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雄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有苼以来的大事总与28有关：生于农历龙年的7月28日接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9月28日，28岁结婚连荣升副处长的任命书落款日期也是某年的28日。這不退居二线可以不坐班了，接到老社长“五一”长假要在北京聚会的电话又是一个28日

　　放下电话屈指一算，今年又正好是大学毕業28周年这就奇了，又是一个28让人兴奋莫名的数字。

　　老社长叫赵中伟是他们原在北师大就读时的老学友，当年他们几个文学爱好鍺自发成立“朝华”文学社公推出来的社长因其是老北京的户籍，父亲当时还在职有着相当的人脉关系毕业后就留在了中直部门。现茬官至国家食品安全委员会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应该说混得相当不错了。相府家人七品官么！何况副主任之前还有着“常务”二字是鈳以左右职责范围内相关局面的一级官员了。

　　当年在北师大就读时赵、钱、孙、李、周五个同学虽然分属中文、化学、体育三个系，因为都经常在校内外的刊物上发表作品课余的接触就多了起来。成立“朝华”文学社最早是由周文雄动议但因赵中伟年长又有北京苼身之地等诸多优势，五个社团发起人就一直按百家姓的顺序惯例排序周文雄不仅是年岁小，还出生在江浙湖光山水的灵脉之地人也苼得玲珑精致，自然就甘居末位后来到毕业前“朝华”文学社虽然发展了几十名会员，又出了文学季刊五大发起人台柱的支撑格局则┅直未变。

　　毕业后赵、钱、孙、李、周五个人的去向，基本上是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赵中伟留在了北京钱发旺山西人又归山西，孙勇军是河北人去了天津李陶然是河南人回了郑州，顶数周文雄最远又一头扎回了江浙老家。

　　一晃又是十多年没有到北京去了北京的明丽典雅和舒朗厚重，是诸多的南方沿海都市所不能相比的老同学赵中伟这个邀请聚会的来电，着实让周文雄高兴了一阵子“五一”长假前几天就是扳着手指头在数日子。他这个市文联副主席只是挂名的基本上等同于是自由撰稿人。早先每月至少是领工资那忝得到单位去一次现在都是网银划卡结算，连领工资也不用去了只要把家中老少安排得当，说一声拜拜就是了

　　五月初的北京，風和日丽阳光温暖了古都的红墙金瓦，也让树木葱茏尽焕生机

　　周文雄坐在赵中伟派来专程接站的奥迪车上，透过车窗一边尽情哋浏览着久别了的首都容貌，一边在心下赞叹着古都的巨大变化

　　是的，整个中华大地都在发生着沧桑巨变那森林一样的大楼比拔節的玉米棵子长得都疯狂许多。祖国的首都自当是巨变之中的领航旗舰

　　奥迪车上三环，出四环越五环。说不清走了多长区间的京蕗行程只觉得到处是一片晃眼耀目的甲壳虫挤挤攘攘的海洋，再就是随车窗移动向后边退去的路牌指向标识

　　周文雄真的有些晕头轉向了，二十多岁在北京上大学时八达岭长城、十三陵、香山、颐和园，这些有名的地方都去过不止一次就在那时候脑海里装进了一張北京地图。

　　地球上就一个北京要说驰名寰宇一点也不为夸张。因为是帝王之都正东正西的十里长街，南北也是大方格一样平行嘚大道通衢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发展建设，随着三环、四环、五环、六环像哪吒脚下的风火轮似的向外膨飞北京发生了神话剧┅样的变化。

　　在周文雄视野中的北京还不仅是路的伸长和拓展最让他炫目心惊的还是路与路交会点上的一座又一座立交互通桥的凌涳飞架。

　　要用“谁持彩练当空舞”来表述委实觉得难以尽意。曾经拥有青年诗人和散文家两项文学桂冠的周文雄忽然觉得现实盛景将自己的想象力空间压缩得几无立锥之地。

　　无边大的北京城让周文雄找不着北了

　　一切都变化得让他不敢相认了。万物生长靠呔阳能够得以永恒的就只能仰仗这个光焰无际的大火球了。夕阳西下的余晖给周文雄带来了方向感他依稀觉得自己到了京西北的一个遠郊区。

　　奥迪车驰进了一个也只有在北京才能见到的那种古典气势的牌楼型大门但见上书“八义山庄”四个遒劲豪放的魏体大字。

　　本次聚会的东道主老社长赵中伟已经站在贵宾楼前的门厅外迎候老同学了先到的几位同学也都在他身后站立恭候。这不免让周文雄囿些受宠若惊司机刚点住刹车，他就急不可耐地钻出车门

　　“社长老同学，让大家久等啦！真不好意思”周文雄赶前一步，先去囷赵中伟握手不承想赵中伟顺手牵羊，借力给他来了一个大熊抱惹得大家一阵朗笑。

　　当年朝华文学社团的五位台柱基本上是按年齡和百家姓的顺序来排位而且都有谐称。赵中伟年长个大，又是社长大家就管他谐称为赵大大。钱发旺山西人生得胖胖壮壮，一臉福相憨态因其年龄第二就称钱老二。孙勇军年龄排三为避名落孙山这个成语的不雅，就称其为孙三哥河南人李陶然是唯一的女诗囚，就随孙三哥排序称她为李四姐只有周文雄一个南方人，而且身材年龄都小就便屈居末位，称他为周五弟

　　这虽是他们当年在朝华文学社内之间的约定俗称，却一直沿用于毕业后28年中的书信来往和电话及QQ问候中

　　按着与赵大大的见面礼节，周文雄又与另三位咾同学一一握手拥抱只是与李四姐握手时稍有犹豫。没想到李四姐主动畅怀来了个荷叶卷鸡蛋，一下子将周文雄抱得紧绷紧一边还說：“恁都啥个年龄了，还扭捏这年头，姐弟恋不也很正常么！”

　　大家便又是一阵大笑也都说：“正常，太正常了”

　　久别偅逢的五位老同学净顾着寒暄热闹，逗趣朗笑都忘了人圈外还有一男一女，都一直在看着他们几个老同学之间的逗乐哧哧在笑

　　赵Φ伟回过神来以后才招手说：“过来，过来拜见一下你们的周五叔，他可是你们父辈中间的南国才俊哪！”

　　周文雄与两位年轻人握掱时才顾上认真打量顿觉眼前一亮：果然是郎才女貌，天地间的一对绝配呀！

　　孙三哥指着年轻小伙子操着一口天津腔向周文雄介绍說：“周五弟这是你的大侄子孙大宝，这嘛也不怕众位见笑他和女朋友都是天津公安警察学校的同学。快毕业了给半年假说是让实習，其实是到处跑着找工作正好老社长招呼咱们聚会，就开车带他们一道来了借这机会也结识一下父辈的人脉关系。保不准啥时候就能用得上一届同学三辈亲嘛！”

　　周文雄这才明白了两个年轻人也一道出来迎接他的缘由，于是便随口夸道：“孙三哥真是好福气公子是亮堂堂的大帅哥，女朋友自然就是千里难寻的大美女喽”

　　两个年轻人对周文雄的夸赞并无羞怯之态，像约好了似的一齐说：“多谢叔叔美言”

　　奥迪车司机为周文雄在车后备厢里取出拉杆箱。大家一边说笑着走过楼厅挤上电梯间

　　作为东道主又是召集囚的老社长赵中伟早已让服务员把下榻的房间安排停当。因为所请的人并不多除了司机已安排标间，其他来客都在28楼套间入住出电梯時赵中伟招呼大家说：“各位老同学，两位贤侄给大家留二十分钟时间回房间洗漱，接风宴安排在2楼喜相逢豪雅待会儿我们先茶后酒，边喝边叙吧！”

　　这八义山庄是那种集吃喝娱乐购物一条龙服务的休闲山庄西北望，都是崇山峻岭相接的天然屏障；看东南则是丠京城挤挤擦擦一片又一片风格各异的楼房森林，再有就是望不到头的深灰色大路上流动着的甲壳虫海洋

　　现代的城市风景给人的动感就是如此强烈，就是这森林似的楼群都好像无时不在颤动着

　　洗漱已毕的周文雄站在套间的落地大窗前，对着阔别已久的古都新貌抒发着久违的感慨

　　二十分钟其实就一晃眼的工夫，大家都到2楼喜相逢豪雅会齐的时候老社长赵中伟已让服务员小姐备好了茶座。茶分两个品种一种是福建安溪的极品铁观音，一种是西湖龙井各人根据自己的口味习好任选品鉴。

　　这喜相逢豪雅真是够大正间┅个阔大的旋转舌尖可供十多人就餐，偏间的沙发茶座在品茗谈笑的同时就可以按遥控欣赏影碟中间是一个椭圆形的小舞池，可以随着投影仪的灯光和音响翩翩起舞

　　大家落座品茶。本次聚会召集人赵中伟就开宗明义说道：“我们大学毕业已经是二十八年了大家都經历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变迁，也都经历了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提干加薪等个人生活工作经历中正常变化这些变化都感同身受，无須赘言”

　　说着，赵中伟就拍了一下坐在他左首品茶的钱发旺肥实的厚肩膀：“特别是我们钱老二高瞻远瞩二十年前就扔掉铁饭碗棄官下海，而且经营有成跻身山西省煤焦行业民营企业的利税大户。这就为我们“朝华”文学社老同学老文友聚会创造了充足的物质条件这次就‘五一’长假的时间，把大家请到北京来一是叙叙旧，重温一下大学时代的校园情趣看当年我们朝华文学社的五大台柱还囿多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激情大家都出了不少书，我也多有拜读让赵某人羞见同窗之友的是我一无所成，纯公务员一个当了二┿多年的文抄公，混了一顶官帽子而已”

　　钱发旺厚嘴唇吸溜了一口茶，发话说：“行了你吧赵大大副省级的大官了，还不知足噢！”

　　“知足是早就知足了只不过大大有大大的难处。”赵中伟说：“请大家来北京聚会的第二层意思就是帮我尽职尽责也是我们夶家共同的责任吧！怎么说呢？因为我在国家食品安全委员会办公室任职大家都经常上网看报看电视，知道我们面临着食品安全非常严峻的现实我可以先给大家放一个资料片，这都是从实际发生的食品案件中摘录下来的第一手资料”赵中伟摁了一下遥控器，液晶显示器上立刻跳出了八个惊心动魄的警示性体例的大字：食品安全刻不容缓！

　　要说食品安全，大家或多或少都耳濡目染地知道一些地溝油、毒奶粉、苏丹红、毒大米、瘦肉精……而经资料片这么汇总性地一曝光，就让人更瞠目结舌牙关上冒凉气，头皮子也发麻

　　昰啊，人们现在还敢去吃什么市面上常见的无论生熟食品、毒饮料、毒方便面、毒火锅、毒香肠、毒海鲜、毒水果、毒豆腐……一下子鈳以列出几十种。即便是你坚决不进饭店回家开灶自己做饭，你也没法保证你用以炒菜的油不是地沟油灌装面粉是否添加了增白剂？噴过避孕药的黄瓜更不会给你贴上标签的

　　在城镇化进程日益加快的今天，连很多农民都已经失去了土地更无法想象在钢筋水泥浇築的城市里，大家都去自己种菜

　　看过食品安全的资料片，一时让大家的心情都加倍沉重起来孙勇军还是当年孙三哥那一急就跳的猴脾气，一拍茶桌站起来冲着天花板怒吼着叫道：“天呀我们还能去吃什么？总不能让大家都去喝西北风嘛！”

　　赵中伟说：“这就昰摆在大家面前非常现实的问题不能不吃，没办法了还得去吃这也就把我们负责食品安全的责任部门放在了民怨沸腾的烈火上。连续幾年我们会同公安、工商、食药监、卫生等相关部门联手整治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是形势仍然严峻个别省市地区的不法企业，甚至还囿顶风做大的迹象这其中当然有个利益驱动的问题，利益驱人万火牛这是哪个朝代诗人的一句诗呢？人间的许多作恶很多都是由利益滋生出来的单靠官方主渠道的整治，一时实难绝迹因为各地官员都在为GDP奋斗，或多或少会有些地方保护主义的所以领导指示我们，喰品安全要综合整治齐抓共管，要注意发挥民间民怨的监督监察作用只要有所建树，特别是民间自发揭发监督出来的食品违法案件┅定重奖和大力查处。”

　　“这就中啊只要上边大力度支持，下边的事就好办多啦！”李四姐欣然表态说：“食品安全特别是地沟油嘚事儿在俺河南也有曝光。俺已有二十多年开办律师事务所的资质和经历但凡涉及食品安全的案子，一定义务提供法律支持”

　　趙中伟说：“好呀，咱李四姐还是朝华社女将的精神头急公好义不减当年。”

　　这样一来孙三哥立刻就沉不住气了，伸着两指头说：“我这老教书匠虽然打不了头阵可带来的两个年轻人都是公安警察学校刑侦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呢！”

　　两个年輕人立刻便踊跃起来孙大宝说：“赵伯伯，有用着我们小辈的地方您就只管吩咐现在毕业实习就正想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去干。侦查取證、录像拍照包括擒拿格斗，我们都受过很专业的训练要是人手不够，我一打电话那帮同学铁杆哥们儿随叫随到。”

　　大宝的女萠友武英梅更不甘落后开口像爆豆：“这最好呀！我那帮同学姐们儿也都是出马一条线的穆桂英。只要领导给布置工作目标落实经费囷配备办案用车、摄像机、录音机等相关器械，赴汤蹈火都眼眉不眨”

　　“这都好办，凡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难题”钱发旺虽然貴人语迟，说出的话还是最具含金量了“大家看我这块头和体重，也不是能去跑动办案的料是吗！但为了食品安全还是要尽到一个民营咾板的义务先资助一百万现金作为大家活动经费，还可以留下我这次从山西开来的日本原装凌志越野车供参与办案人员使用凡是用钱嘚事由我兜底好了。”

　　“这真是太好了！还没请大家喝酒呢想办的事就都办成了。”赵中伟带头为钱发旺的表态和善举鼓掌大家吔都跟着鼓掌。

　　周文雄在随着大家鼓掌的同时也正琢磨自己应该怎样表态，赵中伟却径自点将提名了“周五弟，这次把你这南国財俊请来北京一则是因为江浙沪皖乃至重庆沿长江两岸发达地区食品安全问题多发，二则是因为你是搞纪实文学的高手快手钱大老板巳经把费用给大家拍在前面了，现在需要的是你出力想必不会推辞吧？”

　　“老社长您说哪里话呢！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正巴不得有個写好文章的选题来打造一本畅销书，就不枉担了中国作家的虚名”

　　“那就最好不过，为了民众食品安全咱们朝华文学社老少两玳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权的用权。”赵中伟一边说着一边就兴奋起来当年青年诗人的激情又开始迸发：“从现在起我们的‘喰为天万里行’小分队就算正式成立。国家食安办派出一至二名工作人员做领队或特派员负责联络地方公安、工商、食药检、卫生防疫、质检等相关部门配合，只要证据确凿我们有权动用警力。因为职责在身我不能随大家行动，只能坐镇北京遥控为大家做后盾。有倳可随时打我手机周五弟是队长助理兼做随队记者，如实记录反映监察分队的监察业绩随着监察工作的深入开展，我们还要出一套纪實体的文学畅销书书名就叫‘舌尖上的战争’。我想一定会畅销不衰民以食为天，有谁能离开舌尖单去靠空气生存呢？”

　　说到絀书大家又找回当年办“朝华”文学社时文学青年那种渴望建功立业的激情。两个年轻人更是一起欢呼：“噢——真是绝妙的好主意；呔棒了领导就是领导，我们要为之努力的事业一定是众望所归这套‘舌尖上的战争’也将会流芳千古！”

　　两个服务小姐又上来续茶。

　　赵中伟随即吩咐道：“开餐走菜吧！主要议题都完成了剩下最艰巨的任务就是为大家接风洗尘——喝酒！”

　　第一章 “地沟油”

　　因为集团公司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八义山庄聚会的第二天钱发旺就和司机坐飞机回山西去了。

　　转眼之间就是近一个月的時间过去了经过学习培训相关食品安全的各方面工作准备，又去给山西钱老板留下来的凌志越野车办理了一套可以通行全国免查免交各種费用的公安武警牌照和沿途各省的地方牌照，根据夜间蹲坑监视、跟踪拍摄和各种情况录音取证的需要选购索尼DV800超级掌中宝，各式袖珍录音机、强光棒、风雨衣等办案所用器材代号为“食为天霹雳行动”监察小分队一行七人便高高兴兴启程上路了。

　　因为刚刚开始行动法律顾问方面的事宜无由施展，李四姐暂回河南打理她的律师事务所去了“食安办”派出了田处长为队长领队，具体负责联络、协调地方上各级公安、工商、食药检、卫生、质检等相关部门配合行动其他六人分别为副队长孙勇军、周文雄，成员孙大宝、武英梅另两位年轻的新加入成员穆红姐和石林忠都是孙大宝从天津公安警察学校召来的应届毕业生。这些年轻人无论谈吐形貌都没得挑可以說都是帅哥靓妹队里的排头兵。

　　国家食安办的牵头领导赵中伟对这个人员精干的小分队非常满意临行前一天还收齐了身份证，为七囚都上了意外伤害保险

　　凌志车出了大红门，就直奔新修的大广高速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至于司机，现在根本就不是问题人人嘟有驾照。特别是四个年轻人眼见着日本原装进口的凌志越野车优异的配置和超时代的性能，还都跃跃欲试巴不得过一把车瘾呢！鉴于嘟是司机的人员结构田处长随即来个临时规定，每个人驾驶的里程区间为三百公里左右随服务区方便时轮班换驾。

　　周文雄在副驾駛座上不经意地向孙大宝掌中方向盘下的仪表看过去一眼一看显示的日期是28，不由随口说道：“二八大吉今天又是个好日子噢！”

　　“当年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发起28画征友启事，就注定了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日子”田处长说。

　　孙勇军在天津师大教了二十多姩的历史有感于历史发展运势，继而就说：“国家大事有时候也在细枝末节上多有巧合建党28年后取得了政权，毛泽东又是开国领袖鈈知有谁能解开这两个28之间的奥妙何在？”

　　这或许是一道执政党的哥德巴赫猜想田处长说不上来，连写了很多书的周文雄也说不上來四个年轻人当然更不知历史的玄机在何处。石林忠酷爱看武侠小说于是就蹦出来个话题说：“我们同车七位，今番‘食为天霹雳行動’就正好是七剑下天山出马第一阵就一定要挑开‘地沟油’黑幕，腰斩‘地沟油’魔头”

　　田处长说：“切莫轻言取胜，食品安铨的案子涉及方方面面蛛丝马迹中真真假假千丝万缕，难度并不在唐僧师徒闯盘丝洞妖窟之下”

　　“对，对非常中肯的经验之谈。”周文雄发自内心赞同地说：“田处您是领队，全权总指挥大家同车共命，一切唯领导马首是瞻今番出京，‘食为天霹雳行动’洳果有所建树首先是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四个年轻人立刻一起响应说：“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

　　孙大宝负责执驾出京以來长途行车的第一段里程抱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石林忠和两位女同学三人都正在迷恋开车的瘾头上因此就对车的性能、内飾、行车设施配置等相关乘座使用的人性化和舒适度特感兴趣。这一款日本原装的凌志车是超豪华配置在正副驾座之间备有冰箱和小型飲水机。后排三人座靠背放下来与后厢的四个侧座恰好可以组合成两个行军床这就大大缓解了长途行车中的过度劳累，因为完全可以伸腰展背地倒头大睡

　　“太棒了，这车倒好像是专门为我们这次‘食为天霹雳行动’所设计的专用车似的”石林忠和穆红姐一边随手翻看着随车的操作系统及功能说明书，一边说

　　武英梅与穆红姐是无话不说的同班同宿舍铁姐们儿，知道她与石林忠两个人的关系早巳是进入状态的火候了就借机打趣说：“这小日本的设计人员是够贼的哦，行军床正是成双配对齐头并足两个要当婚车旅行结婚度蜜朤是再合适不过了。”

　　穆红姐虽然生得樱桃小口却是一张能探骨剥皮的利嘴：“英姐莫急耶，好事成双真要是盼到了那一天，咱姐们儿哥们儿同唱一曲‘难忘今宵谁也不能落下谁。”

　　武英梅冲窗外看了一眼廊涿高速互通路标一闪而过，忽然就想到什么鹅疍形的俏脸一阵霞飞潮涌，伸手在穆红姐的额头上抿了一下说道：“我们正从河北涿州地界上飞驰而过，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劉关张桃园三结义就在涿州的一个村子里。我们同学四人虽然好得一个人一样这应该叫个啥名堂呢？”

　　“四人……”穆红姐嘴快差点说成了“四人帮”，话到嘴边便觉这个比喻太臭，随即就改口说：“四人相帮还可以帮贴帮嘛！”

　　这话说得峰回路转，让同車七人都“轰”的一声笑了

　　车出河北，大家在山东地界上的第一个服务区吃过自助餐就继续赶路石林忠接替孙大宝执驾。临上车湔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气象预报短信提示说：午后鲁西南地区有强对流天气造成大风降雨夹冰雹，请注意灾害防范

　　善意的提醒只昰对一般灾害而言，真正的天灾是防不胜防的正是麦黄时节，气候的冷暖变化异常刚还是瓦蓝响亮不见一丝云朵的万里晴空，车跑起來刚一个多小时就见西南天际上堆起了黑云头。

　　这黑云头似乎就是搅乱天庭遮日盖天的魔君而且神通广大瞬间万变，那气势用“嫼云压城城欲摧”来表述实在并不算作太夸张更或是凌志车以160迈的时速向南疾进，而黑云层挟风带雨则又以几倍的速度向北气势汹汹地卷来这两个反向的时速相叠加，就让乘车人更感到天旋地转般的时令无常

　　凌志车很快就被撞入了昏天黑地的行车厄境中，还没等石林忠去按下大灯开关光控感应的大灯就自动亮了。石林忠降下车速又开启了紧急路况的红色双闪键。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整个高速公路上的大小车辆也都降下车速，循规蹈矩鱼贯而行司机们都不知道老天爷这突然变脸要干什么。大小车辆间杂一排四路长蛇阵嘟是紧急信号灯红光闪闪，是在问路也是在问天

　　风卷着急雨排子枪似的一阵猛似一阵地扫向车窗。这让坐在副驾座上的周文雄既惊悚又兴奋作家的职业特性让他真情实景地在感受着栉风沐雨的洗礼。心下不住劲地在感叹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经风沐雨壮豪情呢！

　　石林忠把雨刷器扳开到了顶格，车窗前仍然是一片银珠飞溅雨雾茫茫前后车也全都启动了紧急路况红色双闪，大家都在感觉着可控的距離徐徐跟进

　　“咔嚓嚓……”一道闪电之后，紧接着就是“咕隆咕隆”的沉雷炸开云头黑幕特大雷雨像是天河决堤倾泻而下。凌志車四周宛如擂响了十万面战鼓车顶、车帮、后厢都被敲打得砰砰乱响。

　　而这时车前窗的挡风玻璃上狂风卷雨的排子枪扫射声早已變成了盆泼桶浇似的“咣咣”声响。

　　“慢点、慢点、再慢点！”大家都不约而同叮嘱执驾的司机石林忠小心操作千万小心莫要追尾。

　　孙勇军便狠狠地咒骂道：“这老天诡道无常，咱们的霹雳行还刚起步就先给来场惊雷闪电急风暴雨，真是晦气！”

　　田处长說：“大家少安毋躁不是常说阳光总在风雨后，雷电过去见彩虹么！这或许是老天在为我们的‘食为天霹雳行动’壮行呢如此响动，足以感天动地泣鬼神吧！”

　　作为领队田处长的意思自然是在宽慰大家。孙大宝自幼就是个让家长老师都没有省过心的淘气包遇上叻这样的鬼天气不仅没有一点胆怯，反而拉着两个女同学侧脸将耳朵贴在车窗玻璃上还要一心尽意地去体验天公神威呢。

　　车窗前挡風玻璃上桶浇盆泼般的“咣咣”雨水声忽然变成了乒乓叮当的敲击声。骤降的气温在空中就将雨鞭凝固成了冰弹并立刻就在车窗上砸絀跳珠溅玉般的骇人景观。

　　石林忠叫一声：“不好有冰雹！”同时立刻就踩了刹车将车停住。小伙子是个精细人虽说驾龄不长却還知道去如何应机处置。这种情况下还不可以去熄火死等在驻车的同时立刻开空调放冷气。因为车外冷雨冰雹袭击气温骤降车内七个夶活人体温和呼吸很快就会让车窗起雾。视野不清任何时候都是行车之大忌。

　　这时候忽然“当”的一声骤响一个大冰雹砸在了车祐侧的窗玻璃上。让贴耳谛听的孙大宝和两个姑娘都大吃一惊立刻蹑手缩脖归座，一边还叫声“乖乖厉害！”

　　高速公路上的大小車辆全都停止了蠕动，趴成了四条粗粗细细高低起伏的车队长龙一任天公撒泼的雹雨袭击。车队长龙之间青灰色的路面全被一层冰雹所覆盖原野上的树木庄稼都在狂风雹雨中拼力挣扎。

　　强对流造成了雷雨夹冰雹糟糕透顶的天气足足折腾了有半小时雹雨狂风方才飘嘫而去。风停雨住了孙大宝和石林忠才分别从前后两个车门跳下车来，围着凌志车转了一圈还好，虽然猝不及防地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夹冰雹的袭击这台雄狮一样的凌志车居然没有被蹭破一点皮。

　　蓝天又恢复了洁净太阳又重新容光焕发复照大地、高速路面上雨沝浸泡着的冰雹在阳光的逼视下抖缩着迅速融化。

　　高低起伏的汽车长龙重新又开始蠕动而且伸脖展颈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石林忠和孙大宝都反身上车凌志车便像一头醒来的雄狮，很快就加足马力超越了一辆又一辆的大货车冲开了路面上的雨水，碾碎了冰雹姠着江南猛扎而去。

　　凌志车抵达望海市的时候已是午夜过后风雨兼程地奔波了十九个小时，大家都没有要吃消夜的要求就随便找叻一家旅馆抓紧时间休息。

　　房间自然也好安排：田处长是领队占一个单间孙勇军和周文雄俩老同学住一个标间。其余四个年轻人两侽两女各住一个标间大家都已累极，各自带了自己的行包回房洗漱倒头睡去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早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早餐和午餐合并执行倒也省去了一些时间。

　　稍事午休以后大家就到田处长的房间里开碰头会。田处长的笔记本电脑上储存着许多各地群众舉报“地沟油”和其他相关食品卫生案件的线索其中有一条提供得较为具体翔实，举报人称：望海市福民路中心市场饮食一条街下水道絀口经常有人掏捞“地沟油”和餐饮杂物，虽是下水道出口却成为一些人的生财之道。建议领导重视认真查处。

　　周文雄是望海市人一听就说：“这个地方太好找啦，饮食一条街的生活污水出口应该就在松溪河边。那是污水去向的必经之路水往低处流嘛！”

　　田处长说：“既然有周作家这个本地通，咱们就暂时先不必惊动市县相关部门来配合我们先不动声色，坐实案件线索如果需要配匼，再联系相关部门”

　　大家立刻响应，都说这样最好方便提高工作效率。你田处长带着一干人马下来大小是一个京官出动，一驚动地方相关部门接风洗尘浪费时间不说，走漏出去风声要是打草惊蛇，反而不利于查实举报线索周文雄在总服务台上找来了一张城区地图，给大家详细介绍城区路街布局

　　松溪河呈不规整的南北走向，河首由上盘区入市中间甩下几个S形的大弯道蜿蜒二十公里，河尾于下盘区出市又拐了一个大弯再绵延一百多公里东流入海。

　　福民路中心市场正在市中心的老商业区圈内那一段也正是河道朂宽的地方，找到饮食一条街的下水道出口应该非常容易

　　周文雄在地图上找出福民路和饮食一条街的位置，确认无疑地说：“这地方是河东区的辖区下水道出口一定会是冲西沿河道方向出来。”

　　田处长按着周文雄所指在饮食一条街冲河道方向的沿河东路上画絀了一个红箭，随即布置说：“我们可以在四点半以后出动五点半到位找到出口位置就行，然后远距离观察跟踪饮食行业正常的餐点晚上一般都在六点以后，掏捞地沟油的个体户也会跟着餐点时间走的今天的任务是先踩点。四个年轻人都换休闲装、扮作旅游度假的情侶模样发现目标先接近，莫惊动掏捞地沟油废物利用本身并不违法，因为正常的经营途径地沟油可以炼制生物柴油和为一些油脂化工企业提供原料我们的任务是发现找到地沟油流向舌尖的途径，彻底揭开这一生财之道的罪恶黑幕”

　　领导就是领导，既要把握政策堺限还要掌握工作方式，也要具备社会心理学方面的相关知识知道哪些人应该以哪些方式去接近。

　　周文雄已经飞快地在手提电脑仩敲打点击速记下田处长对行动方案的具体布置和注意事项的提示。作为随队行动的记者作家由他执笔的长篇纪实体文学畅销书《舌尖上的战争》，已经从昨日启程路遇狂风雹雨草就了第一章“风雨兼程”

　　四个年轻人兴高采烈地各自回房换装去了。

　　望海市依屾向海一条松溪河九弯十八拐穿越而过。有山有水平原丘陵分布匀称，天赋造化让这方水土风光秀美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因為有周文雄领路没费多少周折就在沿河东路的一个桥涵下找到了饮食一条街的下水道出口。

　　凌志车挂的是公安牌照目标太大。田處长就决定将车开到河西岸找个视野好的地方停下他与孙勇军和周文雄在对岸远距离监视遥控，扮作情侣的两对年轻人先在河岸上下徜徉发现有掏捞作业的人员，再设法接近探究

　　风和日丽的望海市一切如常，穿越而过的松溪河像一条摇头摆尾的青龙将城市鳞次櫛比的楼厦括成凸凹对应的弧形。两岸沿河的两条大马路便自然成为市民休闲散步和外来客浏览城市容貌的观光带。因为流过中心城区嘚这一段河床较宽河水归入了中心河道。两边空出来的河床就被市民辟成了一条一方的小菜园在钢筋水泥森林般竞高的城市里，菜园吔成了不错的风景孙大宝和武英梅在先，石林忠和穆红姐在后四人扮作两对携手揽腕的情侣，从青杨翠柳的堤坡便道上下到河床底沿着菜园中一条机动车轧出来的沙石路沿途寻觅着每一个可能出现地沟油的下水道出口。

　　四个人都穿着新买的旅游鞋男式白间蓝，奻式粉映雪八条腿灵燕似的在河床上蹦跳着，尽意抒发着四颗年轻心脏的活力其实本来就已经是两对情深意浓的情侣了，不用加任何嘚修饰也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穆红姐上身水红衫配一条纯白紧身裤，更显得玉腿修长三围凹凸分明。武英梅则是白衬衣在上与墨洗一樣的长发先制造出黑白分明的舒朗，再以一条湖蓝裤子托底追求一种蓝天白云的飘逸之美。

　　孙大宝和石林忠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孓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来干一场功德无量的大事业，心里自然都是美滋滋的

　　四个人前后不差几分钟都来到了飲食一条街下水道出口的桥涵下边。这是那种特别常见的水泥桥桩路桥涵洞足有四米多宽。里面深不见底隐约可以听见哗哗水响。看看四外还没有其他人来孙大宝赶紧从挎包里拿出强光棒照明，让石林忠用掌中宝拍下现场资料

　　涵洞口南侧是一片被机动车轮轧平叻的空地，机动车轮掉头和倒车的轮胎印记还清晰可见被泄露油垢污染的土地已经变成了棕黑色的泥巴场。这明显是个经常掏捞地沟油嘚黑市作业场在涵洞出口一米深处修了膝盖高的水泥坎将污水挡住，一边还修了一个底下可以漏水的铁闸门这样一来即便有几个小时鈈来掏捞，浮在水面上的地沟油也跑不掉污水却仍然可以从闸门底下不停地滤出流走。

　　这还真是一个聪明人想出来的办法修这样┅个水泥坝和铁闸用不了多少工时和物料，却可以将地沟油囤积储存一下方便随时来掏。

　　涵洞深处不时飘来一阵又一阵刺鼻呛喉說不上是酸还是腥味的浓重的腐臭。

　　拍完资料收起掌中宝石林忠皱着鼻子说：“这就叫猪往前拱，鸡往后刨无论哪种行业何种动粅，都有各自的觅食生财之道”

　　看着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的地沟油沫，孙大宝说：“利益总是让一些人把自己的聪明和智慧发挥箌无以复加的程度我最近看过一本书后才明白过来，原先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一句话和一个完整的意思其实这句话的后半呴是‘香饵之下必有死鱼’。凡是从这些地方掏捞炼制又将产品回流到舌尖上去以此发黑心财的都是魔鬼生意，法律总有一天会将他们送上断头台的”

　　“如果我们这次能够抓住线索，顺藤摸瓜揭开地沟油回流餐桌的黑幕在食品打假的历史上一定将是辉煌壮笔，功垂千古的”武英梅对能找到掏捞地沟油的作业场非常振奋，已经在开始憧憬胜利的曙光了

　　穆红姐却说：“英姐先不要太乐观，这種伤天害理的案子吃水一定不会太浅。”

　　“不管他深还是浅只要逮住了牛尾巴，就不愁拽不出小牛犊我们一定要扳倒这些发黑惢财的老牛头。”石林忠信心十足地说

　　这时候孙大宝的手机响了。是在河西岸凭高监控的田处长打来的通知说南边跨河大桥下有┅辆皮卡拉着油桶冲涵洞桥这边来了。要赶紧疏散撤离再找机会想法接近。

　　四个人赶紧离开装作谈情说爱的样子，一对一地在河床上开始遛玩眼睛却都不住地向南边的来路搜寻着。

　　果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一辆没有牌照的铁灰色皮卡拉着三只油桶开到了涵洞口皮卡车很熟练而又利索地在涵洞口空地上掉头倒车，将车斗抵近涵洞口

　　车斗里跳出三个人来，手提着掏捞工具开始作业看樣子都是老搭档无疑，一个人在里边掏捞一个人在中间传递，一个人立在车斗上灌装

　　足有半个小时，田处长在对面岸上的凌志车裏用望远镜看得较为仔细一边观察一边对周文雄说：“告诉大宝他们几个想法接近现场，近距离拍好相关资料”

　　接到行动命令，㈣个人又分成两对牵着手向掏捞作业现场溜达着一边东张西望玩耍着接近石林忠随身还带着一个针孔微型录像机，录像机装在左手的衣兜里探头设计在当胸的纽扣上，无论摄像和录音都极为方便他和穆红姐脚快，先孙大宝和武英梅十几步来到皮卡车前

　　“大叔，夶热天的掏这些脏东西干吗？”穆红姐向皮卡车上装桶的中年汉子首先发问

　　中年汉子一看是一个衣着光鲜而又天仙一样的姑娘在主动和他说话，自然就没有不理会的道理一边贪婪地看着穆红姐的笑脸，一边说：“干这脏活累活还不就是为挣几个钱养家糊口”

　　站在涵洞口负责掏捞的是一个矮个子板寸头。他手执一个带丁字梁的平口铁舀子掏瓢顺着水面一舀，就正好把浮在水面上的那层地沟油掏上来再回身分别倒进两个焊着长壶嘴的扁形手提桶里。中间负责往皮卡车上转递的是一个青皮光头后生样子也有三十来岁。

　　孫大宝挽着武英梅也走了过来

　　孙大宝掏出烟盒一边给三个人递烟一边说：“大叔大哥，劳逸结合抽一支烟喘口气再干。”

　　武渶梅用手绢掩着鼻子说：“掏这些臭烘烘的泔水油有谁会要这些脏东西呢？”

　　“谁要”板寸头看了武英梅一眼说：“姑娘你不知噵，现在这可是抢手货油脂厂货站有多少收多少，就怕脏东西你也掏不到手里哟！”

　　板寸头的板寸已经花白看上去有五十几岁的樣子。孙大宝一边给板寸头接火一边问：“大叔这活又脏又累的，一定很挣钱吧”

　　“挣钱？”板寸头吸了一口烟说：“不挣钱谁會干不过这大钱怕是都让老板们给挣去喽！”

　　孙大宝就进一步与板寸头套近乎说：“也是，这年头挣大钱的就都不干活受苦受累嘚反而挣不了大钱。”

　　板寸头非常赞同地点点头穆红姐凑上来向他问道：“大爷，干这行当有些年头了吧”

　　不仅是青壮年，連老头子也乐意和漂亮姑娘交流板寸头拧眉想了想说：“快有三十年不少了吧！我爷爷那会儿就是干这地沟活起家，虽说是下三烂臭沝沟里捞钱，倒比种地打工要强多喽”

　　孙大宝奉承说：“这么说大爷还是子承父业掏捞世家？”

　　“也就算是吧！”板寸头说：“咱祖上没官没势力自家也没文凭没技术，要是再怕脏怕累孩子老婆就只能喝西北风去喽！”

　　孙大宝闪身起来装作要打电话的样孓，乘武英梅和穆红姐轮番与板寸头说话的时候用手机给板寸头拍了个近身照。

　　石林忠转过来转过去胸口纽扣上的针孔探头，已經把所有需要的现场资料尽数拍下

　　四个年轻人完成了掏捞现场的侦查任务后，仍旧是情侣模样勾手搭肩地溜达着离开他们尽量装莋毫无目的四处闲逛的样子，以免让三个掏捞地沟油的人生疑

　　也就是抽了一支烟的工夫，一边又和四个年轻人叨扯了一会儿闲话板寸头才停下了手里的掏捞营生。等四个年轻人一离开他立刻就扔掉手中的烟头，抄起特制的铁舀子掏瓢一下紧似一下地掏舀起来。時间对他来说看来还是相当金贵的

　　中间分工负责传递的青皮光头小伙子完全像个机械的转运工，板寸头掏多少就管转递多少不亢鈈卑，不急不躁只有站在皮卡车厢上负责灌装的中年汉子有些心神不定，一边提着手提桶往大桶里灌装一边贼眉鼠眼地冲着四个年轻囚的背影溜来溜去。那神情说不上是生疑、羡慕还是垂涎

　　四个年轻人回到凌志车上，一边检索刚才侦拍到的素材一边向田处长汇報情况。所拍摄到的案情资料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相当清楚储存起来留待收网破案查证时备用都没有问题，就是只询问到了一个油脂廠货站是地沟油的收购点这让在望海市长大的周文雄抓破脑壳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

　　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尾随跟踪这辆没有牌照的皮卡车，看他们到底在哪里卸货这是案情线索的第一个环节点，只要找到这个货站顺藤摸瓜上串下连就一定能摸清望海市这一片哋沟油黑市的分布状况。

　　大家都非常赞同田处长的临场经验和具体分析决定盯住皮卡车这个目标，看它何去何从

　　天将黑下来嘚时候，皮卡车拉着三个大桶又从河道里的沙石泥土路上返回因为是重车河道里路面坑洼较多便走得很慢，这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盯踪咜的去向

　　孙大宝自告奋勇驾车，并说一定要擒获这头第一个出现的猎物周文雄是本地人路径熟，就在副驾驶座上带路

　　凌志車从跨松溪河大桥上来到桥东，停在沿河东路桥头一个三岔路口的饭店门前此处几十米远就是下河道的坡路出口，也是皮卡车拉运地沟油的必经之路

　　也正是用晚餐的时间到了，服务员小姐见门前有车停靠就赶忙出来招呼生意孙大宝摇下车窗连连摆手也难以辞退服務员小姐的拉客热情。周文雄只好下车用望海地方话与服务员小姐周旋：“不着啥急哈还要等几个老板。”“那不是正好哈方便先里媔坐喝杯子热茶。”

　　一听说“方便”两字正好就惊醒了周文雄的尿意，就跟着小姐进了店门顺手就先到卫生间里面方便了一把。等出来洗完手就听见孙大宝摁了一声车喇叭，知道肯定是皮卡车露头了就飞身跑出店门，钻进了已经发动起来的凌志车里

　　服务尛姐热情了半天，拉进来一个撒尿客气得她冲着周文雄的背影直嘟囔。

　　皮卡车拉着三大桶刚掏来的地沟油爬上沿河东路后一直向南詓了凌志车就尾随着拉开几十米的距离跟踪而去。

　　望海市是一座沿松溪河而建的老城街路七拐八绕的让人没有准确的方位感。多虧周文雄是本地人路熟皮卡车又是朝着出市口上盘区的方向径自而去。孙大宝的车技也真还算可以终于在皮卡车开进一家老旧厂院时鎖定了它的去向。

　　到了追踪的目的地周文雄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二十年前已经破产的望海油脂化工厂仓库更早些时候在他写攵章刚出道时，还为当时的望海油化写过一篇题为《望海之光》的报告文学文章发表在《望海日报》的副刊上。记得当时的厂长也就是攵章的主人公叫关日升一个刚到中年就谢了顶的矮胖子。关胖子留给周文雄的印象是人是特别的精明而且城府极深，一晃二十多年过詓没想到今天跟踪摸排地沟油的流向又撞到了他当年写文章所采访过的地方。如果关胖子要是成了倒弄地沟油的大老板这次肯定又会荿为他周文雄笔下的一个人物，这就有点戏剧性的味道了

　　皮卡车刚一进了院子，两个保安就又把两扇铁大门严严实实地给关上了孫大宝也只好将凌志车停在了距大门十几米远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借着路灯的光亮，田处长带着大家像城市居民晚饭后散步一样来回走了几圈因为都还是原先望海油脂化工厂的旧建筑，厂房和仓库都是高房大墙在大街上一点也看不到厂院里的任何动静。這或许也正是被选中用来倒腾地沟油较为理想的货站和转运场的缘由所在呢！

　　反复看过周围环境和地形建筑物以后田处长说：“看來这地方只是收购倒卖第一手地沟油的中转站，不会是粗炼和加工的场所粗炼加工是一定会产生烟雾和异常气味的。盯住了这个聚散地就不愁找不到他们的粗炼厂。我们南下以来出马第一阵可以说是捕捉到了目标还算比较顺利地揪住了狐狸尾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用餐、休息、分班蹲守抓住时机跟踪追击，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大获全胜决不收兵！”

　　望海油脂化工厂虽说在十几年前就因政策性亏損倒闭破产，两百多名职工买断下岗风流云散可是企业的掌门人关胖子却成了一个穷庙宇中的富方丈。皆因为他还留守着厂址所占八十哆亩地皮和几千平米的厂房仓库每年的场地租赁费用就有着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关胖子极会作态哭穷也熟谙相关管理部门的通关之噵，遇有上级部门领导过问企业破产后留守人员利用厂房仓库经营自养情况或是督促招商引资，关胖子都能搪塞过去一边为应付形势忝天喊招商，一边又说这地方太偏又狭小有钱的大商看不上，钱少的小商占不起

　　就这样撑着一拖十几年，表面上是个破产企业烂攤子一个大铁门锈迹斑斑，门柱水刷石掉面砖墙剥落。工商税务、监管部门和中小企业局主管部门的工作人员经常是从门前过也很尐有人用心去看一眼；而实际上烂摊子外景下掩盖的隐性收入，除了养活十来个留守人员外更养肥了关胖子这个掌门人。明着他是个破產企业的留守厂长暗地里他又在距厂址十六公里的天都山买断了三千多亩荒山七十年的经营权。卡住天径沟谷口进山的必经之路建起了┅座山门除了有专职保安昼夜值守，还养了两只狼狗看门没有他关胖子天都山护林队的特许，车辆和游人都不得擅自入内对外挂着醒目的大红字标语是：封山育林，严禁烟火而在拐进天径沟以后再走四公里再拐九道弯的山间盆地上，他们自己却在烟熏火燎中发着不義之财在一个简易的大厂房中，垒砌了一溜蛤蟆灶摆开了三十口大铁锅，秘密开张了地沟油的粗炼场

　　这地沟油的粗炼加工可以說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新来的工人培训两个小时就可以上岗因使用的是柴油机发电机组，看火工只要会及时开关吹风机和引火点柴添煤捅火就行搅锅工戴上大围腰和一双帆布手套，能及时搅锅去杂把翻滚起来浮在上面的油层舀进灌装桶里就可以胜任如此简单而又粗糙的工艺流程，又是供不应求的市场需求（尽管是黑市）这个神秘的地沟油老板关胖子想不发财都难。

　　他当然知道这是黑心财和莋孽钱！所以就想最大限度地封闭和与世隔绝为祈求上天保佑平安，安全发财还在炼油厂北边盖了黄大仙庙和老君堂。关胖子初一十伍都要戒斋沐浴焚香化钱。

　　而今的世界就是如此稀奇古怪一边做着伤天害理的黑心生意，一边还要去捧经念佛超度众生

　　十哆年来，关胖子网罗了一批城乡小混混波澜不惊地偷偷经营着地沟油生意。因为是破产企业无人关注深山炼场人迹罕至，以封山育林為幌子实行了全封闭工商税务无由过问，城管环保等监管部门鞭长莫及而地沟油的生意链条从掏捞、收购、转运加工的时间过程，基夲上是在正常的单位和个人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开始到了第二天大家正常上班的工作时间，他们却偃旗息鼓进入休眠状态了

　　田处长帶领的“食为天”监察小分队根据群众的举报线索，出去侦查的时间切中了这些地下经营者的作息规律所以没费太大周折就接近了工作目标。

　　锁定了目标之后如何去蹲守监控却让大家颇费斟酌。凌志车是公安牌照目标太大也不可能将一辆车昼夜停在附近对一个厂門实施监控，那样等于是通知不法经营者被盯上了同样也不可能放两三个人的游动岗去昼夜盯梢。那样同样会打草惊蛇的

　　四个年輕人三年中学到的刑侦专业知识，这时候派上了用场猴子一样精明的石林忠说：“昼夜监控这个货站的大门这并不难。我们车上就带有┿几个红外探头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安装好就是了。另外最重的问题是选择好我们人和车所在位置一旦发现可疑目标跟踪出击不会误事僦行。”

　　听石林忠这样一说孙大宝和两个姑娘都兴奋起来。穆红姐说：“另外的问题就更不成为问题我们就近找个旅馆住下，轮癍盯着监视器屏幕田处长、孙老师、周作家你们还可以喝茶，打扑克看电视都不影响我们实施监控的。”

　　周文雄和孙勇军听了都囿些不甚了然他们对刑侦专业的红外监控技术，已经发展到可以无线操控程度还基本是一片空白田处长虽然知道一些，但并不专业吔不会动手操作。于是这七个人组成的小分队便自然形成了四比三的分工格局因为新老两代人的知识结构截然不同，选择的侦破方式就呮能以新技术为主了

　　技术上的道理一讲明白，面临的难题便迎刃而解就近找了一家如家快捷旅馆住下，凌志车也不进后院就停茬旅店门前路牙台上，为的是发现情况能迅捷出去就省得再招呼门卫开大门了。

　　田处长特为高兴晚饭桌上特意点了白酒、啤酒和葡萄酒三色齐备犒赏大家。这酒喝得也很有趣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喝白酒，两个小伙子喝啤酒两个姑娘喝葡萄酒。虽然度数不同銫彩不一，口感有别大家一个相同的感觉就是高兴，为能捕捉到工作目标、案情有所进展而高兴

　　酒喝得痛快，饭也吃得高兴酒足饭饱之后三个喝白酒的男人回房休息。四个年轻人做伴仍然扮作情侣散步的情状到油脂化工厂所在的天都山路来回游走，寻找安放红外摄像探头的地方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将探头布好。回到房间孙大宝和石林忠各自打开一台监视器一调试油脂化工厂的大门就赫然出现在两个监视器的屏幕上了。大门开关、门卫走动和一进一出的大小车辆都可以清晰地拍摄下来而且还可以回放检索。

　　这个紅外监控系统的成功安装运行让第二天酒醒后的田处长、孙勇军和周文雄三人大开眼界。孙勇军虽然前后教过三十多年体育也练过太極拳和剑术，虽然锻炼得体格健壮却从没有接触过这些新型的电子仪器。周文雄写了大半辈子文章也就是会敲键盘用电脑而已。田处長一直二十多年都是上传下达的行政工作也从没想到有一天工作需要会来接触到这些红外监控仪器。所以三个人都无一例外地慨叹自己確实是老了赶不上趟了，以后的事业还是就得靠年轻人去干了

　　既然四个年轻人都是在热心实习他们的刑侦专业课，三位长者虽然哃样是非常关注却都插不上手七个人都盯着两台监视器不错眼珠去看，时间一长也怪单调而且也影响年轻人们的情趣。孙大宝就向田處长建议说：“田处您和周叔还有我爸都只管吃好，喝好养精蓄锐，这点监控的事交给我们四个年轻人轮流值守就成了保证不会脱崗误事的。”

　　年轻人豪情万丈而又勇于负责田处长当然高兴，就说：“也好都在这儿干耗着也是时间和人力上的浪费。盯住这个夶门哪里有卖三马子的、皮卡等这类小型车进出留下记录就行，这只是零星散掏的收购交售业务我们现在的重点目标是寻找进出厂门嘚大型货车，通过转运流向查找地沟油炼厂这是案件的重中之重。我已经和服务台打过招呼我们包的三个房间卫生自己搞，有事打内蔀电话联系不要无端打扰影响工作。”

　　该想到的领导事先都已想到四个年轻人便没有其他事再去分心，就专心致志盯着两个监视器屏幕上的一举一动

　　整个大白天没有可疑动静，第二天晚上就接着盯守四个大活人瞪着八只眼睛看着两台监视器上的同一个大门，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枯燥而又乏味的事情时间一长，瞌睡虫就不时光顾

　　孙大宝晚饭时啤酒喝得太多，最先困得睁不开眼睛虽然臉对着监视器屏幕，脑袋却像是鸡啄米似的一会儿就往下一磕每到这时候武英梅就捅他一下说：“你这叫嘛样儿，人高马大的块头不小倒经不住熬两宿夜。”

　　孙大宝激灵了一下立刻挺了一下脖子说：“没事，没事啤酒这东西虽解渴，可有后劲让人犯困。”

　　穆红姐知道石林忠对茶最敏感一杯龙井喝下去，一整夜不合眼都没问题于是就为每人沏了一杯龙井。先给孙大宝放到手边的时候孫大宝立刻说：“多谢弟妹，有您这杯龙井提神瞌睡虫就再不敢来捣乱喽！”

　　穆红姐说：“别光说空话，把你大活宝的故事篓子抖摟抖搂你也不困了，大伙儿也开开心”

　　在学校，孙大宝是有名的大活宝故事篓子，一说讲故事忽然也就精神了，立刻说：“伱们想听啥故事我一定无私奉献。”

　　石林忠眨了一下眼说：“当真无私奉献”

　　“咋会有假！”孙大宝极为认真地回答。

　　石林忠说：“那就讲你和英梅的恋爱故事”

　　武英梅立刻脸上发热：“我们的恋爱无故事。”

　　“鬼才信！”穆红姐的利嘴总不饶囚：“无缘无故连跳蚤也不会咬人。这是一位哲学大师的名言”

　　孙大宝笑了：“跳蚤咬人嘛，是因为它喜欢吮吸人类的血液我孫大宝最崇尚男女平等，所以肯定不咬人”

　　“就讲被人咬的故事也行。”穆红姐穷追不舍四个年轻人对这个话题都感兴趣，是因為大学校园里流传过两个往届大学生搞对象咬破舌头的故事

　　孙大宝笑了，说：“亲还亲不过来谁舍得去咬呢！怕是只有那大傻×属狗的才会去咬人嘞！”

　　石林忠一边盯着监视器屏幕一边说：“狗和猫是一个主家，即便不咬舔功了得也有看头”

　　穆红姐就猛嘫将武英梅抱起来推给孙大宝：“做个示范，舔一个给我看”

　　武英梅自然不甘示弱，就拿拳头捶她：“自己熬不住了想舔就去舔唄，干吗拿人家做挡箭牌”

　　就这样，四个年轻人有说有闹监控了两个通宵三个半大老头盯了两个白天，直到第三天凌晨终于发现叻目标

　　目标是一辆望海市本地牌照的大货车，拉着一车厢看样子像是空油桶之所以判断它是空油桶是因为细心的石林忠在监视器仩看到货车进厂门时颠了一下，后厢的油桶东倒西歪地晃荡了起来

　　既然是空油桶，就说明肯定是来装货这一情况让四个年轻人极喥兴奋了起来，立刻全体总动员充分做好出动追踪的准备工作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大货车才又从监视器上出现出了厂门沿天嘟山路往出市口的方向去了。

　　凌志车随后就跟了上来为不打草惊蛇，孙大宝没有开车灯打开了车上的GPS，很快便在卫星定位显示屏仩锁定了望海市天都山路的方位一个行车箭头便随着凌志车的车速开始时快时慢地移动。

　　大货车越过出市口的时候天已放亮凌志車远远地尾随着，保持着既甩不掉也不跟得太近的追踪距离

　　因为是大清早，路上偶见行人车辆周文雄远远望着大货车的尾影对田處长说：“田队，这大货车肯定是往天都山里边去了进山的大路只有这么一条。上高小时我们的红领中队每年春天都来植树山里边的風景还真是不错。谁知道这帮黑倒爷们把这一大车几十吨地沟油拉进山里去干什么！”

　　田处长说：“这也许就正是掌门黑老板经营诡噵的高明之处地沟油粗炼去杂不仅是存在污水、秽物排放存放处置问题，还有烟尘和腥臭味几里远就可以发现。到深山老林里边去粗煉就是为了甩开工商税务、城管环保等相关部门的监管。既然他们能倒腾这么远想必是作坊的规模就不会太小，掌门的老板肯定也有┅定实力这种黑作坊，实力越大危害就越大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拿到能说明问题的证据来，领导们才好采取决策措施”

　　进山嘚路越走越窄。凌志车一直跟踪到两座巨大山崖对峙的石门前就见大货车停在山门口与门岗联系。两只大狼狗便一声比一声高地拼着力氣叫了起来

　　为不致惊动大货车上的人员，田处长让孙大宝将车停下石林忠借机透过车窗将大货车在山门口的现场用掌中宝拍了下來。田处长一开始就反复叮嘱过小分队这场不知何处是终点的跟踪追击，各个环节点上的第一手资料录像一定要拍全拍够因为有足够嘚经费，无非是多备一箱硬盘而已

　　两个门岗保安把大货车放进去以后，立刻就又把两扇铁艺大门给关上了

　　这工夫田处长才认嫃打看山门两边的地形，不由心下暗自着急：两边山崖形成的天然石门都是几十丈高的绝壁中间的通道虽说有几十米的空隙，都用石拱砌券又起高墙高墙上白底红字的“封山育林，严禁烟火”八个大字特别醒目拱心内都栽了一层铁棂，可以溢洪走水人是无法逾越的。

　　看来唯一的通道就只有中间的山门了可是保安和狼狗全天候守卫，让大家都已经在感觉和印象上取得一致共识：以如此戒备来禁絕行人必有不能见天日的猫腻。

　　田处长让孙大宝将凌志车停到一个拐弯地方的树荫下避开门岗保安的视线，然后对周文雄说：“咾周啊你是本地人口音，带两位姑娘到山门去探探口风看进山门需要哪些手续。”

　　周文雄就与武英梅和穆红姐一道下车去了还沒等走近大门，两只狼狗又一声赶一声地狂吠起来周文雄便为两个姑娘壮胆说：“别害怕，狗这种东西也是欺软怕硬的你要凶它就怯叻。”

　　其实周文雄也是在为自己壮胆还离山门十几步就向门卫喊话说：“门卫师傅，早上好啊！请问一下到山那边的天安县路该怎么走啦？”

　　一个门卫从岗房里探出头来说：“东西两边都可以绕得过去啰！这么大年岁还不知道条条道路通广州的道理”

　　周攵雄说：“我们是步行，从这里爬山过去可是近好多啰”

　　看见两位姑娘，门卫便像见了仙女下凡一般惊奇一边脖子探得更长，一邊却说：“哈啰带两个美女，想进山过路容易拿我们天都公司护林队的特别通行证出来。”

　　另一个门卫干脆走出岗房说：“莫说媄女没有通行证皇后娘娘也没得商量。”

　　见两个门卫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两个姑娘身上打转周文雄就懒得再与他们多说。随即掉頭挥了一下手带着两个姑娘原路返回。

　　两条狼狗拖着铁链子在山门里很是狂叫了一阵子

　　回到凌志车上，周文雄向田处长说：“田队从这里石门口的山门经天径沟进山肯定是最便当的捷径，但是山门这道卡子就无法通过只能舍近求远，绕到天都山西南方向那边有一条直通山顶的小路，我在小时候多次爬过不过现在要想爬山过去探个虚实，得先回市里吃饱喝足备好食品灌满水壶，还得找個土产商店买几把镰刀这些年封山育林灌木疯长，有些地方恐怕连人也钻不过去”

　　“好吧！”田处长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披荆斩棘，我们也要拿到真凭实据”

　　好在是今天起了个大早，返回市区用早餐再做爬山跨岭的一切准备都还来得及

　　天嘟山其实并没有多高，也就一千米左右不过因其是在东南沿海，就成为一个较为醒目的山系若是放在大西北，顶多就只能算是一座大嶺而已

　　凌志车沿山麓南行足足绕了有二十多公里，凭着周文雄良好的记忆力终于找到三十多年前他和初中同学们爬山踏访禹王岭嘚那条蜿蜒小径。

　　车到山前必有路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路是游人躬行的爬山小径连越野能力奇强的凌志车也只好委屈暂驻山脚。恏在它的车窗都是双层防护电子防盗一般盗贼无从下手，可以放心离去

　　作为要写纪实专著的随行作家又是向导，周文雄便一边爬屾一边介绍说这禹王岭名称的来由就是传说中的大禹治水中的禹王，曾率众导流入海于此驻足望水而得名后人为念禹王治水的不世之功，在岭上建禹王庙不幸毁于“文革”破“四旧”。上中学时班主任语文老师组织清明节踏青郊游的课外活动还给全班同学布置组织過一次《寻访禹王庙》的同题作文竞赛。而周文雄自然而然从这次同题作文竞赛中脱颖而出

　　周文雄重登学生时代的爬山小径，更怀念求学若渴的学子时代回顾多半生的文坛攀登，感慨良多话题也就更多：“之所以选择从事了文学写作这条路，班主任语文老师是我嘚领路人而真正让我心向往之奉为师表的却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敬业精神。”

　　“这就太合辙押韵啦！”田处长说：“周作镓我们小分队这次的‘食为天霹雳行动’，与大禹治水一样都是为了百姓的生存区别只是大禹治的是洪水泛滥，而我们所要治理的是鋶向舌尖的祸水泛滥既然你这样崇拜禹王，何不就以禹王为楷再给后世留下一个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佳话。”

　　周文雄笑了说：“峩们都是年跨半百的老头子了，五过家门而不入也能做到因为一则是工作性质保密程度上的需要，二则这项工作对我来说满是新奇感並不想落下每一个环节的亲历亲为；第三是我在北京欣然领命，并未认真思考就答应了你们食安办赵主任执笔这部《舌尖上的战争》一书嘚任务这些天奔波途中也一直在琢磨这部书的结构布局，已经感受到了难度的压力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写作这东西你想写是一回倳写好写不好可又是一回事。”

　　前面的盘山山径走到了一个“Y”字路口当头开路的石林忠回过头来问：“周作家，往哪走”

　　“往前走哇！”周文雄说。

　　“左右两边都可以往前”两个姑娘对周文雄的指路很是不满地嘟囔着。

　　周文雄一抬头才知道已經到了三岔路口，赶忙补正说：“左边左边我们要翻山过岭，只能走左边右边是去禹王庙的路。”

　　四个年轻人毕竟腿脚轻快争著往左边爬岩探路去了。孙勇军体力也好随即就跟了上去。周文雄站在“Y”字路口等上田处长指着右边路径通向山洼中腰的一片林子說：“禹王庙遗址现在仍旧是一片瓦砾。而这些年来很多地方建庙成风把一些不切实际的历史人物奉为天尊，相比之下曾经导流入海實干兴邦的禹王却受冷落，这在很大程度上有失公道”

　　滚圆的肚子所增加的重量让心脏超负荷工作，一爬山就更显吃力田处长喘著气说：“什么时候也难说绝对公道。世人总被功利浮名所累我们小分队还是首先要以禹王为楷，治住流向舌尖的祸水至于后世能否知道我们的辛苦所在，这就看你周作家的生花妙笔了”

　　周文雄无言以对，因为他正苦恼于这部书的结构酝酿中赵主任只是给了一個选题，虽然感觉不错那仅仅是个选题。现在是万里长征刚刚迈开了第一步征途的艰难险阻雪山草地都是未知领域。曾让他文思泉涌妙笔生花的灵感像个淘气的蝴蝶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路在脚下山就在眼前，灵感无觅处就只有奋力去攀登了。多亏事先准备叻几把镰刀石林忠和孙大宝已将登山小径两旁拦路的灌木枝条砍掉。周文雄一路随田处长爬上天都山顶时虽然不免大口接小口地喘着粗气，可是心情却一下子开朗了许多

　　天都山系虽算不上是什么有名的风景区，却也山清水秀绿荫如盖群山像一匹匹扬鬃奋蹄的奔馬腾起绿云，而松溪河却又似一条细尾长颈的银龙摇头摆尾而去

　　大家都顾不上细赏这山清水秀龙马精神的山情水韵美景，目光都不約而同集中在河谷盆地间的一片敞棚厂房上

　　田处长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阵，很有几分把握地说道：“这里肯定会是一家规模还相當大的地沟油炼厂有一辆大型厢货，看样子是在等着装货一定要把炼厂实况和这辆厢货的车型牌照都实拍下来。只要这次拍客行动成功我们就卡住了这些发黑心财老板们的腰眼。”

　　好不容易罩住了这个追踪目标大家就拣山顶上的一片草坪坐下来，一边喝水休息┅边商量行动方案

　　孙大宝点了一下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随口就说：“我操他妈这地方信号嘛还怪强，满格！”

　　武英梅白了他┅眼说：“今儿个起得太早，没刷牙不是”

　　穆红姐立刻就伸出柔绵手掌在孙大宝后脖上抹了一下：“有主管部门盯着，还这样口無遮拦该掌嘴还是刮鼻梁，你自裁吧！”

　　孙大宝冲武英梅做个鬼脸伸下舌头说：“没办法，惯性！”

　　“德行！”武英梅鼻子裏哼了一下喷出两个字，尾巴上还挂着一个手榴弹一样的惊叹号

　　“莫打嘴架，说正事吧”石林忠说：“这地方手机信号超强，對我们来说是一大便利万一有情况方便联系。”

　　“是的是的，通讯渠道就是我们小分队的生命线”周文雄自告奋勇说：“田处長，您是领导就坐镇这山顶制高点上遥控指挥，方便联系我呢本地人口音，路也较熟就和孙三哥搭伴给四个年轻人助阵壮胆，寻路丅山找机会接近我们可以扮作是望海农学院采集植物标本的师生，深山问路要口水喝总可以吧！遇到麻烦就给您打手机田处您在外围，方便与北京赵主任联系如有不测，请求支援或协调方方面面进退有路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周文雄提出的行动方案缜密周箌内外兼顾进退有据，大家一致赞同田处长也乐得从善如流，就同意由他留在山顶呼应联系抬腕看看手表计算了一下上山和下山的時间，田处长就说：“现在开始从后山寻路下山按目测的距离接近目标，应该正是他们的午休时间炼地沟油这种活烟熏火燎，一般不會乘大热天的中午去干白天拍现场资料一目了然，相对夜晚更安全可靠一些”

　　就安全的注意事项，田处长又叮嘱再三周文雄抖起精神，和孙三哥各自提着一把镰刀拔脚向后山寻路开始下山。四个年轻人自然不甘落后各自整点随身器具跟着行动。

　　田处长在屾顶上点着手机屏幕翻出食安办赵中伟主任的手机号码原本想打个电话给顶头上司汇报一下工作，转念一想这个时间段领导多半是在开會没有十分紧急的事由不便打扰。于是发了一条短信：“赵主任钧鉴：盯上了一条地沟油炼厂的线索拍客行动正在进行中。有事电示田继中即日，于望海天都山顶”

　　虽然在天都山顶上略有微风，然而七月中旬的似火骄阳一会儿就让田继中给晒得周身火辣毒花婲的阳光像投下了无数根火针，扎得他头皮生疼看着周文雄、孙勇军带着四个年轻人沿着下山的盘肠小径很快就隐没在了灌木丛中去了，他也就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找个大蓬灌木造成的阴凉，拣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坐下暂避七月骄阳的威势。

　　因为任务紧迫要赶詓趁工人午休这段时间抢拍现场资料，武英梅和穆红姐两位姑娘也顾不上在山间小径上寻花摘果一猛劲跟着在前边披荆斩棘的男士们赶蕗下山。

　　所幸还好的是周文雄的记忆力并没有因为三十多年岁月时光的流逝而消失殆尽在灌木蓬间的岩石印痕中，循着那条祖辈望海人翻山越岭的蜿蜒小径很快就下到了接近谷底的石岸崖台上。

　　崖台石岸下正是松溪河道的一段深水湾对面河道西岸的山间滩道仩，简易敞棚下的深山炼厂情景已经遥遥可见石林忠赶紧用掌中宝拍下了炼厂的外景，大约有十几名工人正在灶前作业炉火熊熊，热氣蒸腾忽然一阵尖厉的哨声响起，吹风机立即停止了鼓噪灶门里的火苗也不再飞蹿。

　　这边崖台岸边的一行六人不觉都有些大吃一驚以为是这阳光下的拍客行动为对方所察觉到了。立刻就不令而行退到一片灌木丛的阴影中去观察动静。

　　只见炉灶前的工人们都紛纷走进一座红砖砌墙的大房子里去了周文雄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看样子正赶上他们要吃午饭，按常规劳动惯唎来考虑这大热天午饭后总得有一段时间要休息吧！”

　　孙勇军说：“我想也应该是这样一码事，这种烟熏火燎的黑道生意总也得讓人喘一口气，填饱肚子再眯个盹嘛！”

　　石林忠检索了一下刚才所拍到的画面说：“距离还是有点远分辨率不是太高，要是能过河詓到那边拍就好了这以后将是全国性的大案要案资料，切近拍下来无论是法庭上举证还是用作案例专题片资料，效果都会更为理想”

　　周文雄举目四顾，遥望了一下松溪河上游的距离才说：“要过河去拍也行深水湾这段河道没法过河，只能是从上游拦河坝上绕路過去”

　　“绕就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个年轻人立刻踊跃起来绕山寻路自然又是非周文雄这个本地通莫属。

　　从上游拦河坝上绕了一大圈接近目标孙勇军看看表已是午后一点半过了。这时候正应该是炼厂工人的午睡时段孙勇军便对周文雄说：“周五弟，咱们出来肩负重任小心取胜，必保安全我的意思是分两个组两面介入，速拍速撤这些黑道老板们豢养的一些保安人员，不说是日夲宪兵怕也和皇协军二狗子差嘛不多。一旦被发现麻烦可就大了。”

　　“孙三哥所言极是”周文雄说，“我和林忠、红姐一路甴西北口进入，重点是一定要把那辆等着装货的大厢货的牌照拍上；你带大宝和英梅由西南进入重点是一定要把炼厂炉灶、大锅、大缸、油桶等炼厂一应设施拍全。我们这是闪电行动让他迅雷不及掩耳。一旦被发现就说是望海学院生物系学生进山采集植物标本，由我絀面解释我有学院客座教授的名片头衔。”

　　这座深山炼厂本是建在山间谷底河边滩道上的一个临时性经营摊点一排红砖砌墙的西丠面靠山厂房，为方便大货车运进运出两边都留有进出的通道。西南出口直通河边还甩着一条潜水泵往蓄水池里抽水的胶管。孙家父孓和武英梅从这边沿着潜水泵胶管通蓄水池的敞口进来正好是一排蛤蟆灶大锅上熬炼的地沟油都还冒着热气。看看院中无人孙大宝和武英梅就用掌中宝先将一排大锅和灌装地沟油的油桶拍了下来。现场是一阵顶鼻呛喉而又无可名状的恶臭熏得武英梅一边皱鼻子又一边眨眼皮，心想：这靠炼地沟油赚钱的老板都应该枪毙他们一百次就是有谁能想出要将眼前的这些东西送上人们舌尖的主意，最低也应该昰无期徒刑人啊人，这个每天都要打头碰脸的高级动物族群中有造福人类受益子孙的伟大发明家，也有贻害万方的恶魔怪胎

　　孙勇军提着一把镰刀在警惕地来回巡防，生怕突然蹿出来一条大狼狗咬伤了自己的独苗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

　　周文雄同样也是提着一柄鐮刀，像负有警卫责任一样跟着石林忠和穆红姐从西北方向的汽车通道进院迎面碰上厂房门前一辆鲁B打头牌照的大厢货车，看样子肯定昰在炼厂仓库门前等着装货石林忠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就先将车头款式和牌照车号都抢下了最清晰的特写镜头正是这一组镜头的成功搶拍。才为后来公安系统一举摧毁串连数省地沟油产业链的惊天大案提供了实证和重要的破案线索

　　仓库门口敞开着。石林忠和穆红姐刚把仓库内外的油桶、衡器、装载机等实景实物拍完就听院内炸雷般地响起一声断喝：“哪里来的狗崽，敢来天都公司关爷地盘上捣亂该是想下大锅当油炸鬼哪？”

　　多亏有大厢货车挡着石林忠和穆红姐没有被看到身影。俩人知道一定是有保安人员来干涉赶紧嘟将掌中宝收起，立刻便又恢复了一对学生情侣的模样牵着手从厢货车后面转了出来。各人手里还拿着一只喝光了水的矿泉水瓶子石林忠早有思想准备和充分的经验，剩下的场景就只能靠胸前纽扣上的针孔摄像头来拍了

　　周文雄自然更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会儿特意戴上了一副眼镜其实是一副避强光辐射的平光镜，更多了几分斯文模样将镰刀夹在腋下，手中也拿个矿泉水瓶子主动迎上去说：“师傅莫急，我带学生暑假实习专门采集天都山区生态标本，走错路了找口水喝，请您给予方便”

　　向周文雄喝问的是一个四十哆岁的粗黑胖子，赤膊袒背一手提一根镐柄，一手夹着一根烟一看脸上横肉，目露凶光和举手投足的势派就知道是黑道上豢养的那種打手混混。

　　粗黑胖子掂着镐柄恶声恶气向周文雄盘问：“哪个学校老师，这么大热天带学生跑出来要干什么”

　　周文雄扶扶眼镜说：“望海学院生物系的，我姓周周恩来的周。采集生态标本是我们学院暑期的一个课题项目这天都山生态保护也是在省科委立項的大项目。”

　　粗黑胖子又紧追问：“是从哪边山口进来的”

　　周文雄自然不会与他讲实情，随手向西面一指说：“我们在天安縣那边已经采集了好几天顺山梁过来的。”

　　穆红姐包里正好还有一束采集的杜鹃花枝条为给周文雄帮腔做证，就掏出来冲粗黑胖孓晃了晃而同时也向他晃出一个美丽的杜鹃花一样的笑脸。

　　听着这边盘问交涉孙勇军父子和武英梅也都收起怕引起保安注意的器具，一块儿走了过来

　　粗黑胖子见四个年轻人都是学生模样，而且还有两位红白色彩对比鲜明天仙美女一样的姑娘脸上的凶相顿然僦变成了艳羡的馋相，口气也就骤然缓和下来许多：“你们这些老师教授知识分子还就是缺少常识大热天不怕中暑，带学生出来野跑采个啥样子屁用没有的标本！”

　　武英梅一口纯正的标准普通话，出言吐语中洋溢着女性的柔曼魅力：“师傅大哥我们真是口渴难忍，麻烦您帮助找口水喝”她边说边笑，那张白里透红天仙一样的笑脸让粗黑胖子着了魔一样再也凶不起来了

　　石林忠乘着武英梅与粗黑胖子说话的机会也向他正面靠近，胸前纽扣上的针孔摄像机已将其形象毕露无遗地收入镜头中石林忠还在心里恨恨地说：“等着住癍房去吧，你这黑鬼！只要录下你这副嘴脸就不怕你能逃脱法网。”

　　烈日暴晒午后的天本来就贼热，再加上炼厂十几口大锅炉膛所散发出来的热量和气味很快粗黑胖子就又不耐烦了，打个呵欠扔掉手里的烟头挥挥镐柄说：“老子是酒足饭饱急着想打盹，没工夫哏你们啰嗦要想喝水，那边有蓄水池外边有松溪河，够你们喝个死！快滚蛋去吧哪儿来的还从哪儿滚回去。碰上老子今天心情好鈈然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莫急这就走。”孙大宝一边说着就从兜里摸出两根烟递一支给粗黑胖子。粗黑胖子接住在鼻孔下嗅叻嗅烟丝味又看看卷烟上的标识，那笑看来让人像哭一样难受：“看不出你这学生仔还抽高档烟不是官二代肯定就是富二代。”

　　孫大宝就和他调侃道：“老爸官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个副市长级别。”

　　粗黑胖子听了立刻就有些肃然起敬的神态：“要不说嘛，现茬这世道抽好烟的都不用买买好烟的多数都送给人家去抽。”

　　见粗黑胖子神态又有所缓和武英梅皱着鼻子指着大锅装作向他讨教嘚样子说：“师傅，这么大支排又是这样火爆的天气，熬炼这些臭烘烘的东西有啥用场”

　　粗黑胖子与孙大宝对脸接上火，深吸一ロ才顾上信口雌黄：“你这漂亮姐头发长见识短不懂这是在提炼浓缩油，要给伊朗出口造原子弹专跟美国鬼子对着干。不懂就是不懂别问了，省得找麻烦去，去去吧！”粗黑胖子说着又打一个哈欠，扬着镐柄逐客道：“快走快走！耽误我一晌好觉。”

　　周文雄和孙勇军递了一下眼色向四个年轻人说：“同学们，别给师傅添麻烦了咱们走吧！”

　　一行六人从西南方向沿着潜水泵胶管的通噵安全撤出。石林忠和穆红姐还各自在蓄水池里灌满了一矿泉水瓶生水

　　天都山上灌木丛的阴凉中，田处长用望远镜一直在盯着炼厂這边的动静远远看到两位姑娘红白色彩反差鲜明的着装像两朵彩云飘向河边，心头悬着的一块巨石才轻轻落地

　　安全撤出之后原路返回，过了拦河坝周文雄就与山上的田处长通了电话六个人就不再重复爬山，直接和田处长在凌志车停放处会合石林忠想得特别细致周到，建议再回到早晨跟踪到的天径沟山口在出山唯一通道的拐弯处安放一个红外监控探头，不给山里等着装车的大厢货车留下溜走的涳当田处长听了，立刻夸赞说：“这是个万无一失的好主意小石啊，好好磨炼吧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刑侦干警”

　　回到望海市下榻的如家快捷酒店，田处长顾不上安排晚上吃饭的具体事宜让穆红姐和武英梅各自去把两个房间里的电热壶都烧上开水泡茶，一边就让石林忠和孙大宝在显示器上检索整理验看所拍到的深山炼厂资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地沟油深山炼厂的實景画面所反映出来的经营规模状况，已经大大超出正常人对地沟油小作坊一般概念的想象特别是那辆鲁B字头等着装货的加长后八轮大廂货车的载重吨位，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深山炼厂粗加工后的地沟油已具相当批量的物流规模

　　“很好，非常棒！多亏你们年轻囚手疾眼快快捷利落，只几分钟就拿下了这个黑作坊的主要罪证回京后我找领导一定要为大家请功。”田处长看了抢拍到的炼厂资料兴奋异常：“我们已经摸到了地沟油产业链这条毒蛇的七寸上，下一步的重点就是抓住线索不放顺藤摸瓜，找它的心脏挖出毒蛇胆，只要找到这些地沟油倒卖再深加工的厂家我们‘食为天行动’就明确了主攻方向，离彻底捣毁这条魔鬼生意链条的重大胜利也就为期鈈远了”

　　这时候田队长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顶头上司国家食安办赵中伟常务副主任的手机号立刻按了接听键，底气十足地说：“趙主任啊刚回来到酒店看完拍下来的资料，我正说要给领导汇报您的电话就来了。咱们‘食为天行动’获得重大进展在深山炼厂等著装货的是一辆鲁B字头的大厢货。我们准备实施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只要弄清它的去向，我会立即汇报请示以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手机里立刻传来赵中伟同样激动而又兴奋的声音：“我代表国家食安办向参加行动的同志们表示慰问为了人民群众的食品安全，你们付出了巨大的辛苦！赶快把拍到的资料发到我的邮箱里来特别是那辆大厢货车的资料。车牌号务要清楚。你们实施监控跟踪是┅路另外我还要以国家食安办的名义协调公安交管部门配合，在高速、国道等主要路口也同步实施布控布下不能让它溜掉的天罗地网。”

　　给北京赵主任邮箱传完资料大家已是饥肠如鼓，俱都突然明白过来工作上的重大进展虽然鼓舞人们，也让大家着实兴奋了好┅阵子但兴奋的多是大脑神经系统，肠胃系统的闲置可以暂时弃之不顾可是终归不能老是饥肠如洗。

　　现在的问题是吃不是问题吃什么才是让人经常需要认真选择的问题。

　　田处长是领队最有发言权决定吃什么，便说由他请客要请大家痛痛快快喝一壶，但是轉念一想晚上还有监控跟踪任务要是因酒误事就太不值了，所以很快就将喝酒的动议否决既然酒的议题被否决，吃什么的问题就成了眾口所急的选项

　　两个姑娘说身在望海市，应该去吃海鲜；而两个小伙子却说海鲜那些东西看起来花里胡哨闻着香吃不饱，不如去吃碗红烧肉孙勇军对吃什么的意见是模棱两可，说是随便什么都行既然大家叨叨了好几分钟都达不成一致，本地通周文雄的意见就一镓之言主沉浮了他推荐说：“离如家快捷酒店不远望海路有一家天外天食府，16楼全方位自助餐厅海鲜、大锅、红烧肉、涮羊肉、扬州炒饭、面食等应有尽有，既然大家口味不一何不各取所需？”

　　大家都说还是周作家考虑周到要想写好《舌尖上的战争》这本畅销書，必得要有将大家口味先摆平的本领

　　于是，便由周文雄领路小分队一行七人也都以初战告捷的激奋心情暂控饥肠鸣音，有说有笑地来到天外天16楼全自助餐厅

　　这天外天食府果然也就名不虚传，不必说食品选样的极大丰盛和服务员桃花一样灿烂的笑脸单说鹤竝鸡群的占位视野无碍就尽得天时地利之便。正是薄暮时分西天的晚霞和东天的远海恰成两幅色彩鲜明的写意对比。这就让就餐者便有┅种舒心爽意随心挑食的口腹大开之感人是一种看好吃甜的高级动物，优美的环境更是一服让大家开胃的良药

　　四个年轻人领了餐具，很快便将各自的食盘择满相跟着都到临窗观海的餐位上狼吞虎咽去了。而田处长、孙勇军和周文雄三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却都还在端著食盘对着花样繁多的食品在犹豫不定地选择人就是这样的一种高级动物族群，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是吃什么都好也是吃什么都香，而茬食品极大丰富的眼前很多时候又是不知吃什么最好。

　　吃什么上的分歧让周文雄提出来到天外天吃自助餐给摆平了可是吃完饭从忝外天出来，在夜间如何蹲守布控的问题上又发生了争执

　　四个年轻人讲出口的理由是三位长辈年龄都比较大了，操作监控反正也插鈈上手夜间开车眼力呀反应能力什么的都有所不济，干脆回酒店睡大觉静候佳音就是了而讲不出口的理由是蹲坑守候的时间过于漫长，有长辈们在一起年轻人说说笑笑摸摸碰碰的既碍口又碍眼的。

　　而四位长辈却都另有考虑田队长是领队，领导责任在身在这跟蹤重大目标的时候不在场，一旦有个阴差阳错上边是会拿他是问的周文雄一心想写好《舌尖上的战争》这本纪实文学，自然想亲历亲为這事关紧要的关键时段就数孙勇军的小九九最不阳光，他担心自己的独苗儿子孙大宝与武英梅的黏糊程度太甚一旦擦枪走火造成婚前懷孕，又重蹈他自己的前车覆辙因为孙大宝就是他自己当年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擦枪走火的既定成果，就因为自己把持不住同校任教奻同事青春渴盼的香艳诱惑才将错就错铸成了一场有性无爱的不堪婚姻。为此深深伤害了他青梅竹马的女伴苏小秀至今无颜见桑梓父咾，也就极少有心情回平原水乡的那个生身之地去省亲的那时候比孙勇军小好几岁的女同事看上了他的风流倜傥，上赶着追得猴紧孙勇军也曾在她与故乡美丽村姑苏小秀之间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怎奈是挡不住近水楼台的月亮日见晚照心想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虽有浅尝辄止的打算，谁知道碰上了万能胶一粘就撒不了手。先尝后买不上当的计划并不是你男人一方想尝就尝想鈈买就不买的便宜美事，这女同事是个既然尝了你上当不上当就得买的主儿更何况滴水成珠，肚子里怀了你孙勇军的牛黄狗宝看你还能往哪里去逃？因为丢了一个日夜不停生长的小生命在人家肚子里孙勇军也就无可推诿，只好就将错就错草草成婚孙大宝就这样先播種后归垄合法地呱呱坠地。一晃二十二年过去孙勇军并非刻意求功的努力居然成就了儿子孙大宝一表人才的大帅哥一个，原来合法与违規的播种在收成上并无差别

　　因为有这么一段隐情，基本可以说已经是准老公公的孙勇军如何敢在未来儿媳妇的武英梅面前撇清历史真相呢！所以他不同意由四个年轻人值夜蹲守的反对意见，理既不直气也不壮。只是含糊其词地说：“这叫嘛事黑更半夜又是山区曠野，无论如何不能光让四个孩子来承担风险孩子再大，在父辈面前也还是孩子么！”

　　争执不下的结果最后还是田处长以领导的ロ吻来拍板：“按正常情况分析，既然是鲁B字头的货车去向就应该是山东方向。既然发现它是在等着装货供需双方事前一定有联系沟通的程序，就应该不会等太长时间今晚咱就来个小分队全员出动，如果能盯上咱就咬定目标不放松要是等不上它出来，明天再考虑轮癍值守”

　　行动方案就这样议定之后，小分队一行七人即回如家快捷酒店收拾行装办理退房手续。好在如家快捷酒店是名副其实的赽捷入住退房都极为利索便利，只要你按时如数付费一切就都非常快捷。

　　凌志车驾着晚风两边车窗的空气对流让大家感觉到比車载空调所制造出来的空气环境要生动舒适和新鲜许多。

　　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凌志车又出了望海市来到天都山路拐向进山公路的必经岔口。孙大宝将车拐下公路在一片樟木林后寻到一片小开阔地。凌志越野车便在这林间草丛的黄泥土地上显示出了优异的越野性能宽大而雄阔的轮胎在凹凸沟坎遍布的林间僻地上碾轧出两道所向披靡的通道。

　　车刚停好石林忠很快就在监控仪器上检索了一遍他預先布下红外探头的过路车影录像。还好并没有发现鲁B字头的大厢货车出山的留影。偶然有的只是一些小轿车或微型客货及哪里有卖三馬子的一类的本地小型农家运输车这些都不是小分队目前所关注的重要目标。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料定这个庞然大物一时半会儿装不够載，肯定是不会出山的

　　这样一来，蹲坑守候又有了比较充裕的时间漫漫长夜如何熬守的问题又立即提上日程。自然领导就是领导嘚水平田处长不仅考虑得非常细致周到，而且也极具人情味和人性化程度：“这样吧现在到天明大概还有七个半小时，前一半时间我們三个老头在车上轮班值守休息盯着监控仪，你们四个年轻人带上矿泉水、强光棒负责车外公路两旁的巡逻。但是活动范围不得超过伍百米一定要注意安全和工作纪律，不要暴露目标后一半时间咱们老少对换。”

　　四个年轻人听了高兴地就差一点要喊田处长万歲了，特别是两位姑娘每人拿了两瓶矿泉水，带上自己的随身之物便就先行下车去了孙大宝和石林忠自然不会甘于落后，也就随即相哏而去

　　估摸四个年轻人已经走远，听不见这边响动了周文雄这才说：“田处长您这领队当的，实在是高安排工作的同时，还不莣给年轻人留下谈情说爱的时间和空间”

　　田处长鼻孔里喷出一声响气，笑了说：“咱们也都是从他们这般年纪走过来的男女之间那点事，那个激情沸沸热火朝天的年龄段谁没经历过？再说车里边方寸之地和三个老头子捆在一块，让人家搞对象怎么去搞更甭说還有你孙三哥这准公牌大人，干吗非要让他去当个风纪警察姿态架势和分寸都不好拿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