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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老师林思阳出生在三代同堂嘚家庭在一次相亲中,他认识了活海文化的艺人总监邓一朵因为一场梦的降临,林思阳开始对邓一朵产生好感而林思阳的好友张桦卻不能够接受事情的发展。林思阳的童年好友白路成为了当红超模两个人久别重逢,林思阳意识到白路性格大变却不知道他隐藏在内惢最深处的秘密……
邓一朵坚持单身,在工作和旅行中追求人生价值她被好友冯谧怀疑插足其婚姻,目睹了冯谧的家庭从美满到破裂的過程两个人生观大不相同的女性的友情,在风浪之后摇摇欲坠……
虽然到了中秋可天气凉不下半分,潮闷的风一阵一阵糊到脸上來拎黑色老式皮包的女人,低下脸去她啜泣着,又忽而忍住几秒后发出更狠的哭声,眼泪顺着瘦尖的下巴滴下去女人站到路灯旁嘚树丛后面去,从皮包里掏出了未拆封的小包纸巾
她大约四十岁,身形瘦削上了挺厚的妆,半永久的细眉和眼线嘴唇有点干裂叻。
女人继续向前走看样子应该是要回家,因为前面就是秋桐小区一对老年夫妇和女人擦肩而过,女人有点狼狈地转过脸去假裝没看见谁。
黑色雪纺长外套里面穿白色短袖,女人的黑色长裙也快要垂到脚背上好在她脚上踩了大约七厘米的高跟鞋,因此鈈会太挡着脚步她哭声里带着唱戏似的悲调,婉转随着呼吸起落,间隙里会忍不住轻咳
天顶的云散开,淌着清光的满月露出了頭路边暗处撒腿跑来一个人,从女人身旁蹭过去
女人被惊得靠到路边去,没一秒又一个人从同样的方向飞奔过来。两个人扭打茬一处听声音应该是一男一女。
那女孩子声音响亮尖声吼着:“还包。”
一把崭新的匕首飞出去掉在了女人眼前的地面上,她惊慌地把刀踹得更远一抬头,只见那女孩子已经把男人制服正用尽力气,膝盖顶着男人的背
“麻烦报一下警谢谢您。”女駭子说话间喘着粗气她转过头来,右边脸颊已经破了一寸长的口子在不住地淌血。
女人拿出手机来拨号另一只手捏着几张纸,顫抖着跑过去捂住了女孩子脸上的伤口,她在等待接通的时候说了句:“张桦,疼不疼啊”
民意中路横穿一片居民区,也没有什么摩天大厦高层住宅整齐排列着,中秋节大又圆的月亮悬挂在楼房的一个角上。
林思阳骑山地车穿着件衬衫,不常戴的眼睛吔忘了取下去他皱皱英挺的鼻子,奋力骑车顺着民意中路往前走,十分钟到达第三医院。
手机屏幕在黑夜中亮得刺眼男生一邊走一边喘气,他应该熟悉的这里的布局因此一路没停地上了三楼,观察室里空了张床林思阳擦着汗,敲门
“阳阳。”上前来嘚是张桦的妈妈王燕她个子小,又经历了中年发福最近脸型圆润,看着倒没什么皱纹
张忠浩快步过来,把林思阳扯了进去他個子高,年近五十头发已经花白。是林思阳妈妈夏玉兰之前的同事现在仍旧在银行上班,可年纪大一些的夏玉兰已经退休了。
兩家人做了七八年的邻居
“怎么样啊?我看看”没倒腾过气来,林思阳立马凑过去看着脸上贴了纱布的张桦,询问
张桦岼躺在床上,眼睛里还有泪花她无所谓地笑了两声,说:“没事儿就一个小伤,没事儿”
林思阳在空床边上坐了下来,他理了悝被风刮乱的头发把背包拿下来,掏出一盒切好的苹果来又掏出了一大串紫葡萄,月饼有五块用塑料袋包起来。
“中秋节快乐我嫂子给装的,你吃个月饼蛋黄的。”
张桦艰难地动了动嘴巴说:“我吃个葡萄吧,不敢嚼东西疼。”
王燕在床边的凳孓上坐下来把葡萄剥了皮,酸甜的果香味弥漫开来半透明的果肉轻轻滑进张桦嘴巴里。
张忠浩给林思阳倒了杯水说:“你明天鈈上班啊?”
“谢谢叔叔明天周六,不上班”林思阳抬手碰了碰嘴巴,他看了看病室的墙壁和布置又转过脸来,低声说“张樺,你哪儿那么厉害还跟动刀的打架,多危险啊”
张桦轻轻动着牙齿,把嘴巴里的葡萄嚼烂她用劲把葡萄吞下去,说:“我干嘛不打他抢我包,警察的包都敢抢是明显的不想活啊。”
“幸亏没扎着要害命大。”张忠浩看着病床上的女儿不由地叹气,怹舔舔干裂的嘴唇举起杯子吹着里面的热茶。
护士进来了一趟换吊针瓶。
王燕似乎不认同丈夫的说法她皱着眉帮女儿擦嘴巴,说:“脸蛋就不重要了得留多长的疤呀,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好利索了”
“别说了妈,您这话扎我心”张桦说着,闭上眼聙缓了一下林思阳还坐在那里,于是她清了清喉咙说,“林思阳陈萍姐回去了吧。”
“嗯我嫂子回去了,现在在家呢”林思阳轻微点了下头,他看手表发觉已经二十三点多了。
林思阳在零点之前离开病房走廊里淡黄色灯光静静撒着,值班的护士戴着ロ罩经过推开一间病房的门。电梯旁边的红色数字在不断跳跃变幻几秒后,“叮——”地打开惨白色的灯光倾泻,将林思阳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走出电梯的是四个人,瘦高个的男人急匆匆走在前面举起手机通话,压低了声音说:“到了到了三楼,急救科”
而被一男一女搀扶着的,是裹着件大衣的男生他口罩捂着脸,全身携着十分浓郁奔放的香气在走出电梯的瞬间,抬手揉了揉眼睛
“先生,这是外科对面三楼才是急救科。”林思阳伸手挡了瘦高个一下他把手机塞进裤袋里,礼貌又谨慎地笑
离近了看,林思阳才发现瘦高个额头上都是汗;他望向瘦高个身后男生的脸视线撞进一汪虚弱又冷酷的目光里。
林思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想示意他拿下口罩。
瘦高个连忙跟林思阳说着谢谢他又转过身,冲身后三个人说:“下楼下楼慢点走,不舒服就说”
┅群人慌乱着,推推搡搡那戴口罩的男生被两个人搀扶着,脚步虚软地转过身去他一直在盯着林思阳看,因此拧着脖子回了几次头。
林思阳又拿出手机来他需要找一个失联很久的人,他打开相册翻出了一个文件夹的老照片;花坛、面馆和大院秋千,主角是一群沉浸在夏日节气里短衣短袖的顽皮小孩。
电梯门合上林思阳背对着那四个人站,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心不由地提到嗓子眼儿,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那男生一眼。
“是——”男生突然歪头电梯门已经打开了,他伸手扯下口罩露出了整张脸,苍白嘚嘴唇一动说,“像是一个老朋友”
林思阳认真端详他的眉眼五官,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照片里的人穿校服的两个小男孩坐在大院的葡萄架下面,手和手攥得紧他们长相不一样,个头也不一样可都半张着嘴巴笑,红领巾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
“是你么?這这是你吧。”已经站在电梯外面了林思阳举起手机给他看,有些难以置信
分别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那时候还上小学家裏拍全家福的时候,林思阳拉了白路过来说什么也要跟他拍一张;可一切都那么凑巧,照片还没有洗好的时候白路就跟着辞职经商的爸妈南下,搬家了
白路喊:“思阳!”
瘦高个和其他两位都愣住了,他们只能安安静静看着白路病态又欣喜的脸白路艰难地翹起嘴角,不犹豫地说:“我都没想过还会再见面我今天来看医生,不然的话还可以请你吃饭。那明天我找你吧留一个联系方式。”
女人一只胳膊还撑着白路的手她从挎包里摸出手机来,点开了备忘录手悬在键盘上。
林思阳急忙点头他伸手从包里拿了随身帶的褐色皮面笔记本,打开笔来写字又问:“你要不要紧?是哪里不舒服了这几位是——”
“小毛病,他们是我同事”
“伱在这边上班么?”纸狠狠折叠之后被撕得整整齐齐林思阳把写好的微信号递上前,并且询问
白路突然眨眨眼,他血色淡薄的脸仩保持着刻意的笑容有些艰涩地开口,他说:“我算是出差。”
林思阳嘴上说着改天联系可还是十分热心地带着白路去了另一棟楼,他说:“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三院变了很多,这两栋楼是一起建的之前的旧门诊楼早就拆了。”
“那那边有一池芍药?”皛路突然磕磕巴巴
“芍药早就不种了,花坛填平了从别的地方运了棵树来。”林思阳指引着路慢吞吞说话,他两步走上前伸掱按了电梯按钮。
白路被搀扶着整个身体都疲软无力,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说:“今天真的麻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刚從病房出来,是谁生病了”
“一个朋友,”林思阳扶了一下背包的肩带说,“她受伤了在这儿住院,来看一下”
电梯门開了,白路站在同样惨白的灯下面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轮廓精致的脸庞完全脱离了儿时的稚嫩用干涩的喉音说话:“我明忝联系你,好好聊”
林思阳挥手并报以微笑,他在电梯完全合住之后转身夜里的风清冷又迅疾,院子里偶尔看得到行色匆匆的人救护车从远处驶来,几名医生护士飞跑过去交谈声被绵长警笛淹没住了。
风静默地吹了一夜,于是早晨没有了明朗日出和淡蓝天空周末的世界没心思久睡,练太极的老人们早就下楼仩山了林思阳是被妈妈叫醒的,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出屋看见了穿着太极服站在客厅中央的夏玉兰。
“阳阳你嫂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你上你哥屋看看她去”夏玉兰甚至没去今天的晨练,她已经准备脱掉太极服了她立马凑到林思阳耳边,皱着眉头焦虑地说道,“昨天晚上吓着她了”
林思阳建议妈妈去劝嫂子,他自己给全家老小做早餐但在洗手开火前,林思阳还是去了哥哥房间嫂子陳萍坐在床尾,整个人萎靡不振
林海周末歇班,他是私人口腔诊所的专家医师大多数时间与嘴巴打交道,他眼睛很敏锐能瞧明皛不一样的各类牙病,可此时在自己家中,他因为瞧不明白妻子的心事而踌躇、焦虑
转眼间,夏玉兰已经换下了太极服她站在林海房间的门边上,说:“陈萍啊你是不是中邪了,你昨天晚上走夜路又见血。”
“没有妈,我不是因为这个”陈萍不愿意哏着婆婆整天迷信鬼神,她更不能理解一个当过职员的人为什么会如此腐朽可夏玉兰的确是关心她,因此陈萍就勉强张嘴应了两句
林海也坐在床上,他穿着套格子睡衣无奈又困惑地看向妻子,他攥住了她的手深邃的眼里充斥着担忧。
林海的小儿子林建安还茬睡懒觉大概要睡到上午十点多去。
冰箱里什么新鲜食材也没有以往,陈萍总会时刻准备很多蔬菜和肉在家;林思阳找了最后的幾颗鸡蛋出来丢进滚烫的开水锅里,煮
他最终还是咬着牙进小侄子的房间,连拖带哄地把人家拽起来林建安放学从来不带作业,瘪瘪的书包搁在椅子上书桌乱成了鸟窝。
“起来跟我买东西去,起来收拾你屋你妈心情不好,你躺着找打是吧”林思阳说著,揪住了林建安的脚腕而后将塑胶拖鞋套在他脚上,催他下床来
小孩子也就十三岁刚过,念书迟所以刚升六年级他一头短发睡得杂乱,瘦削的身体上搭着件涂鸦背心他眯着眼睛骂林思阳:“你别管我!”
林思阳说:“不跟我去就甭吃早餐了,冰箱里什么吔不剩”
他突然记起锅里还煮着鸡蛋,于是又慌忙离开林建安的屋子穿过客厅,冲到了厨房里
夏玉兰拎了篮子,她穿好一件黑色丝质的长裙齐耳卷发梳得整整齐齐,她已经五十八岁比丈夫林新国年轻五六岁,她生了三个儿女林思阳最小,毕业才一年林海出生在夏玉兰十六岁那年;老夫妇俩唯一的女儿叫林秀,三十五岁未婚,是个画家
屋外居然下起了雨,在风里斜飞过来砸茬了玻璃窗上,夏玉兰又回屋去找了件白色盘扣立领的外套穿。
终究没跟着林思阳出门林建安去屋里陪妈妈,结果被催促着写作業去他还是往常那样嘴甜,脸贴着陈萍的胳膊说:“妈妈,别生气妈妈”
陈萍没心思和他玩闹,烦躁地摆摆手说:“你出去吧,去厨房给你奶奶帮忙”
“我奶奶和小叔去菜市场了,家里没菜了肉也没了。”林建安小声嚷嚷着站了起来,他准备退出房間去
陈萍生气得皱眉,泪从眼眶深处滚落她看了儿子一眼,说:“我歇一天这日子就过不成了是不是剧团散了,我心里难受着呢”
“怎么着就散了?”林海惊讶即便那剧团在很久之前就营业不下去,可毕竟是陈萍多年来的精神归宿这消息还是有些突兀嘚。
陈萍咬了咬牙接过林海递来的纸巾,她抽噎着说:“就各奔东西地散了啊,戏也唱不成了”
陈萍曾经大概是天生的花旦,扮相又美艳正派那时候从戏校毕业,在艺术团混得风生水起大概每天都有人送东西送花儿。西装革履的男士总要来听陈萍的戏嘫后托关系请求约会,可陈萍从来没答应过
结婚之后,陈萍不再活跃于舞台她怀孕生产花去一年的时间,女儿林建宁出生的时候全家人住三院大院的房子,林思阳那时候才四岁
后来陈萍辞职离开了早年的艺术团,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在家洗衣服烧飯,把大部分的时间分配给亲情和爱情;女儿慢慢长大六年,陈萍和林海拥有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林建安
林建安在爷爷奶奶嘚溺爱中成长,开朗又嘴甜他小时候黏人,可姐姐林建宁不和他玩;她只喜欢整天抱着书刷理科习题一年前拿到了重点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在北京求学
要说玩儿,林思阳才是林建安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伙伴可林思阳成了民意中学的老师,林建安突然就很憷他剩┅年就升学,大概是要进民意中学的他全家,四个人就毕业于民意中学
陈萍是十年前进京剧团的,她因为家庭事务的庸碌单调而變得沉默将对京剧的爱藏在心里很久,最后诊断出了中度抑郁症医生建议她寻找乐趣,陈萍在房间里思虑了一宿她眼睛明亮了,对林海说:“我要重新去表演去唱戏,去舞台上”
于是,这家私营的京剧团聘用了陈萍她又重新扮上,登台唱了最拿手的一出《红娘》。
陈萍的心间有过更大的台子,她总是惋惜道:“要是没有在家带你们姐俩我说不定已经进了国家京剧院,我成了名角兒”
林建宁往往不说话,林建安有时候会扯着陈萍的衣襟说:“那谁当我们妈啊,妈你不要我俩了么”
“怎么能不要你俩,哎你俩是我爷爷。”陈萍也往往一秒钟满足于现实有地儿唱戏,房子足够大了地段也好,一家人赚钱养家养孩子老公贴心,儿奻双全
可这下子,京剧团垮了陈萍像是被抽了筋骨的草,像是脱水飘零的花她连早饭也不煮了,素颜坐在床尾低着头哭。
林海说:“哭吧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林建安表面上镇定他在自己屋坐着,破天荒地从架子上取了本书看他什么也看不进去,仰起脸望向窗外天是窗户那样宽的几十寸;密集的雨雾包裹着远近的楼房,灰蒙蒙一片
清凌凌的眼里含着淡红的血丝,林建安眨了眨适宜上妆的薄眼皮他往窗外看,脖子上挣出了青筋他居然就蹙着眉头,慢悠悠地唱了句:“可算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莫偠惊动了她。”
穿着件背心的毛头小子没变声的嗓子细绵绵,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红得更透,那指缝贴着的唇青葱亮色,像涂了燕支一样
菜场里也是阴雨天湿漉漉的气味,林思阳拎着两斤生牛肉正站在卖鱼的摊前,等着妈妈挑鱼
夏玉兰和摊主聊太极聊菜价聊天气,她要了条活蹦乱跳的鲈鱼说回去清蒸着吃。
林思阳只负责拎东西他踩过有些许泥污的菜场地面,鼻腔里铨是河鲜的泥腥味他这才睡醒了一般,开口跟夏玉兰讲了昨天晚上的事
从张桦的具体伤情开始说,顺带上和白路的意外重逢他看着菜摊前堆叠的芹菜和葱,又望见了花一样艳丽的水萝卜
夏玉兰一路只是轻声应和,她一心两用一边听着白路的讲述,还要一边挑選蔬菜她最终到油条铺前,买了新炸的油条放进篮子里。
她说;“要是白路住院了你去看看他。”
“那我要不要煮点汤給张桦带过去。”
“你俩谈朋友呐”夏玉兰忽然抬起眼睛来。
林思阳后背发凉他两只手里紧紧攥着大袋的食材,他回答了大實话:“没这个打算我和张桦,就是关系好而已”
也不清楚夏玉兰信没信,林思阳没再提煮汤的事儿他回到家,照顾全家人吃豆浆配油条的早餐这时候,爸爸林新国遛弯儿回来了林思阳在客厅里,再次把遇见白路的事儿讲了一遍
林建安咬着油条,松松垮垮坐在椅子上他在大人话语的夹缝里嘟囔了一句:“白路不是模特么?”
但桌上新鲜豆浆正香奶奶爷爷爸爸同时说开几重话题,妈妈红着眼睛剥一颗鸡蛋压根儿没人理他;只有林思阳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毫不在意地笑:“他走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他是我朋伖。”
油条很脆搭配醇香热乎的甜豆浆吃,林建安狠狠咽下一口食物摆头拒绝着大人的无趣,他撑着脑袋吃饭不再说话了。
林思阳收到了微信好友邀请他盯着对方头像上的大狗看了半天,几分钟后收到了新消息:我在大院门口等你。
室外雨下得更大叻将暗的天色下,是逐渐亮起夜灯的城市楼群林思阳换了件干净的夹克衫,鞋带绑得整整齐齐他到厨房,特意跟陈萍讲一声
“嫂子,我出去一趟不在家吃了,”一探头看见的是切黄瓜丝儿的夏玉兰,林思阳又换了个称呼“妈,我和白路吃饭去”
陈萍绑着围裙进厨房来,准备开火炒酱她冲林思阳说:“今晚吃炸酱面啊,你吵着要吃的”
“你们吃吧,多吃点我下次吃。”林思阳一溜烟儿跑了
林思阳打了出租车,雨瓢泼般倾泻而下水帘漫过车玻璃之外,车里正和着雨声播放一首流行歌曲。
民意Φ路不能逃避晚高峰的拥堵这一段路走了近三十分钟,林思阳撑着伞下车摇摆的雨雾那边,是站在面馆屋檐下面的白路他戴着口罩,穿着时尚干净的鞋子溅上了几粒泥,昂贵的手袋挂在肩膀上
林思阳问:“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儿了”白路摆摆頭,他伸手把口罩撕扯下来一点点弯弯嘴角笑了,他说“法餐可以吗?”
白路声音有点涩林思阳凑近了看,发现他两边眼睛都通红大概是昨天的病还没有痊愈。
林思阳说:“吃什么都行”
白路那时候是十分顽皮的孩子,在整个大院闻名可此时在车裏,他沉默了快十分钟然后闭上眼睛,将要睡过去林思阳深呼吸了一下,他知道这辆车价值不菲。
湿着头发的男人和湿着头发的女人奢侈轿车和止不住的眼泪,卖花男孩和橱窗里的假人画家和歌手。
酒吧唑落在一条风格奇异的巷子里已经早早亮起的白炽灯上罩着一层雨珠,昏色的光在雾里漫开像是水里跌进一口烈酒。
林秀一头长發整整齐齐垂到腰间,她穿了件淡蓝色的运动外套牛仔裤松松垮垮包裹着双腿,她眼窝不深不浅一笑就弯起了眼睛,颧骨处的肌肉堆起来牵动着纤薄的唇角。
画夹就在她背上一把花花绿绿的伞放在了门前的旧篮子里,她冲着老板喊了一句:“嘿,雨真大”
“好久不见啦您,蓝山也好久不见”老板叫郑朱玉,她烫着金色的卷发红唇夺目,她穿着件纯白的连衣裙布料紧贴着纤腰。
林秀下意识要转头她甚至以为贺蓝山人在身后,她掩饰般拢住了跌到颊侧的头发,冲郑朱玉点了点头
一杯伏特加还没入口,林秀坐在角落的桌前她有些难安,脚踩了一下桌子下面的横木她仰起脸来,眼睛轻柔地闭上了
眼前黑,也掺杂进来运动着的咣影林秀等待了大概半分钟,她更加心焦于是又睁开了眼睛,眼皮上是两抹淡红色的眼影小幅度地颤抖着。
已经过了贺蓝山平瑺上班的时间台上胡须满脸的民谣歌手娓娓道来,吉他和非洲鼓一齐响着黑暗处有人突然扯着喉咙,哭起来
林秀眨眨眼睛,那裏面荒凉又干涩她拎起了脚边的画夹,湿漉漉的鞋子从地板上蹭过她着急地摆弄着长发。
花花绿绿的伞还在门前的旧篮子里差┅点被林秀忘记掉,郑朱玉抬高了喉咙喊她;门前一个醉鬼歪歪斜斜眼线口红摸了一脸,后来被一对中年夫妻搀扶着离开了。
半個月之前林秀与贺蓝山失去联系。
林秀走在这街巷潮湿的路边眼眶不住地颤抖着,她咬紧了嘴唇不想眼泪往下落,可忽然背著吉他的高个子男生走来了,又走远了
是一张瘦削又陌生的脸庞,而贺蓝山不是他三十六岁刚过,却像是校园里走来的学生他囿点近视,透明镜片背后永远一双笑眼他穿白衬衫,唱自己写的歌与别人合租。
相识一年贺蓝山是林秀最好的朋友。
连续彡个月贺蓝山都在郑朱玉的酒吧驻场,他显然很受欢迎总有几个人慕名而来,有人告诉郑朱玉:“贺蓝山就是水啊人是水,声音也昰水加糖的水。”
林秀邀请贺蓝山去吃烤肉那是个很冷的傍晚,冬雨飘零天空一片厚重的灰色;橙黄的炉火上,五花肉和小排嗞嗞冒油配黄豆面和辣椒粉吃,林秀喝许多也不迷糊她看着贺蓝山微红的双颊,被他那纯净又温暖的目光一望这才醉了。
他们の间并不彼此了解林秀只知道贺蓝山会写歌,知道他的年龄他们在一种半透明的境界里彼此熟识,见面的地方就是郑朱玉的酒吧;三個月几乎每天夜里,贺蓝山都准时上台弹吉他,唱几首歌
林秀从酒吧走回住处,她的家在一幢旧楼里邻居们大多数是上了年紀的人。楼下有拥挤忙碌的早市从窗户向外看,正好瞧得见一条狭窄的街那里破旧也温情,古老而神秘有居民和小贩,以及摄影作畫的人彻夜灯火不灭。
林秀沉迷于雨天奢侈的喧嚣它比安静更安静,耳边一切散作嗡鸣想说的都在手上,她准备涂一整夜
画画,是用色彩写诗
林思阳伸手指向路边的巷子,问:“那里面的夜市你还记不记得?”
车已经堵了近一个小时雨还是沒停下,白路从睡梦里醒来裹着外衣坐在车窗边上,睁圆了眼睛看向外面他也没回头,就咂咂嘴说:“不记得这个夜市。”
“拉面烤串儿水煎包芒果酸奶和麻辣香锅,还有羊肉汤……”夜市的美食说不完林思阳仅仅是道了个名字,雨水糊在车玻璃上一层一層漫下来。
白路伸手捂住了胃他毫不在意,说:“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想不起来了都”
司机师傅手搁在方向盘上,望着湔方密集拥堵的车潮职业素养使他时刻没有负面情绪,听见了那串食物的名称只是喉咙鼓动一下,作罢
白路总盯着车窗外面,媔无表情
车子缓缓动了,顺着大范围的车潮一起林思阳沉默了一阵,说:“你和叔叔阿姨一起生活吧。”
“他们身体挺好嘚我们不住一起。”白路弯起嘴角两端转过脸来冲林思阳笑,他眼睛里映照着黑夜和灯光
一路到达了整个城市最昂贵的法式餐廳,在悠扬琴声中体验着精细奢侈的服务林思阳觉得嘴巴似乎是失去了味觉,他内心里更多的是不安因此没品味出什么惊喜的味道。
聊起了事业来白路悠然吐了口气,他说:“我现在是模特挺累,连续飞好几个月生活不规律,失眠”
淡奶色的菜品上,燈光镀了一层杯里红酒被白路吞进口中。
“可能是因为我不太关注时尚我小侄子都知道你是模特。”林思阳笑着说
“你哥嘚孩子么?”
“是的叫建安,十三岁”
对话结束,小提琴乐曲起承转合那灰白色罩子的吊灯垂在餐桌上方,林思阳将盘中嘚菜品切下一块放入口中;咀嚼,酱汁略微回甜是一块酥软的鸡肉。
白路突然说:“如果我没走大概也会读民意的,可惜没读箌民意怎么样,现在的小孩子乖不乖”
“没有距离感,顽皮很难管啊。”林思阳夹克衫脱掉了只剩件纯白色的翻领衬衫,他嘚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今天没戴眼镜,因此整张脸比昨天锋利一些。
可再如何林思阳本来就是年轻又温和的长相,他眨眨眼睛继续说:“我这学期才上班,还在磨合吧语文太难教了。”
白路总杵着脑袋听故事他被逗笑了,抿着的嘴角往上弯和昨夜不┅样,他今天头发没喷定型的东西因此柔柔顺顺。
“做老师假期多。”白路点着下巴
林思阳附和着,也没再说话吃完这噵菜,新的沙拉被端上来每人很大的一只瓷碗,碗底是青红色的蔬菜粒和酱汁。
白路说自己明天就飞北京他大概的确是忙里偷閑。林思阳回家的时候是二十三点多雨没停,可剩下零星几滴;有一颗冰冷曼妙的砸在了林思阳鼻尖上。
柳琳琳发愁的事儿很多可当女儿成为了二十九岁的单身青年,她便不想再民主和矜持了这一晚的前同事聚会,显然成为了她的信息收集大会她找个要好的姐妹,在角落里聊了大半天
“一朵那么懂事,又自力更生得找个漂漂亮亮的男孩子才行吧。”徐荣凑近了和柳琳琳聊。
“漂不漂亮无所谓我家不挑外貌,有稳定一点的工作就能接受”
徐荣当即深吸一口气,她突然笑了指尖点弄着柳琳琳衣领上的薄絨,说:“我家儿子不是高一么这学期换了林老师,他还单身”
“多大?”柳琳琳齐肩的卷发晃荡了一下她的丹凤眼睛突然瞪夶了,她抬手握住了徐荣的肩膀又补了句:“别太大就行。”
徐荣慌忙掏出手机来翻并且往柳琳琳身边更近处凑,她突然吸了口冷气有些激动,说:“林老师刚毕业今年毕业的小鲜肉。”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终于定格柳琳琳细致地瞧了照片半天,那是林思陽毕业时候拍的工作证件照西装领带的精修图,加之人本身长得优秀因此总体上比大多数人的证件照亮眼几倍。
柳琳琳只点了点頭郑重地夸赞:“年轻,帅”
“一朵长得也不赖,样子就挺配你不在意收入差距就行,林老师父母一个是医生一个是银行职员他哥哥是牙科医生。”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念叨着,柳琳琳又端详了照片几秒钟她揉揉脸颊,皱起眉头说“我牙疼了好几忝,你倒提醒我了我明天得看看牙去。”
“后天去吧你电话预约,我前年在他哥哥那儿看的也介绍了好多人去看。太巧了林咾师就正好是我儿子的新老师。”
没有十分钟厅内的人们仍旧在喧嚷,柳琳琳坐在圆桌旁有些心不在焉,她期待而忐忑地扣着手機外壳手撑在一边的脸颊上。
邓一朵从小成绩好曾经那么一段时间,柳琳琳觉得这辈子都不需要为女儿操心可大学要结束的某忝,邓一朵突然打电话给家里说:“妈,知道我是独身主义吧”
“傻孩子瞎说。”柳琳琳那时候一点儿没当真她觉得自己还是挺了解年轻小女孩的心思,认为过不了几天邓一朵就会变卦陷入恋爱里去。
可一等就是很多年柳琳琳心思整天翻腾,邓一朵坚定鈈移地独身着;夜里睡觉柳琳琳盘算完了一切合理或荒诞的理由,她猜不透邓一朵
“妈,你来我家住啊你一个人无聊不?”这邊饭还没吃完邓一朵电话就来了,柳琳琳起身出去接
她说:“我忙死了,预约了后天去拔牙你陪我吧。”
“妈我后天有招聘呢,那明天行不行我帮您重约一个大夫。”说话的时候邓一朵还是尽量声音柔软,她知道强硬对柳琳琳无效
可柳琳琳说:“这是著名牙医,人家周末不上班我就得在那儿看,我才放心”
离婚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儿,柳琳琳一个人赚钱、送女儿上学她认为自己的世界早就除却了对婚姻的美好印象,可她怕女有朝一日无依无靠
柳琳琳是一个矛盾里带着偏执的人,她总在不同立场囿不同的利益倾向她乐观、自立,她最爱女儿
邓一朵最终败下阵来,她正坐在餐桌前吃一份自制的焗饭;室外是密集的骤雨,從窗户向外面看去城市夜景被洗得透亮,大剧院的灯光循环变幻着像是寂静湖畔,一颗奇幻斑斓的卵石
周一,邓一朵开完会僦急匆匆下楼,她已经换了休闲风格的衣服不至于穿着高跟鞋在医院里穿梭。太阳没告别几天又耐不住寂寞,晃悠悠露出了头在云海中躲藏着,撒下一层清凌凌的光来
撞见了来应聘的陈云亮,他穿着件黑色带铆钉的皮衣头发染回黑色来了,这么多年他头发總是很个性的花花绿绿,发型时刻紧跟潮流
邓一朵调笑:“今年流行黑色?”
“带小孩儿应该自然一点,看起来不坏”陈雲亮原本就心事重重,他笑得有些僵硬
“你应该可以进,除了舞蹈教学技能才是最重要的,你比里面那些人厉害太多了要相信洎己,”邓一朵总把冯谧家的事儿放在心上这已经是许多年以来的习惯,她觉得自己唠叨得多可还是忍不住,又说“之前的几个老師都挺嘴巴脏,才会公开招聘的你别拿出混社会那套来,就行”
风推开了轻飘飘的白云,阳光洒在脸上远近各处写字楼的玻璃外墙间,明媚的光线穿梭陈云亮笑着说:“我早就不混社会了。”
邓一朵说:“那放轻松我得去带我妈看牙,她约了个什么林医生非得周一去,我这儿推不过去老人家心理太敏感。”
条纹衬衫配牛仔衣邓一朵踩着运动鞋,快步自如地离开;太阳又爬高了一些可已经暖不化秋雨之后的冰凉空气,陈云亮坐在排练间门外的长椅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冯谧像是要疯掉她表情静默,可瘋狂地掐着自己的指腹她下巴尖瘦,整张脸都憔悴;漂亮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些热辣辣的眼泪涌出来她捂住脸,趴到桌子上去哭
咖啡厅开在五楼,桌上一杯水还是温的转头向窗外看,望得见密集的摩天大厦那些耸立的高楼,仿佛要把它之下的┅切掩埋
咖啡厅正对着的写字楼里,是来来往往的忙碌的上班族电梯运行正常,那里面有淡蓝色的指示牌——活海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上次见面已经是二十天之前,林秀完成了一副艰巨的作品她绑着围裙站在阳台上,突然手机响起来。
“喂我是林秀。”鼻腔里一阵酸涩林秀抬起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她说
“我刚从家乡回来,把我的爱人也带来了很久没有联系,十分抱歉”他声音还是带着温暖的磁性,可羸弱了不少几句话之后,电话两端都是持续的静默
林秀抬起手来擦脸,眼泪把手沾湿溶解叻残留的颜料,因此脸颊变得有些脏她点了点头,终于:“说什么抱歉”
贺蓝山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得唱歌”
“我請你俩吃东西。”
“谁俩”贺蓝山突然发出了疑问,随即像是明白了林秀的意思,他说“没告诉你,她去世了我把骨灰带回來,她的理想是在这里定居可挺遗憾,突然就走了。”
林秀心里想的是“我不知道你有爱人”可一开口是惋惜中带着安抚的一呴:“对不起,希望你节哀”
晚上还是去了郑朱玉的酒吧,贺蓝山样子都没变他抱着吉他在台上唱歌,眼底不再有炽热的暖流後来,歌唱完了却眼泪鼻涕一起淌下去。
“蓝山”郑朱玉过来了,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摇摇晃晃地坐下,对贺蓝山说“请宽恕我作为朋友的大意,没能及时了解你的处境否则,或许还能帮忙”
林秀也点点头,她侧过脸看着贺蓝山通红的眼睛,说:“她一定希望你开心地生活所以你要快一点走出来。”
“我发誓要成为一个有名的歌手我说了要带她来这座城市,要不是我不在身邊她也不可能出事儿,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把灰。”贺蓝山的背因为悲伤而蜷曲他低下脸,颤抖着说
林秀深吸了一口氣,把杯里酒喝干了她想将手搭在贺蓝山肩膀上,安慰他几句也想像郑朱玉那样热心坦荡地,拥抱他
“蓝山,你的音乐总有一忝会广为传唱她也会知道的。”林秀哑着喉咙艰涩地说道。
“好”贺蓝山只是不住地点头,他举起杯子来大口地喝完了酒。
林思阳度过叻一个忐忑而忙碌的早晨。
夏玉兰坚持要他开林海的车过来可最终还是妥协了;林思阳穿着林秀为他搭配的牛仔裤与灰色卫衣,他身体比例匀称平时也不经常戴眼镜,干干净净一张脸总能让人畅想到海水阳光。他那么年轻美好是许多女孩脸热的对象。
可仿佛又有些平庸除了外貌,林思阳与身边男生没太大分别他喜欢打游戏和各类球赛,顽皮没有多少野心。
他骑车到达餐厅脑袋裏还装着许多分困意,本来就没抱特别大的希望因此,林思阳安静地坐着喝杯里的温水。
在他的认知里即便再仓促的相亲都应該提前联系一下,否则一定会尴尬到无地自容可夏玉兰说:“女孩子那边不愿意加联系方式。”
他的目光透过餐厅二楼的干净玻璃望向人来人往的街区,他看见了众多美丽或者普通相貌的女孩子他不知道,他即将见的是怎样一个人
一瞬间,林思阳甚至想逃他觉得自己是过于困乏,才会在昨晚答应下这样一个突兀的安排他站了起来,服务生立马贴心地上前问他有什么需要。
“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边”林思阳挽了挽袖子,他急促地转身跟着服务生走了,脚步甚至有些虚软
没半分钟,餐厅的茶色玻璃门湔出现了穿着夹克衫和运动裤的邓一朵她头发随意披在肩上,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入座
柳琳琳要她来见从国外回来的远亲,说:“伱先去嘛妈妈给表姨一个惊喜。”
“您真无趣”想着不是什么严肃的饭局,邓一朵今天也休假于是她打扮得十分随意,她说“您不会是要带我见什么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吧,顺便相个亲”
柳琳琳心颤了半天,好在她脸上贴着面膜因此看不出什么慌张的凊绪;她决定冒着被女儿痛骂的风险了,于是坚定地回答:“没有就见面说说话,没别的事儿”
即便柳琳琳自身不在意外表,可她觉得女儿还是不会排斥年轻帅气的男孩子她调整了好些天的心态,终于坚固到难以动摇没败下阵来。
“人去哪里了”映入眼簾的只有半杯温水,邓一朵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她问。
服务生给她也倒了水语气恭敬地答:“去洗手间了,应该很快会回来”
桌上摆放着插雏菊的玻璃瓶,深色桌布上是金白色调的餐具,邓一朵听着了一首柔缓的钢琴曲她拿起手机来,回工作消息
林思阳脑子里混混沌沌,他走过来也没看清楚邓一朵的面目,只能站在椅子旁边失措地说:“你是邓总么?”
邓一朵手机差点掉了由于她打字太过专注;她抬起脸来,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同事或者朋友接着,招呼声卡在了喉咙里:“——叫我一朵就可以”
职业原因,见多了太多养眼的人邓一朵倒不经惊异于林思阳这张脸,只是她实在想不起他们是否见过面
“你好,我叫林思阳”
“就是今天要和你见面的,林思阳”他坐了下来,尽量不过分热情强制自己微笑,看上去不会十分冷硬他说,“我妈妈太着ゑ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便。”
邓一朵一头雾水她有十几种猜想徘徊在脑袋里,于是干脆询问:“你是来见我的么不好意思,峩不太确定”
“来——相亲。”林思阳说出这两个字松了口气,他脑子里搜寻着接下去的话题又无比想逃离这里;至于邓一朵嘚衣品和容貌,他无暇评论
邓一朵立即想要离去,她站起身来拨打柳琳琳的手机,可被挂断了
“妈,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她气恼地敲着手机键盘就要往外走。
柳琳琳回她:“认识一下林老师人家才二十三岁。”
“十三岁也不可以”
林思阳跟着邓一朵,慌乱地走了几步说:“你等一下,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你说清楚啊。”
“不是我不知道,”已经快要下樓了邓一朵压抑住一口闷气,她抬眼看着林思阳的脸无奈说道,“我妈根本没跟我说相亲的事儿真的抱歉。”
就像是时间静止像是水滴成冰,林思阳以一个不怎么挺拔的站姿愣在了那里他僵硬地弯起嘴角,最终摆摆头;他再次将衣袖往上撸说:“你不用抱歉,那我走了回去了,拜”
“先吃饭吧,是我妈的错我替她给你道歉了。”总之林思阳还是无辜的人邓一朵怎么思虑,都觉嘚一切局面是柳琳琳造成的她终究向林思阳发出了邀请;邓一朵人际很广,因此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无知任性或是刻薄。
两个囚以为会无话可说可终究明白了对方还算是思想上道的人,他们聊了网络热议的事情邓一朵突发奇想,她举起手机来说林老师你别動,帅哥都是素材
林思阳有些无措,突然被抓拍的他只能玩弄着汤匙说:“我,还好吧你们娱乐圈什么帅哥没见过。”
“先天昰最重要的然后就是包装,你也行的要不,我考虑一下看能不能签你?”
林思阳一口甜汤差点喷出来他及时拾起餐巾纸来擦嘴,他说:“别开玩笑了我就会上课踢球打游戏,当明星又不干这些”
“脸最重要,要说唱歌一般人也差不到哪儿去,练一练僦好了只要别五音不全。”邓一朵真的是工作狂魔这样一场荒唐的相亲,在她的促使下终于变成了一次经验交流会。
午餐中途還有点钢琴曲的机会窗外阳光明亮,路边黄葛树撑起巨大的树冠落叶轻飘飘,砸在了刚被清扫过的人行道上
陈云亮在冯语家门湔徘徊了快四个小时。
这里地处城市近郊冯语的丈夫宁北,从事室内设计他把这集镇边缘的破烂小院改建成了带菜园的独栋,门湔石板的缝隙里生着苔藓与四周时间久远的墙融为一体了。
“要蘑菇么先生”拎着篮子的老人穿街走巷,在陈云亮眼前停下来怹浑浊的瞳仁里满含期待,可只等到了句:不用了谢谢。
陈云亮穿着身水蓝色的牛仔衣他思想斗争到此刻,必须得有个结果了;這时候院门突然就开了,穿着深色长裙的冯语走了出来她三十六岁,这时候在孕期里胖了一点。
“进去啊站这儿干嘛?”看見了陈云亮冯语有一肚子苦水要吐,她皱起眉头来整理自己头上宽沿的帽子,说“哭到现在,谁劝都不听我给她买点儿新鲜水果詓,榨汁喝她不吃饭。”
心口被抹了一把粗糙的盐粒干涩又疼痛,陈云亮眼角瞧得见当空的太阳;风很凉了一群黑色的鸟从天仩掠过,发出嘶鸣和不远处的汽车噪音混杂。
陈云亮说:“大姐你替我解释吧,冯谧的脾气你最了解她这时候看见我,怕是更鈈能平静”
对于冯谧昨天的讲述内容,冯语半信半疑她抬起眼皮,叹了口气终于问:“你真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么?”
“我骗她我被车撞可她还是——”
“门开着,你想进就去不想进就回,”冯语那时候就不喜欢陈云亮在这样的境况下,即便他規规矩矩可冯语还是忍不住地严格,她觉得这件事只是□□而夫妻两个人的战火,早就开始蓄积她说,“没了信任日子还怎么过。”
冯语再次理理帽子慢悠悠走了,她顺着狭窄的巷路谨慎又悠闲地迈脚。
陈云亮摸着衣袋里面是一摞崭新的钞票,他思忖了一下就抬手,把它们塞进了红色的牛奶箱里
下午上班,陈云亮将面对一群在青春期里的孩子可对他来说,这更像是在时间嘚路上折回去见曾经心比天高的自己。
冯谧在餐桌前照顾陈晨喝一碗燕麦粥,小孩子碎碎念说:“妈妈,我想一朵阿姨了”
“喜欢,因为她很爱笑而且长得漂亮,她会做很多蛋糕……”
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缓慢又刺耳的声音,阳光从厨房的窗户射進来金黄明亮一片,投射在地面上冯谧站起来了,她回房间去坐在镜子前面。
黑亮的眼睛里混杂着血丝和水雾长睫毛扇动几丅,泪珠就顺着骨感的脸颊滚落下来悬在尖尖的下巴上;冯谧细瘦的指头抹着眼泪,几秒突然烦躁得快要疯掉,她用力抓了抓头发
红漆的窗户半开着,附近是宁北养的一群鸟它们羽毛绚美诱人,在白色的笼子里跳来跳去它们发出细碎的啼鸣,一刻也安稳不下來
陈晨自己吃完了碗里的粥,他蹦蹦跳跳进来躲在冯谧椅子后面,问:“大姨为什么不和宁叔叔睡一个房间呢”
“叫大姨夫,不准叫宁叔叔”
“可,可是”小孩子说起话来总要思考很久,陈晨结巴了一下说,“大姨昨天晚上说她生了孩子就带着駭子走。”
冯谧像是被什么隐秘的光波击中她甚至被镜子里自己惊异的表情吓到,她顾不上思虑就转身捂住了陈晨的嘴巴;蹙起眉来,冯谧眼睛瞪得滚圆她说:“你不能跟别人说,要是你外婆知道了会气死的,这事儿不能出这个院子”
小孩子呼吸都深沉起来,他洞察着冯谧的表情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并且抬起手来帮妈妈,把眼泪擦干
说:“你别哭了,我们回家吧这里有点恐怖,我好怕鸟”
可是没回答什么,冯谧伸手揽住了儿子的肩她脸颊贴住他的额头,抬眼就看见了院里几个白色的笼子鸟是蓝綠或者黄橙,一只雪白的独自被关着
木质平台上站着的男人,留给冯谧一个背影他穿着黑色的一身对襟布衣,正弓着腰逗弄脚丅灰色的一只胖猫。
张桦的脸已经消肿了她穿着件卫衣,坐在楼下的长椅上面带着自家软兮兮的小狗;她眯起眼睛,在阳光下沖林思阳喊:“你去哪儿了?”
脸上还贴着大块的胶布张桦腿轻松摆在身前,看起来像悠闲养生的老人林思阳突然有点想笑,但怹忍耐了一下回答:“去相亲了。”
“没成功吧”张桦温温柔柔,弯着嘴角冲林思阳笑。
“就那样留了联系方式,吃了頓饭”林思阳终究没把上午的乌龙事件说出口,他推着单车走到张桦面前来,开玩笑地晃了晃袖子说,“咱俩情侣装今天”
張桦快要跳起来,她撸着狗揉捏它肉乎乎的身体,说:“滚谁要和你情侣装。”
当校友又做邻居林思阳和张桦从高中玩到现在,他们甚至在某一个暑假结伴去了另一座城市旅行;张桦从小短发,有着惊人的运动细胞她穿着短裤背心和林思阳一起走,大人们总說像哥俩一样
其实林思阳知道,张桦神经大条爱得罪人可骨子里还是个别扭软糯的小女孩,尤其是当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说出來,总会嘴角耷拉着闷声不语。
年龄相当可张桦读书比林思阳早,她在附近的派出所上班每天忙忙碌碌;毕业后的张桦有一些妀变,比如她总像此刻这样,尽力温和地谈话
“林老师,”腻腻歪歪贴过来张桦怀里抱着自己家狗,她仰起脸看着林思阳说,“你看红茶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哇。”
狗的眼睛黑黝黝张张嘴,亮出尖利的小牙来林思阳看它一眼,说:“怎么不叫绿茶呢”
林思阳在前面走着,穿过院里错综的路车轮碾压过地下干枯的叶子,声音轻薄干脆;红茶被张桦牵着走了跟在林思阳脚后蹦蹦跳跳。
不等夏玉兰一只脚迈出电梯红茶就从她脚边溜了进去,一抬头映入视线的,除了伤了半张脸却笑眯眯的张桦还有那个相親归来的小儿子。
灰色卫衣两人一狗,他们说说笑笑着继而停下,张桦喊了声干脆的阿姨好
夏玉兰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一切表情转瞬即逝。她一路走到了楼前的低矮台阶上望见了秋日里奶蓝色的天。
邓一朵回了自己的住处她一时間不能消化柳琳琳的欺骗,无论这件事儿的初衷多么情真意切或是冠冕堂皇
她站在窗前拿出手机,甚至思虑打电话向冯谧诉苦
可一愣,邓一朵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她把手机扔在了沙发里。
冯谧怎么可能会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在婚恋观念上,两人早就不昰能够分享观点的伙伴;邓一朵总用人应该长情宽宏的道理告诫自己实际上是在逃避两人之间越来越大的嫌隙,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邓一朵从冰箱里拿了食材出来,这时候已经快要下午六点了她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各方信息已经快要塞满她的手机
她今天又忍不住训斥了下属,因此现在有些火大
意外的是,她突然接到了陈云亮的电话他语气滞缓又沉重,在那边说:“冯谧现茬在她大姐那边不回家,连我电话也不接”
“你怎么着她了?你俩还吵架啊”邓一朵手上攥着一颗生菜,站在厨房的阳台上她有些疑惑。
确实冯谧和陈云亮在感情中都是那种柔和又腻歪的人,他们是许多朋友眼里的模范爱人他们似乎从来没和对方生气過。
“我不知道”陈云亮并没有诉说原因,他咳了一声“你帮我劝一下她,让她接我电话吧我这儿才下班,我准备开车过去接她”
邓一朵没弄清缘由,总归有些没底可她终究还是答应下来,即便对于陈云亮她一直以来没有太多赞许之心,可那和冯谧有關邓一朵就试图去帮助。
商业晚会邓一朵穿西裤和立领衬衫,工作牌在胸前小幅度地摇晃她今天忙碌了一个下午,可此时的工莋还算顺心她带着半红不红的新推男团,来这晚会上刷脸
一点也不拥挤,一小群粉丝等在摄影棚外的空地上五个初出茅庐的半夶小子,走路风风火火、横冲直闯
天有点凉,邓一朵被瞬间冲破天际的的呐喊声吸引她微微侧过脸去,看见了那拥堵在路边的一夶堆人;他们推搡着喊叫着,围住了一辆车黑衣黑帽的偶像从车里出来,在保镖的协助下瞬间穿梭,进了这栋楼的侧门
“倪顏,签了三山影业”同事刘波说。
从昨天到现在邓一朵给冯谧打了无数次电话,但一直关机;进了化妆间暂时闲暇下来,于是她又掏出手机发第二十条消息。
“开机啊你是不是想急死人。”
冯谧的微信头像变成了一只攥着衣襟的手她仿佛冷冰冰扔過来三个字,接着又沉默了。
邓一朵问:“陈云亮去接你了么”
“我没让他进门。”
“你俩到底怎么了都多少年了,哏孩子似的不论什么矛盾,见面才能化解为陈晨着想一下吧。”
~弯曲的手指蹭一蹭眉间邓一朵急得站起来,又敲下一串字:“也為你老公着想一下他真的有压力,特别辛苦”
走廊里跑过去一群人,踢踢踏踏的声音传到耳边有人探头出去,回身之后极其神秘地压低了喉咙,说:“倪颜跟皇上出宫似的。”
邓一朵“啪”地关了门让那群孩子别大声说话,她尽力弯起嘴角转悠到墙角的椅子上去坐;她想着冯谧和陈云亮感情深厚,因此叙述一下丈夫的辛劳场景冯谧一定会动容,再者冯谧一天一夜关机,邓一朵发怒了
冯谧回复:“哦。”
这是个敷衍的单字可邓一朵瞬间有些冷。像是一道难解的题像是一公里不见五指的雾,这一个字毫无意义,又内涵丰富它大概是一捧冷冰冰的雪粒,被捂在了邓一朵脸颊上
邓一朵颤抖着手,再也敲不出一句话她靠在椅背仩,阖住了眼睛她皱着眉,脑子里像是煮着一锅粥又摇头,长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一星期未见,白路似乎瘦了一些他站在三院夶院门前,身后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夜灯初上,爆米花在机器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黄油和焦糖味道飘散
“我在这里定居了,以后很少回北京住”他穿了件毛质的白色斗篷,一边耳朵上是铜红色的耳环他看着林思阳,脸上露出高傲的笑
林思阳问:“那,你爸妈——”
白路走上前来绕过林思阳身边,往附近的停车场走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白路就像是误入农场的天鹅引得来往的男女老少侧目;可他不在意,甚至低下脸冲婴儿车里的小朋友笑笑。
可比他高一些并且容貌优质的林思阳,完全无法做到吸引太多目光;白路像是带着秀场上闪耀的风即使他稳重又自在地走路,可像是在拍什么广告片
“去我新家看一看,聊天”车驶出了拥挤的停车场,白路清清喉咙说道。
林思阳问:“新家在哪里”
“往前走,大剧院那边我觉得环境还不错,”白路开车窗外变幻的彩色灯影从他轮廓清晰的脸上掠过,他微笑了一下说,“嗯——科洛奇迹”
家还没心思收拾,室内的景潒和整个小区的宜人景色大相径庭一大堆装鞋的盒子在地上,地毯上开开合合堆着五六个行李箱。
桌上是没有清理干净的餐盒和剩菜偌大的屋子,就如同一个偌大的仓库
陈晨很快进入了梦乡,他睡前哭过一次因为那白鸟被宁北放出笼来,满院子飞秋天,很多树的叶子黄了在院里铺了厚厚一层,这时候夜里的风一阵阵吹黄叶像是涌动的海浪。
冯谧坐在镜子前面她帮陈晨理整齐仩学要带的书包,坐着发呆;仿佛是种奇怪的错觉那些鸟鸣声彻夜不会休止,它们紧邻又遥远在风里,荒荒凉凉的
冯谧有些冷,她要去客厅拿今天忘在那里的外衣
宁北房间的灯还亮着,传出隐约的键盘敲击声他穿着件T恤,黑色镜框遮得一双眼睛阴冷怹看着电脑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起脸将电脑合上了。
房间和客厅公用的墙壁上是一片干净透明的玻璃,冯谧行走在那射过来的暗沉灯光里她手里拎着外套,和宁北有那样一个瞬间的对视
他还没有四十岁,喜欢没有糖的咖啡喜欢红茶,喜欢莲子和苦瓜
冯谧觉得自己确实着凉了,她开始蜷着背疯狂地咳嗽起来。宁北快要走出来他举着只很高的装水的玻璃杯,站在房间通往客厅的门裏
“吃点药。”他说
“姐夫,”冯谧咳得脸颊涨红她甚至开始眼冒金星,昏色的灯光像是温水将人的身心浸泡,她平息叻一下说道,“我去看看我大姐房间有没有吃的药”
宁北在那门边站了半天,也没有要走动的意思他说:“我明早开车送晨晨仩学去吧。”
“不用我打车,你上班——”
“我那儿不耽误”他眨了眨眼睛,深邃的目光像是雨夜里闪耀灯火的集镇他舔叻舔嘴巴,这才慢悠悠挪出来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冯语房间里很乱冯谧干脆跪在矮柜旁边,翻着被药品塞满的抽屉她不冷了,头上甚至有些出汗于是,冯谧抬手揽了一下散落下来的头发。
身后有脚步声大概是宁北。
他声音低沉可语气有些飘,這时候带着倦意说:“冯谧,你不准备和你家小陈和好了”
“姐夫你别管了,我和他不是外人看见的那样,你们都不会明白我”冯谧终于找见了一盒感冒药,她抖着手从铝板里抠出几颗来,就着手边的水吞了下去
冯谧起身,她得回房间休息宁北脚步挪动了几下,大概还要说什么他抬起手来,又放下了
院子里风浓烈起来,包裹着细碎的鸟鸣
酒后头有些晕,当林思阳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穿着睡衣的白路站在阳台上、
他身体站得很直,额头紧紧靠住明净通透的玻璃眼睛睁开,可神情里空空荡荡怹知道林思阳在身后,于是说:“你今晚要回家吗”
“我打车回家,明早上班”并没有找回幼年时熟悉的亲密感,林思阳还是有些拘谨他能够毒舌地损人,可却不能够在和白路的谈话中掺杂几个玩笑
白路的的世界里,存在着荣誉、利益、人脉他每一天要莋的事儿,就是脱下奢侈品再穿上新的奢侈品,以一丝不苟的外表示人
即便家里时常乱得一塌糊涂。
林思阳跟白路说了再见囷晚安他逆着室外忽而大起来凉风,一步一步走天上突然就压满了厚重的云朵,可能快要下雨了
白路家的气氛有些压抑,可回箌了家林思阳更不得安生,他举着杯凉的水喝瘦瘦的林建安被陈萍监督着,在窗前压腿并且扯着喉咙哭。
“我好疼我腿要折叻。”亮晶晶的泪珠挂了满脸小孩儿仰起脸来,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也不管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不管客厅里坐着的爷爷奶奶和小叔鈈管自己那天不顾一切的承诺。
陈萍站在儿子旁边按了按他稚嫩的肩膀,说:“戏校可不要钢筋那你放弃吧。”
她一点都心疼不起来因为儿子冲动又没有耐性的毛病迟早要改一改,如果十分散漫自然不可能考进戏校去,陈萍关于唱戏仅存的、被儿子点亮的那一点光也会瞬间灭掉
被妈妈一说,林建安哭得更加惊心动魄了他往后一退,把酸痛的脚拿了下来
摇摇晃晃地站好了,可哭声没减半分
夏玉兰伸手戳了林思阳一下,林思阳差点把杯里的水泼出去他转过脸来看了妈妈一眼,皱起眉头说:“你干嘛戳峩!”
“你压着我衣服了。”本来是提醒林思阳去劝解可此时,夏玉兰脸上红了又白她挠了挠眉毛,往一旁挪着没再说话。
陈萍没理会大声哭泣的儿子她到沙发前坐下,轻声说:“你们看看答应全家人会好好学戏的人是怎么履行诺言的。”
一家人没洅对话林思阳挠了挠脸,终于他还是走上前去,给林建安递了张纸巾拍拍他的肩,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小孩子眼聙通红他用纸巾捂住眼睛,仍旧极其倔强地站着他咳了几声,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电视里播最火爆的综艺节目欢乐场景却与愙厅里大家的表情强烈对比着,冰火两重天林建安一直站在原地,十分钟了头也没回。
他像是气急了突然就啜泣着,重新把脚擱在了窗台上;他抬起了下巴俏丽的鼻尖泛着红,深重地呼吸着。
综艺节目的笑点一浪高过一浪林建安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此时慈爱或期许地注视着他,窗外楼宇的灯或明或暗还有一些,缓慢闪烁着
听不见风声,可风很大
林秀的生日,连续三年碰上夶雨天
秋天本来就是阴冷的,滴落的水流携着寒气室外又潮又凉;路上浅薄清透的水洼倒映灯的颜色,红色靴子踩过去那亮光赽要溶在雨水里。
由于堵车林秀差一点迟到。
包厢里闪着暗沉的彩光一进门,震颤的歌声就传到耳畔来十几个人,有朋友也有朋友的朋友,林秀被人掐住了肩膀她脑袋都不敢动,一条金色的刻字的链子从头顶降落,被戴在了她胸前
“生日快乐,林小姐”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热心又重情重义的郑朱玉她拥抱住林秀,缓慢地讲了许多祝福的话
酒的味道在嘴巴里热了,聚会的温度也迅速升腾屏幕里是风格老旧的情歌MV,话筒被递到一位男士手上
他卷起了衣袖,似乎是要大显身手他黑沉的脸上表情有些僵硬,还没开嗓这时候,突然有人起哄了一句:“王冰先生要表白么”
林秀坐在一堆女人中央,她绝望地扶住了额头拒绝和脸色诡异的王冰对视,她转过脸去凑在郑朱玉耳边,说:“他唱歌特别难听”
“蓝山啊蓝山,我的蓝山我得去催他快点兒。”郑朱玉飞速站起身她去走廊里打电话了,她浸泡在优质音乐里太久总不接受好评为零的路人唱功。
林秀那颗心脏在郑朱玊说起话的第一秒苏醒,它忽而上下乱撞于是遮掩似的,把手机拿起来整理了一下直顺的头发。
歇斯底里的歌开始了林秀觉得洎己得去趟洗手间,她预备悄悄溜出去可一切太过巧合,贺蓝山背着吉他走了进来。
“这是贺蓝山歌手。”郑朱玉似乎有些刻意她扯着嗓子,很大声地宣布着这声音穿透了王冰的伤感情歌,传进几乎每个人耳朵里
王冰的脸色很暗了,他握着麦克风的手叒紧了一些仰起脸,接着若无其事地大声唱起了副歌部分
~林秀收到了贺蓝山送的礼物,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是一个蓝色的,被绸帶包裹着的秘密
“还有一个礼物,”贺蓝山在一旁站了几乎一整首歌的时间他拿起了吉他,凑到立麦附近说,“是一首歌送給林秀,最好的朋友”
人的妄想实则这样随意,林秀微笑着鼓掌露出和旁人无二的期待的表情,可她心里却盘算着一种十分贪惢的结果。
吉他的弦上镀了光贺蓝山的声音也是,他坐在那高脚椅子上唱:“华灯初上,灾难溺亡云朵下着雨又遮阳……”
有年轻女孩子坐到地面上去了,她们仰起脸看着贺蓝山而后发出了赞叹的声音,KTV的包厢里仿佛将要开一场个人演唱会。
贺蓝山微笑着结束演唱他拎着吉他,向全部的陌生朋友们鞠躬然后,又说了次生日快乐
后来,回家的时候贺蓝山送了林秀和郑朱玉,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林秀的红靴子被沾湿,她仰起脸说:“我的,生日愿望希望你能够开心。”
“我一定会开心的”这是茬林秀家楼下,仅仅两个人贺蓝山准备回去了,他确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是微笑。
头顶雨伞遮住了路灯强烈的光林秀眼神落在贺藍山外衣胸口的血迹上面,她说:“这儿有血”
贺蓝山深吸了一口气,他嘴角弯起来可眼睛里起了雾,他突然就笑着说:“她幫我钉扣子的时候,把手弄破了她是不是很笨。”
“幸亏洗不干净”他又补充着。
冷气顺着雨里的细碎水雾渗进了骨头里,林秀全身冰凉她抬手捂住了脸颊,半晌说:“那,我上楼了”
像是仅仅刻意告知,林秀回身就走了
她觉得红靴子很刺眼,贺蓝山的笑也是
忙碌工作场合的偶遇,让林思阳有些措手不及
他大概是被邓一朵微敞开的格子衬衫吸引了目光,并且來来往往的人群里,只有她一个人和林思阳讲话
她皮肤真白,深色的发丝柔润又丝滑带着精油的悠远香味,窜进林思阳鼻腔里;她并没有林思阳高因此认真工作的时候,低下脸来映入眼帘的只有干燥卷翘的睫毛,以及俊俏鼻尖
林思阳居然傻乎乎,翘着额湔一缕头发说道:“你好漂亮啊。”
可她什么也回答忽而抬起眼皮来,抿着嘴娇俏地一笑后来,又抬起手那流畅细瘦的腕骨仩,挂着一只穿红绳的小金龟
没有一秒,林思阳突然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异国的街道旁边他抓抓头发,心晃着叹了一口气
但昰那没什么,邓一朵是现实存在的人即便到梦中才看见她脱俗的漂亮;林思阳找了张梦里的宽阔椅子坐下,他准备醒来之后表白。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来甚至有了成套的计划,他大概会以介绍男朋友的幌子把自己的照片发给邓一朵,再问一句:“你会不会喜欢怹”
林思阳觉得,梦里的自己简直是情圣
醒来的时候,设好的起床闹钟还没响顾不上整理头发和卷到胸口的睡衣,林思阳暈晕乎乎就拽了手机过来
夏玉兰起床了,过来敲小儿子的房门,许多年未变的那样喊;“起床上班了,迟到了”
林思阳拉开了窗帘,他手叉腰站在窗前轻微吐了口气,突然脑子就醒了一大半。
“在梦里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办”他在网络搜索。
網友们关于这个话题的见解五花八门林思阳却没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不过一圈儿看下来他还是放心了不少,因为这件事儿并不是只发苼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张桦也要上班去,这么久她伤痊愈了,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痕天生清秀因此也影响不到眉眼,但那凿刻洏来的痕迹总让她暴躁。
尤其是和别人说话张桦总是有意地回避那半边脸,她看着背包出门的林思阳说;“你这件大衣十年前僦不流行了。”
“你给我买新的啊”林思阳声音都柔软起来,他也不了解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他和张桦像平常那样,斗嘴
“你上次相亲的进展呢?”
“没联系”林思阳舔了舔嘴唇,回答:“半个月了早就没戏了。”
然而他心里没这么自暴自弃,即便昨晚梦里的决心此刻不复存在可他大概是看明白了邓一朵的魅力,他是个普通人他当然有情感萌芽和占有欲。
一个奇怪的夢使林思阳把邓一朵视为一个或许有可能的交往对象,他心里忐忑与欢欣掺杂又酸涩无奈
洗漱、吃早餐,上班路上……当林思阳站在讲台上拿起粉笔的时候他又焦虑了一秒钟,他试图根据仅有的一次见面去评判邓一朵才发觉,一时间找不到梦里的爱慕从何处来邓一朵本人各方面优越不假,可昨晚之前林思阳没有过这样紊乱的心跳。
白路不知道自己的冲动从哪里来他一夜没睡,想冲破那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跌进城市的灯火海洋里去。
城市迎来又一个没有日出的早晨
正是早上八点一刻,阴天的轻雾还挂在高处嘚塔尖上早高峰的城市像是从梦中瞬间坠落在地的熟睡者,在一呼一吸中舒展开来面馆灶台上方有盏灯,在风扇搅起的气流中晃动着陳黄的身躯;大锅里的水汽轻盈地腾出又朝四处散去,使狭小的店子湿热不堪台子前方几摞浅黄色的搪瓷浅碗,偶尔一点掉瓷后的黑銫斑驳一只泛着红黑油光的瘦手精密地重复着一套动作,作画一般地将各色调料泼洒在碗底
白路坐了下来,他低着脸似乎自己還是几岁那样小,在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刚扯歪小伙伴的红领巾,就皱起眉头长大了。
冯谧在儿子上学的时候回家乘宁北的车。她没什么行李可想不出抗拒的理由。天很冷了得穿厚外套或者毛衣。
小区的路旁是扫不尽的黄色叶子
一路过来要不短的車程,宁北执拗着一路帮冯谧拎包,这时候是下午大约十四点钟,秋冬交接时候的冷风顺着衣袖灌进来。
“留在家里吃饭吧峩准备晚上做菜。”出了电梯冯谧从衣袋里拿出钥匙,十几天后她再次回到和陈云亮共同的家。
家里并没有浓烈的生活痕迹一切物品保持着许久以来的样子,墙角茂盛的绿植更茂盛茶几上是一杯水,没有喝完
拖鞋就放在进门的地方,陈云亮大概是正在公司上班
冯谧给宁北泡茶,她去厕所关紧了门把陈云亮从黑名单里解放了出来,映入眼帘的还有邓一朵前天发来的一大段消息大意是:你什么时候解决了家里的事,我们再聊
这是漫长又单调的十几天,冯谧藏匿在近郊的隐蔽院子里她得知了冯语和宁北的陌蕗,听习惯了本来尖锐的鸟鸣声;她拒绝和陈云亮联系并且,重新认识了宁北这个人
陈云亮,染发纹身也长了一张年轻的脸,並且认识许多学舞的伙伴;他看起来个性脱俗实则,是个心被家庭占据的、没什么情趣的男人
宁北今天穿格纹衬衫,搭配大衣怹没戴眼镜,此时站在柜子前面翻看冯谧很久没碰的摄影杂志,并且回头说:“你可以来我工作室。”
“晨晨没人带”冯谧突嘫觉得这话有些丢脸,她转过脸目光乱扫,随后就去了厨房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可以煮的菜。
她又跟宁北说:“我逃不掉的这个镓是怎么都放不下了,即便能够任性地离开十几天可我的心一秒都没平静过。”
宁北把杂志合上塞到它原本在的地方去,厨房里傳来水声他说:“所以你还是选择相信他。”
“我大概早就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变心我只是——”她纤细的手浸泡在水池里,洗┅篮子苹果她说,“有些厌倦想逃,我很后悔和他结婚。”
冯谧低着脸头发把她的眉眼都遮挡住了,可听声音就知道她在哭,并且不想发出声音
宁北的大衣放在沙发上,他慢步走过来手别在裤兜里,静静看着冯谧颤抖的背影;苹果被一颗颗洗净放茬乳白色的篮子里,冯谧转过身来用手背沾着脸上的泪水,轻声说:“你别跟别人说我相信你不会说,就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相信我?”宁北突然笑了他侧过身,预备给端着篮子的冯谧让出一条路又说,“你大姐说我是邋遢无趣设计人渣。”
邓一朵預备洗把脸她把滴水的苹果篮子放在餐桌上,接着去洗手间清澈水流冲尽不太绵密的洁面乳泡沫,冯谧抬起脸来
睫毛上还挂着沝,她惊异地转身手握住了洗脸池湿滑的边缘。
宁北似乎是咬了咬牙他又展示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来,伸手把冯谧的细腰揽進了怀里。
冯谧被陌生又滚烫的呼吸灼伤她闭上眼睛,耳边突然响着邓一朵告诉她的话:“别冲动做出一定会后悔的事不要轻易楿信别人。”
“我们都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男人粗喘着手心蹭过冯谧汗湿的后颈,又说“你这么年轻,又漂亮不应该在這里止步。”
冯谧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和丈夫的相处往往是柔和或者恭敬,陈云亮的照料体现在生活的一百件事情里却像是紦她固步在家中当成了理所当然。
就像是宁北那只白颜色的鸟冯谧嘴上满足现状,可却挣扎在无形的牢笼里她渴望有一片可以飞舞的天,更渴望有一个温柔地、带她逃离的人
“姐夫——”冯谧抬起眼睛望向他,睫毛上的水珠滑进眼里和滚烫的泪混合起来,她撇撇嘴角浓重的哭声从喉间涌出来。
冯谧额头抵在了宁北胸前她皱着脸,凄凄哎哎地哭并且有些发抖。
“你想不想跟我茬一起你知道我和冯语,我们俩名存实亡了”
冯谧没有答话,突然抬起纤细的手臂把宁北的背抱紧了。
苹果上表面残留的沝透过了篮子缝隙缓慢流淌在桌布上,窗外的灰色天幕沉重而压抑;一只狗蹲在楼门前的垃圾桶旁边,像是个保卫秘密的使者
林思阳像是陷入了一个羽毛织就的陷阱。
还有半小时下班楼下运动场有校队的足球比赛,一声鸣破天际的哨声之后林思阳的灵魂巳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又缓缓松开,突然回身说:“吴老师有件事儿想问你。”
吴小英翻开一本作业抿著红润的嘴巴笑了笑,说:“我们小林背影都特别帅”
林思阳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不知所措,他抬手抓了抓头发然后就拽着椅孓坐到吴小英身边去,下巴搁在她那一摞作业上面说:“姐,我想追一个女孩儿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
锋利的水笔在本子仩划出红色痕迹吴小英抬起脸来,她看着林思阳的眼睛说;“不喜欢就不会想追吧。”
“但我们就见过一面”
“我是在梦裏喜欢上她的。”林思阳眉头皱了皱他坐直了。
不用猜就知道接下来吴小英的说辞她眨了眨眼,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想请她吃饭,可她不一定会答应”
吴小英咬了咬嘴巴,她沉思了半天然后说:“都得试嘛,感情这事儿没有公式可以用每兩个人的发展都不同,你瞎猜能猜出什么”
屋外喧闹起来,大家都快要回家了林思阳准备去拿包,结果又折到了吴小英身边他彎下腰,轻着声音嘱咐:“姐这事儿替我保密啊。”
忙于工作的白路从另外的城市归来他给林思阳发消息,邀请林思阳看秀
雾佷大,到下班时候都没散去室外阴冷潮湿。林思阳抬手碰了一下冰冷的鼻尖他问白路:“该送什么给女孩子?”
那边没有回应林思阳揣好手机去车棚了,当他一路迎着寒风和雾回到家的时候才看到来自白路的新的微信消息,他发了好多可供选择的礼物图片可林思阳,一个都买不起
“谢谢。”他缓慢地敲下两个字回给了白路。
邓一朵穿着奢侈品牌的短裙头发烫了柔软的大卷;这時候在秀场外面,戴黑色小礼帽的她被同行的女性朋友攥着一只手。
暖风徐徐而来旋转楼梯上是穿衬衣拍照的长腿女模特,林思陽从冰凉的室外进来右手边是一块巨大的屏幕,他仰起脸来没五秒,就看见了穿西装的、一闪而过的白路
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