只恐消停就过街。铺设彩楼诸事毕,女儿速去莫迟挨。多姣无奈低低应,相国夫人送出来。两个丫鬟扶小姐,轻拖玉珮下瑶阶。离院内,上楼台,只见帘前玉鼎排。先请拈香方坐待,女鬟扶上锦毡来。素华小姐登红毯,嫩纤纤,玉手擎香翠袖抬。双膝跪来三叩首,花枝招展拜尘埃。幽情不敢分明说,脉脉通诚在素怀。
  咳,皇天后土,月老冰人呀!听弟子一言祈祷。
  梦里姻缘不是虚,分明花下订夫妻。奴心原欲捐身死,荷感神明又指迷。此刻登楼将抛彩,愿求垂念保微身。少华若在皇都内,乞使抛球中了伊。如若不逢皇甫面,真教薄命又悲凄。望天怜念苏家女,莫使姻缘又是虚。小姐祝完心惨切,亭亭立起整红衣。名香插在金炉内,就近珠帘坐定身。相国夫人同退下,旁边侍立四青衣。千金不等蟾宫客,就在楼中向下观。但见那,人海人山簇府前,大家指望美姻缘。鲜衣华服抬头看,破帽贫民耸背观。闪烁如星千只眼,瘦肥不一万张颜。交头接耳嘈嘈说,似醉如狂碌碌然。塞道填衢无彼此,秋波宛转也难观。四方士庶多多少,寻不见,射柳披袍美少年。闷倒多姣梁小姐,玉容惨淡意如煎。啊唷郎君呀!今朝为你故登楼,不避灾来不避羞。人海人山填塞满,未知君在哪方游。可怜映雪心如裂,愿郎君,早早前来接彩球。慢表素华梁小姐,且谈鼎甲把街游。
  话说三鼎甲,率领一班新贵人赴琼林宴之后,就跨马游行,一路上男妇争观,非常的威显。
  状元垂袖坐鞍鞒,九曲黄罗顶上飘。喜气重重生两颊,春风迭迭上眉梢。玉鞭斜拂红袍袖,暗喜高魁立圣朝。昔年时,云髻金钗藏绣户,今日里,红袍纱帽作英豪。恩仇两件都堪报,深感朝廷雨露高。
  咳,皇甫郎君呀!
  女打男扮受折磨,春风红杏入皇都。今朝名节俱成就,可知道,如此妻儿不辱夫。马上状元心自喜,扬鞭策马展双眸。探花榜眼齐随走,一路堂堂开道锣。行近相衙人拥塞,高高下下乱传呼。
  啊唷闪开闪开,那边三鼎甲游街来了。让他们有福的去接球罢!
  狂笑狂呼尚不分,千层层塞密层层。军牢左右将鞭打,方使东西闪闪身。几队护兵行过了,状元匹马向前行。观仔细,看分明,相府之前气象新。一座彩楼冲碧汉,能工巧匠用深心。春风乍起千花动,午日初临百彩明。两带青痕如梵宇,双分红柱若龙形。珍珠帘卷飘香篆,锦绣帏开见玉人。微觉新妆真艳丽,远观玉貌未分明。彩球隐隐楼前摆,侍婢端严左右分。相府家人排立定,威严肃静似招亲。状元马上心惊喜,带住缰绳马不行。暗自心云真可怪,场中之梦果然真。蟾宫折桂功名就,这如今,鹊影填河配偶成。此是老师梁相府,莫非世妹要招亲。彩球如若相抛我,郦明堂,又做偎红倚翠人。可惜此身同是女,停鞭不敢过楼门。状元马上心惆怅,惊动了,左右同行新贵人。连叫年兄何住马,前头有女要招亲。一边言语先行走,恨不得,加上三鞭看玉人。年少状元眉略皱,玉鞭斜挽怕前行。欲行潇洒风流事,恐误梁家小姐身。正在迟疑无主意,忽然双鹊报佳音。飞旋乱绕黄罗盖,抖尾挠身不住鸣。君玉一观心大喜,这分明,天公有意配成婚。既然已到高楼下,竟何妨,做个乘鸾跨凤人。想罢扬鞭催玉马,一骑先近彩楼门。上边早已珠帘卷,侍女相催急急行。小姐快些抛下彩,那边可见状元临?休怠慢,弗留停,错过他时中别人。小姐闻言凝凤目,看见了,金鞍白马俏郎君。春风淡淡桃花面,喜色微微柳叶痕。美艳风流多面善,细端详,又非射柳夺袍人。伤素意,乱芳心,翠袖双笼不动身。暗叹一声真薄命,今朝不就梦中盟。状元如此风流貌,苦则苦,与妾无缘难共亲。皇甫郎君何处去,令奴家,彩球抛下付谁人。郦郎为配非无愿,怎奈何,梦里盟言不可更。彩楼中,难倒素华梁小姐,急坏了,侍立丫鬟妇女们。呼小姐,叫千金,忙捧球来奉玉人。撩乱多姣贞烈女,芳心不定暗沉吟。冰人月老含糊语,到底是,梦里姻缘真不真?前次替嫁刘国舅,冤仇沉重故轻身。状元与我无嫌忌,难道是,好好招亲丧了身。烈女多情心不定,忽然决意自呼名。
  啊唷,苏映雪呀苏映雪,既然首次捐身,此番也该守节。岂可为状元之貌,欲移魂梦之盟?
  小姐时间正玉容,彩球在手望人丛。秋波不视蟾宫客,一展鸾绡抛向空。士庶一观齐踊跃,东挨西撞乱哄哄。
  啊唷唷,彩球下来了,快抢快抢!
  一声呐喊就争先,两手高扬眼看天。抢夺彩球都不让,恨不得,飞身跳起半空间。状元马上心惊骇,梁世妹,抛球之方尚未全。看看就该朝下打,如何丢向碧空间。彩球落下千人抢,倒只怕,有误鸾交凤友缘。君玉暗思抬首看,只见那,彩球不坠尚盘旋。斜翻翠锦天花乱,半散经霞翠络缘。映日生辉光烂熳,披云弄影色鲜妍。天风一阵从空落,打中了,高跳龙门郦状元。
  话说粱小姐一见打中了状元,不觉玉容失色。早有四名侍女,笑嘻嘻快下高楼。
  珠帘垂下玉钩摇,侍女相扶动翠绡。一到厅前参相国,梁公闻报喜心苗。开笑口,展眉梢,连道孩儿福分高。立起身来呼左右,快请那,状元下马进厅寮。素华小姐移莲步,低首无言泪欲抛。景氏夫人知喜信,慌忙亲自接多姣。
  啊唷我儿呵,恭喜了!
  难得抛球中状元,天公不误你姻缘。相门女配蟾宫客,真正相当无别言。太太言完容带笑,梁小姐,羞容已现雪腮红。金莲缓步回兰户,立卸浓妆换素衣。斜坐旁边心已乱,如痴如醉默无言。今朝之事如何好,须得重为赴九泉。慢表内堂梁小姐,且谈外面事和缘。状元接住楼中彩,惊喜相交托袖间。士庶众人难教抢,大家走散不来观。一班新贵齐称贺,早见那,相府家人拥上前。这一个,单膝行参收锦辔,那一个,低头双手接丝鞭。和颜悦色殷勤请,丞相家爷候状元。君玉正冠忙下马,回头一拱别同年。端然竟入仪门内,款步朝靴踏玉砖。早见老师梁相国,降阶迎接入厅间。状元垂袖深施礼,含笑躬身启口言。三楚微才惭应试,感恩师,一朝拔举步金銮。何期中彩为门婿,深愧难当坦腹贤。恩师就此升台座,子婿应该拜泰山。言讫上前安两座,欲请岳母礼相参。梁公相说行常礼,花烛之期再拜岳。今朝天缘抛中了,老夫深幸得英贤。门墙桃李欣如愿,坦腹风流又两全。缓缓再须烦作伐,择期行聘结良缘。婚姻之事宜斟酌,六礼难于草草完。言讫厅前分宾坐,香茶一道献朱盘。状元即命家人进,师母之前禀禀安。然后举杯先拱手,乌纱蟒服貌端严。梁公座上殷勤问,君可把,乡贯家庭谈一谈。君玉欠身称谨禀,门生是,荆襄祖籍未移迁。家君家母全俱在,且幸成名鬓未斑。只为寒门愁度日,读书资本费艰难。门生继与康家内,得赖提携另眼看。乡试之期侥幸中,会场又感老师怜。荆襄微士登金榜,时切惶恐意不安。倘若得沾皇雨露,当迎父母入都间。梁公点头长吁气,难得高魁中状元。今后不须寻寓所,择期入赘敝衙门。老夫小女排行次,与你同庚十七年。性亦柔来情亦顺,颇知内则礼仪篇。兄嫂赴任深闺静,甚亏她。早晚承欢在膝前。今日抛球招贵客,择其吉日就行盘。愿君夫妇成花烛,琴瑟和鸣永百年。丞相言完呼摆宴,家丁应诺就传言。状元欠体连声谢,半子之情应自谦。言讫同归书院坐,就有些,亲朋贺喜到门栏。梁公一一俱留住,午日斜时坐绮筵。满座屏山临绮席,一庭花影入珠帘。朝南首位尊娇客,余者俱分次序班。梁丞相国居主位,金杯一举遍相传。画堂富贵韶光丽,绮席繁华景色鲜。饮到黄昏天已晚,高烧宝炬映朱颜。状元半醉抬身起,斜扣乌纱正玉冠。施礼殷殷辞岳父,退行三步下厅间。梁公送出仪门外,分派了,四盏纱灯相照还。君玉将身上宝马,出了相府就扬鞭。梁公客散方进内,景氏夫人对坐谈。丞相明言相见事,郦生原说要同参。我云尚未成花烛,且到婚期见礼全。可喜姣儿洪福大,彩球一掷中英贤。即当择日行盘礼,了此终身百岁缘。景氏夫人心喜悦,连称此事靠苍天。若然球中庸愚子,耽误终身却怎般。未识素华何所意,抛球之后反凄然。此时又在床中卧,不住吁嗟两泪涟。得嫁状元诚万幸,痴儿未识为何原?梁公见说微微笑,这本是,儿女情形不必言。按下梁公夫妇语,且表明堂郦状元。宴罢乘骑归寓所,纱灯一路送相还。书童荣发方相等,一见来时迎上前。
  啊唷,老爷回来了,恭喜得中状元了!
  明堂微笑下驹行,打发提灯相府人。一众长班齐伺候,说道是,老爷恭喜又招亲。状元竟向中间走,荣发前边秉烛行。俞姓吴公同出接,尽称恭喜两三声。殷勤接入书厅坐,嫩叶香茶献几巡。知县吴公含笑道,可喜高中又招婚。恐防就要成婚事,胡不相陪入相门。此刻状元仍转寓,如何今夜不完姻?状元含笑含欢说,正要相商办此情。梁相老师先说定,尚须行聘请媒人。我这里,男媒要托姑夫做,他那里,一任相邀亲友们。但虑忙中无聘物,还求老伯为调停。金银首饰虽然有,还得多添几色新。主仆远方初到此,不知物价重和轻。钗环要向银楼取,绸缎须从宝店寻。今日调停行聘礼,百凡要仗老京师。俞公听说多高兴,笑逐颜开跳起身。连连说道都在我,行盘礼物保丰盈。
  却说俞智文,因郦君玉连中三元,少年高拔,心内十分恭敬,巴不得长久住在他家。况且状元口口声声只称老伯,越发欢喜得眉开眼笑。当下一闻备办礼物,慌忙招揽道:不瞒状元公说,我在此地住得久了,大凡人情世务也略知一二。这京内的买卖,比不得我们南方人容易说话。譬如打甚么首饰,不是相熟的再不肯轻易拿来拣择。这里有个盛华楼,打首饰极其精巧,我又与他相熟,凭你百金的东西,也肯拿来拣择的。
  状元如欲备行盘,在下何妨一力担。手到拿来凭拣择,怎生色样要开单。恐防现打迟延久,兑取钗环倒万全。若说贱行绸与缎,自当奉送不言钱。装盘喜果多容易,贱内调停就办完。染色贴金和剪彩,做出来,虽非奇巧也堪观。吉期一定俱齐备,状元公,不用操心不用烦。君玉闻言忙谢道,全凭老伯备行盘。吴公在侧愁眉道,盘费无多却怎般?过后应酬全要用,何妨去借二三千。状元含笑言称有,不必再去借盘川。起身时,继父曾交金百两,专为我,在京婚娶时行盘。今晚就交俞老伯,早为正备莫迟延。说完就进书房内,秉烛开箱到底翻。取出黄金称足数,灯前举笔就开单。盛华楼上工新巧,打一顶,嵌宝垂珠金凤冠。余者长钗和短串,纷纷开写尽皆全。和包交付东家手,兑换簪钗银共钱。绸缎价银祈扣去,若然叨惠意何安。俞公收去金和银,郦词林,历本忙呈吴道庵。百里令君寻眼镜,套于耳上始翻篇。从头至尾忙观看,要择行盘花烛天。君玉近床更便服,软巾一扣卸朝冠。书童荣发痴呆了,暗暗沉吟三两番。何故主人如此喜,莫非忘却是红颜。行盘聘礼方才备,完配婚姻又要观。做事这般无检点,我看她,成婚怎样哄婵娟?真可怪,实难参,莫不是,天使真身变了男?荣发暗思心内急,挨身不住扯衣衫。状元拂袖临灯下,不睬书童问道庵。三月之中何日吉,姑夫拣择仔细观。吴公良久方除镜,回首含欢启口云。
  却说吴公,看过了历日,向状元说道:这是彩球抛中的婚姻,须得早些才好。就定了本月十七行盘,二十完姻罢。君玉躬身应诺。又说道:适才梁老师问及家庭之事,小侄只云父母家寒,将我过继与母舅康公为子,故得以成名上进。如老师再问姑夫,便如此回报,以免互相疑虑,就说我是异乡承继螟蛉。吴公点头称善。便转身回到自家房内安歇。
  荣发慌忙叫主人,如何择日要成婚。此身本是裙钗女,难道相忘记不明?君玉见言呼悄语,此情不用你担惊。彩球抛中天缘定,到后来,纵有参差莫怨心。移花接木常常有,我何妨,做个新郎赘相门。荣发闻言愁又笑,主人此说欠聪明。休言眼下难成配,怎样替,梁氏门中生外孙。且请三思详此理,岂不怕,后来有误贵千金。郦郎见说他年事,又不觉,低首无言叫一声。暗叫芝田何处去,为君家,今朝又置一夫人。倘然日后君无福,奴只好,二女同心守此身。当下状元心不悦,几声长叹就安身。一宵无话天明亮,冠带完时又出门。率众游街骑骏马,春风十里走皇城。杏花红绕溪桥路,柳叶青迷苑水津。及第清游真得意,夕阳西下各回身。吴公专谒梁丞相,道达为媒作伐情。梁相也云媒已托,西台御史夏逢寅。通家世好为媒证,以执绸缪百岁春。两下吉期都说定,吴公方使告辞行。回归俞宅重相复,君玉闻言亦喜欣。几日应酬诸事华,吉期已近聘将行。俞公取出诸盘礼,摆在朱盘色色新。凤股鸾钗光掩映,花裙绣袄色鲜明。凤冠霞帔非为贵,紫诰皇封却不轻。十二珠盘真富贵,冰人喝采众皆称。俞家厅上排筵席,鼓乐三吹起聘行。相府其时多热闹,悬灯结彩喜临门。回盘礼物多丰盛,异宝奇珍不必云。君玉欣然穿吉服,大厅备宴待冰人。一天酒席黄昏散,郦明堂,书院更衣坐定身。只见外边灯影亮,俞智文,呼人搬礼入书厅。状元立起忙分派,选出些,古玩奇珍送主人。喜果喜花俱满盒,送与那,东翁儿女一家门。又将封套盛银两,赏给俞家内外人。少刻众人齐叩谢,状元一一命平身。俞公交割金银帐,余者俱皆当面呈。绸缎曾云相奉送,故而不扣有余银。状元一概俱相谢,俞姓收存不必云。聘礼已行诸事毕,又将打点赘梁门。不谈君玉俞家事,且表梁公相府情。
  却说梁府中已收了状元的聘礼,至晚内外客散,都搬进小姐房中。这一天梁素华好生烦闷,正坐在牙床上看着拴腰的绿汗巾,暗想就在此宵结果,忽见丫鬟仆妇搬进许多盘盒走到面前,笑嘻嘻说道:二小姐,这是姑爷家下来的礼物,你过来看看,这一只双凤穿花的珠花好不齐整哩。小鸾静鹤乱叫道:啊唷好大珠子呀!怎么竟比黄豆还大一半哩?梁小姐听说,忽然暗想道:啊唷奇哉!我那孟家小姐却有这一枝珠花。
  双凤穿花制得精,千金亲手嵌珠珍。双分翠翅金丝细,并扎明珠彩色新。这朵珠花无样式,如何却在郦家门。少停倒要观详细,却教奴,感物思人痛碎心。小姐床前情惨切,幽怀深思孟千金。候其仆妇丫鬟出,走近窗前剪亮灯。宛转秋波观聘礼,看了看,凤冠花诰暗伤心。长呼自道奴无福,御诰空题梁氏名。后又回眸观首饰,谁知一一丽君珍。不惟双凤珠花像,件件俱皆触目明。惊坏素华梁小姐,双眸呆视出芳神。回身坐在沉香椅,暗暗猜疑细细评。
  啊唷奇哉!此事好难决断。
  何事今科郦状元,行来聘礼我曾观。金花翠叶银丝扭,宝石明珠玉手穿。小姐逃时曾带去,如何今在郦门盘。想千金,平生才学全非女,况且是,临去行装又扮男。莫不是,被人收作螟蛉子?莫不是,会试能为修撰官?那日彩楼遥望去,十分面善费详参。今朝思起千金貌,方觉仪容像玉颜。秀眼长眉真雅丽,香腮檀口更鲜妍。人容物状都相似,孟千金,莫是明堂郦状元?
  啊唷正是!更有一件可奇之处。
  细思细想状元名,玉字分明即郦君。正与千金芳讳合,堪奇堪喜又堪惊。莫非果是乔装客,因此上,梦里神言遇故人。
  啊唷皇天呀!果若得能如此,我苏映雪岂肯枉自捐身?
  但求果是女多娇,解我愁心免我焦。两个红颜偕伉俪,做一对,假夫假妇倒风标。那时尽诉心中事,也见我,守节持身这一遭。如若千金同此愿,两人一意守英豪。两全之美惟如此,愿只愿,故旧相逢在一朝。小姐当时惊又喜,止不住,见鞍思马珠泪抛。舍生之想权丢去,准备要,尽诉离情在一宵。正在芳心惊喜处,夫人入内看多姣。姑娘吓,可将聘礼尽收藏,还要调停作洞房。箱笥之中收拾好,就呼仆妇女环帮。姑娘检点休遗失,我这里,诸事匆匆手脚忙。小姐闻言低应诺,母亲稳便到中堂。夫人答应回身转,一路行时暗忖量。不识痴儿何所愿,忽然欣喜忽然伤。此时又觉微微悦,猜不出,是甚心来是甚肠。不表夫人心暗想,且言小姐就收藏。小鸾静鹤相帮做,着叠香房几只箱。只得安心权忍耐,以图应梦诉离肠。梁小姐,只因要会千金面,巴不得,立刻成婚见郦郎。住表思量逢故旧,且言准备结鸾凰。弄箫亭内忙铺设,一切妆奁尽摆将。一带五间宽更大,东西每处两厢房。衙堂通着夫人院,相隔无非一堵墙。母女住居离不远,时时可以聚中堂。新房铺设如仙府,全副妆奁果异常。梁公当朝为宰相,有那些,门生故旧尽添妆。般般胜过丹华女,轰动了,官宦公卿满帝邦。一到婚期交二十,相衙内外好匆忙。千金昨日曾开面,剃得那,两道蛾眉细更长。里面喜娘妆小姐,外边宝轿接新郎。朝官队队齐来贺,孟尚书,恭喜登门也在堂。女眷纷纷俱入内,梁夫人,迎宾待客甚匆忙。丫鬟仆妇催茶急,内灶名厨上点忙。丞相衙中多热闹,悬灯结彩候新郎。慢谈梁府衙中事,且表词休寓所详。
  话说郦状元,这日早晨即命荣发与新到的两名长班周升冯吉一同收拾行李,然后与主人话别。俞智文早备下一席绝盛的佳味,请状元公用膳。正在说话之间,忽报天子特差内监相召,说上林苑赐宴,相召状元入宫。
  词林不敢逆纶音,冠带匆匆要起身。俞姓吴公齐顿足,偏偏相召入宫门。梁衙轿至如何好?只恐迟延误吉辰。年少状元言不碍,上林宴散未黄昏。朝廷宣召难违逆,且进宫中再处分。言讫出厅忙上马,扬鞭一直入朝门。内宫引见元天子,御宴安排在上林。拂柳穿花登御道,扬尘舞蹈拜明君。君王一见龙心喜,赐坐花亭叫爱卿。不见尔容如失玉,每怜才貌欲相亲。桃花烂漫春风暖,特召贤卿入上林。今日御园同饮宴,做一个,少年天子少年臣。状元再拜将恩谢,内侍旁边跪奏云。修撰将婚梁相府,因遵圣旨就趋廷。君王见说龙心喜,座上开言问一声。
  啊唷状元,你做了梁相国东床了么?可就是今日成亲么?
  状元再拜奏明君,抛彩招亲结此缘。择定今朝成配偶,蒙恩赐宴拜天颜。朝廷见说金容笑,出位连声朕失瞻。内侍也该来覆命,为什么,竟宣修撰入林园。无非是,花前一席君臣宴,朕岂肯,耽误风流伉俪缘。天子言完呼内侍,速将宝炬与华筵,并随修撰归梁府,就做了,御赐成亲合卺欢。内监应声称领旨,立抬宝炬与华筵。皇恩浩荡真非浅,顷刻间,送出风流郦状元。君玉三呼辞了圣,乘骑又出上林苑。内官命役抬宫宴,喜气重重更胜先。匆匆归到俞家宅,早见那,两班鼓乐歇鱼轩。
  话说郦状元回到寓中,只见门前已歇下一乘大轿,两班鼓乐吹打得震地惊天。吴夏二公迎接出来道:好好,状元回来了么?恭候多时了,圣上如何命返?
  状元细述内中因,下马登轩就起身。吴夏二公齐上马,两班顷刻动仙音。纷纷执事排街道,荡荡黄罗罩贵人。御赐酒筵前面走,二媒相并状元行。俞公目送鱼轩去,方始回身入内庭。内监自归休细表,单言大轿至梁门。滔滔直到梁公府,花炮三声宝轿停。相府家人飞入报,合堂官宰尽相迎。状元一下金镶轿,就见了,刑部尚书孟大人。一阵心酸将下泪,凄然暗暗叫严亲。啊唷爹爹呀!可怜今日两相逢,父女犹如陌路同。幸使精神不似旧,愿则愿,一朝相抱诉哀衷。状元心内犹针刺,惨凄凄,不敢抬头看父容。刑部孟公心亦骇,这郎君,分明与女一般容。丽君诚有妆男语,莫非他,就是青春修撰公?
  咳,我好生痴心呀!
  此郎现在赘梁家,怎把英才当女娃?彼若果然真是女,为什么,今朝大胆配如花?痴心妄想成何用,断断娇儿不是他。刑部尚书心不信,只见那,状元进步整乌纱。深深施礼从头见,走到了,严父之前意似麻。三揖完时重叩首,含悲忍泪暗嗟呀。面前假作相疏态,孟尚书,倍觉心中不信他。见礼已完时刻到,玉阶前,三吹三打请姣娃。
  话说当下吉时已到,众亲友俱皆退入书房。顷刻间,大厅上高排香案,请新人出堂参拜天地。
  仙乐悠扬凤笛吹,香房送出女蛾眉。珠冠绣服多庄重,莲步湘裙甚宛回。两个喜娘扶翠袖,红毡并立绮罗堆。参天拜地俱完毕,女貌郎才并礼回。然后呼人邀月老,状元小姐拜双媒。二公答礼方才退,喜娘们,相请夫人出锦帏。但见那,夫人缓步出华堂,梁相同登椅一双。年少夫妻同下拜,鸾绡摇曳珮锵锵。梁公夫妇凝眸视,看了那,淑女才郎喜气扬。如此一双夫与妇,自然和顺不参商。当时出座齐呼免,长辈诸亲已见将。凤笛鸾箫声细细,霎时相送入新房。状元进步挑巾帕,一揭红罗露面庞。珠络低垂难细看,半边粉面嫩含香。状元一见心惊骇,浑似我,何处曾观这女娘?媚眼长螺真面善,为什么,一时忘却那红妆。郦郎不便频观看,只得回身就坐床。合卺交杯排御宴,梁小姐,微回凤眼盼檀郎。分明竟是千金貌,最相同,一朵桃花粉颊旁。不觉芳心惊又喜,满腔只愿诉情怀。交杯已毕新郎出,女眷纷纷入洞房。谈笑多时方出外,内厅坐席饮琼浆。外边已演梨园戏,绮席重重摆大堂。不表前厅欢饮事,且谈小姐在香房。罗帏深处端然坐,双敛鸾绡翠袖长。四个丫鬟齐侍立,忽听那,碧纱窗外乱匆忙。叮当好似箱环响,掷地还如放锦囊。内有一人声甚熟,连云搬进哪边房。我们新进无分晓,须问衙中众大娘。小姐一闻如此语,芳心惊动暗思量。
  啊呀奇哉!这是荣兰的口气呀,莫非真正是她们了?
  如若荣兰是此人,状元必定孟千金。芳心正想帘钩响,仆妇前来禀一声。
  小姐呀!姑爷的长随周升冯吉并书童荣发都在檐前请安叩见,还问姑爷的行李搬在哪处房中,求小姐吩咐。
  素华小姐听其言,心内惊疑又带欢。口气像来名又像,分明荣发是荣兰。今朝此事无疑惑,必定千金中状元。小姐其时心更喜,娇羞慢慢出芳言。改期再见今朝免,什物权存对面房。仆妇应声传出命,纷纷搬进右边轩。事完方始齐齐出,梁素华,专待相逢诉别言。不表洞房梁小姐,要谈外面饮华筵。传杯弄盏多欢悦,烦恼尚书孟士元。目视新郎情脉脉,心思爱女意恹恹。老夫不及梁丞相,你看他,得赘风流郦状元。可叹我,射柳夺袍曾许配,那郎君,何曾不是美英贤?谁知好事多魔障,一遭风波不复全。天子赐婚刘国舅,也算得,皇亲国戚好儿男。谁知娇女心坚执,易服私逃在外边。婿亦无来女亦失,孟士元,有何心绪拜都官。今朝却赴成亲酒,好教我,见景生情泪欲涟。刑部孟公心惨切,持杯不举少欢颜。状元偷看严亲面,见尚书,惨淡之容意不安。不觉芳心如碎裂,宴前好似坐针毡。泪将垂下佯低面,情欲伤时强正冠。不敢露于颜色上,也只得,回头却向别人谈。少停换席齐闲步,孟尚书,先就相辞上轿还。梁相殷殷相送出,大家依旧坐华筵。黄昏时候方才散,女眷纷纷亦酒阑。翁婿一齐归内室,夫人迎入后中堂。状元移下金交椅,坐在中堂西半边。侍女上前呈香盏,垂帘宽坐漫言谈。远闻环珮叮当响,烛影旋移透入帘。却是千金来定省,俨然冠珮请平安。梁公夫妇齐称免,小姐相辞冉冉还。景氏夫人呼秉烛,照姑爷,出厅安歇洞房间。侍儿笑秉金莲炬,君玉抬身正正冠。深深作揖相辞出,竟到香房洞户中。侍女到门齐退出,状元缓步入珠帘。外房原是梳妆室,竟到香房寝户间。但见那,洞房铺设似仙乡,宝炬高烧近绿窗。隐隐芙蓉遮锦幔,轻轻玉质倚牙床。绣帏深处难观看,惟见那,侍婢垂肩立两行。君玉迟迟归椅坐,呼鬟剪烛取茶汤。侍儿进步呈香茗,郦明堂,玉手擎杯暗忖量。今日洞房花烛夜,怎生安置这红妆。她若是个贤良女,还可以,推故相托暂共床。梁氏若然情性别,真真难倒郦明堂。红颜一对难相合,怎么得,换却芝田皇甫郎。昔日卿云和谢女,不知她,怜香惜玉用何方?今朝令我无良策,怎样安排意傍徨。君玉暗思心内急,愁痕微皱翠眉长。香茶饮毕还安坐,只见那,叠叠灯花照洞房。侍女低头生倦态,更深一记绕高墙。状元只得抬身起,剪烛开言叫喜娘。夜已深来休伺候,你们各自去归房。丫鬟答应方才退,郦状元,闭上朱扉入洞房。
  话说郦明堂闭好房门,就移了一枝窗前的红烛,步入绣幔中来。
  只见千金梁素华,倚床低首貌如花。微微翠色横眉黛,淡淡红痕衬脸霞。半带羞容娇不语,凭帏侧坐凤裙斜。芳容艳丽真堪爱,妙态风流实可夸。君玉一观心林骇,执灯呆立暗惊嗟。
  啊唷奇哉!我说十分面善,却原来竟像映雪苏娘。
  可怪梁家小姐容,竟如映雪一般同。天地长久为夫妇,好叫我,思忆苏娘痛在胸。可叹佳人亡得苦,寒泉渺渺恨重重。今朝忽见芳容面,寸断柔肠顷刻中。
  咳,我想梁老师也是云南人氏,莫非映雪投池,被他收留在此?
  虽然如此不堪云,现是梁家相府人。他若果然苏映雪,投池岂肯又重婚?我如此刻疑难释,反弄得,假扮之情也要明。君玉暗思惊始定,停灯一照近新人。款抬袍袖携娇手,缓吐言词低唤卿。小姐侧身难答应,芳心不定意担惊。恐其果是真男子,不辱身时也玷名,满腹狐疑难忍耐,忙开绣口吐莺声。
  啊唷状元!奴看你不是湖广人氏,声音口气竟像云南。乞将肺腑之情,一一向奴直说。
  云南口气未为奇,美艳丰姿世上稀。奴料你,不是男来还是女,因此上,行藏隐匿语言虚。快将肺腑衷肠事,一一从头向我提。如若状元还抵赖,告知父母决狐疑。素华言讫观神色,郦状元,意乱心慌怕是非。玉面通红颜惨淡,芳心乱颤意迷离。自知容貌原娇美,瞒不过,聪敏裙钗俊眼觑。且是用言遮饰去,她如不信再求伊。状元暗暗担惊怕,按定容颜扯绣衣。
  啊唷夫人啊,何出此言?
  下官本是一微才,幸蒙岳父提拔来。连中三元身及第,现今供职立金阶。下官若是裙钗女,予怎敢,赘入堂堂相府来?何故夫人思到此,竟将新婿当裙钗。状元言讫微微笑,梁小姐,粉面微红又自呆。再举星眸观一遍,分明小姐断无猜。芳心一决抬身起,款启朱唇把口开。
  状元啊,你不明言么?待我替你说了罢。咳,郦状元呀郦状元,听我道来。
  只因御赐你成婚,守节逃灾作远行。遇见康公收义子,仗才华,三元连中入词林。待奴道你真名姓,你本是,闺秀云南孟丽君。小姐之言犹未尽,吓坏了,多才世学郦词林。桃花两颊登时淡,柳叶双眉顷刻颦。惊骇之中心忽怪,这佳人,定然映雪又重生。
  啊唷是呀,快快将她语说破,怎叫她独逞威风?
  若然不是一苏娘,彼却如何知细详。况且改妆人不晓,岂有个,梁家反倒悉衷肠?新人必是苏家女,我就明言也不妨。君玉想完重细忆,按惊疑,手携翠袖道端详。
  啊唷,梁小姐呀梁小姐,你道不知详细么?也要听我道来。
  朝廷旨下赐刘门,孟氏私逃你替婚。要与千金留名节,竟投滇水赴幽冥。梁家收作螟蛉女,又得全身在帝京。此日洞房花烛夜,反来盘诘这些情。卿如映雪苏家女,我是云南孟丽君。梁氏素华闻此语,又惊又喜又伤心。春尖微扯红袍袖,惨惨凄凄叫一声。啊唷状元呀!奴认君来君认奴,如今不必再含糊。上天怜念重逢面,诉诉离情看若何。自古隔墙须有耳,还当悄语勿高呼。状元一见佳人说,霎时间,悲亦多来喜亦多。一展翠眉忙进步,红袍招转抱姣娥。
  啊唷我的苏娘啊,今日有缘得能重见。
  我因射柳定姻缘,不肯贪荣顺圣宣。手执真容留别念,乔装改扮出家园。因思奎璧还非俗,故将君,承继奴家父母前。何意苏娘心不愿,你竟是,拼将一命赴清泉。在京忽得闻音信,恨杀我,断送芳容一旦捐。只道今生成永诀,谁知此日诉离端。不知尊意因何故,撇却了,老母孤单赴九泉。今日重逢真万幸,愿将肺腑道真言。状元说到伤心处,止不住,痛泪如珠洒玉肩。小姐闻言心欲裂,悲声哽咽掩花颜。低呼小姐床沿坐,好把衷肠细细谈。君玉含悲方并坐,梁素华,娇羞慢慢吐芳言。啊唷千金呀!今朝见面好伤心,尽吐衷情向尔云。一自夺袍观俊杰,痴情不断暗伤神。谁知是夜成奇梦,花下相同订了盟。既在南柯留一誓,愿甘守节不重婚。他年小姐完姻事,苏映雪,满望同归皇甫门。不料忽然遭惨祸,督台被陷合家倾。钦差祁相为媒妁,小姐全身嘱替婚。奴意立心原不肯,怎禁得,主人相劝母亲嗔。当时应允归刘氏,暗备尖刀进彼门。本欲刺杀刘国舅,怕只怕,灾殃累及主人身。因而辱骂投池死,也算我,不玷千金一世名。哪晓坠楼人不死,忽然间,神风摄向贵州城。非云非雾身飘荡,落在沙滩又转生。天幸官船逢继母,梁夫人,问明来历作螟蛉。荷蒙厚待如亲女,一路依随带到京。闻得说,鼎甲游街从此过,况且是,干爹亲见众才人。彩楼已搭奴方晓,思忖无非再丧身。是日昼眠成一梦,空中神语对奴明。
  千金啊,奴若非梦受神言,怎肯留生于今日?神人说:
  莫须惆怅误良辰,即日妆台共故人。夙夜姻缘终会合,三番花烛始为真。言完竟自腾云去,梦醒罗帏喜更惊。奴只道,得会少华公子面,因此上,暂将微命待成婚。后观聘礼钗环物,方认得,半是闺中小姐珍。想及彩楼曾睹面,仪容原属像千金。况思曾有乔妆语,拟定了,必是千金改扮人。故此暂存三寸气,今夜里,果然尽诉万般情。可怜多少伤心事,隐忍于怀不得明。此夕重逢贤小姐,真正是,三生有幸万般欣。奴家来历分明说,小姐真情也请云。一出家中何处去?怎么得,康公承继作螟蛉?状元听罢情由事,悲喜交加泪又零。玉手扯衣呼映姐,难得你,这般烈性这般贞。梦中偶订无凭据,竟是捐身守此盟。你若在家曾告我,予岂肯,遗书令你替成婚。不亏天地神明救,竟是奴,断送三贞九烈人。可叹可惊还可喜,世间烈女断数君。愿只愿,少华有个升腾日,报一报,映雪生平苦守恩。皇甫郎君如不遇,辜负了,梦魂相订这番盟。既能已死还存命,可想那,梦里良缘也得成。
  咳,映雪姐呀!
  问我私逃别后缘,从头至尾向君言。荣兰女婢同乔扮,将晓之时出了园。君玉为名更姓郦,书童荣发即荣兰。一双奴仆登途路,日夜奔驰不得安。荣发只因劳碌重,赶到了,贵州地面病魔缠。羁留旅店难行动,予只得,亲自开方与药餐。不但书童身染病,又逢着,恹恹苦雨是阴天。可怜闷倒招商店,遇见了,湖广咸宁康若山。名唤信仁珠宝客,亦因雨阻在途间。扣门相访闲谈论,见我孤身意甚怜。欲继螟蛉为父子,同行不患路途难。愁中得遇仁人爱,只得从权拜膝前。就在店房称继父,次日天晴便整鞭。相同一直回湖广,继父家中得以安。孙氏院君生一女,赛金名字尚青年。其夫入赘曾捐监,管铺司银唤滑全。员外康公家富足,还有那,柔娘德姐两偏房。元郎幼弟柔娘育,一家中,也算调和也算安。我在他家为义子,康公厚待似亲生。出银就替吾捐监,故得在,乡试场中夺解元。继母多疑虽不悦,幸亏得,若山继父甚垂怜。柔娘德姐深关切,补孔缝衣送美餐。身在异乡无照应,托赖那,两姨善待不孤寒。乡场中后干娘喜,难得她,也似亲生一样看。今与姑夫同会试,感恩师,一朝提拔上云端。彩楼抛中为亲婿,我还愁,花烛成亲要费难。不意洞房逢你面,真正是,天公撮合假姻缘。历来虽是经劳碌,孟丽君,得保孤贞也靠天。但愿得能逢一便,奏朝廷,归宗复姓再团圆。爹娘继你为干女,就是同胞姐妹般。背后犹同亲手足,人前仍作好姻缘。做一对,举案齐眉佳夫妇,也教我,继父干娘心喜欢。到后来,皇甫郎君如得第,奴合你,同处同归不异端。慢道闺房分嫡庶,自当姐妹作齐肩。今朝诉尽衷肠事,永守香闺过几年。君玉说完心惨切,纷纷珠泪落花颜。素华小姐闻吁气,含泪连称不敢当。千金啊,今日奴虽在相门,昔年奴仆分当遵。后来有幸依妆次,敢共千金一体称。小姐十分怜念我,称呼不可论年庚。千金为姐奴为妹,只因为,贱妾之辰长数旬。映雪自当依旧礼,断不敢,妄尊自大并千金。万千悲恨休提起,喜只喜,今日何缘见故人。小姐说完收了泪,郦明堂,一闻此语忽然惊。可奇场内南柯梦,这句言词织女云。此刻苏娘言正合,分明天意赐先闻。状元不觉心悲喜,并坐牙床诉别情。早见灯花留半壁,已闻点鼓过三更。双双方始抬身起,对面宽衣入绣衾。君玉含欢低语道,芳卿将假当为真。下官本是真男子,谁晓何人唤丽君。夜分已深灯欲暗,卿卿与我快成亲。素华小姐羞还笑,低说千金莫哄人。言讫相携同入寝,绣帏春暖麝兰温。两人同睡鸳鸯枕,好似莲花并蒂生。说到四更方始倦,梦中犹似诉离情。迟眠晚觉春宵短,起来时,晓日含枝映满庭。夫归临妆梳洗罢,一齐缓步出房门。
  却说次早清晨梳洗毕,同到中堂来请安。梁丞相早已到书房去了,景氏夫人迎着笑道:啊唷娇儿贤婿,起得早呀!状元小姐不觉粉脸微红,只得低头行礼。
  夫人含笑对新郎,且是闲谈坐在房。君玉相辞书院去,素华小姐伴干娘。消停方始归兰户,有那些,仆妇丫鬟笑满堂。侍女小鸾推静鹤,叫夫人,昨宵她在绿窗张。姑爷小姐多恩爱,锦帐之中并坐床。你一言来我一语,但闻应答不知详。后来渐渐灯将暗,睡下罗帏卸了裳。静鹤方才归房内,她竟是,三更时候始回廊。夫人欢喜佯嗔怒,禁戒丫鬟不可张。暗暗心中称可喜,真正是,少年淑女少年郎。住谈景氏夫人悦,且表明堂到外厢。步出高厅抬首看,只见那,书童立在玉阶旁。一见主人忙迎上,相近低低问细详。昨夜进房安歇否?不知怎样哄新娘。状元见说微微笑,说道是,少刻书斋听细详。言讫下阶穿院落,请安岳父在芸窗。书房宽坐言谈处,早有门公报事桩。
  启姑爷得知:有同年诸位老爷到了,特来相贺,并向相爷前请安道喜。梁公说:多谢一声,你说免见罢。可令姑老爷在西边听槐轩相见便了。
  门公应诺转身行,君玉从容就出迎。接入听槐轩内坐,深深见礼意殷勤。略谈套语抬身起,各自登轩取路行。复进书房呼幼仆,家童荣发应连声。忙忙走进书房内,郦状元,细诉从前已往情。荣发一闻惊又喜,欢呼踊跃说奇闻。两全之美无如此,真正是,天赐重逢故旧人。内室调停今可免,外边疑忌实难胜。长随冯吉同房住,弄得我,一夜提防睡不宁。日久年深难混过,怕只怕,一时露出怎区分。状元见说微微笑,低唤书童你放心。得便告知梁相国,自然别住得安身。说完就在书房坐,小书童,烹了香茗候主人。君玉清闲无所事,欲书手札寄咸宁。窗前笔砚俱齐备,匣内书笺又现成。磨好墨时提起笔,一封书信写分明。内云殿试承恩事,又及抛球入赘情。问候合家安好否,周旋宛转致殷勤。写完封好标年月,就遣长班出府门。呈上姑夫同寄发,皇都得意报佳音。不言寄信传书事,且表风流郦翰林。入赘梁家三日过,门前轿马始清宁。闲中便向梁公道,意欲槐轩设枕衾。在内居时虽稳便,上朝入值要开门。人声嘈杂门扉响,岳父母,睡梦之中也不宁。若到此间书房歇,余时仍到弄箫亭。书童荣发移铺盖,就着他,搬入槐轩看守门。梁相闻言心甚喜,点头连说善调停。于时荣发方安稳,也得时常伴主人。前日已参梁小姐,三人各会内中情。明堂赘入梁公府,自此安居不用云。知县吴公逢对月,领凭赴任要登程。状元打点诸般物,附寄咸宁继父身。御赐金花封一对,配双玉镯及绸绫。几般送与元郎弟,以见殷勤一片心。件件呈交吴县令,音书礼物尽标明。道庵拜别梁丞相,留饮黄昏始放行。次日状元亲远送,吴公赴任不须云。
第十八回 崔公子巧订姻缘
  诗曰:一入侯门深似海,痴心原爱意中人。
  婵娟另有垂青者,巧遇黄堂转订姻。
  住谈京内长和短,且表云南府里情。刘府千金贤郡主,芳心惆怅为婚姻。终朝逼住江三嫂,要恳良谋救一身。乳母如今心着急,十分烦恼不安宁。多姣愁得花容瘦,针线全抛不在心。坐也想来行也想,千忧万虑翠眉颦。其时孟夏交初二,刘郡主,正伴夫人闲话情。忽听门公飞报入,事干重大就高声。
  启夫人得知:侯爷的书信到了,现有家人在外,请太夫人命下依行。
  太郡夫人就传问,有何大事喊盈天。门公答应如飞走,刘郡主,闻说书来变玉颜。素手如冰魂魄散,芳心乱跳两眉攒。抬玉体,款金莲,随着夫人到外边。只见下书人入内,倒身三叩请金安。起来面带惊慌色,两手双呈书一函。侍女接来呈太郡,夫人坐下拆开观。多姣郡主挨身近,顾氏说,自己婚姻心就关。好好二兄娶嫂嫂,就要你,引她投水到黄泉。千金见说羞无地,只得离开不敢观。但见夫人瞧几眼,点头微笑就开言。
  啊唷,侯爷应允了,这也难得。
  郡主旁边正暗观,一闻此语早魂飞。翠眉惨淡花容变,香汗淋漓心意迷。暗叫一声奴好苦,今朝此事怎生宜。实指望,父亲不允偕连理,却谁知,书信之中一口依。刘郡主,誓死不忘皇甫姓,只不过,闺中自尽丧身躯。恨杀了,兴风作浪崔姨母,害得我,性命将终一旦虚。薄命红颜真可叹,捐生且待到临期。多姣顷刻芳心乱,背花容,一阵悲酸泪满衣。正在慌忙无主意,忽听得,夫人椅上放悲啼。
  啊唷亲儿呵,你怎么被人拿了!
  一声悲唤动柔心,带椅连人倒在旁,郡主一惊心乱跳,丫鬟仆妇走慌忙,多姣扑倒珠帘下。抱住夫人只叫娘,乳母闻言忙赶进。吃惊连问甚端详,未知细底先忙乱,急叫丫鬟取参汤。燕玉含悲声不出,心中有事千行泪,江妈与众共搀扶,太夫人,一气悠悠又转阳。哭叫亲儿何不幸,也是你,自己招惹受灾殃。轻轻被困吹台岭,何日得,娘见儿来儿见娘。太郡夫人言到此,嚎啕大哭甚悲伤。江妈郡主齐观信,刘燕玉,越发伤心泪万行。袖掩芙蓉声哽咽,嚎啕痛哭在中堂。夫人悲痛仍归坐,唤入家人问细详。已晓有人前去救,惟愁未到命先亡。手擎书札抬身起,郡主相扶同进房。太郡含悲来掩面,和衣一倒在牙床。呼儿唤子声凄惨,半日方才略止伤。燕玉坐床来相伴,香喉硬咽又呼娘。哥哥不幸遭擒获,母在家中怎主张。现在晨昏无侍奉,娘可肯,相留孤女伴凄凉。待等那,大兄大嫂回来日,那其间,再遣孩儿也不妨。如若母亲言使得,女儿也免暗牵肠。多姣言讫低低哭,太郡闻言也感伤。翻转身来朝外睡,长吁含泪叫姑娘。崔家若不催亲事,留你于家且慢慌。郡主闻听心略喜,声声应诺谢萱堂。少停郡主相辞母,就共江妈转绣房。
  却说刘郡主一进香房就遣出了丫鬟,把只尖尖玉手扯住江妈,垂泣道:啊唷妈妈呀!我叫你早些设计,总不在心头,如今已许崔门,你何忍看奴自尽?
  风波一旦实堪嗟,主意还当快快拿。园内盟言今尚在,难道奴,手携画扇走崔家?求乳母,恳妈妈,想个良谋免祸加。郡主言完心欲碎,金莲双跌泪如麻。其间急坏江三嫂,主意全无叹又嗟。连叫千金休着急,少不得,保全郡主免风波。多姣跌脚连催促,说道是,乳母言词忒也差。祸在临头将及死,还不肯,早些用计救奴家。妈妈果是丢开手,奴也就,自送残生报少华。燕玉说完先痛泣,江妈越觉意如麻。郡主,不用慌来不用忙,成亲之日再商量。夫人现在思公子,哪有心肠为女郎。管保再迟三两月,方才提起结鸾凰。良谋岂得登时就,也要一心慢慢商。郡主这般相逼我,必定要,两条性命一齐亡。江妈说着愁还笑,刘燕玉,掩面悲啼泪满腮。是晚又行陪嫡母,善言相劝解愁肠。殷勤服侍安身后,方始穿廊自转房。乳母再三安慰毕,自回房内不须详。多姣一夜何曾睡,抱扇而悲痛断肠。次日早晨梳洗毕,就来膝下问安康。欲思窥探真消息,以免临期手脚忙。早有门公来禀报,说声已到顾仪堂。夫人只为思儿苦,拥枕而眠不起床。见报外边兄弟至,就呼请入里边房。
  却说顾仪堂走进卧房,燕玉也迎着道了万福,然后退入里房。顾公坐下,先说了些奎璧被擒之事,方言及崔家亲事允了,万千欢喜,要求早早完姻。太郡手推绣枕,怒道:有甚么要紧!
  人家为子正悲哀,怎样轻轻要合偕。一霎相看如宝贝,也不管,外甥被获没心怀。崔家姐姐痴愚甚,这言词倒也亏她说出来。既已应承言说定,成亲之事且迟挨。夫人说罢无言语,拍床沿,哭叫亲儿泪满腮。当下顾公难再说,也只得,连声应诺把身抬。夫人命女堂前送,刘郡主,缓步相移出外来。宏业叫声甥女进,多姣方始转庭阶。仪堂一直回崔宅,相复之言且撇开。郡主窃听心暗喜,更加孝顺解慈怀。夫人也道千金好,早晚殷勤叫女孩。前后未停三五日,崔太太,一乘轿子上门来。
  话说崔夫人来到刘家,向太郡说道:感妹夫一言应允,原不该催促完姻,但是大外甥要候选知县,携带家眷同行,不论路远路近,我岂肯千山万水跟着他上任?况且二外甥还要乡场考举,难道丢他独自在家?要贤妹应允了,就是本月十八日下聘,廿五日过门罢。大媳妇去了,全靠着二娘子作伴儿。要妹子下一个关切的心肠,早早行盘过礼。刘太郡欲顶撞几句,碍着姐妹的情面,就随口允了。崔夫人欢天喜地地回家,打点行盘。
  崔郎听见喜非凡,深幸成婚竟不难。正备良辰临廿五,作一对,鸳鸯枕上井头莲。不谈秀士崔攀凤,且表多姣郡主言。已晓日期俱定下,芳心撩乱不能安。倚床隐几惟啼哭,憔悴甚,粉颊红消翠黛残。痛泣之时心忖度,忽抬身,含悲扯住乳娘言。
  啊唷妈妈呀,倒不如你带着我逃出家中去罢!
  三嫂听言半响呆,摇头连说不能来。两人都是裙钗女,闹热场中走不开。幼女私逃名不美,必定要,被人谈笑被人猜。况且是,公侯门第非凡比,似这等,背母私逃断不该。郡主闻言频顿足,妈妈还是这般呆。任凭外面人谈论,奴只是,死到临头顾不来。乳母托言身是女,难道你,孩儿进喜亦裙钗?休怠慢,勿迟挨,快去和他商议来。不若此时设一计,这条性命任安排。江妈见说低垂首,半响方才把口开。
  却说江妈良久道:郡主你不必着急,还有几日工夫哩。进喜是断断难行的,他若同着逃了,被夫人递一张呈子,追捕回来,岂不是性命难保?我想起来,我有个妹子,今年三十二岁,在本地万缘庵出冢。当家师父法名善灵,我妹子是他的徒弟,就叫做梵如。师徒徒众在内虔修,却是冷落禅堂,倒也无人乱走。如若郡主决意私逃,还是这个去处为妙。
  燕玉闻言喜又悲,妈妈何不早些云。庵中房屋多余否,只恐难容两个人。可命你儿前去问,如其不可另调停。江妈听说房间事,她就把左右眉头颦一颦。低说须当差进喜,先着他,庵中密告母姨知。若然有处闲房住,就可私逃避俗尘。燕玉慌忙推乳母,江妈出外就相寻。
  却说这江妈之子,只因去年染病,故不相随国舅进京。当闻得奎璧丧师被获,想到日常优待,也痛哭了一场。江妈出外相寻,适遏奉夫人差遣,不在府中,乳母只得复入内室。等至黄昏时候,方唤进晚云轩厢房商议。进喜着急道:母亲,你该相劝郡主出嫁罢了,又干这颠倒勾当。江妈苦得落下泪来,道:我的孩儿呀,何尝不劝她?郡主只是要生要死地啼哭,教我也无法。
  进喜闻言叹数声,算来难怪女千金。茅庵暂避还容易,且到明朝走一巡。庵主善灵如说可,我当竭力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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