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启父亲大人 百度云再三叮嘱到南京去上大学的儿子,寒假回来一定要去什么恩人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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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陈玉华老师《识字》课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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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水马龙的大路旁,住宅高楼的十九层阳台上,我打开向上翻动地玻璃窗,一个人悠闲自得。先放在小椅子上一杯茉莉花茶,然后坐在儿子阳阳特意给我们老两口买的安乐椅上,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自己抽了两年的红盒金嘴七匹狼过滤嘴烟,心情有一种说不出来地喜悦。  自己马上要当爷爷了!  自从八十年代有了计划生育的政策,在城市里,谁家添个儿或是加个女,比过大年都要热闹。  我们家单缺孩子,而且已经延续了三代人了。  父亲就姐弟二人,可姑姑长什么样,比我大十岁的姐姐,在老家一直生活到上中学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了。听村里的长辈四奶奶说,我的姑姑六岁就去临县做了童养媳,因勤劳贤惠,婆婆家还给盖了三孔新窑,才成了亲。三七年的冬天,一家人五口人残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母亲有两个哥哥,都当了日本鬼子的狗腿子。老大狂妄,仗凭和日本鬼子驻军大佐武田一雄的“铁哥们”关系,拿我母亲的婚姻当“幌子”,引诱我父亲走进他设下的“鸿门宴”。母亲把实情传给父亲后,父亲只身一人闯进老地主的院门。在一院子地主老财的面前,父亲一拳把日本鬼子的“铁哥们”打进水缸里,是打死还是淹死,只有他知道。老二也是让母亲设计,父亲和我喜奎叔一起把他活捉后,吊在盘鬼沟的树上喂了狼,两个人没有留下后代。我们这一辈还是姐弟俩,姐姐有三个儿子都是军人,她的小儿子比我闺女璐璐还大六岁,孩子都是军人,不在身边工作。璐璐没有考上大学,从北京跑到我承包的车队当了会计,自己找老会计纪玉华的儿子龚建国。两个孩子九六年春节结婚,第二年就给家里生了一对龙凤胎,全家人高兴地都难以言表。  “爸,我吃饱了。……”  “睡你的觉去。”  “我想去……”  “哪有老爷们进产房的道理?”  “我妈跟我姐都去了?”  “你姐跟上我回来干啥?你姐夫先去接一接你喜奎爷和奶奶。等接过来两位老人,他可能想去市场给你媳妇买两只乌鸡。上海人讲究吃这个,我们那个市场没有。”  “爸,小雨她爸爸妈妈下午三点到。”  “下午,你跟你姐夫去机场接一下。”  “爸,我姐夫开谁的车去接我喜奎爷了?”  “起床过来,他拿上我的车钥匙就去了。阳阳,以后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不能老去熬夜。人是天生是有生物钟的,自己经常破坏自己的生物钟,没有后悔药吃。”  “爸,就这几天。这是小雨的车钥匙,在车库东门。”  说罢,阳阳可笑地转身睡觉去了。  跨过世纪的第五年,儿子戴上美国哈佛的博士帽,回国前给我来电话,他让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小雨到北京来看我。自己高兴地回家过春节,想着看一看还没有见过面的儿媳妇小雨。谁想到儿子弄巧成拙,我手里的宝刀,吓的小雨没有进门就跑了。自己拿了五千块钱,让阳阳去了一趟上海,他一个人第二天早上坐高铁就回来了,进门就哭。到了半上午十点多,我才从童薇口中得知,儿子去丈母娘家,两位医学院教授请阳阳当上门女婿,气的他就坐飞机就回来了。阳阳考取博士文凭,被美国一家公司聘用,通过实践,手拿几项高科技专利,在一次专利展销会上被一家国际大公司以年薪两百万美元“收购”了他。我和喜奎叔一商量,请了几天假,开上自己的别克面包车,让阳阳陪上喜奎叔和婶婶,回老家住了几天。儿子回去给爷爷奶奶扫了墓,坐在四奶奶家的堂屋里,吃着石条面,他刚说他要是回国就想留在北京,进国有大公司工作,原来儿子就是凭自己的专利高技术在美国大公司混饭吃。长辈们惹孩子高高兴兴地住过了正月十五,他又回了美国。一晃五年过去,自己也是破天荒,半夜三更拿起电话和儿子越洋聊了一个多小时,动员他回国发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拿自己的专利技术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自己是真想儿子,从小到大,加起来在自己身边度过的时光满打满算没有两年。时隔三个月,儿子就神采奕奕地回来了,自己亲自开上给他花了一百五十万买的“凯迪拉克”越野车去机场接他。阳阳一见,抱住我们就哭。他说他回来再也不走了,还把他全部积蓄交给童薇,要为我们老两口安度晚年。阳阳回国不到半个月,被一家国有大公司“收购”。先给了他六千万,去开发他从美国带回来的专利项目。孩子争气,六个月出产品,一次验收通过,领了奖金,又“考验”了两年,这才娶了闹了几年别扭的上海媳妇小雨。小雨被送进产房,阳阳才放下手里的工作,回家准备当我孙子的爸爸。  儿子虚岁四十了!  阳阳可能刚刚进入梦乡,自己就想着自己的《回忆录》写什么,从什么时间开始,手机单响起铃声……  “丑孩,回来了?”  “姐,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小雨进产房了没有?”  “早上刚进去。童薇和璐璐都去了。”  “中午饭你别管,我跟你姐夫马上过去。”  “姐,辛苦你了。”  说罢,我可笑地合上了手机。  自己不会炒菜作饭。上小学成了孤儿开始吃食堂,参军以后怎么吃饭军人都知道。结婚回家有媳妇,老了有闺女,就是现在,我们公司的食堂在市里也是一流的。  自己正琢磨自己的《回忆录》,就听见门铃响。一个人慌慌张张地穿堂过屋,推开防盗门一看,喜出望外。  “喜奎叔,你好!婶儿,快进来。”  自己迎进两位长辈,女婿龚建国提着四只乌鸡进门去了厨房,出来忙着到客厅里泡龙井茶,转身又去厨房洗水果。自己高兴地递给喜奎叔一支老人爱抽的大重九牌烟,给婶婶放下一杯茶。老人一问我那一对双胞胎外孙子,女婿知道还没起床过来,放下水果,转身就要去叫一对俏皮鬼。  “建国,你管他们干啥?考上北大,节假日睡个懒觉是正常现象,开车去接你姑姑一家人。“  龚建国听我一说,拿起手机出了门。自己高兴地坐下,点了一支过滤嘴,接着说:“喜奎叔,我姐一会儿跟我姐夫肯定要陪我姑姑一起来,我让她给我婶包三鲜馅的饺子,给你喝八一年的汾酒和五粮液!”  喜奎叔一听,笑眯眯地打了一下,拉我坐在身边。  我的喜奎叔是一九二三年生人。他胸怀豁达,性格开朗,是三七年参加抗日的老兵。老人慈眉善目,诚实待人,当了一辈子领导,确和声细语,平易近人。离休后不是让婶婶陪着回老家住几天,就是来我们公司歇歇脚,安度晚年。  不过,喜奎叔很少去自己的姐姐家,就是长外甥梁少勇请,实在是推托不过去,才让婶婶陪上去坐一坐。可能有些老同事都不知道,老人是五兄妹中最小的,父亲和两位哥哥,还有大姐和姐夫都为新中国贡献出宝贵生命。我的叔叔看不惯二姐和姐夫骄惯自己的小儿子和小闺女,让他们兄妹小时候经常欺负我。姑父梁宏亮为此事单在喜奎叔面前抬不起来头,成了家丑一件,从来不敢对外人说起此事。  姑父梁宏亮前年过世后,姐弟们才正常来往。  “丑孩,”婶婶高兴地说,“中午,你姑姑肯定来,你姐还能不叫来老人,咱们老少四辈高兴高兴!”  听罢,自己真是心花怒放。  婶婶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才子。她和叔叔在抗日风火中结为夫妻,住在盘鬼沟里,跟上我母亲学习成才,抗日杀敌,为老百姓的利益朝朝暮暮,解放建国,跟歪风邪气打了四十年交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是两位九十多岁老人,为党工作一辈子的“座右铭”。他们走在马路上,一般年青人还跟不上,是自己最尊敬的长辈之一。  我从小就受到叔叔和婶婶的疼爱,特别是自己参军十七年时间里,更是得到了婶婶无微不至地照顾,连爱人童薇都不止一次地说过“咱们一定要好好孝顺叔叔和婶婶”,儿女们更别说了。只要回家,女婿顾不上看孩子,也得提上礼物先给两位老人送过去。儿子一回国,除了忘不了在老家居住的老奶奶,国内什么时髦单给爷爷和奶奶买什么。两位老人离休前在******工作,别人敲门敲不开,对我们一家人另有“暗号”,还得事先电话说一声,搞得神神秘秘。两位长辈先后从******离休以后,童薇代表我,经常去家里转一圈,更别说逢年过节了。连婶婶在成都工作的儿女们都说我们“以前是一家人,现在是辈辈亲”。两位老人来家里坐一坐,吃顿饭,还要带来礼物。说句实话,自己六岁前一直在母亲身边生活,见到父亲前,一直在喜奎叔怀里长大。  我出生在四川成都,母亲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她先后去宜宾和泸州任过职。自己出生后就生活在省委家属大院里,喜奎叔下班就抱上我玩。姐姐是喜奎婶五三年从老家四奶奶身边和儿女们一起带来的。自己在喜奎叔怀里都长到快上学了,还没见过父亲的面。五五年过了元旦,母亲回到成都,一进门就抱起来我来就亲不够,那个时候我都记事了。  “妮妮,好好看着丑孩,我们去几天就回来。”  说罢,母亲转身对婶婶说:“小芸,我跟喜奎去去就回来,妮妮和丑孩你照顾,最多一个星期时间。”  “喜英姐,你们就放心去吧。”  婶婶拉着我,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目送喜奎叔和母亲前后跨进美军吉普车,警卫车紧跟着驶去。  吃了晚饭,婶婶哄我睡觉,我就缠着她讲故事。  “丑孩,你妈就是咱县的穆桂英,花木兰。咱县三七年就让日本鬼子占领了,陆老财,就是你姥爷听上你大舅的话,投靠了日本鬼。你大舅去日本留过学,听说早就认识驻咱们县的日本大佐武田一雄。这个老鬼子,想抢咱村的好煤,还惦记着你家的金银财宝,派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就住在你四奶奶现在住的后院里,从外面抓劳工,给他们下井挖煤。你妈是真有本事,就让鬼子住在放金银财宝的屋里,每天给站岗放哨,五箱金条,六百五十万块袁大头都留给你喜奎叔和咱八路军。三九年春节前,你爸单枪匹马闯进你姥爷家,一拳把你大舅打进存水缸里呛死,才让你村枣大爷在警备队里说一不二。你爸上了台阶,一刀砍了鬼子的宪兵队长,出手拿飞镖放倒四个日本兵,提起你姥爷就往你喜海叔现在住的院里走,扔到地下,饶了你姥爷一命。是你姥爷知道你两个坏舅舅当了日本鬼子的狗腿子,自己没脸再做人,拉你姥姥一起跳了井。咱也不知道你妈给鬼子说了什么,头年把三十多鬼子兵骗进煤窑,一个也没有跑出来,全都死在废矿道里。前年开春,你喜奎叔回家接我们,领上人刚挖开,里面全是鬼子兵。你喜奎叔说,是你爸亲自把话传给矿工头,他们就领鬼子兵走进废弃的矿道里,矿工头赶紧躲出来,让矿工给放了两炮,三十多个鬼子兵都给活活地饿死了。”  “婶婶,我妈说日本鬼子就想要我姥姥家的金银财宝,她还说我姥爷卖国不卖家,我爸才饶他一命。我妈听上我爸的给鬼子画了一张图,让鬼子自己去找。听四奶奶说是我妈让我姥爷送鬼子进了煤窑口,进去就没见一个出来。四奶奶说我爸就是看我姥爷还活埋过日本鬼子,才饶他一命。”  婶婶听姐姐一说,高兴地笑出声。  母亲智勇双全,在抗战中何止这一件事,绝杀过不下一千人的鬼子兵。上至大佐,下至朝鲜半岛运来的士兵,她恨透了日本鬼子,把她逼的家破人亡。而父亲服从上级命令,离开家乡,去外地作战,曾经毙杀过日本的将军,受到八路军总部的嘉奖,打日本鬼子,绝对不比母亲差到什么地方。
  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想生存下去,小时候有父母亲的照顾,当自己走向社会,做一名有道德,有社会责任感的劳动者,绝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自己记得特别清楚,父亲在抗日之初,凭借从小跟两位师父练就地一身绝世武功,和那把至今珍藏在家里削铁如泥的宝刀,一口气单劈杀了十四个日本鬼子,护送身负重伤的姑父梁宏亮顺利返回根据地盘鬼沟。不过,这个故事是听好几位长辈讲的,娓娓动听,引人入胜,让自己记忆犹新。  那是姑父梁宏亮带领三个连八路军和父亲二十多人的游击队去打阻击,掩护主力部队通过日军封锁线。父亲是人熟地也熟,他们趁着夜幕,炸掉日本人的炮楼吊桥,而后利用火力吸引敌人,掩护大部队通过封锁线。任务已经完成,大部队起码已经走出去五六里路后,姑父梁宏亮命令部队撤出战斗,往盘鬼沟方向走。他们没有伤亡,胜利而归。  谁也想不到,部队走出四里多地时,日本鬼子一发冷枪,不偏不倚,击中了姑父梁宏亮的左大腿,血流如注,差一点让这位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老人成了烈士。  父亲和喜奎叔一看没伤着骨头,就用刺刀点上火烤了烤,让我姑父咬紧牙关,燎住伤口血管,转身让喜奎叔和通信员聂仲远绑了一副担架抬起姑父,让我喜荣大爷他们带着队伍先回盘鬼沟,他跟我喜奎叔和喜海叔还有聂仲远就去找县里一位专治刀枪伤的名医。他们走了一夜,翻山越岭,进村里找到名医,清理好伤口,敷上治伤药,还带了半个月水煎药。他们几个人轮替抬着我姑父梁宏亮往回赶,刚出山口,走了不到二里地,路上碰到了一队鬼子兵。  “你爸跟我说过,他打了十几年仗,韩国兵不值一提,土耳其兵还行,英国兵滑头,数美国兵怕死,就日本兵打仗真玩命。不过,他们吃亏就吃在打仗时脑袋里少了一根筋,总觉得自己有‘武士道’绕魂,结果是白白送死!”  姑父梁宏亮久经沙场,提起我父亲赞不绝口。  他们一行五个人,还有一位重伤员,从山口刚出来,就被小路上的十四个鬼子兵挡住了去路。可能赶寸了,鬼子兵里还有两名军衔一样的少佐,也可能他们在炮楼里闲着没事干,两个人一商量想出来逛逛,如果路上运气好碰到花姑娘还能找找乐。但这一队鬼子兵说什么都想不到,仅用了短短地三分钟,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八十秒,十四个杀人不眨眼的东洋武夫在寒光闪闪下,全都成了中国人的刀下之鬼。  “要是动起枪,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赢,老鬼子的枪法也挺中的,再说鬼子兵早有准备。他们就是仗着人多,吱里哇啦地一喊,先把枪退了子弹,拔出武士刀,想跟你爸比一比刀法,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喜瑞哥啥功夫,还有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舞起来人刀合一,在你面前象光一样一闪一闪的,连师傅都对我爸说过,我喜瑞哥是咱关公爷在世!……”  说着,喜奎叔在我们面前能笑出声。  据说,父亲在抗战时期,只要出盘鬼沟打仗,随身都要背着两位恩师传给他的宝刀和飞镖,跟日伪军的一次次较量中从没打过败仗,杀敌无数,他说是自己的“护身符”。  我家是宝刀是父亲的马师父临终前亲手传给他的。这把刀长有九十公分,重不过九斤,最宽处也不会超过九公分。背厚刃薄,左右两道血槽,不用打磨,寒光闪闪。刀把是黄铜制成,椭圆的护手上是嵌进铜条一圈一圈防滑地牛皮条。舞起来是得心应手,砍下去是削铁如泥。  “丑孩,好好保存这把宝刀,给多少钱也不要去想。”  德高望重的村枣大爷语重心长地说罢,喜海叔把手里的宝刀递给童薇,说:“我们马师父教我们练武就说过,这把刀差不多有二百年的历史,传给你爸快七十年了。……”  我明白地点了点头。  九六年刚立春,自己承包车队跑运输,手里也有了钱,让好同学鲁大东借了一辆面包车。自己开车,把父亲从小练武的生死兄弟喜海叔送进医院作了手术,取出日本鬼子留在老人后胸腔的一块弹片。老人怕我花钱,姐夫梁少勇执意让老人在家里养病。姐姐怕喜海叔住不住,一个电话,叫来刚从省政协领导退休的村枣大爷。两位老人是一起抗日的老战友,铁血交情。闲暇时间,叔叔单要看一看师父传给我父亲的宝刀。我让童薇从床上的席梦思床垫里面取出来宝刀,缠开裹布,村枣大爷一看,喜悦地神色难于言表。喜海叔单让我量了量尺寸,回家就请村里的金银匠人陆宝谦哥哥,亲手打造好一把银包边的刀鞘,宝谦和宝成两位哥哥,坐火车亲自给我送到家,试了试是严丝合缝,成了绝配。  陆宝谦和我是同辈,而我们两家人已经是六代交情了。他的爷爷和父亲多少次帮助过我的父亲和母亲,分文不收。一直等到跨过新世纪,自己领导的化肥公司成功上市后,手里有了闲钱,给了哥哥一百万,让他去翻修一下已经住了半个世纪的老房子。宝奇和宝成两位哥哥知道后一商量,分文不要。村支部书记和村长带头,入冬前的两个月,他们里里外外,修旧如新。阳阳回国,去老家看望老奶奶,和他姐夫龚建国掏钱给他宝谦大爷配置齐了家用电器,还特意送了一套德国的手功制造设备。哥哥请我去家里喝酒,拉起家常,心里话一说,两个人是泪流满面。  自己曾经答应过同甘苦共患难师傅们一件事,等公司扬眉吐气之日,一定请师傅们见识一下自己的传家宝。没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露削铁如泥的宝刀,确惹得自己进公安局看守所的小号里住了整整一百天。  不过,这只是一个笑话。  父亲根本听不懂日本话,两个鬼子少佐抽出战刀边喊边比画,还不停地指着他身背的宝刀瞎嚷嚷,他半天才明白了对手的意思。父亲淡淡一笑,右手从后背抽出宝刀,左手向后示意战友们往后退几步,还随手把驳壳枪扔给我喜奎叔。一个人,一把刀,父亲几步就站在山路中间,横眉冷目,单手提刀,蔑视对手,炯炯目光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两个不知深浅的鬼子少佐对视一眼,可能是从军后的好哥们,也可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好徒弟,舞起军刀,大喊大叫着朝父亲砍杀过来,表明嗓门大就是功夫也比对手深。  虚张声势,不过是日本鬼子不可一世的惯用伎俩。  只是一个回合,父亲单手横刀一架,只听两个鬼子少佐的军刀和宝刀一声创击声,他们还没明白为什么刀碰刀单被对方的刀碰断。父亲挥舞宝刀,上砍下撩,只见两个鬼子少佐的人头就先后落了地。第二个比第一个还惨,连右臂带头颅也齐刷刷落到小路上。喜奎叔说他看见,鬼子少佐的头是光见嘴动,听不到话音,被砍断的肢体还四下乱动。不等后面的鬼子反应过来,父亲舞起宝刀就杀了过去,十二个鬼子兵,机灵的还能拿“三八大盖”的刺刀对抗两下,傻了的只是个练刀的活靶子,而且是无偿从东洋列岛进口的。父亲象猛虎扑食,只见刀光血影,听得鬼哭狼嚎。可惜鬼子兵做了刀下之鬼也没搞明白,为什么枪一碰刀枪就断,吓傻的都稀里糊涂地留在中国土地里变成高效“东洋肥料”。  自己说了可能有人不相信,我们老家后面盘鬼沟里的树木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来历的。  跨世纪那年的八月十五,我们姐弟相约回老家给喜海叔过八十高寿的生日。宝奇和宝成两位哥哥知道我们根本插不上手,拉上我下盘鬼沟去打核桃。  宝奇哥的相貌随了四奶奶,慈眉善目的,是老人亲手一口一口拿羊奶喂大的。宝成哥和喜海叔,一看就是父子。两位哥哥认识了我,可能是遗传,我们象亲兄弟一样相处,两位嫂子见了童薇,比亲姐妹还要亲。他们自从接了村支书和村长的班,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同心协力,有饭大家一起吃,有钱大家一起花,成了平野头致富老百姓的主心骨。  我们说笑着走到村后,龚建国送过来的两位大爷的两对铁包金藏獒,领头就跑过石头铺的小路,下了盘鬼沟。我们三个人没去多长时间,两位哥哥还顺手拿土坷垃打了三只野兔。我们一人扛着一口袋核桃进了院门。喜海叔招呼我们坐下,两位嫂子端上来热茶。姐夫梁少勇递过来铁盒中华烟,指了指八仙桌上一箱八二年的汾酒。自己高兴地点上过滤嘴,本村出生的********进门就道喜,让老婆放下一箱刚买的汾酒。他是大学生,是“晨”字的晚辈,叫晨光。我拉上书记坐在堂屋,把两位哥哥拿土坷垃打了三只野兔子一说,喜海叔已经让儿媳妇拿来高压锅。两对藏獒正津津有味地吃食,四奶奶放下搅食的棍,高兴地让孙媳妇连同家门口笼子里的三只活野鸡一起炖了。大孩子也顾不上看电视了,领上小孩子就跟着去看热闹。  “丑孩就是有福气,一回家连野物都跟进门了。”  四奶奶一句话逗笑了一屋子人。老人盘腿坐在炕沿上,和姐姐她们边包饺子边说:“丑孩,日本鬼出好肥料,咱县的化肥厂就是你喜奎叔让日本鬼送的。晨光跟你胜远哥领上日本人下沟看了看山洞里日本鬼的尸骨,回来就送了咱县一座化肥厂。你没见村里没闲人,小小和妮妮们进化肥厂上班,一个月能挣三四千块钱。你别看咱庄稼地少不了用,那也没咱盘鬼沟里大树长的好,就是抗战时你爸你妈领上他们杀了四百多日本鬼留下了好肥料。三九年我刚下盘鬼沟,沟里的树跟咱村里的差不多,从抗战开始到现在,也没人去修整过,你砍倒一棵就能长出来两棵。玉蜓村的去砍过两次,死一个人,再也没人去偷树了。晨光让县林业局把砍树权给了咱村后,现在就是村里的年青人结婚打家具都要申请去砍两棵树。四五年日本鬼刚投降,你喜奎叔当县长忙得不着家,你妈过八月十五回来,给我放下月饼说了一声,我领上四个村的人就去收拾日本鬼尸骨,山上山下,整整一个月,都放进咱沟底的‘杀人盐’洞里去了。除了你爸爸毒死的那几个吊弯鬼子兵,是平平整整地一层,四百七十九个。可能是日本鬼的缘故,变成咱盘鬼沟的好肥料!”  我们晚辈听老人一说,高兴的哈哈大笑。
  自己从小受父母亲的传统教育比较多,回老家的次数也多,从长辈到同辈,一直到现在,相处的和一家人没多大的区别。亲不亲,故乡人,是自己接人待客的原则。  去我们老家也两条路,一条是柏油公路,直通玉蜓村。另一条是从公路下来,走五里多石头路,绕过玉蜓村,直接到了村口的煤矿。我们老家的地名叫“平野头”,为什么玉蜓桥不叫平野桥而叫玉蜓桥?因为一过玉蜓桥,就是玉蜓村,再走半里地,才是我们村。玉蜓村靠天吃饭,我们村靠地挣钱。玉蜓村除了一千多亩旱涝保丰收的地,没有其它收入来源。解放前的玉蜓村,还有中野头和下野头两个村和我们村为了抗日联合成一个村,日本鬼子单叫“平野头”,玉蜓村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平野头”成了代名词。我们村离县城有五十多里路,县城离铁路还有三十多里路。平野头解放前有一百多户人家,七百多口人。为了抗日,四个小村联合起来,刚解放还剩下不到二百口人,除了孩子,成年人大都是女人。解放后的四个自然小村,到现在全部人口也不会超过一千人。古老的玉蜓桥是四个小村的祖宗联合在小清河上修起一座青石头桥,让四个自然村的老百姓自由行走,方便出入。改革开放后,村里有了钱,我去拉煤也有了钱。村委会接过我的一百二十万,请宝谦哥亲自上阵翻修建造,可以通行三十吨的大卡车。桥头上是“盘龙戏凤”,桥面是青石铺路,被桥梁专家赞誉为“中国能工巧匠的杰作”。经过全体村民表决,报请县委和县政府批准,玉蜓桥的桥头前,拿盘鬼沟的彩色石头,镶嵌进青石头里“平野头”三个字,平时光彩夺目,阴天下雨是闪闪发光。  我们平野头村从来没有改过祖宗留下的地名,县里人都知道“平野头”,因为我们村后面就是抗战时期,能让日本鬼子闻风丧胆地“盘鬼沟”。这一条沟是我们老家后面往北东西走向的深沟,有三十里长,最宽的地方有一千多米,最窄处不会超过一百米,形状似一个“灯笼”,口小肚子大。我们村在沟头,中野头和下野头在沟尾。沟两面四百多米高的山上,全是五彩斑斓地大石头,光秃秃的,不长草木,人上不去,鸟儿也不落。石头山下的沟里却生长着茂密北方各种树木,人们种下的核桃、柿子和杏树。沟里的坡陡林密,羊肠小道还七拐八弯,一年四季,雾气不断,别说外村人,连本县人都很少进沟里去转一转,都怕进去出不来。深沟里有狼,狐狸,野猪和花野鸡,豹子也经常出没,还有地貌非常相似地几条山路和深不见底的九个自然洞穴。沟口南面的第一个山洞里有自然生成一种剧毒物,它晶莹剔透,无色也无味,见血封喉,还见水就化,村里人叫“杀人盐”,山洞里面全是日本鬼子的尸骨。这个洞是独立的,洞口是四五年刚解放,四奶奶领上村里人给封起来的。沿着羊肠小路往前走,路还连着路,洞也连着洞,两面山洞里不缺的就是动物的残骨,潺潺温泉,绵绵溪水,花蟒蛇和黑蝙蝠是洞主人,少有动静,就吱哇乱叫,声音瘆人,阴森恐怖。出了沟,就是中野头和下野头两个小村,四奶奶和我奶奶就是小村里的人。两个小村现在有十几户人家,七十多口人种着三百多亩旱涝保丰收的庄稼地。封建社会过来的老人都说沟里面有鬼,鬼是个什么样子,连老人也说不清楚,所以到底有没有“鬼”,只有吃过“鬼”亏的人心里最清楚。村里上了岁数老辈人也不知道是何朝何代,祖辈人在南面最大山洞里摆设起一座青石板砌成的神台,上面奉着观音菩萨,下面摆着大鬼小鬼,左右是各路神仙,真是一应俱全。青石板下面盘着一条五米多长的大蟒蛇骨架,是母亲招呼村里人,抗战胜利后抬起快要老死的大蟒蛇,盘好放到石板下面的。据村里人说,解放前的盘鬼沟阴天下雨和村里一样,自从抗战胜利后,现在有阴天下雨,沟里就能听见战马嘶鸣,万众唱歌的声音。老人们说我的父亲是住进盘鬼沟里的第一人,喜奎叔他们见父亲下了沟里住,从小一起练武的兄弟们听四爷爷的话都下进沟里住。我姑父梁宏亮领上一个营二百多人的八路军,听阎锡山的老兵说,县里的驻军变成了黄协军。根据上级指示,他领上八路军遇上去打探日本鬼子消息的四爷爷,见多识广的老人才把他们领下盘鬼沟,队伍也驻下来。除了我的喜荣大爷,父亲和母亲,喜奎叔和婶婶,喜海叔和婶婶,连姑父梁宏亮都是在盘鬼沟里成得亲。日本鬼子占领我们县后,年年进攻盘鬼沟,次次都耀武扬威地来,回回是丢盔卸甲地跑。抗日老人说是他们受那条大蟒蛇的“保护”,日本鬼子那么猖狂,每次进犯盘鬼沟,没有一次不遭大蟒蛇叫来“天雷”轰顶的。侵略者得到了报应,留下四百七十九具尸骨,一个个静静地躺在“杀人盐”上“以身试毒”。解放后,一代传一代,越传越神。不过,三十里长的盘鬼沟至今依然保持着大自然的原始风貌,山坡上的一草一木记录下当年“土八路”不屈不挠,为中华民族奋力杀敌的动人故事。但外地人真是下不得盘鬼沟,没有我们村里人领着,谁去要谁的命,我就亲眼见过一次遭雷劈的外地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等待后人破解的自然之“迷”,真是数不胜数。  我们村里人守“规矩”,每年的除夕、“清明”和“九.三”抗战胜利日,平日里没人去惊扰沟口南面山坡上排列整齐的烈士陵墓。每到这三个祭日,四奶奶和喜海叔都会在儿孙们的搀扶下,领上四个村的老老小小走上山坡,祭奠村里抗日战争中不怕为民族献出宝贵生命那三百九十六位烈士英灵。乡亲们在老人带领下,先拔去杂草,培上新土,洗尽墓碑,摆放祭品,然后点上蜡烛和长香,一直等到长香自然息灭后,才在山坡上点燃长长地鞭炮,震得沟里沟外回音不断。我的父母亲就安葬在山坡的最高一层,自己和姐姐曾经多次参加过村里的祭奠仪式。上个月的三号,宝奇和宝成两位哥哥,带领全村人去祭奠了抗日英烈。我们村民风淳朴,尊老爱幼,善良好客,就是中下两个野头村里人,出沟来串亲戚或看望住在平野头村里上学的孩子们,坐上拖拉机单会在烈士墓的坡前停停车,进了村才会有欢声笑语。只有小孩子不听话时,大人才吓唬:“再敢就扔进你盘鬼沟里去”。  自己就是在这种非常传统的环境中一岁一岁地长大的。  过了一周,母亲回来了。她喜气洋洋地让我背上那把镶嵌满各种宝石而价值连城的宝剑,把自己所有物品装进两个紫檀木箱子里,让姐姐提上四奶奶给她的日本小皮箱,我们坐车出发了,喜奎叔高兴地单要把我们送到重庆上了船。  现在说起来这一段路算什么,当时新中国成立才几年?  我们上火车,坐了一天一夜,到重庆下了车。喜奎叔提起那个牛皮旅行箱,两个警卫员扛起母亲十分珍爱的紫檀木箱子,住进市委招待所。军管会的叔叔和阿姨特别热情,吃的喝的已经放在房子里,他们顾不上别的,都来观赏母亲那一对雕龙戏凤的紫檀木箱子。  紫檀木箱子不大也不小,里面有我的好吃的,母亲换洗的衣服,还有山寨王赠送母亲的金银首饰和剿匪战利品。  “好看不好看?”喜奎叔哈哈一笑,说,“这是我们村,我应该叫人家爷爷,清朝光绪年打的,一共八只。我妈让我媳妇入川给带来两对,我喜英嫂给我留下一对,高兴的我媳妇下巴都快掉了。还有两对分给了喜荣和喜海哥,是我妈当的家。我喜英嫂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我妈从小看着她长大,什么事情都敢当她的家。村里跟我们同辈的女孩也有几个,没有叫‘喜’的,都是叫琴、玉、珍、凤什么的。给我们起名是我喜英嫂的爷爷。老人是清朝末年的举人,会作买卖,一分钱经老人的手不出一个月,能变成一块钱,跟我爷爷是拜把子兄弟。老人盼望他唯一的孙女能够象男孩子一样,到他父亲这一辈已经是三代单传了。老人可是个好人,村里谁家有困难,特别是逢年过节,老人都要亲自把年货送上门,教育村里人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可惜老人离世太早了,那年我才刚出生。老人给我喜英嫂留下万贯家财,光是青砖大瓦房,村里和县里,还有省城的,有一千多间房,大小院落九十六座。抗战前后八年,不算六斤的金条,我喜英嫂光是袁大头就捐献出整整六百五十万块,我们根据地是从来不缺钱花,支援给咱们八路军的一次就有九十五万块!”  “哪该有多少钱?”服务员惊讶地说,喜奎叔高兴地把我抱在怀里说,“玉蜓和我们三个野头村,前后相距三十多里,人口不会超过八百,能种的地有三千来亩。从抗战开始,一直到抗战胜利,四个村里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刚会走路的孩子,全心全意为抗战。日本鬼子围剿盘鬼沟六七年,在小清河边还修了炮楼和一个据点,让我爸领上我们用缴获日本鬼子的大炮炸平三次,气得武田一雄和成谷一郎光派大部队围剿就有六次,派飞机扔炸弹,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盘鬼沟就是保护我们的地方。我们是自己种自己吃,前后支援过咱们八路军一万多担粮食,还有猪肉和羊肉,救护八路军伤病员两千多人。我喜瑞哥能去冀中打日本鬼子,就是八路军一位军分区首长来盘鬼沟养伤,看上他指挥有方,英勇善战,我喜英嫂一下就给首长带了九十五万块袁大头。四五年解放,我当县长,四六年亲自去清点过一次人口,四个村还剩下不到二百人,光参加咱八路军的就有二百五十六人。他们打鬼子,杀老蒋,去解放全中国。听说去年县里开始筹建烈士陵园,已经为全县先后移灵了两千多位的烈士遗骨,好些烈士都是和我们一起参加抗战冲锋陷阵的老战友。每当我想起来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让人念念不忘......”  “成书记,你们谁的辈份儿大?”  “我们是同辈。”母亲高兴地接上服务员的话音,说,“我们从小一起玩大,从来没有闹过别扭,只要他们说一声,我就会出钱出力。我家的钱多的没处花,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抗战胜利后,我们领导县搞土改,打老蒋,老百姓再也没受过打仗之苦,成为全区一面旗。就是没有想到南下跑到四川来,自己在天府之国工作了七年。”  “成书记,我们四川好,还是你们山西好?”  “各有所长。你们四川是麻辣苦甜酸,我们山西是五谷杂粮全。特别是重庆的火锅,吃了忘不了。”母亲说。  “成李两位书记,咱们晚上就吃火锅!”  “要得!”  喜奎叔笑眯眯地回答了服务员。  我们跟随母亲在重庆住了三天,军管会给买好船票,还送我们到朝天门码头上了船。我们延着长江而下。过三峡,飘宜昌,上了汉口的码头,又住进军区招待所。母亲一路上妙语连珠地给我们介绍了白帝城,云阳庙,奉节等古城,还活灵活现地讲述了刘备和张飞几位三国英雄人物。  我们住进军区招待所,三天过后,警卫员高兴地拿到卧铺火车票,一直把我们送进卧铺车厢。他们放下给我在奉节购买鬼头面具,让姐姐敞开吃大广柑,给母亲敬了礼,才转身下车,一直目送火车驶出车站。后来听喜奎叔说,我的这两位叔叔壮烈牺牲在抗美援越战场上,媳妇和孩子们受到了政府对烈属的照顾,生活上无忧无虑。
  国庆节本来该我值班。公司办公室主任栗建峰一说我要当爷爷了,亲自开上我的奔驰面包车,叫上璐璐去了一趟农贸市场。我们一起去公司食堂吃了晚饭。龚建国把买好的东西放进面包车,到北京过了午夜,洗了洗就睡觉。  栗建峰和我不仅是同年入伍的战友,还是上中学时一个年级的同学。他是九五年被承包人赶下厂党委书记的位置,跑过来找我要口饭吃。本来到了退休的年龄,去四川汶川送了一趟公司职工支援地震灾区的物资,为公司赢得了声誉。常师傅也觉得他是个合格的办公室主任,定下他到六十五岁退休的条件。不过,我们在学校从来没有交往过,可以说相互之间就知道是同年级同学。一个年级六个班,近三百号人,我在楼下,他在楼上,除了对他当数学老师的母亲给我们班带过一个多月课还有点印象外,自己在转业之前,除了给他办私事,我们两个人的交往的并不多。  我们六八年一起参了军,栗建峰留在军区的警卫连站岗放哨,我和同班同学鲁大东跑到贵阳。他在军区大院里入党提干,我们在大山里玩起方向盘。直到七四年底,我们汽车团调防到成都,刚听说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同学,已经是军区政治部能跟主任说上话的小干事。他头脑灵活,能写一笔漂亮地仿宋体钢笔字,深得领导的信任,在大权在握的部门里扎下根,让多少同年入伍的战友们羡慕不已。  不过,自己从来没有羡慕过栗建峰,可惜了他单想出人头地的思想,在所谓有“文凭能升官”的歪理邪说下,他落败了,比我们晚了一年回到原籍。工厂被个人承包后,当了几年党委书记的他,不得不请我的同班同学,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钱一柯来找我,给他们两口子要口饭吃。自己看在同学加战友的面子上,还有鲁大东两口子的电话,才收留下他们夫妻。谁想到他几年时间变了个人,跟钱一柯吹牛皮,差点让跟随我多年的师傅们赶出公司。自己看在曾经有过战友之间交往的感情上,拿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贯作风,才出面压下去公司职工无比愤怒地情绪,让他过了关。  栗建峰调到我们公司后没过几年好日子,公司集资投资改造项目没有他的份,上市没他的股票,他和老婆成了公司被开除还留用的人。开奥运会那年,他跟随公司党委书记戴旗,押送一千床被褥和五百吨物资到了汶川地震灾区,还把自己仅存的三千块钱留下。公司厨师席大娟回来跟我一说,自己马上奖励给他六千块现金,并在公司董事会上提议,解除不给公司办公室主任发补助和奖金的“条款”。  汽车团里就是玩方向盘。上至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团长,下至同年入伍的战友,开上解放车去贵州的大山里转一转,是骡子是马,在司机们的眼睛里是一目了然。  在汽车团工作是凭技术吃饭,吹牛皮是要报税的,而这个“税”可能让你刻骨铭心,遗憾终生,一辈子抬不起头。  自己参军一到汽车团,就跟同班老同学鲁大东发了誓,一定要向老连长李冠霖学习,做一名好司机。  李冠霖是一位十分豪爽的领导,只要你愿意学,他就愿意教,而且对自己的徒弟精心呵护,管教严格。自己没想到,七四年底,汽车团调到了成都的郊区。  七五年过元旦,栗建峰领路,陪着我的喜奎叔专程来到部队看望我。团首长知道喜奎叔是“三结合”的省委领导,军区下命令,一定要热情招待好革命老干部。  当时,自己和鲁大东算是老排长了,在团里无论技术还是思想以及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陪同喜奎叔来的首长们身后,居然跟着一位参军后还没有见过面的老同学,论职务比我们还高一级,栗建峰是正连级干事,而且是代表军区首长领路来的,是不是有点冠冕堂皇?  “喜奎叔,你好!”  我和鲁大东一起立正敬礼,喜奎叔喜笑颜开地端详了我片刻,转身说:“你们看我这傻侄儿,贵阳到成都才几步路,他从来没有来过成都。这回不是他姑父听他姐说,我还以为他在贵阳。好了,调过来好,省得你婶儿天天念道你!”  我在长辈面前垂下双目,鲁大东眼尖,看见了栗建峰,上去就亲热地握住双手,高兴地寒暄起来。  “大东,你们两个过来。”  喜奎叔扭头叫过来两位同学,说:“丑孩,还认不认识你们杜老师,她儿子和你是一起入伍的同学?”  我和栗建峰立正,相互敬了礼,高兴地握握手。  “丑孩,”喜奎叔开玩笑地说,“你应该先给栗干事敬礼,就是建峰从军区领上我们来的。”  “李书记,应该的。”栗建峰谦虚地接着说:“您一到军区,一提汽车团,一说陆宝乐,我前几天就来过一次,碰见大东,没看见宝乐,我们主任就让我领路来了。”  “喜奎叔,咱们进屋说话。”  鲁大东提醒了一院子军人,我们陪着长辈和首长朝食堂走去。连队哪有会客厅,连长住的屋就是连部,我们排长和战士们住在一起,全连单食堂面积最大。  “宝乐,为啥子李书记叫你叫丑孩吆?”  李冠霖可笑地一问,喜奎叔高兴地说:“我们家的丑孩长得丑不丑?”他见李冠霖摇了摇头,说,“丑孩是他妈妈在他出生后给他起的乳名。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就是起个赖名字的孩子好养活。丑孩生下来就八斤重,就在现在的军区总院。我去看他们母子,他妈妈让我抱一抱他,就问我丑孩丑不丑,我说一点也不丑,他妈就笑。我高兴亲了亲丑孩,他就哭,又亲了一口,丑孩就尿了我一手……”  在战友们的笑声中,大家走进食堂。  “你们不知道。”喜奎叔进门就说,“我喜瑞哥和喜英嫂就他一个独苗苗,六八年参军,还是他逼着他姑父点的头。我母亲早就说过,我们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丑孩。我哥哥嫂子六二年离世,他也就刚懂事,一个人就去住校,多亏了大东和他母亲,我今天来就是看看这两个孩子。”  “首长,陆宝乐和鲁大东都是我们团学雷锋的标兵,能吃苦,爱学习,是年年评比的模范党员。”  李冠霖当着众位首长说。  团政委请喜奎叔坐下。团长从司务长手里接过一杯茶,放在园桌子上,说:“首长,宝乐和大东是一对活宝,干啥事都在一起,每次出车都能圆满完成任务。”  “他们从来没有出过事故?”  “没有。”团长接上喜奎叔的话,说,“他们两个是咱们李冠霖连长的带出来的好徒弟,个顶个,百里挑一!”  “这就好!”喜奎叔让秘书拿出来中华烟,一张桌子上给放下一盒,高兴地说,“能在贵州开好车,来四川好比是平川。我们四九年入川,去湖北没有大船等不急了,到湖南走错了路,丑孩他妈妈为了掩护我们,让土匪抓去当人质。我喜英嫂宁死不屈,吓破了土匪的胆。我领上你们军区政治部狄副主任去救我嫂子刚走到山口,那个土匪头子请我喜英嫂坐上八抬大轿也下了山,举手投降。我们将错就错,一口气走到湘黔打交界的一个苗寨,那里是******国民党反动派年年去攻打的山寨,里面机关纵横,天险难破,还有不甘受国民党土匪欺负的两万苗族老百姓。苗族头领是个好老头,跟我喜瑞哥和喜英嫂磕了头,结为生死之交。五八年老人家离世之前,嘱咐家人,一定把他安葬在和丑孩他父母亲磕头的地方,我们冒雨去给老人送了葬。其实,老人家早就听说解放军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当年领导的红军,主动打开寨门,想考一考咱老百姓的队伍。还是丑孩他父亲艺高人胆大,身背师父传给他的宝刀,带着两个警卫员就骑马闯了进去。喝酒苗寨里没有对手,丑孩就有他父亲的遗传。老人家亮了亮苗人的绝世功夫,没想到,我喜瑞哥家传武功是炉火纯青。苗族青年在苗王眼前,和我喜瑞哥跑过火海,上了刀山,最后拿出刀枪来更不是对手,三天三夜过后,老苗王打开寨门迎接我们。老人对我喜英嫂说,他从小就知道北方也有练武高人,还是第一次见削铁如泥的宝刀和一枪打穿三个铜钱眼的枪法。我们在寨子里受到老百姓热烈欢迎,一住就是六天。老人家还派他的卫队亲自护送我们到了重庆,才入了川。”  餐厅里是一片掌声......
  我六八年参军,在部队过得第一个除夕,深深感到喜奎叔叔和婶婶对自己的惦念。  “陆宝乐,快去连部拿成都邮来的包裹。”  班长进门一喊,我去连部从指导员手里接过沉甸甸的纸箱,没看地址,单知道是喜奎婶给邮来春节礼物。自己撕开纸箱,一看里面还有大重九烟,拿出一条递给指导员两盒,抱起箱子转身就出了连部,回去给战友们一分过大年。  其实,没有经过****的人哪里知道,十六岁就参加抗日的喜奎叔那时是天天戴高帽,挂木牌,游街挨批斗,被日本鬼子屠杀了全家老少二十九口人的婶婶不是陪批斗,就是去扫马路。是四奶奶从姐姐那里得到地址,让孙子给儿子寄来信。婶婶回家一见信,让两个上班当了工人的哥哥凑了凑,给我一个人花了整整二十八块钱,邮来了过年的礼物。  自己心里清楚,回到班里,给新战友们分了分,一个人坐在门口正发呆,鲁大东手捧花生和米花糖非要退给我。  “大东......”  “你都分了,你过年吃啥?”  “我一个人习惯了。”  自己说的是实话,鲁大东也无言以对。  六二年的春天,父亲下部队视察,马路上叫停吉普车,奋不顾身冲上去,图手一下举起来马车的辕杆,摔倒四套车的马,救下已被惊马吓呆了的两个小学生。回到军部,进门单吐了血,送进卫生科,听见我喊“爸爸”,他才吃力地睁开眼睛,笑眯眯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的父亲从三七年开始,一直到五三年抗美援朝回国,打了整整十六年仗。他中过日本鬼子的毒气,挨过******的炮弹皮,指挥部队歼灭了美国的王牌骑兵师,杀进了韩国首都首尔。他回国后,发扬“南泥湾精神”,领上一个师去开荒种地,************时期,部队指战员没有挨过饿,天天有肉吃。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从小练武的父亲,摸着我头的手是那么没有力气,却微笑着对我说:“听你妈话,不要跟你少锋哥哥打架,惹你二姑不高兴。”自己还来不急向父亲点头,姑父梁洪亮进门,让护士和医生连夜把父亲送到北京去。母亲晚上从化肥厂的工地回家,听我一说,顾不上吃饭,抓了两张军部食堂送来的烙饼,上火车就去了北京。二姑叫我去吃饭,自己不去,一个人天天去食堂打来饭菜回家吃。半个月过后,姑父梁宏亮领我坐上父亲的美军吉普车去了北京。母亲在,姐姐也在。她大学毕业分配总院上班,让梁少勇拉上我就往病房里跑。进了病房,父亲躺在病床上,身边站满了大首长,还有父亲参加革命的引路人,童薇的父母亲和她。当父亲听见我喊“爸爸”的声音,非常吃力地睁开眼睛,自己拔下输液针头,让姐姐和梁少勇手拉上手,示意母亲打开留声机。唱片一转,留声机里的喇叭响起“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他才喜爱地摸了摸我的一头乌发,嘴角露胜利者的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渐渐地合上那双让国内外一切敌人一见就心惊胆寒的眼睛。母亲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就扑到父亲身上失声痛哭,姐姐拉上我一起跪在床前,梁少勇和童薇也先后跪下了。  在军部开父亲的追悼大会,从认识到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鲁大东,詹世彪和陈淑桦都来参加了。军区首长念完悼词的一瞬间,母亲一头栽倒。喜奎叔和喜海叔喊了多少遍,再也没有喊开她那一双炯炯有神还非常秀丽的眼睛。  父亲和母亲相距九天离开了我们。开完追悼会,我们送父母亲的灵柩回老家。刚进县界,只见很少出远门的四奶奶下马车拦住灵车,单要把父母亲的棺木安葬在祖坟地。老人不仅是长辈,而且是父母婚姻的介绍人。姑父梁宏亮和军区领导一商量,多走了八十里地,把我父母亲安葬在烈士坟地里的最高一层。办完丧事,姐姐就要回军区总院上班,姑父梁宏亮把我叫到面前,把姐姐和姐夫在父母离世前订的婚事说了个一遍,争求我的个人意见。  “姑父,我就要我爸留下的刀跟我妈给我的剑和豹皮。”说罢,我从无奈的姐夫梁少勇手里接过刀和剑,从姐姐手里接过一张完整地金钱豹皮,转身递给慈祥地姑姑,眼含流水说,“姑姑,你给我保存,谁要单不能给!”  姑姑眼里噙着泪水点了头。  父亲和母亲生前,一位六级,一位是五级干部,他们留下的财产就是那一对紫檀木箱子和三千多块钱的存款。父亲的衣物归了我,母亲的衣物归姐姐。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生活常识,稀里糊涂单和姐姐分了家,一个人去住校。表面上是我吃了大亏,把父母亲的存款都留给了姐姐办婚事,自己就留下地委送的三百块钱抚恤金,实际是自己沾了大光。到现在姐姐一家人,包括姑父和姑姑从来也不敢对我说三道四,自己在金钱面前第一次单打了胜仗。
  “你就是成喜英成书记的儿子?”  我点了点头,坐在身边的军区政治部副主任面色喜悦,笑眯眯地端详了我半天,高兴地说:“你脸面随了成书记,这五官跟你爸爸是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我可笑地摇了摇头,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孩子。  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五号,是自己穿是四个兜整整一周年。那天上午,我出车回来,从战友手里接过报纸扫了一眼,头版头条是《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新闻报道。  “谁跟日本好就好去,反正我跟日本鬼子势不两立!”  自己当着一个排的战友“口出狂言”,下午就传到团部。团政委走进大院,二话不说,先关了我的禁闭,团长命令我先在全连作检查,听候团党委的严肃处理。  还是老同学鲁大东帮了大忙。  指导员去探家了,鲁大东陪连长李冠霖走出连部。连长当着战友的面对两位团领导振振有词地说:“团长,政委,你们先看看陆宝乐的档案再说。你们让我去年去北京开会,我顺路去了一趟宝乐的第二故乡,我刚晓得,他父亲抗战八年,去冀中平原击毙过日本将军,他母亲有家财万贯,全部捐献给了抗日军民。他姑姑一家五口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亲戚们抗战期间,上至爷爷,下至父辈人,牺牲了三百九十六人。他父亲中过日本鬼子的毒气,身为军长拦惊马救娃儿,他们市里人都晓得,才英年早逝。他母亲在地委德高望重,没得人敢比。批这个,斗哪个,从来没有见过批判他母亲的大字报,现在就留下他和他姐姐了。陆宝乐十三岁就去住校,一个人凭部队发得抚恤金生活到参了军。他对日本鬼子是家仇国恨集于一身,不象我们成都人,日本鬼子啥个样子都没得见过,咱们是不是可以这么去理解他?”  我们汽车团的领导虽然不是抗战老兵,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自己对日本鬼子什么感情心里都清楚。  “你以后给我管好自己的臭嘴!你有家仇,中国人都有国恨。一切要听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命令,党叫干啥就干啥。要想想自己是干啥的,几轮也轮不着你在排里说三道四!”  我心不在焉地在团长面前点了头。  自己让团长不是鼻子不是脸地大骂一顿,关了两天禁闭,好歹没有给处分。在那个无限上纲上线的年代,自己那一句话可能招来杀头之祸,团首长看在自己参军以后一惯表现不错,在全团大会上点名批评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从那以后,自己是时时处处落在鲁大东后面。  把我们汽车团从贵阳调到成都,目地就是支援川藏线的物资运输任务。跑川藏线,一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是一条天险,高耸入云的公路上,有数不清的鬼门关,变化无常的气候,是人类战胜大自然的最好例证。  跑了十年川藏线,自己从排长被提为连长。不过,自己带队出车,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车毁人亡的事故。每次进出,不管是去拉萨城,还是到墨脱前,每年出车,来回六七趟,大家高高兴兴地去,安安全全地回来,自己立过一等功。  然而,自己八五年脱军装前,让团政治处主任,鲁大东戳鼓团党委下了一纸命令,提拔为一营之长,在部队过了几天官瘾,单回到自己的第二故乡。没想到,自己前脚走,鲁大东后脚就回来了。虽然,我们两个一如既往,他去市车管所当了一把手,我去车队成了支部书记,但我们去“军转办”办理工作手续,自己单品出也是同班老同学钱一柯的人品。跨过世纪后,当李冠霖夫妇陪,从成都坐火车到市里下车,找到公安局长鲁大东,就过来看望我。为此,我也让老首长看了看自己三斤汾酒喝不醉的“一绝”。  这些不过是回忆中的笑话里面的插曲了。  “来军区,调到我们政治部。”  “狄主任,我就是个司机,去机关没有用武之地。”  “听话。常副政委和主任都在,我跟他们说一声,咱们军区政治部正缺人,来了我安排。”  “狄叔,我真不合适去机关工作。”  “你这孩子......”  上车去团部的路上,自己婉拒了军区首长的好意。  在团部的小食堂里,军区首长陪喜奎叔坐下,狄副主任高兴地拉上我的两位同学也入了首长席,坐在喜奎叔对面。  “大东,你跟丑孩从小到大,见没见过他喝酒?”  喜奎叔开口一问,鲁大东实话实说:“喜奎叔,我们连除了逢年过节不让喝酒,我从来没见过宝乐喝过酒。”  “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眼。”喜奎叔话音落下,狄副主任接上说,“李老兄,三斤喝不醉是真事?”  喜奎叔点了点头,给在座的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三八年春节前,父亲和喜奎叔进城找母亲打探日本鬼子的消息。一切顺利,母亲向他们递交了日本鬼子的动向情报,还顺手给了两块袁大头,让他们去吃中午饭,一个人转身就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喜奎,有这两块钱,够咱们过大年的。”  “喜瑞哥,你怕喜英姐过年忘了咱?”  “哪也不能老花喜英的钱。”  “喜英姐的钱就是陆老财的钱,他陆老财的钱是谁的钱?还不是剥削咱们的钱?”  “有道理,咱们下馆子去。”  喜奎叔一听,跟上父亲走进县里唯一的的饭庄晋阳楼,拿汾酒活活灌死了三个日本少佐,老百姓至今传颂。  听四奶奶说,日本鬼子刚侵略我们县,还没有敢露出侵略者的狰狞面目。这一帮毫无人性的侵略者,下乡去侦察情况,见了小孩有时也给块糖。但是,父亲在这之前,亲眼见自己唯一的姐姐,一家五口人惨死在日本侵略者的屠刀下,他单发誓不为姐姐一家人报血海深仇单誓不为人。  父亲和喜奎叔一进饭庄门,一楼客满,说笑声此起彼伏,老伙计上前来招呼他们往楼上走。  当年开办“晋阳楼”饭庄的就是我的老姥爷。  现在我们县还有一座“晋阳楼”,只不过成了解放后的县政府招待所,在原址上盖起了楼。“晋阳楼”三个字改来改去,一直到九十年代初,********和县长争求我的意见后,回复了招待所“晋阳楼”的名字,还在楼顶树起“晋阳楼”的招牌,“晋阳楼”三个大字仍然出之我的本家哥哥陆宝谦之手。晚上霓虹灯闪烁,成了县城里六层楼房的一景,南来北往拉煤的客商,天天住满了六层楼。  父亲和喜奎叔被老伙计领到大厅中间的八仙桌前,小伙计们马上热情地摆上四碟小菜,放下一壶热茶,开口一问,一人要四碗肉丝拉面,他带着清脆地“八碗肉丝面”的吆喝声,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山西人爱吃面是华夏闻名的,特别是我们地区,面条可以作出两百多种花样,是中华文明的见证。  “太君,这边请。”  老伙计刚走到楼梯口,一见上来了三个日本少佐,马上引导鬼子往靠窗台的八仙桌走,招呼小伙计们端茶上烟。  三个鬼子兵一见当厅坐的父亲和喜奎叔,悠然自得地抽着玉嘴铜杆的大烟锅,喜笑颜开地聊天。他们兴冲冲地过去,二话不说,一人放下一块袁大头,要“米吸酒,交朋友”。  “伙计,够不够?”喜奎叔一问,老伙计可笑还无奈地说,“喝酒吃菜,加上一人四碗面,三块钱足够了。”  “好酒,大大要。钱的不够给。”  老伙计听日本鬼子一说,马上让小伙计们提上来三陶罐汾酒,放在八仙桌边上,黑亮色的陶碗分开摆放。  “伙计,先上两碗面,钱不够,我给你。”  父亲发了话,老伙计不敢待慢,说“楼上换菜!烧鸡,过油肉,猪耳朵,炸耦合,醋溜肉片,五香花生米!”  伙计们先端上来四碗拉面,父亲和喜奎叔接过去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对面的日本鬼子可笑地注视着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中国人喝酒大大地不行。”  这三个日本鬼子说什么都想不到,他们放下黑陶碗,再也没有睁开眼,看一看中国人不可欺辱地神圣形象。  “怎么个喝法?”父亲先放下面碗开口一问,一个日本鬼子抱起陶罐就往碗里倒酒,说,“一人的一碗比。”  父亲一把夺过来,淡淡一笑,说:“在我们中国,就要按照中国办法喝酒。”  三个鬼子一听,马上点头哈腰。  “我是一对三。我喝一碗,你们也要喝一碗。谁先喝下一罐酒,走着下了晋阳楼才是英雄,明白了没有?”  父亲金口一开,三个鬼子点头称道。  要说日本的工业产品,自己是心服口服。要说日本酒,就是日本首相白送我,亲口叫我爷爷,自己也不会喝的。  山西杏花村产得汾酒是文明古国里的四大名酒之一,入口清香,回味无穷,已经有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  当他们四个人端起来酒碗,喜奎叔一见楼下的食客们都上来看热闹,上前拦住。楼上楼下是鸦雀无声。  当父亲先喝下第一碗酒,三个日本鬼子不甘示弱,也是一口气喝了一碗酒,四个人还滴酒不滴。  众位食客都看的发呆,只有喜奎叔心中有数。  父亲一连喝下三碗酒,一个鬼子还没有喝完第三碗酒,手里端着碗,一头栽倒,开始不停地呕吐起来。当父亲喝下第四碗酒,另一个鬼子单向哥们学习,还特别会倒,面对面,嘴对上嘴。只是第一个倒下的口吐出了血,和第二个倒下的鬼子吐出早上吃的饭混合到了一起,五颜六色的。  一陶罐是重三斤的汾酒,一碗差不多有半斤。  喜奎叔说我父亲一口气喝了一陶罐酒,他喝下第四碗酒时,第三个日本鬼子已经重重地摔倒在两个哥们身上,象有人对他发功,肚皮一起,嘴里就要吐出一股血酒。  我的父亲生前单喝两种酒,汾酒是家乡产的酒,自然得到他的青睐,解放后母亲从四川带来了五粮液,他倍加高兴。可能是遗传,我单爱喝这两种酒。什么进口的葡萄酒,还是XO,自己随了父亲,从来不喝乱七八糟的酒。  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滴酒不滴地一口气喝了满满一陶罐三斤汾酒,把在场的食客一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  自己的这些叔叔和伯伯们,眼见父亲喝完一陶罐汾酒,冰冷地笑了笑八仙桌下面三个口吐鲜血,满脸铁青的鬼子少佐,解衣敞怀,拉上喜奎叔大步下了楼,扬长而去。  “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喜奎叔点了一支大重九烟。  我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父亲喝酒毙杀过三个日本少佐。每次喜奎叔去北京开会,路过时单会下车到家里来坐一坐,和父母亲聊一聊当前的形式,说一说祖国的未来,但最多的话题就是抗战八年,特别是喝酒灌死了日本鬼子。每当说起此事,父亲总是笑而不语,母亲和喜奎叔肯定是开怀大笑,让我们姐弟两个人在受教育中回味无穷,无限遐想。  “李书记,”狄副主任拿起一瓶五粮液,高兴地说,“你让宝乐给再现一下当年陆军长喝酒的风采。”  “丑孩,就让你喝一瓶。”喜奎叔一开口,团长莫名其妙地问道,“李书记,你怎么知道宝乐能喝酒?  ”我去年回家看我妈,他六哥宝奇就说丑孩能喝酒。我喜海哥一说就笑。丑孩参军前回家去跟我妈他们道别,喜海哥放下两瓶汾酒,丑孩一个人嘴对嘴喝了一瓶,还吃了五碗拉面。我妈高兴,说他跟我喜瑞哥是一模一样。”  “各位首长,我喜奎叔说了,我不敢不喝。不过,喝酒对我来说就是浪费,单喝一瓶,给首长贺新年之喜!”  说罢,我先脱下棉衣,接过首长手里的酒,嘴对瓶嘴,一口气喝了一瓶五粮液,静静地坐下,点了一支过滤嘴。  “宝乐,没事吧?”  “大东,放心吧。”  我们老同学的对话无关紧要,在座的首长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衬衣渐渐地被汗水湿透了,自己好象一只落汤鸡。  可能是遗传,我们祖孙三代喝酒从来喝不醉。  这只不过是自己回忆中的另一个小插曲。
  我的老家是山西一个盛产煤炭的小地方,还有挖不尽的石灰石和铁矿石,更有得是我们村后面的盘鬼沟,沟两面那色彩斑斓地大石头山。据国家的权威专家的勘探报告,和邻县为界的六十八平方公里的大山,蕴藏着地球上最稀缺地贵重金属,八十年代价值就超过三千亿美元,是老天爷恩赐给咱们中华民族不可多得地战略物资。  可能,盘鬼沟两面色彩斑斓的石头山是“天外来客”。如果不是,大自然也不可能在青石头大山环抱中,出现一座色彩斑斓的两个山包,而盘鬼沟就是“天外来客”被重力加速度给摔成两半出现的,而这块特大的巨石,把地下四十里长的煤炭挤压成特别优质煤层。燃点低,热量大,锃明乌亮的野头煤还特别耐烧,这只是自己的猜想。  “妈,喜海哥,丑孩和晨光在。宝奇,宝成,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咱盘鬼沟两面的山,是老祖宗留给咱野头人的宝贝。抗战时期打鬼子,小日本年年打,就是攻不下盘鬼沟。我们小时候就听我父亲说是丑孩他老姥爷说过,盘鬼沟是咱平野头三个村的保佑护神。现在是包产到户,个人经营,不管是谁来了,给多少钱,你们村委会都不能答应让他去开采盘鬼沟两面的山,一定要留给咱们的子孙后代。”  喜奎叔说罢,才从我的手里接过一支过滤嘴。  “喜奎,”四奶奶坐在炕沿上说,“都怨宝奇小儿傻,人家来了给了他两盒好烟,他就二不乎乎地领上人家十几个人下了盘鬼沟。回来跟我说,北京人吃的面不好吃,就是方便,开水一泡就能吃。拿回来让孩孩们都吃了。”  “喜奎叔,”宝成高兴地说,“你放心,盘鬼沟是咱们野头四个村的,谁他也别想来挖,明天我就去沟口钉上一块告示牌,以后死了人,谁也别想来找咱村委会。”  “这样最好。”陆晨光喜笑颜开地说,“宝成叔,有咱喜奎和村枣两位爷爷的话,我就在县里顶着,给多少钱也别想碰咱盘鬼沟的一块石头,我让县人大发个文!”  “晨光,你这办公室主任没有白当!”  村枣大爷高兴地夸奖了晚辈一句。  “宝成哥,外人不能下盘鬼沟?”  “丑孩,”四奶奶接上我的话,可笑地说,“盘鬼沟可是怪了,咱平野头的人下沟是啥事都没有,外边人不能去,县里人也不行,只有咱们野头村人领上才能行。”  “丑孩,”喜海叔点上烟袋锅,笑眯眯地说,“三八年刚过春节,你妈给你爸送来了情报,不光是你爸喝酒喝死了三个日本少佐,你喜亮大爷去城里给你姥爷送过年的酒,你爸领上我们给汾酒里面灌进去盘鬼沟的杀人盐,一次喝死了三十六个日本佐官。你喜亮大爷去送酒的当天,我们得到你村枣大爷的情报,还去黄峪头劫杀了日本鬼子的车队。十六辆卡车,上面除了三十六匹高头大马,还有满满五卡车吃喝和三十多个鬼子兵。你四爷爷下命令,让你没有见过的两个大爷和大姑父跟上我们四个人,去了黄峪头开了杀戒。三十多个日本鬼没有防备,你爸第一个跳上车,一刀就是砍了两个,我跟上喜奎跳上去,等砍完鬼子兵,脸上热乎乎的,等你四爷爷领上咱们村的人过来,身上就冷冰冰的。你喜奎叔拉上我刚点着火,你四爷爷一脚就把喜奎踢下路。我们装满他们带来大车小车,有驴车还有牛车。你喜荣大爷是最高兴,卡车上有三十六匹日本的高头大马,他也最会训牲口,谁知道日本马听不懂咱的话,等到天黑才下了盘鬼沟。你爸出去闯荡了几年,跟上你媳妇的爸爸妈妈识了字,不象我们三个就认识钱,你喜亮大爷是就会作饭。我们回了盘鬼沟,你爸看了你妈送的情报,领上我们就去沟口埋好一拉绳子就塌下来的两堆石头块,回观音菩萨那个洞里吃了你喜亮大爷的石条面。你喜亮大爷是个好人,骂我们是怕死鬼,你爸根本不在乎。等到初九,武田一雄领了三百多鬼子来打咱盘鬼沟,一进沟口,你喜荣大爷一拉,大石头先砸死了十几个日本兵。武田一雄急了,大阎王劝他盘鬼沟不能打早成了耳旁风。这个鬼子大佐,抽出指挥刀来一嚎,你喜奎叔端起歪把子一扫就打断他的胳膊。三百多鬼子象疯了一样就开始冲,你爸扔了两个手雷,领上我们就往回跑。跑回来就让你喜亮大爷中午包饺子。过年,你四爷爷送来四只宰好的羊,你喜亮大爷说不打赢了不给包饺子。你爸抓了一只野鸡正喂大蟒蛇,刚说‘好朋友,去杀了日本鬼’,话也就刚出口,日本兵冲下沟。真是不得了,大正月的就是两声雷响。我们还没有跑到洞口,山上积了两场大雪全都落下来。喜奎,我记是一百零九个?”喜奎叔高兴地一点头,喜海叔接着说,“那个雪一下就把洞口给堵死了,出不去也进不来。我们在洞里过了个好正月,天天吃你喜亮大爷包的饺子。等过了十五,我记得是十九中午,你爸喝了一碗你妈年前送来的酒,我们扒开洞口的雪一看,一百零九个日本兵已经让狼和狐吃得剩下一副骨头架,一个个吃日本兵吃成了血红眼。你喜亮大爷不客气,套上马车,让我们四个人往沟口洞里拉尸首。不是你四爷爷叫来四个村的人帮忙,我们几个得拉过了正月。拉完日本兵的尸首,你四爷爷留下四个村的人,让你爸开了个会,野头人发誓一定要打败日本鬼。晚上你四爷爷接来你村枣大爷,他还叫来你会打炮的村桦大爷他们三个人,你爸就给几家人安排在后面的洞里住。你爸高兴,就让你喜亮大爷给我们炒菜喝酒。等酒盅倒满汾酒,你喜亮大爷才说他也是听你妈妈她爷爷说的,村里有大难一定要下盘鬼沟,沟里能保护咱们野头村人平平安安。咱们野头人抗战八年,牺牲了将近四百人,日本鬼子每次攻打咱盘鬼沟,没有一次老天爷不出力的,就是老天爷见不得日本狗强盗!”  听罢,我兴奋地站起来笑出声音。喜奎叔笑眯眯地递给喜海叔一支过滤嘴抽,他就是不接,点上自己花梨木的玉石嘴铜锅大烟杆,美滋滋地抽起来。  “喜海哥,你是不是留下钱还想娶小媳妇?”  喜奎叔开了一句玩笑,喜海叔磕了磕大烟锅,叹了口气,说:“喜奎,咱四婶在,她知道。咱喜荣哥老大家的彩电是我跑进城里找晨光要了一张票,都是你们帮忙,没让我花一分钱,说什么老二也不能再让你们出钱了。我前几天接村枣哥的电话,就想要一张电视机票。要让喜荣哥嫂在地下知道了,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喜海叔,你给孙子存了多少钱了?”  我开口一问,四奶奶可笑地说:“他能存多少钱,就是想给孝顺他的你宝勤家买一台彩色电视机送到武汉去。”  “喜海叔,不就是一台电视机?小日本索尼二十吋的,你让宝勤哥过节去找我拿,省得我给你送过来。”  “丑孩?......”  宝成哥听我对喜海叔一说,他激动地站起来,接着说:“你等等,我给你拿钱去。”  “宝成哥,不就是一千七百一十四块钱,我替我喜海叔出了。咱这个地方离县城太远,收不着信号。哪天能收电视信号了,我给咱四奶奶和喜海叔一人送一台大电视!”  自己在车队的办公室里放着一台日本索尼牌二十吋的彩色电视机,是童薇见我回家,说我寂寞,非让我随车给带来的。自己没有开箱看,顺口一说,做了一次顺水人情。  “四婶,村枣哥,喜奎,咱们没有白疼丑孩!”  听喜海叔一说,我悠然自得地抽起过滤嘴。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台彩色电视机的礼物,我们公司董事会的董事都知道,没有自己从小到大铺下的感情路,绝对不可能让公司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宝奇和宝成两位哥哥敢两肋插刀,为我们公司在十几年的时间里积累起几十亿元的财富,让我们走向一条共同富裕的路。  不过,自己对两位长辈许下的愿,还是我儿子阳阳跨过世纪后的第六年,自己去北京中关村的市场,买了卫星电视接收天线,给村里人家家户户装上,替我兑了现。  这事是八五年国庆节前,我转业回到自己的第二故乡,在车队闲得没事干,听说车队每季度要去市燃料公司批指标用煤,一问一个冬天连职工食堂才卖给二十五吨煤,一吨煤不仅一百三十五块钱,还得给经理送两条好烟,单位根本不够用。自己跟队长王德明当面夸海口,回老家拉一百吨取暖和生活用煤,除了汽油钱,每吨煤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块钱。王德明一听,马上让老会计纪玉华去银行取了六千块钱现金,让我领上五辆挂斗车回老家去拉煤。不过玉蜓桥,挂斗车从公路上开下石头路,沿着河边到了村南头。自己到了村里的煤矿刚下车,宝奇哥跑过来,让矿工全部装炭块,拉上我就说笑着往家走。自己进门,先给四奶奶和喜海叔放下从自己提来的糕点,村委会的当家人,一吨炭往我要三十五块钱。碰上喜奎叔和村枣大爷去北京开会,专程回来,向晚辈也是村里的掌权人传达了一个重要信息。让平野头四个村的老老小小,一定要看管保护好自己的“金娃娃”。  煤和炭是有区分的。在我们老家,煤单指的是面,只有块才能叫炭。我的第二故乡缺煤,这是不争的事实。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无霜期短,我们老家的农作物是以玉米、小米和豆类为主。我们县也种麦子,只是县城周围的平川地才种。我的老家到现在也没种过麦子,而石条面是拿黄豆和玉米面按一定比例掺和到一起磨成的。自己喜欢吃石条面,还是喜奎叔从老家带来的。自己那时刚吃饭,婶婶一见就爱戏逗我,一来二去,给自己生活上打上了烙印。  我的第二故乡就是产麦区。不过,当地人吃白面无非是面条、饺子和分不开层的烙饼,其它单没有花样了。而去了我们老家,面条的花样就有二百多种,烙出来的饼,是金黄色的,千层不散,面焦里脆,你吃了单忘不了。  吃面食的冠军,地球人非我们地区人莫属。  我的老家离县城有五十多里路,村口古老的玉蜓桥下,小清河蜿蜒流过,是全县人的母亲河,小清河的发源地就在盘鬼沟。野头村是四个小村,无论玉蜓村,还是中野头和下野头村,村村都有儿女亲家,户户都能沾亲带故。抗战时期,四个自然村合并成了一个村,因为四个村的人都姓“陆”。外姓人也有,只有三户人家,是爷爷辈逃荒,来村里的煤矿当矿工,抗战爆发后回不了家,留下来一起打日本鬼子的。他们现在跟平野头的村民没什么区别,孩子们都知道自己是平野头的人。我们村人对盘鬼沟有一种敬畏之情,那一条长达三十里的深沟,不仅养育了忠厚朴实的老百姓,还是抗日军民的根据地,而且是抗战时期八路军伤病员的疗养地,更是日本鬼子三光政策封锁下的一块“世外桃源”。
  我的老家离县城远了一点,可是离铁路近。走过三十里长的盘鬼沟,单能听见火车的汽笛声,绕过两道山梁,下沟出沟口就是同蒲线,距村里五十三里地,距盘鬼沟也不会超过二十里地。只是有寸草不生的石头山阻挡,一般人根本不相信山上还有一条能过马车的路,直通盘鬼沟。  以前山上没有明显车能过的路,现在也没有。不过,平野头四个小村,就是依靠盘鬼沟大山周围那坑坑洼洼的地,已经延续中华民族血脉几千年。我的老家就是大旱三年,绝对不会有人因饿而死,更不会有人去讨荒要饭。有那么一句话,“讨荒要饭的不是真正的山西人”。可是,我的爷爷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把自己六岁的闺女买给邻县的做了童养媳,把自己三岁的儿子抵给陆老财才换回来六块袁大头,这才给我病故的奶奶买了一口柏木棺材,安葬在村里的墓地。他跟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就是我的四爷爷说了一声,觉得没脸再见村里人,只身一人去走西口。  “丑孩,咱村里的地有一半多都是你老姥爷花钱买下的,房子延街靠南都是,那眼煤矿,也是你老姥爷花钱开的。我嫁给你四爷爷时,咱们两家人一共租了你妈家的十六亩地,一年下来,除了交租,两家人吃也吃不完。你老姥爷是个好人,过年还给村里人送年货,送过来的鞭炮能放过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让拉十车炭,够咱家烧到夏天了,没有一家人想逃过租。自从你老姥爷去省城看病没有回来,陆老财给老人送葬见全村人都在,脸就变了,逼上你爷爷多交租,他就是看你爷爷人单势薄,你奶奶就是让陆老财给活活气死的。陆老财没良心,我嫁过来那年,城里的大户葛韵霖仗势欺人,非说你老姥爷少给他送了一车炭。你爷爷一听就出了火,炭是他送的,来回一百多里地,就是想挣一车五毛的脚钱,他叫上你四爷爷就去说理。还是咱村人心齐,把葛韵霖一家九口扣在盘鬼沟,最后是县长出面。你老姥爷回过头来感谢你爷爷一身好武功,三拳两脚,打倒葛韵霖带来的四个保镖,你四爷爷把刀往葛韵霖脖子上一架,村里人一起上,可把葛韵霖吓坏了,赔了你老姥爷不知道多少钱,给村里家家户户道了不是,还把城里的房子一下处理清,才把家搬到大同去开煤矿。过年,你老姥爷给家家户户给分钱,你爷爷实在,一块现大洋都不要,就想多租十亩地,好让你没见过面的姑姑上学过上好日子,你老姥爷一下租给他二十亩地,只收十亩租。那年都下雪了,我们劝你爷爷就是不听,怀里装上你四爷爷给的两块现大洋,走盘鬼沟,肯定是去上你奶奶的坟,一个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四奶奶眼里噙着泪水,坐在炕沿上,给我们夫妇讲述了只有村里老人才经过的那段历史。  我的父亲抵押给陆老财当长工时才刚满三岁,根本干不了活,到是给同岁的母亲找了个好玩伴,  父亲跟上陆老财家里的长工干活,就是每天扎草喂喂牲口。长工姓马,叫什么连四奶奶也不知道。  四奶奶说,父亲只要没事干,拉上母亲单来四奶奶家玩,主要是跟四爷爷练武。一到了吃饭的时候,马师傅肯定要来叫他,母亲只要见四奶奶作石条面,不吃饱了单不走。天长日久,喜奎叔一吃石条面就去叫母亲,喜荣大爷和喜海叔叔都成了母亲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咱不知道马师傅叫啥,光知道马师傅是从天津逃荒在城门口要饭让陆老财叫进家来喂牲口的,他会看病,跌打扭伤是手到病除,根本不知道人家有家传武功,还是他跟你四爷爷和你喜亮大爷喝酒喝出来的。那年过八月十五,你喜亮大爷先过来抱你爸,他一辈子没结婚就没儿女,见了你爸就跟自己的一样,我不让喜亮走,他转身就去拿酒,还拉来了马师傅,你妈还让你喜亮大爷提来下酒菜,给我送来月饼。他们喝酒喝到晚上九点多,三个人就去院里比划上了,你爸他们几个上了院里的梅花桩,给马师傅表演自己的武功,马师傅一口答应要收他们六个为徒弟,这又回家喝酒。”  说到这里,四奶奶脸上就会露出一丝慈祥地笑容。  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他的恩师是河北沧州人,他的宝刀是他去天津比武赢到手里的。  父亲的恩师是天津一家镖局的镖师,因为得罪了大军阀张作霖,被打断了一条腿,回家养伤,被地痞流氓追杀后,迫不得已爬上火车,稀里糊涂地被赶下车,躲进我们县城,在城南门下落了脚,靠别人施舍饭菜度日。过了两个月,碰上准备过年的陆老财从太原府下车回家,见他给人看病不要钱,只要两碗面,马上让他上了我喜亮大爷赶的马车,一路闲谈十分投机,把他拉进自己家。  父亲跟上两位师父学武艺,渐渐地成了他们兄弟六人中最为出色的一员。四奶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家里只要是包饺子,就会让喜奎叔去叫我的父母亲过来吃。只要逢年过节,就会把马师父和喜亮大爷一起叫来喝酒。父亲就是在长辈们的百般呵护下,凭借不怕吃苦的毅力,从两位师父身上得到真传,十五岁那年就敢一个人去闯关东。  “喜瑞哥,我明天要去太原府上学了。以后我二哥要是欺负你,一定等我回来,你千万不能跟他去计较。我爸经常不在家,我妈管不了他,你跟他计较只能是自己吃亏。你会武功,他有枪,你的镖打的再快,也没有子弹飞的快。我过年放假就回来,一定给你带回来太原的油食。我妈给了我五百块大洋的银票,不够就去钱庄要。过年回来,还有四婶和四叔的,少不了马师父和咱喜亮大哥的。......”  “喜英,我也没啥送你的。这张豹皮是喜亮大哥给熟好了,你带上它,听说太原比咱们家还冷。”  母亲十分高兴地收下父亲给的珍贵礼物。  前一年冬天,母亲单要下盘鬼沟,去摘柿子和野果吃。陆老财一听,马上让在家的二少爷带上猎枪,牵上家养的两只狗,陪自己的千金小姐去玩一趟。  我的父母亲的姻缘就是从下盘鬼沟开始的。  父母亲从小是好关系,但绝对说不上是“青梅竹马”,因为两个人是门不当户不对。父亲去陆老財家当长工,除了爱叫上母亲去喜奎叔家看他们练武,吃四奶奶作的石条面,别得也就没什么了。自从母亲进城里去上学,冬夏两季放了假,她才时不时看见父亲在后院牲口棚里干活的身影。不过,母亲和喜奎叔他们几个从小就是好关系,从来不许自己的两个哥哥欺负跟自己相差不了一岁地好朋友。据说,村里六层高台阶的大门里传出陆老财的骂人声,连台阶两面那一对大青石狮子兽,嘴里的石球都会打转转,足见老地主的嗓门有多高。不过,母亲很少挨姥爷的骂,她是家里的“千金”。但是,母亲对父亲产生了爱慕之情,不得不说是一次“机遇”。  “咱们老家后山,就是盘鬼沟,结下那个铁盘柿子一个有三两重,核桃从头年能吃到第二年。你爸进沟里砍趟柴,顺手带回来好吃的就够他吃到下回去砍柴。……”  说到这里,母亲嘴角就要露出甜蜜的微笑。  人小嘴馋,这是自然现象。  母亲去太原上了学,放了暑假,去后院见干了一天活的父亲正在喂牲口,嘴里还嚼着香喷喷的野鸡腿,一问父亲还没吃饭,就问他啥时候去后沟砍柴。父亲一听开起玩笑,说东家开了恩,煤窑的煤没人要,拉两车就够烧到秋收,,一口回拒了母亲想去盘鬼沟玩一趟的请求,惹得她不高兴。  其实,陆老財啥时候舍得让长工烧他一锹煤。村里的煤窑出好煤,扔进火里都冒油,还特别耐烧。城里的有钱人先交了订金,过个十天半月才能拉上煤。到了入冬前,窑口拉煤的马车能排起长队。陆老財在家都数不过来钱,村里人想烧煤只能下窑去干几天活才能换回来煤。  父亲知道下煤窑干活太危险,自己宁去后山砍柴烧也不下窑去挖煤,一个人进沟里多快活,连玩带耍,特别是入秋以后,核桃和柿子捡都捡不完,碰见花野鸡,随手捡起块土坷垃,百发百中,回来抓把盐粒,剥干洗净,炖一锅美味,师徒二人尽享快乐生活,何乐而不为。但是,父亲也不想陪上母亲下盘鬼沟。特别是秋冬两季,路不好走,狼猪狐豹经常现身,万一让猛兽伤着谁,回去没法交代。母亲是老地主家的掌上明珠,不仅相貌出众,学习更出众,从乡试到县考,一路过关斩将,去太原上了学,县里的老人到现在说起来都竖大拇指。母亲在村里最尊敬我的四爷爷和四奶奶两位长辈,自己从太原带回来什么好吃的都会送进家里。  “丑孩,你四爷爷为了你爸他们走的早,没等上我孝敬他老人家,对你四奶奶可得好好孝敬,还有你喜海叔叔和包大爷他们,只要跟你爸一起抗日的都要好好孝敬他们。”  从我记事起,母亲每到国家的“抗日胜利纪念日”,就要把我叫到面前,再三叮嘱我长大后一定孝敬长辈们。  母亲去太原上中学放寒假回来,去找陆老財非闹着要去盘鬼沟转一转,主要是头天又见父亲正在后院吃野鸡,随手给了她两根漂亮的花羽毛。老地主拗不过她的千金小姐,只好让二阎王带上猎枪和两只狗陪女儿去下沟。陆老財还不放心,非逼当长工的父亲一同前往。父亲随手提了把刚磨好的砍柴斧,往肩上搭了一捆绳子,也好去沟里砍捆柴回来作饭烧。他们下了盘鬼沟,树上的柿子伸手可得,带皮的核桃随手可捡,除了连串的动物足迹,难得见到人影。  我们老家冬天特别冷,年年都要下几场雪,零下三十多度能持续一个多月。山沟里还不能刮风,只要一起风,从山上和树上吹下来的冰雪渣渣就往你领口里钻,躲都躲不急,好象大自然专给自己的产物找好了归宿。  进了沟,山高林密,父亲跟在他们兄妹的身后走到山底,顺手把斧子朝一棵核桃树上扔去,让他们兄妹捡食物,自己好去林里找棵枯树砍梱柴,够烧几天就行了。  山沟沟里不缺的就是树,那也得会找树。白杨树好砍也好烧,老槐树倒了也没人要,不好砍也不好烧。  父亲一个人上了山坡,找了两棵碗口粗的枯杨树,抡起斧子,没费吹灰之力,就砍倒两棵树。歇了口气,刚把小树收拾捆绑好,二阎王就在下面喊他,再找棵柿子树,捡几个就回去。父亲拖着一捆柴,刚从山坡上下来,两只狗就开始叫,母亲光顾捡核桃还没反应过来,二阎王背着猎枪,却双目发呆,大张着嘴吧,手指山坡,却说不出一个字,两条腿好象弹簧作的,哆嗦成了几道弯。  父亲扭头一看,一只两米多长的金钱豹瞪起两只血红的眼睛,站在雪窝里正窥视着他们,距离不会超过三十米远。这是一只山大王,沟里的生灵都掌管在它的兽爪之下。  村里人不敢下沟,就是怕碰上这只猛兽。  父亲刚想去解开拴在树上的狗,金钱豹已从雪窝里跳出来。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把母亲推到核桃树后,从腰里抽出斧子,一个键步,刚站在母亲藏身的大树前面,金钱豹就腾空跃起,快要扑到面前了,父亲抡起斧子,虚晃一下,闪身躲开,不等豹子落地,跳起就挥斧砸下去。可能使足了力气,斧子的落点也恰到好处,正砸到豹子的脊梁骨上。这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山大王扑倒在雪地里,嚎叫声惊天动地,四爪乱抓,就是动不了地方,它已经被斧子砸断了脊梁骨。  父亲知道山大王皮值钱,转身就倒坐到金钱豹身上,拿起斧子,一把抓紧漂亮地大尾巴,用斧子把就朝山大王的屁眼捅去,三捅两捅的,捅了自己一手血,山大王才四爪乱蹬也咽了气。父亲一下跳起来,用雪擦了擦手上的血,看了一眼吓傻了的二阎王,在母亲面前露出洋洋得意地神态,从此,父亲也赢得母亲一颗暗恋的芳心。  不过,父亲能娶母亲真是陆老財搭上嫁妆送给的。  “妈妈,那金钱豹是谁拉回去的?”  “丑孩,”父亲接上我的话音,高兴地说,“一回去,你妈就在村里吵吵遍了。你四爷爷一听,叫上你喜亮大爷套上马车就去拉回来了。你四奶奶还给我喝酒,吃了饺子。”  “爸爸,我妈妈没请你喝酒?”我又问道。  “丑孩,”父亲一下抱起了我,说,“你妈妈一下给了我六十块袁大头,我才有钱走出去,见了世面!”  母亲高兴地从紫檀木箱子里拿出那张金钱豹皮,单要给我晚上睡觉铺在床上。自己不是没铺过,就是感觉太热了,笑得父亲和母亲直不起来腰。  “妮妮,这张豹皮是你爸打的,给了我,我就留给丑孩。你去上学,西安要是冷,我给你钱去买,记住了没有?”  姐姐听母亲一说点了头。  等我和童薇结婚前,姐姐把她从来没有铺过豹皮交给我,这一张金钱豹皮完好无损地到了童薇手里,  这张完完整整的金钱豹皮至今保存在我的家里。经过了多少年,毛发不掉,色彩斑斓,光泽依旧。  熟好这张金钱豹皮的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喜亮大爷。老人解放后住在四奶奶家的后院里,是我母亲亲自送给老人的一座院落。北房是通透地五间,东西各三间,她想让抗日英雄安享晚年。这一座院的北房靠东的第二间房南墙是夹壁墙,有机关一开,走下青石头的台阶,下面是一座三米多高,六百多平米的仓库,别说存放几百万块袁大头,放下的金银财宝,没人知道夹壁墙的开关,你也进不去,你就是进去,不知道开关也出不来。我母亲知道老人知道家里钱库的秘密,所以单请老哥哥住的。村里人谁都没想到,喜奎叔回家拖儿带女,老人高兴,叫上村里的同辈人一起喝酒。可能酒喝多了,那个年代绝对没有假冒伪劣的汾酒,大家就是高兴。他们十几个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没有人去细查过,反正人均六两汾酒是只多不少。第二天,喜奎叔去叫老哥哥吃午饭,老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安息在盘鬼沟口墓地的第二层。  饮水思源,你官在大,你钱在多,你也有根。自己的根在哪里,就在父母亲生活过的家乡,就在乡里乡亲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小山村。我的老家只有一条大街,这几年村南面的人家都翻盖成了新房子,北面还是老房子。跨过世纪后,我领导的化肥公司成功上市后,公司党董事会的老人,戴旗,纪玉华,常师傅,陈淑桦和任小河一起去平野头送“回报”。大家商量好了,给煤炭联合公司七个村委会放下可以买到顶级丰田越野车的钱,逼着我要去看一看“地下仓库”。喜海叔让宝成哥打开门,下去参观了连村里人都没有下去过的仓库。从地下仓库上来,他们当着四奶奶的面,一人放下三百万人民币的现金。宝奇哥不要,戴旗让村委会把村里的老房子维修一下的话,我又放下五百万,四奶奶才让孙子收下大家的一片真心诚意。父亲和母亲五八年过春节回去一趟,跟县委领导一说,在村里开办了一所小学,改革开放后还办起了中学,想来当老师的都得走村委会的后门,因为学校老师的待遇,比县里重点中学老师的收入还要高。家在城里的,村委会每星期派车接送一趟,在附近村里的,平野头有的是闲房子,学生考上名牌大学的不计其数。学校就办在老地主留下的一百八十六房,十个相互连通的大院里,是母亲刚解放就送给村里的礼物。村里早就通了电,主要是现在有年产三十八万吨的一座优质煤矿,五八年就用上了自来水。村里四周的庄稼地是坡多平地少,家家户户都种有核桃、柿子和栆树,每家每年都有节余的粮食。县里是全省有名的武术之乡,村里学校的课间操,都会让学生打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术。村里除了有煤炭,还有能工巧匠人,周围的山上不缺的就是青石头,路是石头铺的,房基是石头砌的,家家大院门前都有一对巧石匠雕刻的石头狮子兽,活灵活现,都是金银石木匠人陆宝谦祖传的杰作。别说现在请他给孩子打一把“长命锁”不要钱,有一位南方有钱人慕名找他来修复一件重金购买的“宝贝”,一周过后,这位有钱人放下六十万的“礼金”,还在村里办了酒会,开上越野车满意而去。村里还有一百多位“能工巧匠”人,那座庙宇搞修饰,那家想来个仿古建筑,年年不到年关时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村里的“能工巧匠”一年的收入要高于二十万。不过,村里人养成习惯,回来先去村长和村书记家里“报到”,给村会计放下每年每家少不了的“份子钱”,领了自己的“口粮钱”,才心安理得地回家去看老婆抱孩子,高高兴兴准备过大年。  我们村富有,改革开放,我六哥宝奇和四宝成领着在家的劳动力没有弃一分田,荒过一亩地。其实,六哥和四哥是家里的排行,六哥比四哥要大一个月。村里从九六年开始,孩子出生到上学全是村里出钱,考上大学,一个人一年村里给两万。村里年过六十五岁的老人一个月有一百元的生活津贴,新世纪一下长到了每月三百元,村里大人孩子只要有病住医院全额报销。我的喜海叔去医院作手术,自己就接送一下老人,村委会非要给我一万块的跑路费。有一位本村的“博士”,拿到科研奖金就风风火火的跑回来,非要把五十万全部放下。村委会不要,反过来奖励他五十万,还给他父亲家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博士人家”的牌匾,全村人都引以为豪。什么大康小康的,全村人过上幸福生活是村委会的目的。
  记得五六年过了春节,父亲在军部大门口高兴地抱了抱我,让母亲照顾好姐姐,领着一个师去荒山野岭开荒种地,三年过后,在自己起名的“军粮沟”获得了大丰收。六千亩的荒沟变成水浇田,沟坡上的一千亩果园是果实累累,养猪八百头,养羊一千只,还有上千只的鸡和鸭。总部首长点名,请父亲和军政委梁宏亮姑父去北京开会。  五八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我放了学,回家就放下书包,一个人站在军部篮球场边等喜奎叔。中午,喜海叔和村枣大爷进家门,母亲和姑姑是热情招待。两位长辈见我放学回家,一位从包袱里双手捧出来小花生和大核桃,一位从帆布提包里抓出来水果糖和葵花籽。母亲一说村枣大爷就是抗战时期天天向父亲传递日本鬼子情报的功臣,喜海叔叔是父亲从小一起练武的好兄弟,自己给长辈们各鞠一躬。母亲高兴,给两位长辈作了一桌子菜。姐姐放了学就跟姑姑一起包饺子。她们手快,等包好饺子,姑姑拿面手勾了我的鼻子,和两位客人道了别,回家给哥哥姐姐们作饭去了。  “少勇今年当兵刚走,说是在北京军区,还没有来信,他要在家还能陪你们喝两盅酒。等喜瑞叫喜奎回来,还有他姑父,晚上喝五粮液,请你们尝尝四川酒!”  母亲高兴地话音落下,姐姐给两位长辈放筷子,我就问:“妈妈,我喜奎叔下午就来了?”  “你爸昨天来电话,说他在百货大楼碰见给你买玩具的省委组织部长,不是你喜奎叔还是谁?”  母亲一句话,让我高兴地手舞足蹈。  自己从小就知道,喜奎叔和我的父亲比亲兄弟还要亲。叔叔的理念很有普遍性,姐姐嫁出去就是外人,哥哥和嫂子才是最为信赖的人。自己在成都出生后,就是在喜奎叔怀里长大的。叔叔是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只要休息,单要抱上我上街玩,还教育哥哥和姐姐一定向亲弟弟一样待见我,婶婶就更别说了。  陪两位长辈吃了午饭,母亲把他们送进军部招待所,还让服务员给喜海叔加了两条毛毯。叔叔负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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