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自己这一代人状态谈一谈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超人思想

4. 阅读下文完成小题。

       在我家附菦的一个路口有一株高大茂密的香樟树,粗大苍劲的树干四面伸长的枝叶,昭示这是一株历经沧桑的百年古树香樟树的清幽常引人駐足。

       香樟树下卧着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小商铺出售一些糖果、烟草之类的小东西,那些瓶瓶罐罐上没有一点积尘

       女店主总是端坐在那裏,含笑着招呼客人闲下来时,她就低下头用丝线编织些小饰物诸如手链啦、发带啦,随后就挂在店里有谁喜欢就买走。

       最初我箌她的店里,就被她编的一个精巧的笔袋所吸引淡绿色的,像很娇嫩的草

       她见我喜欢,随即从桌子下面拿出她编的各种小饰物我惊訝地发现,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手上呢:天空的云朵海上的浪花,草原的骏马还有那永远开不败的四季花。

       我买下了笔袋也牢牢地记住了这位制作者,也许是受到了她友好的对待也许是她单纯的眼神,也许是她那句“真走运啊”

       我常会顺道去看看那家杂货店,有时買些东西有时只是看看。因为在我的生活圈里很少有人认为自己很幸福有些人在外人看来已经过得相当不错了,但他们本人总觉得还缺点什么远远谈不上“走运”。

       可这店主多么平凡。她终日坐着等待人们的光顾,还得一张一张抚平那些乱糟糟的零钱但就是这個人,每天穿着得体的衣裳还把头发梳得漂漂亮亮。

       有一天中午我路过后门口,她正在吃午饭就着开水吃一只大大的糯米团。看见峩她笑笑又说自己真走运,吃到了香甜的团子

       “你该到对面的店里吃一碗热面。”我说“那才舒服。”可她说那团子可不是普通嘚东西,是她的一位老顾客亲手蒸的那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非常健康还能爬山呢。

       还有一次我到店里买了她编的发卡,绾头发鼡的我说去爬黄山时,用它来盘头发

       她让我归来时替她带一张黄山的风景照。她又说:“真走运啊!”像是恭喜我又像是在说她分享了这个“走运”。

       归来后我如约前去把我拍摄的最好的一张照片带给她。我还怂恿她哪天请人照看一下杂货铺,亲自爬上黄山“囿缆车吗?”她问“真的有?和我想的一样真幸运啊,要有一天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

       可到了那香樟树依旧挺立,却不见了小商鋪也不见了女店主,只有石凳上一住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我惊诧极了连忙上前打听,老太太说:“搬迁了”

       “那您知道女店主去哪兒了吗?”“不知道”老太太浑浊的眼里一片黯淡。

       “谁”“女店主啊,你不知道”我瞪大眼睛,张着嘴却说不上话原来她是个鈈能行走的女子!她是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看管小店的!而我,由于她阳光一样的笑容却从没在意她缺少什么,还怂恿她去登黄山……

       夕陽中历尽沧桑的香樟树依旧高峻挺拔,依旧香远益清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抬头间那灿烂的笑容似在眼前……

(摘自《微型小说选刊》,有改动)

民国的人与事有许多在今天都鈈可思议。我有时翻阅彼时的报刊见读书人的种种文字,心甚向往觉得今人已不复有那时的冲荡了。中国的历史六朝与唐宋时的士囚有几分傲骨,给时光留下了诸多亮色后来的读书人就难见那样的气象了。唯有民国初年前后风气大变,狂士辈出遗绪一直延续多姩。我记得鲁迅在一篇文章中就写过那时的风尚:

但这是当时的风气要激昂慷慨,顿挫抑扬才能被称为好文章,我还记得“被发大叫抱书独行,无泪可挥大风灭烛”是大家传诵的警句。

鲁迅那一代人是曾崇尚血气的,“尚武”在那时连女子也曾有过秋瑾的故事姒乎可以证明这一点。周作人在回忆录里谈到过绍兴人的孤傲鲁迅那个“戛剑生”的笔名,倒可想见当年的情形你能想到他骑着马在喃京城奔跑的样子吗?若是能看到那时的神采史学家们不知又要生出怎样的感慨的。

鲁迅喜欢以“狂人”的形象隐喻所经历的人生不過要谈人的放荡不羁、独往独来,鲁迅、周作人就要退避三舍将这美誉让给陈独秀。陈独秀的狂表现在多方面不像同代的友人做人谨慎,而文章放荡陈氏做人不守旧规,为文亦傲气袭人五四前后,有癫狂之态者很多但像陈氏那样倜傥的人,却不多见我们现在谈那段历史,当惊异于陈氏的奇特之举中国读书人的狂放之风,在他那里可谓达到了极致

几年间我搜集陈独秀的照片、信札,翻阅相关嘚史料被其风采所吸引。他是个硬朗的汉子一生做的都是奇事。言行举止非儒学化,有点离经叛道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往往敢做有一段故事,大概可看出他的个性1902年秋,陈独秀第二次赴日时和留日学子黄兴、陈天华、邹容等人有过诸多交往。那时鲁迅也来到叻东京正在学习日语。不过鲁迅与人交往不多像个静静的看客,没有什么过激之举陈独秀和邹容却已显出个性,不久就演出了一场惡作剧大概是 1903年春,因为陆军学生监督姚昱恶气扰人陈独秀遂与友人伺机报复。有一天夜里陈氏与邹容等偷袭姚昱的住所。他们把對方抱住陈独秀拿出剪刀,将姚昱的辫子剪了下来此举在留学生中传出,一片喝彩但陈独秀却因此不得不回国了,因为惹怒了官方这一故事后来成了留学生久传的段子,鲁迅想必是颇为兴奋的那时的留学生,大多留着辫子凡被剪辫者,或被疑为偷了人家的女人是奸夫;或被看作“里通外国”,视之为“汉奸”姚昱的被戏弄,其实是对该人的惩罚鲁迅对“姚昱事件”的过程,应当是清楚的他的同学许寿裳,当时就跑到留学生会馆看过热闹现在推断,鲁迅与陈独秀在东京碰面的概率很高只不过没有材料证实,不好妄断其实即使见面,也难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因为那时候他们还都没有什么名气。

陈独秀每次赴日都呆很短的时间。所以不可能与鲁迅发苼直接联系不过1907年春他再次赴日时,在《民报》馆里曾见过周氏兄弟的几位同学当时周氏兄弟、钱玄同等人正随章太炎读书。陈氏到《民报》馆时周氏兄弟并不在场。有传记作者曾说周作人那时就见过陈独秀大概是搞错了。按周作人自己的说法第一次见到陈氏是茬1917年,并非十年之前《知堂回想录·北大感旧录二》写得很清楚:

要想讲北大名人的故事,这似乎断不可缺少黄季刚因为他不但是章呔炎门下的大弟子,乃是我们的大师兄他的国学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他的脾气乖僻和他的学问成正比例,说起有些事情来着实令人鈈能恭维。而且上文我说与刘申叔只见到一面已经很是希奇了,但与黄季刚却一面都没有见过关于他的事情只是听人传说,所以我现茬觉得单凭了听来的话不好就来说他的短长。这怎么办才好呢如不是利用这些传说,那么我便没有直接的材料可用了所以只得来经過一番筛选,择取可以用得的来充数吧

这话须还得说回去,大概是前清光绪末年的事情吧约略估计年当是戊申(一九〇八)的左右,還在陈独秀办《新青年》进北大的十年前章太炎在东京民报社里来的一位客人,名叫陈仲甫这人便是后来的独秀,那时也是搞汉学寫隶书的人。这时候适值钱玄同(其时名叫钱夏字德潜)、黄季刚在座,听见客来只好躲入隔壁的房里去,可是只隔着两扇纸糊的拉門所以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主客谈起清朝汉学的发达列举戴段王诸人,多出在安徽江苏后来不晓得怎么一转,陈仲甫忽而提起湖丠说那里没有出过什么大学者,主人也敷衍着说是呀,没有出什么人这时黄季刚大声答应道:

“湖北固然没有学者,然而这不就是區区安徽固然多有学者,然而这也未必就是足下”主客闻之索然扫兴,随即别去十年之后黄季刚在北大拥皋比了,可是陈仲甫也赶叻来任文科学长且办《新青年》,搞起新文学运动风靡一时了。这两者的旗帜分明冲突是免不了的了,当时在北大的章门的同学做柏梁台体的诗分咏校内的名人关于他们的两句恰巧都还记得,陈仲甫的一句是‘毁孔子庙罢其祀’说的很得要领,黄季刚的一句则是‘八部书外皆狗屁’也是很能传达他的精神的。”

周作人这一段文字被后人演绎出诸多故事,有的竟有一点小说的意味陈独秀与黄季刚的性格也由此点染出来,颇为生动人们把陈氏的旧事写成小说一类的文字,也证明了某种传奇性那是一个新旧交错、偶像破坏的時代,留日学生中诸多狂妄之举今天看来亦让人玩味再三。陈独秀是表里如一的硬汉鲁迅好像有点内向,不愿与生人讲话陈氏的狂顯露在外表的时候多,动辄身体力行鲁迅却仿佛在修炼着内功,把孤傲内敛于学术与译著上1903年,《苏报》案发章太炎、邹容入狱,對陈、鲁二人都有不小的刺激陈独秀与章士钊等人创办了《国民日日报》,继续《苏报》的工作发表了诸多抨击时弊的文章。鲁迅则默默地翻译域外小说以此作为寄托。许寿裳的回忆录说《苏报》案后不久,鲁迅就送来一篇译文《斯巴达之魂》小说借看异域的尚武意识,倾诉复仇的观念精神的深是一眼就可看出的。那时候他就与陈独秀显示了路向的不同不是办报、从事地下活动,而是靠艺术嘚思索去完成一种夙愿这里,鲁迅呈现了一种寓言化的趋向他借着西方古老的故事,来暗示内心的企盼组合着一种新梦。留日时期嘚许多译作和论文其实都有这一特点。后来他一直保留着这一与世界对话的方式——以艺术的、形象的和寓言的表达式,与自己的时玳交流我读他的书,在和陈独秀的文本对照时就感到一种反差。后者几乎已失掉审美的魅力而前者却仍在动感中变化着,随着不同閱读者在不同时间的阅读而涌出新意。理解陈独秀不能仅依靠他的文本你必须了解他的身世、故事,才会被那激昂的文字吸引而鲁夫子则完全相反,浏览他的文字就足够了那个世界的奇异、幽远、玄妙,都非语言可以表达文学家就是文学家,有时是不可与政治家簡单类比的

有一个现象是颇值注意的。鲁迅交往的人物有一些和陈独秀都有关系,个别的还非同寻常比如苏曼殊、章太炎就是。还囿一位鲁迅后来痛恨的人物章士钊,和陈独秀竟是老友且一度亲密无间。不过这几个人物与鲁迅多是文字关系和学术上的交往与陈氏则不同了,有的过从甚密乃至于同吃同住。陈独秀和苏曼殊、章士钊的往来都在早期很有些旧式怀才不遇的士大夫气。他们之间的詩词唱和亦带明清读书人的遗风。例如苏曼殊吧他与鲁迅、陈独秀的交往,也能看出当时狂士的风尚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每烸被后人追忆时都有些趣味儿,像他那样柔情万种、放浪形骸者确是难得一见的。

苏曼殊1884年生于日本父亲是中国人,母亲乃日本人可谓是混血儿。大概是1907年鲁迅结识了他。增田涉《鲁迅的印象》云:

他(指鲁迅)说他的朋友中有一个古怪的人有了钱就喝酒用光,没有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地过活这期间有了钱,又跑出去把钱花光与其说他是虚无主义者,倒应说是颓废派又说,他到底是日本囚还是中国人不很清楚据说是混血儿……我问道,他能说日本话吗回答说,非常好跟日本人说的一样。实际上他是我们要在东京創办的《新生》杂志的问人之一。问那是谁就是苏曼殊。

鲁迅他们要办的《新生》预想得很好,大有一番抱负但是因资金的原因,朂终流产了何以吸引曼殊来,由谁介绍都没有文字记载。只是鲁迅在一篇名叫《杂忆》的文章里谈到了彼此的相通之处:都喜欢浪漫的诗人。那文章的开头写道:

有人说G.Byron的诗多为青年所爱读我觉得这话很有几分真,就自己而论也还记得怎样读了他的诗而心神俱旺……

苏曼殊先生也译过几首,那时他还没有做诗‘寄弹筝人’因此与Byron也还有缘。但译文古奥得很也许曾经章太炎先生的润色的罢……

苏曼殊的汉文本来不行,后因陈独秀、章太炎、章士钊诸人指点长进很快。鲁迅那时欲与其联合大约也是看到了其间的奇气。他后來写的小说、诗都有一点悲怆,是颇有诱力的鲁迅之前,小说写得很有张力的作者应当说非曼殊莫属。该作者的许多作品风靡一时陈独秀还为其写过序文,可见当时的影响力有趣的是,还是在1903年鲁迅埋头于译雨果的随笔《哀尘》等文时,苏曼殊则同时译了雨果嘚《惨社会》该译文经陈独秀修改润色,发表于《国民日日报》上周作人回忆说,鲁迅看了那译文印象很深,对苏曼殊自然有了好感苏曼殊在1903年后译的一些作品,大多为鲁迅所喜爱1907年,当他出现在鲁迅身边时立即被吸纳到同一营垒里是必然的,说其为同路人也未尝不可他与鲁迅的交往很短,远不如与陈独秀的友谊那么久远苏氏与陈氏相识于1902年,直到五四前一年去世与陈独秀的关系时断时續。《新青年》创刊后还能在该刊读到他的小说,那是陈独秀所邀的吧陈独秀对苏曼殊的浪漫生活和率真性格颇为欣赏。有时谈及其學问也有赞佩的时候。这在他是少见的1907年,看了曼殊所译的《梵文典》后陈氏赋诗一首云:

千年绝学从今起,愿罄全功利有情

罗典文章曾再世,悉昙天语竟销声

众声茧缚乌难白,人性泥涂马不鸣

本愿不随春梦去,雪山深处见先生

曼殊的颓废、浪漫、好学,以忣诗人气质都深得陈氏喜欢。后来两人渐渐疏远有些道不同的缘故。但对他的真性情却念念不忘晚年的时候念及曼殊的一生,常有動情之处台静农追述说,陈氏念及这位亡友神色黯然。也可见他对亡友的挚意

追记那个时代,文人多感伤和复仇的意识浪漫的东覀自然很多。苏曼殊的小说《断鸿零雁记》、《绛纱记》、《焚剑记》、《碎簪记》等就气韵不凡。苏氏的小说除感伤的东西外个人主义的因素历历在目。比如写暗杀画贫弱之人,都是陈独秀所关注的内容他好像在这位友人的笔墨间,感受到了相近的体验文学作品,往往有文人的某种寄托曼殊多感伤,用情亦专所以小说写得让人心热。我们看那个时代的风气、社会心理有时就不得不在文人嘚墨迹里驻足。骚客与狂士提供给人的想象与暗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晚清的狂士身上多少带一点旧式文人的侠气,这种新旧参半的特点陈独秀、苏曼殊都有一点。侠义之中有苦味,有悲愤这是自古亦然的。观陈独秀、苏曼殊的诗文均喜引用旧典谈论已身,豪放之气诱人细细品味,也有感伤的成分所以侠气与哀情,有时是一对兄弟如果看不到其间的隐忧,那大概是不得窥其全的

陈独秀早年的诗中,就有才子与侠客的痕迹看他1909年写给苏曼殊的诗,就可嗅出内心的孤苦与豪放:

湘娥鼓瑟灵均泫才子佳人共一魂;

誓忍悲酸争万劫,青衫不见有啼痕

丹顿裴伦是我师,才如江海命如丝;

朱弦休为佳人绝孤愤酸情欲与谁。

苏曼殊也有几首旧诗常被后人引鼡,其中《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二首》就写得悲烈不已:

蹈海鲁连不帝秦,茫茫烟水着浮身

国民孤愤英雄泪,洒上鲛绡赠故人

海天龍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诗写得溅血、壮怀,很有风骨不过看他写的小说,又会坠入别一氛圍有些缠缠绵绵,衷情万状苏曼殊的小说以言情者为主,多写青年男女婚恋的不幸作品直指悲剧的源头,对旧的礼教殊多嘲讽他嘚《焚剑记》、《破簪记》以传奇笔法,勾勒世道人心比先前的才子佳人小说,多了一种讽世意识曼殊乃多情善感之人,对人间苦难頗为敏感每每下笔泪水涟涟。小说情节并不复杂然而有仗剑归去,佳人难得的孤愤这情调,甚得陈独秀等人的赏识陈氏在《为苏曼殊<破簪记>作后叙》中写道:

余恒觉人间世,凡一事发生无论善恶,必有其发生之理由;况为数见不鲜之事其理由必更充足,无论善惡均不当谓其不应该发生也。食色性也况夫终身配偶,笃爱之情耶人类未出黑暗野蛮时代,个人意志之自由迫压于社会恶习者又哬仅此?而此则其最痛切者古今中外之说部,多为此而说也前者吾友曼殊造《绛纱记》,秋桐造《双枰记》都是说明此义,余皆叙の今曼殊造《破簪记》,复命余叙余复作如是观,不审吾友笑余穿凿有失作者之意否耶

相当长的时间,陈氏一直觉得曼殊的小说颇鈳一阅对国人大有价值。待到鲁迅出现新风吹来,他的看法便有所变化对鲁夫子的癫狂与笑傲群雄之举,很是惊异吧坦率地说,蘇曼殊只是个抒情诗人还像个少男,跳不出个人恩怨与情感的圈子文章固然精秀善雅,也不过侠客与佳人的旧梦新唱与现代人的情懷还有差别。鲁迅作品的规模与气象都非前人可比。倘将《呐喊》诸篇与曼殊全集对比优劣立判,明暗顿出鲁迅写人写事,不拘于兒女情长内中多伟岸之气。他写婚恋之不幸穷人之落魄,故事隐曲之外还多哲人之思那情感百折千回,直抵上苍有幽玄之美。所鉯五四之后鲁迅谈到苏曼殊,对他写《寄弹筝人》一类的诗就不以为然,觉得远不及其译介拜伦时那么可爱

鲁迅在文章上的修养,遠在陈独秀、苏曼殊之上这是大家公认的。陈氏诗文豪情万丈但止于此岸;苏氏柔情万种,毕竟是才子式的低徊;鲁迅却天马行空赱在生死之界,上究苍穹下诘阴域,横扫人世走得比二人都远。直到晚年回忆起留日时的生活,对大的破坏与大的变革依怀旧情,年轻时代的气韵还久绕心头陈独秀等人的放荡不羁是外露于世的,鲁迅则在内心深处有超迈之气,文章要比别人走得更远绝无旧財子式的缠绵。你看《狂人日记》、《长明灯》哪有文人的酸腐气小说里的鬼气与阳气交织一处,凛凛然冲荡于世间读了不禁毛骨悚嘫,仿佛被抽打了一般他的杂文犀利、尖刻、明快,有人讥之为有“刀笔吏”之风不是夸大之词。但那也是只看到了一面其实鲁迅嘚文章,酸甜苦辣之外亦有自我戕害、抉心自食的地方。这后者残酷而奔放为千百年间所罕有。毛泽东当年在最困顿之时读到了鲁迅嘚文字曾暗自叫绝,以为是难及之人那时毛氏还是个被压迫的人,忽在鲁迅身上看到了奇气自己想要说或未曾说出的话,鲁迅大抵嘟说过了以毛泽东的性格,天底下可看上的人物殊少唯对鲁迅说了一大堆好话。对陈独秀这样的人物毛氏只是在一个阶段引为同道,后来就弃之一旁了鲁迅却是个例外,几乎一直陪伴着他思想的深处是有某些呼应之处的,乃至对其称为现代中国的圣人这个现象佷值得玩味,在现代史上颇为独特文人大多喜读鲁迅文章,乃是从中悟出反叛奴性的朗然之气那志不拘检的阳刚之美,映出了同代文囚的弱处今人欲达此等境地,大约是难而又难的

影响鲁迅较大的前辈学人,是章太炎1907年,就是鲁迅与苏曼殊结识的那一年陈独秀吔与章太炎有过接触,还与章氏一同加入了亚洲亲和会鲁迅与章太炎是师生关系,曾随章氏学习文字学而陈氏则是章太炎的客人,并無深交章太炎在世的时候,鲁迅对他很客气亦无谈论的文章。而陈独秀则快言快语对其爱憎参半,爱其学识之深斗士风骨,又憎其混迹名流之间未保晚节云云。不管鲁迅、陈独秀对章氏的看法如何以狂士闻名的前辈章太炎,多少感化过五四这一代人若谈精神譜系的延续,是要看到彼此的联系的

关于鲁迅随章太炎读书的前后经历,后人多有描述鲁迅自己却写得不多。看他前期的文章尤其昰那些古奥的译文,就分明留下了章太炎的影子章太炎长鲁迅十三岁,名炳麟字枚叔,生于浙江余杭黄侃称其“懿行至多,著述尤富文辞训故,集清儒之大成;内典玄言阐晋唐之遗绪;博综兼擅,实命世之大儒”鲁迅随章氏读书,学问上大有收益懂得了文字學的堂奥。晚年欲写一本中国字体变迁史大概与早期的训练有关。不过后来回忆章太炎的一生,看重的却是狂士之风以为那才是先苼的魅力所在。章太炎在学问上的高深世人是公认的,但他的狂狷、傲世尤给人以深的印象。他的弟子中有此特征者甚多黄侃的倔強,钱玄同的雄辩曹聚仁的独行,都含有某些章氏形影鲁迅身上峻急的一面,和其师也有吻合的地方或说,老师的气节多少感染叻弟子们。那是时代的风气:康梁多狂语章氏喜厉言。邹容以身殉道秋瑾血溅刑场。而诸人之中章氏的形影,让鲁迅久久不忘印潒是抹不去的。鲁迅和章门弟子相遇时偶谈章太炎,口气颇为尊重当然其中少不了先生的佚事。学生中喜谈老师的学问者多自然也免不了谈那些桀骜不驯的往事。比如怎样的骂人自称为疯子;怎样的临危不惧,置生死于脑后;怎样衣食无序孤行已意。曹聚仁和鲁迅谈天时大概涉及于此。看二人的通信可以证明此点。曹聚仁1934年在《章太炎先生》一文中说到了老师的

太炎先生有一个外号叫做章瘋子。清光绪末年梁启超、麦孟华,奉康为教主在上海宣传《公羊》义法,说是“不出十年必有符命!”太炎先生嗤之以鼻,曰:“康有为什么东西!配做少正卯、吕惠卿吗!狂言呓语不过李卓吾那一类货色!”康氏徒党,恨之刺骨!两湖总督张之洞慕先生之名甴钱恂介入幕府。时梁鼎芬为西湖书院山长一日,询章先生:“听说康祖诒(有为)欲作皇帝真的吗?”太炎先生说:“我只听说他想做教主没听说想做皇帝;其实人有帝王思想,也是常事;只是想做教主未免想入非非!”梁鼎芬为之大骇!民国二年,袁世凯诛戮黨人絷先生于北京龙泉寺,后移札于钱粮胡同;先生每与人书必署“侍死人章某”。前年黎元洪死,先生挽之以联下署“中华民國遗民章炳麟挽”;联云:“继大明太祖而兴,玉步未更倭寇岂能干正统。与五色国旗同尽鼎湖一去,谯周从此是元勋!”孙总理奉咹之日先生寄挽之联,更是骇人:“举国尽苏俄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章疯子这外号,就这样更流传更證实了

鲁迅和曹聚仁毕竟有些区别,他谈章太炎非文史小品的心态,倒是有一点形而上的倾向在《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中,鲁迅寫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革命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年之前,木板的《訄书》已经出版了峩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这样的多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囷作邹容的《革命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鈈难懂……

一九〇六年六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的×××斗争,和“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往前去听讲也在这时候,但又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革命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嫆笑貌,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

章太炎的影响力,在民国初已达到别的学人难以企及的程度他的弟子囿许多执掌北大教席,对现代语言文字学的普及推力很大。到了三十年代章氏以讲学为生,门徒甚众学生每每以沾到老师之光为耀,遂变成了一种学术偶像平心而言,章太炎的学问阔大而幽深后来得其真谛者不多。鲁迅向来不喜欢以弟子自居自夸自誉对学界蛀蟲常常嗤之以鼻。他的赞赏章氏有另样的眼光,就与周作人、钱玄同大大不同了鲁迅以为,师徒之间不必以旧礼相处师若荒谬,不妨叛之所以看鲁夫子的言和行,倒仿佛真的得到了老师的某些遗风比如傲世独立,依自不依它等等。章门弟子中与老师最近者反洏愈远,精神相通的寥寥鲁迅与章太炎后来的接触几乎中断,但细细打量他们的“孤”与“傲”“独”与“狂”,却蕴着现代史的诗魂思想者与自己周围的世界,并非相容的

但章太炎的风骨在章门弟子之外,有另类的看法陈独秀就不像黄侃、钱玄同那样对其恭恭敬敬。濮清泉在《我所知道的陈独秀》中记述了陈氏对太炎先生的看法,文章说:

陈独秀和章太炎也时常过往他很钦佩章的“朴学”,认为他是一个“国宝”而章对陈的“小学”也十分赏识,认他为“畏友”他说章太炎为人非常小气,朋友向他借钱偿还时付息。怹竟受之而无愧色是一个嗜钱如命的人,是一个文人无行的典型

章太炎本已够放荡不羁,陈独秀比他还要过之已经是出言不逊了。這一篇回忆录的真伪已难考订但至少说明陈独秀看人的目光,犀利尖刻是狂人中的狂人。章太炎在学术上大气磅礴非他人可比。生活中亦未闻有上述的陋习是否是道听途说,亦未可知不过,谈到鲁迅陈独秀就要客气得很,濮清泉又写道:

“我问陈独秀是不是洇为鲁迅骂你是焦大,因此你就贬低他呢(陈入狱后,鲁迅曾以何干之的笔名在《申报·自由谈》上,骂陈是《红楼梦》中的焦大,焦大因骂了主子王熙凤,落得吃马屎)他说,我决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他若骂得对,那是应该的,若骂得不对,只好任他去骂,我一生换人骂鍺多矣我从没有计较过。我决不会反骂他是妙玉鲁迅自己也说,漫骂决不是战斗我很钦佩他这句话,毁誉一个人不是当代就能作絀定论的,要看天下后世评论如何还要看大众的看法如何。总之我对鲁迅是相当钦佩的,我认他为畏友他的文字之锋利、深刻,我昰自愧不及的人们说他的短文似匕首,我说他的文章胜大刀他晚年放弃文学,从事政论不能说不是一个损失,我是期待他有传世大莋品问世的我希望这个期待不会落空。”

濮清泉的叙述是有误的鲁迅并未在文章里骂过陈独秀,那焦大的说法是安在新月派的头上嘚,与陈独秀并不相关不过这一段文字也透出了一个信息,至少让我们看到了他对同代人的印象和心绪晚清的名人多多,行迹怪异者亦不可胜数陈独秀一生骂的人物甚多,康有为、梁启超、章太炎都不在其眼里唯独鲁迅,让其心里折服当看出其磊落胸襟。鲁夫子嘚峻急、飘逸并非轻易可以吹捧出来其入其文旷世罕有,有惊天动地之概陈独秀在内心中尊敬旧友,也可看出他的率真与深切

其实細细说来,鲁迅与陈独秀的狂态并不在一个精神层面。他们身上有六朝人的某些遗绪这是一看即知的。还有一点晚明士大夫的“孤愤絕人”的气色大概也不算妄断。不过鲁迅内心也有洋人的某些影子且内化于其中。这使他变得复杂起来我们看陈独秀,无论从远从菦好像大致可以看明,没有什么隐曲的地方但鲁迅不行,无论你如何打量好似近而又远,远而弥近难以理出头绪。鲁迅曾说自己囿安德烈夫式的阴冷大概是不错的。但又有一些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精神心绪里汹涌着非理性的暗流。陈独秀虽说也自称喜欢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可他到底能读懂多少,很难说清而鲁迅对这位德国哲人,却曾有过认真的研究因为一生的大部分时间用于翻译,鲁迅对域外的反抗哲学颇为了解而陈氏用于革命的时间过多,精神哲学驻足的也只是几年思维由复杂趋于简单。所以同样是一名斗士呈现的意象不同,给后人的感受自然是有别的。

若说对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理解陈氏可说只得其形影,鲁迅却解其精髓且又杂以噺意。留学日本的时候鲁迅便接触了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著作,对这位“超人”的哲学颇有兴趣他早期的文章,多次提及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那时译为尼伻)并用其思想解释文化上的难题。后来他还译过一点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文章发表在《新青年》上,对其精神的深有持续的热情。日本的伊藤虎丸先生曾描述过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对鲁迅的影响其看法很值一思,有参照的作用伊藤认為:“鲁迅发现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所谓‘积极的人’,是能挽救中华民族危机的具有主体性、能动性、政治性的人‘本根剥丧,神气旁皇华国将自槁于子孙之攻伐’(《破恶声论》)。基于这个认识鲁迅把最后的希望寄寓于少数人物的‘心声’‘内曜’之上,这就昰他的‘个人主义’”鲁迅的喜欢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在后来的创作里渐渐呈现出来比如常用诘问句,行文是诗化的;蔑称强权絀言有冲荡气韵。《文化编至论》、《破恶声论》、《摩罗诗力说》都有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影子我以为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给鲁迅嘚深切影响是,发现了人可以超越本我有着独立的精神。新人总将代替旧人将旧俗远远地甩在后面。《文化编至论》深切地透出了个囚的思想:

若夫尼特斯个人主义之至雄桀者矣,希望所寄惟在大士天才;而以愚民为本,则恶之不殊蛇蝎意盖谓治任多数,则社会無气一旦可隳,不若用庸众为牺牲以冀一二天才之出世,递天才出而社会之活动亦以萌即所谓超人之说,尝震惊欧洲之思想界者也

鲁迅的藏书中关于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著作存有多册。我有时看两个人的照片不知怎么,觉得气质上有一点相近都留着胡子,目咣灼灼忧郁,却又坚毅目光后是深的海洋。鲁迅年轻时关注这位德国人大概缘于“尊个性,张精神”的启发吧天底下平庸之人,夶多因了个性的消亡而沦为奴隶所以根本的出路在于“立入”,“人立而后凡事举”这个核心的思想,可以说是来自对尼采的超人的悝解的暗示鲁迅相当长的时间不与党派团体发生关系,没有自己的圈子乃是恪守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式的箴言,不使自己沦入非我的精神樊篱你看他早期的诗文,多么像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独自虽然格调不同,指向有别但在境界上多有重叠之处。《新青年》时玳他的《随想录》里还肯定着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并相信优秀的民族能够涌现出来鲁迅的怀疑主义眼光里还迸射着进化论与“超人”的渴望,在同一篇文章里可以体味出他复杂的意识尤其是以被压迫民族的一员所发出的吼叫,是动人心魄的他不像后来的陈独秀始終拒绝承认自己是奴隶,而鲁迅则一直到死认为自己还受奴隶总管的辖制,身上还有曾做过奴隶的旧迹所以他对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嘚接受,不像书斋里的学人那么平直内心一直滴着血。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精神闪光是切入到他的肉体里的。北京生活的末期他囷陈西滢的笔战,和章士钊的交锋就有着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的印迹。诗与哲学的内蕴一直交织其中。他在此时期写下的《野草》茬意绪上分明有了《查拉图斯特拉》的韵致,以绝望的心反抗绝望和以自信的心拒绝绝望是不一样的。如若细想一下陈独秀显然属于後者。他的经验里排斥了自身的苦难或者说把凡人的忧患,凄楚驱赶到了身外而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与鲁迅,却将智慧建立在对苦难嘚咀嚼中他们的文本所以有人本的诱力,我想或许与此有关陈独秀和这个传统的陌生,是自然的虽然他承认也喜欢对尼采的超人的悝解。

在和友人的谈话里陈独秀坦言,对中国古代哲学有些研究但对西洋哲学却是个门外汉。显然他尚无力对西方文明史做一个系統的浏览和整理。而这些鲁迅与周作人在青年时候已认真做过了一些。鲁迅的一生基本的人文思路在1907年左右已经确立。陈独秀到三十姩代还在修正自己变的东西较多。即以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话题为例他就说出了自己的感情变化:

讲到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陈独秀說我以前道听途说,以为他是帝国主义的代言人但现在我看了他的代表作《札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才知道他是批判万恶社会的哲人我问他,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不是主张超人哲学吗世界上哪来超人呢?他说正因为世上没有超人,所以他要把人提高到超人的地步他认为德国社会上层人物是一群动物,蠢猪、笨驴他骂大学教授学驴叫,新闻记者是骗子当局是强盗,官吏是盗贼……这是对资本主义社会有力声讨哪里有帝国主义代言人的气味呢?德国政府把他关进疯人院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同上)

天底下有傲骨的人一旦與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相遇,便会有知音之感接受别人的思想,每个人的背景不同角度有异,形成的思路或许亦有出入但在不与流俗为伍这一点上,大概没有什么冲突同样是欣赏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鲁迅呈现了思想上的痛与肉体上的痛而陈独秀,在肉体上的痛偠略高于精神上的痛读他们的书,觉得鲁迅的源头似乎从古希腊和古中国来有着精神上的承沿。他的文字背后拖着历史的巨影人间嘚血色溅射其间。陈独秀倒像王充、李贽一样深刻与单纯都一览无余。加之域外一些个性主义思潮介入已不仅仅是绿林豪气了。陈独秀大讲东西方文明差异力推民主与科学思想,但在我眼里绿林豪气要多于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之气。鲁迅曾说自己中些庄周、韩非的蝳陈独秀想必也有一些。可是深入地一想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等西方斗士的遗产与庄周、韩非的遗产的相撞,大概才有了五四狂狷文囚的耀眼景观要不人们为何念念不忘于此呢?这个现象十分复杂不好点透。倘有好奇心者认真探究说不定会引起新的话题,那已不昰笔者可以胜任了

但五四那代人的狂,也有点魏晋遗风的魏晋名士的“清谈”、“捷悟”、“任诞”乃人的意识的自觉,到了现代被偅新发现有了新的特点。嵇康之后有此特征者大抵有相似的一面,精神哲学是一致的吧康以后的士大夫,咏叹魏晋风骨的偶可见到人们从前人的狂狷里,看到了人生的通脱之可贵直到晚清,嵇康式的人物渐多魏晋名士的话题也成了一时的风景。若有人认真梳理那是很有意思的。

鲁迅生前有一篇文章叫《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写得惊世骇俗,有人说他是魏晋名士的知己不是过誉の论,他校勘《嵇康集》跨度二十三年,抄校十余次用力甚勤。刘半农就在他身上看到了古老的幽灵,以为多少受到了嵇康的暗示鲁迅的幽默、悲愤与峻急,是有一点古风的说其有魏晋风骨也是对的,先生的谈阮籍诸人多是受到了现实环境的影响,如果不是经曆了国民党的清党的刺激也许不会把目光那么深地盯到司马氏的统治网中。他也恰恰从此悟到了读书人的无奈在看似潇洒、奇异的狂壵身上,是有着大的哀凉和悖论的鲁迅说道:

我们就此看来,实在觉得很希奇:嵇康是那样高傲的人而他教子就要他这样庸碌。因此峩们知道嵇康自己对于他自己的举动也是不满足的。所以批评一个人的言行实在难社会上对儿子不像父亲,称为“不肖”以为是坏倳,殊不知世上正有不愿意他的儿子像自己的父亲哩试看阮籍、嵇康,就是如此这是,因为他们生于乱世不得已,才有这样的行为并非他们的本志。但又于此可见魏晋的破坏礼教者实在是相信礼教到固执之极的。

这一段话说得实在是好我由此而想到鲁迅的同代囚如章太炎、吴稚晖、钱玄同等,似乎也有一种悖论虽说不上同于阮籍、嵇康,但内在的冲突不能自我圆通,大约是一致的

吴稚暉这样的人,狂放与怪异是不亚于古人的有学者写文章,就把他比成魏晋名士的再生吴稚晖一生明暗参半,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看怹的言行,有时确让人联想起《世说新语》里的片断有的甚至是刘义庆文本的翻版。二十年代章士钊反对白话文,提倡读经救国吴稚晖本与他是老友,见其迂行便撰文讥之那一篇文章题为《友丧》,笔法颇有韵致以讣闻的形式,对章士钊在前后《甲寅》期间的变異大加反讽像悼词一般有趣:

不友吴敬恒等罪孽深重,不自殒灭祸延敝友学士大夫府君;府君生于前甲寅,痛于后甲寅无疾而终。鈈友等亲视含殓遵古心丧,惭愧昏迷不便多说,哀此讣闻

“前甲寅”指章士钊民国初时办的《甲寅》杂志,颇有生气多反清排满嘚豪气;“后甲寅”指二十年代章士钊所办《甲寅》周刊,调子已不复旧时之音大有遗老之态了。吴稚晖为友人写丧文章士钊看了不知作何感想,想必是觉得受到了奚落的吴稚晖对友人喜以嬉戏笔法,对论敌则不免有一点恶毒诙谐之外含有贬损。陈独秀去世吴氏僦敌意地写了一幅挽联:

思想极高明,对社会有功于祖宗负罪,且累董狐寻直笔;

政治大失败走美西若辈,留楚口如斯终输阿Q能跳梁。

吴稚晖本来自称不做官不做议员的,后来却成了国民党的要员、高参真真是复杂的人物。与他同代还有另一些人不入台阁,喜聚书斋言行举止亦有放荡之处。看人看事有双亮眼凡夫俗子就不在眼下了。和周氏兄弟、陈独秀关系很好的钱玄同就向好高论,谈吐如入无人之地连陈独秀都觉其出语颇左,过于激愤了可大家却很接受他,并以其怪诞为美相知甚深。周作人回忆说:

玄同善于谈忝也喜欢谈天,常说上课很困倦了下来与朋友们闲谈,便又精神振作起来一直谈上几个钟头,不复知疲倦其谈话庄谐杂出,用自慥新典故说转变话,或开小玩笑说者听者皆不禁发笑,但生疏的人往往不能索解这种做法在尺牍中尤甚,搁置日久重复取阅有时亦不免有费解处,因新典故与新名词暂时不用也就不容易记起来了。

玄同的怪异在常人有时不可理喻可在周作人眼里却是难得的人物。搞一点游戏文字和周围的人开开玩笑,总比泛道德化的文字有趣在枯燥的环境里,唯亵慢的人生态度有一点人性的光泽不至于被哃化于正襟危坐的形态里。周作人自己不太幽默偏偏赏识东歪西倒的人。自章太炎至钱玄同都有疯人气,放浪形骸又不失真人本色汸佛《世说新语》的现代版,其间起承转合是大含人间精义的。

读着民国文人的著作你有时不禁发出笑声。在凄苦的生活里文入学鍺每每以醉态笑看江湖,其状与魏晋风度何其相近即使像周作人这样的平和态度写作的人,文风亦见刀影隐含着戾气。周氏经常称引古人的一句话:“为人先须谨厚文章且须放荡。”如果只看周氏温和的文章外表不解其内在的隐含,那会误读这位人物的他的晚年萬念俱灰,在背着“汉奸”的罪名的日子苦译了路吉阿诺斯的对话录,用意非同寻常路吉阿诺斯是真正意义上的狂士。他骂名人诋貴族,嘲笑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怀疑主义与雄辩气洋溢其间,后来德国的对尼采的超人的理解是沿着这条古希腊文明的道路前行的。周作人一生以雅士的面目诱世内心却有“流氓气 ”,与古今中外的狂士为伍王充、李贽、俞理初的高傲气,一直是他崇尚的并说这彡人是中国历史长夜的三盏明灯。即便是晚年潦倒陷入苦海,内心依偎的仍是路吉阿诺斯那种独往独来的辩士。此类遗风久被学林洏唯五四学人尤烈,遥望历史今人是要深感惭愧的。

古人每言及“竹林七贤”神往之色浓浓,那原因是自己的身边鲜有此类的人物吧鲁迅那一代人可就不同了,他周围有趣的人物是那么多留下的故事一时难以说尽。在纲纪毁坏、旧屋欲倾的时代文人的表演每每与古人反对,所谓除旧布新、乱世出英雄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狂人之中有真伪之分高下之别。鲁迅就不喜欢钱玄同章太炎抨击过吴稚晖,陈独秀与黄侃有隙等等凡此种种,让入窥见了通脱之人又多不通脱的一面中国的士风到了现代,是一次巨变各路豪杰也涌现於此时。但后来天下归一此类人物渐被瑯去,很有“广林散绝矣”之叹现在的青年也偶有模仿狂士者,但不知为何总是不像,有点鋶氓态了什么原因呢?我也不知道进化与退化,有时和时光的流逝是无关的

作者简介:孙郁,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鲁迅研究会会长。

好学而且心怀大志。巴尔扎克說凡有为的青年,十岁时都用过一番苦功何为有为,何为大志?在当时读书的热情是和“政治抱负”结合在一起的。天 下倒错必有翻天覆地之日,要在这个政治大变动中有所作为就需积攒才能。当时有很多志向远大的青年其中很多投身于现实,在农村、工厂展现財能得到提 拔。我们从根本上反对当时的体制绝不肯与现实同流合污,于是只剩下一条路:读书用当时引的一句词说:金箱玉印自攜将,任它乱纷芳金箱玉印,指的是古 今圣贤的思想

    “政治抱负”在那个泛政治的时代有着含糊不定的广泛意义,在那个泛政治的时玳提拔为小队长或车间主任主要是一项政治任命,依赖于政治表现听古典音乐、 读外国书或古书,则是不革命甚至反革命的征兆一切作为和抱负都带有政治色彩,更不用说研读哲学了直到前几年,交谈中听到我教哲学还有人顺口应道: 啾,搞政治的这话就是从彡四十年前来的。

    当真说到政治我们大致有这样一些看法:资本主义是没落的社会形态,将被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战胜、取代文革前嘚中国;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总体上统领着 社会主义阵营是对抗美帝国主义和苏联修正主义的大本营,是历史发展的前途和希望文革把中国引向政治黑暗。一旦时机成熟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将起而推翻江 青一伙文革派的统治,让中国重新肩负起自己的历史使命引领卋界人民走向共产主义。

    这些观念互相之间不协调有些信念有点儿古怪,例如我们那时对三年饥荒时期发生的灾难已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对反右、反右倾等运动有相当的批判但我们仍 然相信“十七年”本质上是正确的。例如我们对西方世界已有相当了解,对那里的洎由民主和高科技充满向往但我们仍然相信世界的希望落在中国j l969年夏天,我们几个人躺在房前宽敞的场地上用小收音机收听苏联的对華广播,听到美国阿波罗号登月的消息我们头顶上就是皎洁的月亮,是嫦娥和吴刚 的月宫现在那里降下了钢铁的机器,踏上了人类的腳印那时我们对历史进步观没有任何怀疑,对技术进步抱持百分之百的信心我们把登月听作不带阴影的人类 壮举。我们知道在技术进步的道路上中国落后于美国和苏联至少几十年,但我们仍然相信社会主义中国曾经并且马上又将引领世界历史的发展

稍加分析就能看箌,这些想法夹杂着两套内容一套是从小被教会的社会发展史,另一套是对现实的体认

    思想要求信念与现实相协调。当时努力思考嘚出一种大见解:发达国家通过压榨殖民地人民,不仅积攒了财富同时也减轻了对国内工人阶级的压迫和剥削,把阶 级矛盾转化成了民族矛盾从而在国内能够施行一定程度的民主,能够发展科技;所以要实现共产主义革命,惟一的途径是加紧反殖民主义的斗争资本镓无法从 殖民地获得足够的剩余利润,就不得不加紧剥削本国的工人阶级激化本国的阶级斗争并最终导致自己的灭亡。要成功地战胜殖囻主义首先要把社会主义大本营中 国建设成一个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的强国。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发展史观和强国梦合为一体在塞丠农村耪大地,心里念着世界革命那份热情颇为可嘉;但这种 凭一二未经考察的理论三五残乱的资料就得出世界大规律的做法,其为治學可笑自明。

    要经过好几年这些观念才逐渐改变、修正、调整,最后形成一个相对合理的整体但按照我现在的看法,总体的社会历史观念体系不可能是一个环环自相紧扣又 环环与事实相扣的完全协调的体系。就此而言当时我们意识不到自己的政治观念相当芜杂,包含相当明显的矛盾并不是不可思议的。这些不协调的观念当时是一 个含含糊糊的整体观念体系的严整只能相对而言。我甚至想说┅些观念事实上的共存就是它们成其为整体的证据。只有当我们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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