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右手小拇指发麻与心脏举高过心脏发麻,手举到耳朵就觉得麻,怎么办

本站所有小说及章节均来源于网络,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Copyright & 2017 All Rights Reserved.天天读好书
2&跳转到页
回复: 1497 | 浏览:239800
| 字体: tT
阅读权限40&主题9&UID8553416&帖子584&积分1069&
91UID303339 &精华0&帖子584&财富7085 &积分1069 &在线时间163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第二天去上课,江先生首先考查一下以前的功课。淑嘉略有心虚,到了杭州,她看了自己的地院有点鸡血,先琢磨了半天怎么布置自己的院子,然后又去见叔祖母,接着是跟着额娘见客人,就没什么时候去温习功课。她也是仗着自己学得还算不错,放胆把这几天当成星期天来过。只有闷在房里无聊的时候,拿起书来翻了两眼,到今天早上来上课之前才温习、预习了一下而已,字却是一直没有写,偏偏书能掰,字却是没法平空变出来的。
江先生对她们虽有期望,却没有过高的要求,先查功课,淑嘉顺利过关。再看字的时候,淑嘉耳朵不由发红,她手上还有一点存货,是因为之前写字的时候对字迹不太满意而多写了几遍练习时留下来的。把后来写得满意的上交,这些不太如意的就撇到一边儿去了。
乌雅嬷嬷见是字纸就都收了起来,到了杭州打开箱子问如何处置的时候,淑嘉不想留下自己写字丑的证据想烧掉来的。被乌雅嬷嬷说不好动火,又没有多余的盆用来烧,建议先收起来:“都是一笔一笔写出来的呢。”
屋子也宽敞,淑嘉勉强同意先留下来,琢磨着趁西鲁特氏置办用口的机会申请个用来烧字纸的瓷盆子。这一留就帮了大忙了,好歹二姑娘的功课没开天窗。只是姑娘大意了,上面的字迹不如以前的好,依旧会被判作松懈不用心的。
淑娴却上交了功课,一笔一笔写得工整。作为对照组,淑嘉万分尴尬,
大姐,你也太用功了,一点都不像小孩子!明明我才是穿来的老黄瓜!
还没腹诽完,江先生已经发话了:“书读得还成,只是字上头,二姑娘的字须再用心。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凡事都是如此。”说完还别有深地地看了她一眼。淑嘉马上连脸都红了,真没出息啊,还嫌人家太用功,真想做对照组么?
这一天,除了正常功课之外(江先生看她依旧很快就能掌握,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淑嘉被开了小灶。抄两句名言,各一百二十遍,三日后上交。一曰: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二曰: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淑嘉:我给穿越者丢脸了,我丢脸丢到清朝去了。
淑嘉暗下了决心,决不能再这样丢脸了。人的面子树的皮,没了会死!自以为是,总吃老本,如果有本《穿越指南》的话,这一条可能会被列为穿越者被淘汰的原因之一,而且应该写在醒目位置,提醒所有穿越者小心在意。做人不能太得意,不可以瞧不起人,龟兔赛跑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何况有时候,谁是乌龟谁是兔子还说不准呢!
——————————————————————————————————————————
淑嘉吃完晚饭回去的时候,另一双睡鞋也做出来了,尹嬷嬷回说早上张禄已经带人来过来看过房间大小了,定了个六扇的屏风。王嬷嬷道:“外头还送来了针线笸箩,说是太太叫给二姑娘学针线备的。”淑嘉道:“先不管这个了,从今儿起,我得用功了。”
天还早,淑嘉跑到西面书房里抽出纸来,春喜走过来给她磨墨。淑嘉想了想,开始列自己的作息时间表和课程表,早上卯时二刻起(六点半)实在不能再晚了,石文炳要早起上班,全家的时间围着他转;然后洗漱请安吃点心,回来复习、预习功课。早饭大约会是在九点多一点,吃完了就是文化课,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下午学针线。晚饭在四、五点,吃完了一定要习字、写功课,哦,还要做针线。这么看来,时间挺紧的。
即使最近白天会有不少戏酒,估计那些夫人们会还席,还有可能介绍自家晚辈与石家小姐认识,但是晚上回来之后也不可以放松。她不想再丢一回脸了。
关于因为交际还影响学习时间的担心完全没必要了,李之芳夫人说的要还席的事根本无法施行,下一回的戏酒却只好推迟了。没过两天,六月里,巡抚李本晟死了,总督家里总不好呼朋唤友摆戏酒不是?石文炳还去致祭了,所以淑嘉知道此事,心道巡抚夫人前两天还雍容华贵与大家谈笑风生,如今真是世事无常。
大人们则开始关心:下一任巡抚是谁?都是什么背景?没两天,圣旨下来了,新来了个巡抚王国安。于是杭州城的大小官员,嗯,估计全浙江的官员也在打听,王国安究竟是何许人。
对于石文炳来说,这些都不值得去关注,他是驻防的武职,文职的调动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即使来个不好相处的人,要头疼的首先是杭州将军马哈达。真正牵动他神经的是——康熙憋不住了,想对台湾动手了,福建那里已经着手准备了。闽浙相连,杭州旗丁也开始枕戈待旦,一有需要便即开赴。甚而至于,他已经让西鲁特氏准备行李了。倒把西鲁特氏吓得不轻,石文炳解释道:“只是怕万一有圣命来,临时慌乱,并不一定要去的。”
全家颇有点惶惶。
阅读权限40&主题9&UID8553416&帖子584&积分1069&
91UID303339 &精华0&帖子584&财富7085 &积分1069 &在线时间163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传统的父母或许都有这样一种思维:一、孩子太小,不能跟他们说太重大的事情,等到他们长大了,结婚了,才当作成人看,当然,如果在此之前有什么惊人之举或者表现出来天赋,也有可能参与知道与家族有关的重大事件里面来。二、有什么大事,有儿子的跟儿子说,儿子不顶事儿了,才会考虑到女儿。
真不幸,淑嘉小朋友年方五周岁,性别,女。姐姐淑娴算是个大朋友,性别同样是女。两个小姑娘目前为止,只是规矩学得好、功课也觉得不坏,都没有上升到能够参与大事的层面上,只能听着点偶然漏出来的八卦,然后收拾自己的屋子、上自己的学。
更悲催的是,她俩现在有自己的屋子了,不像以前跟着西鲁特氏一起住的时候那样有很多接触,连西鲁特氏那边的丫环嬷嬷也见得少了些,消息格外不灵通。淑嘉只好郁闷地写字做针线。
西鲁特氏允许淑嘉开始拿针了,学的是淑娴以前学的基础内容,先描个简单的小花样子,慢慢地按着图案一针一针地往上绣。给她的活计很少,要求也不高,只是让熟悉一下手感。淑嘉动手的时候,何嬷嬷还在一旁道:“姑娘,别靠眼睛太近了。”做针线也是有姿势要求的,否则就算活计再好,对于大家姑娘来说也不算是学会了的,毕竟你们又不是针线上人,其表现意义比实际工作成果更为重要。
淑嘉每日认真写字,总觉写得不好,一是年纪还小身体还没长成,二是总觉得不得要领。每每端起胳膊来,时间一长就觉得累了,软笔书法比硬笔书法更折磨人,刚上小学学写字也没这么费过劲,那时候拿着铅笔那胳膊是整条都搁在桌面上支撑着的。
这一天,淑嘉又在写字儿,写着写着胳膊就端不住了。江先生皱着眉,左右打量了她半天,才慢吞吞地道:“要不先学磨墨吧。”
那啥,那不是书房伺候的小厮、丫环才要学的东西么?
其实磨墨也是一门学问。
江先生看她的样子,心道,再聪明也是个小孩子,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便耐心地说:“磨墨也是练手,磨墨的姿势端庄,于写字也是大有好处的。从今天起,你们每日写字都自己磨墨罢,字可少写一点,写字的样子须得对了才好。”
弄了半天,磨墨也是练习书写姿势、增加腕力的一种途径。江先生开始讲解——
磨墨时要求手臂悬起,与桌面平行,手执墨锭犹如执笔姿势,要用腕和臂的运动来磨墨。磨墨要轻重、快慢适中,磨墨的人姿势要端正,要保持持墨的垂直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更不能随意乱磨。
磨墨是练习写字基本功的一种很好的手段。用正确的方法磨墨,等于在练习画圆。经常磨研,习惯成自然,拿起笔来就会画出一个很圆净而且粗细一支的圆圈来,这对以后写字,特别是写草书非常有利。
然后江先生示范,往砚池里放水,拿小勺儿,比耳挖子大不了多少,舀一点水放到中间,慢慢磨,胳膊要端平,画圈儿,不能急躁……磨得差不多了,再添一点水,继续磨,一次添水不能太多。水也必须是清水,还不能是热水,这样才能磨出好墨来。
墨要磨得浓,但是这“浓”是有一定限度的。太浓了,稠如泥浆,胶住了笔,难以写字;太稀,墨水渗透太快,笔迹会在纸上洇出一大圈水渍影,使笔画模糊不清。墨浓要适中。如果墨锭磨过后,墨汁很快把研磨的痕迹淹没了,说明墨汁还不够浓,可以继续研磨。如果墨锭磨过的地方留下清楚的研磨痕迹,同时,墨汁慢慢地将磨痕淹没,说明浓度适中。如果墨过后的痕迹静止不动,说明太浓了,可以适当稀释。
江先生解说示范完,拿笔尖蘸少许墨在宣纸上点一下,看墨点浓如漆、墨点略有渗出,方道:“这样已磨好,可以写字了。磨好了就把墨锭取出来把水擦干,下回用时再磨。磨墨好后墨锭不要留放在砚池里,防止墨锭胶在砚面上取不下来;要把墨锭上的水揩掉,免得浸水的墨锭酥松而掉下墨粒来。”
——————————————————————————————————————————
淑嘉每天磨墨,磨得腰酸胳膊疼。自从因为功课事件受了刺激之后,她凡事都认认真真不敢轻忽。要是淑娴真是天资聪颖智商比她高一倍也就罢了,那是硬件、硬件,就比如潘长江对上了姚明,身高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淑娴却是在‘用心用功’上面比她强,这一点就难以接受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想做的事就越是做不成,明明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反而不如漫不经心的时候做得好。真是对用功用心的一大讽刺。淑嘉因为磨墨过急、不专心被江先生委婉批评了:“要是右手累了就换左手,用力要稳要慢慢来……”
回到房里写大字,一急又写错了,正写到大半页,这一张纸又废了,恨得把笔一甩,春喜被竹管砸地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走过来张望。乌雅嬷嬷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弯腰把笔捡了,拿给春喜:“擦洗干净了给姑娘好使。”
淑嘉又脸红了,似乎……最近很容易脸红呐。乌雅嬷嬷道:“姑娘要是烦了累了,擦把脸,用点子酸汤子罢。大夏天的,容易上火。”更红了,要滴血了。笔了扔了,纸也毁了,只好从桌案前走了出来,讪讪地道:“有劳嬷嬷了。”
离了书案,不用正对着失败,心才慢慢平复了下来。成年人的自制力慢慢地回了过来,真是的,淑娴还不到八周岁,跟小姑娘这样怄气,我可真够幼稚的,淑嘉如是想。可是被个八岁的小姑娘在耐心、毅力、自制力上比了下去,装嫩的家伙还是不好意思了,开始较真了,然后就开始幼稚了。
王嬷嬷心疼她,亲自上前给淑嘉端了酸汤子,一口一口地喂她。何嬷嬷也是心中有数的,她家姑娘丢脸的时候,嗯,不幸丫环们因为外头要进人来量尺寸都跟着聚在了一处。在她们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二姑娘平日里比大姑娘可强多了。尹嬷嬷嘴里还说:“姑娘今年多大了?”
淑嘉抬起头,想一想,她的年龄还真不好算。五岁?六岁?还是……二十五、六岁,抑或已经过了三十?何嬷嬷道:“就是么,姑娘今年才六岁,急什么呢?”
急……确实没什么好急的,不过是有点儿不甘心罢了,然后一心急,就什么事都办不好,越办不好就越急。淑嘉慢慢地想,凡事果然急不得呢。吐了一口气:“我没事儿,洗洗睡罢。”是需要冷静一下了,想了想,又说:“把写坏了的字给扔了罢,别叫我看见了。”
那一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包括自己对事情的态度,包括以后要怎么做。她算是上了一大课。
第二天起来,看着整洁的书案,淑嘉缓缓地磨她的墨,慢慢地写她的字,渐渐进入了状态。看吧,不是做不好,只要不受坏情绪影响。自此以后,她心静了不少,原就本性带宅,倒也能静下心来,慢慢写字儿。
写完了昨晚的功课,将到早饭时间,意犹未尽,拿起张纸,写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分明是欺负丫环嬷嬷不识字,明目张胆地露馅儿。她的功课里可还没有这两句话呢。
满意地看着这张纸,淑嘉心说,自己不静下来,怎么能看清路呢?不安静下来怎么能做成事情呢?
阅读权限40&主题9&UID8553416&帖子584&积分1069&
91UID303339 &精华0&帖子584&财富7085 &积分1069 &在线时间163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时间进入秋七月,秋老虎仍有威力,早晚却开始变得凉爽了。气候好了,人的心情也就好,江先生对两个学生越发满意了,大的不笨,还很用功,小的那只学得更快,开始也用功后来略有懈怠的苗头,江先生还有点担心‘小时了了’,不意收心养性之后,磨墨倒是磨好了她的性子。
只可惜背完了正经的《四书》,他一个大男人要教小姑娘读《女四书》了,有点头疼有点痛苦。他从来没有教这方面的经验,《四书》不管从教材上还是从注解上,历朝历代还不断有人加注,资料都很完备,江先生又是学这个出身的。《女四书》就不好办了,学的都是女子,本不就深奥,注释的书也少,可供参考的书就更少了,他以前只是泛泛而读而已。
不幸的是江先生教的偏偏是女学生,资料齐全的那些,压根就用不上,反是资料不全的这些,要细细讲明白了。江先生痛苦地想挠墙,自从两个学生开始背《大学》,哦,这个比较深一点,虽然短小,想要稍作讲解还是要些时间的——这给他争取了不少时间,他就开始研读《女四书》,读着虽然很赞同,但是要怎么讲解?
小姑娘的父母以前考问功课的时候,《四书》只要会背,大概知道意思就行了。现在学的这是女子安身立命之范则,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草草询问了事?俩小姑娘年纪都不大,要怎么说才能让她们理解,并且能讲出道理来?
问题是,七岁男女不同席,小只的那一只才六岁,还不完全明白男女之别吧?那要怎么解释怎么讲解?!!《四书》学得那样的顺溜,《女四书》要是学得慢了,他会不会被东家责怪?啊啊啊啊,她为什么之前要背得那样快?我之前为什么要教得那么鸡血?!江先生错乱了,拿着薄薄的多文堂合刻本《闺阁女四书集注》悔恨得直敲脑袋。就算这是古董书……依旧掩盖不了它薄得要命的事实!
大男人,初次上岗当家教教的还是两个小女学生的大清朝举人江源先生,暂时放下了他‘到江浙文风繁盛之地取经学习受熏陶好考八股’的目的,差点要头悬梁锥刺骨地研究——女?四?书!
悲怆无以自明!
淑嘉乱掰女四书
《女四书》薄得要命!这不但是江先生的感觉,也是淑嘉的感觉,字儿她都认识,意思她也全都明白,所以心里分外不爽!头一篇就是有名的班昭前辈写的《女诫》有七诫: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简而言之,就是先把自己放到最低,女人一出生就低人一等(在封建时代这也算是事实了),要小心要伺候着所有人。
不过说实话,有些内容倒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天晚上,淑嘉慢慢翻着统共只有一小把字的原文,又看一眼注释,开始在心里解读。事实告诉我们,好经从来都是让歪和尚给念坏的,虽然淑嘉不承认自己是和尚,也不承认自己歪。
淑嘉自己来掰:从第一条中可以知道,做女人要认清现实,你再得家里人喜欢,其重要性也比不上你兄弟,。这么说,对于世家来说,外戚神马的都是浮云了?大概吧,有希望的时候,会支持一下,但是要让全家把希望都压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帮她如何如何,是不可能的了。
对于女人来说,丈夫是非常重要的,要好好相处,对丈夫强硬不如软着来,扛着来不如哄着来,要学会忽悠不要总是弄‘忠言逆耳’。淑嘉认为这叫曲线救国、讲究方式方法,只要达到目的了,过程之类的可以不那么讲究。以及,公婆小姑子小叔子非常重要,跟他们处好了关系,往往可以使丈夫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认清了事实,找到了读书的乐趣,淑嘉欢乐地继续掰她的书。她彻底悟了,她认为自己掰的其实意思与书上写的相对比完全解释得通,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一瞬间就是刷了金粉闪闪发光,投降都可以叫曲线救国了,可见说话是门高深的艺术。就看谁更会装、谁更腹黑……
《女四书》薄好啊,太好了,不像《四书》,一句话有一百个人想注解它,恨不得把内容扩充个百八十倍的,简直像命题作文,呃,拿它们当题目考作文已经考了两百年下面还会继续再考两百年。书薄了,不用背其他的东西,就可以自己去掰,淑嘉太欢乐了。
在她看来,这根本是本腹黑教材么。
阅读权限40&主题9&UID8553416&帖子584&积分1069&
91UID303339 &精华0&帖子584&财富7085 &积分1069 &在线时间163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这厢淑嘉掰得很欢乐,那厢江先生教得很痛苦,参考资料少是一个方面,怎么样用小女孩能够理解的话来解释又是另一个方面了。(先生,其实她什么都懂,你不讲她也能看得懂,她是个伪儿童。)
江先生来是附着石家的,也打算在杭州滞留一段时间取取经,如果在他游学计划结束之前学生教完了,他还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赖着住在石府不走。江先生思前想后怕内容太少,教完了下岗,还把《女孝经》也列了单子让买了来。然后又扩充了一下知识面,讲一点其他的杂学,又有琴棋书画一类,也计划略讲些皮毛。
这样一来,看着学的东西就多了,姐妹俩又只上半天的课,尽够支持个几年的了。这年头科举的录取率并不高,江先生也没有把握一次就能考上,如果这一科不幸了,说不定还能继续在这里做西席。为此,江先生对姐妹俩的功课倒也上心。
既然上心了,就开始头疼了。按规矩十三就能选秀,姑娘家杂事又多,或许还要学着管学务啦、做针线啦,有些知识要教就要趁早,教得早了小女孩儿年纪小,解说就很吃力。是以江先生半是有心、半也是无奈,只能讲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淑嘉并不在乎他的进度,因为江先生一旦为难了,就会把内容进行各种扩充,有时候还会涉及经史的内容,这让淑嘉可以向石文炳要求看一点史书。
倒不是她不了解以前的历史,而是有了这个借口,就能掩饰她为什么了解以前的历史,说话的时候不用担心说漏嘴引人怀疑。淑嘉早就打上了他的内书房的主意,虽是武官的书房,到底有一点书的,反正比个小丫头的书多。但是石文炳最近太忙,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严肃,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淑嘉只好忍了。如今正有了机会。
石文炳的书房是新布置的,里面的书并不很多,一套通用的《四书》之外还有廿二史一类,后来所说的二十四史,此时明史刚刚开始修,清朝也只过了个开头,是以只有二十二部。倒是杭州这里只要不是犯忌讳的书,买起来十分方便,石文炳又不缺钱,也就配了一套,连《资治通鉴》也是有的,余下的还有不少其他的杂书连《西厢记》都有。
江先生向石文炳解释了教学的难处,淑娴还好一点,因为年长了几岁,淑嘉就有些棘手,不教可惜了,教了又不太合适,让她略读一点其他‘可以明理’的书也是不错的。石文炳默许了江先生的提议,只是对于自己的内书房向女儿开放一事,他还是没有一口答应,里面有不少男人看着没事、女孩儿不能看的书。
石文炳转身就与西鲁特氏商议道:“又不差那几个钱,我打发福海去买了书来,给她们姐妹一人一份儿,明儿送进来。”西鲁特氏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也好。江先生忒小心了点儿,只要她们姐妹出去见人不折了面子,旁的事情,难道还要指望先生教么?”也对,家务事一类当然是自家人来调-教的。
石文炳把这事说了,也就转移了话题,又问起家中布置的事儿来。西鲁特氏道:“尺寸是早就量好了的,样子也挑好了,送到外头正打着呢,再过几天就能得了,拿来一摆上就能使。只有一样,咱们到了杭州,衣裳并没有都带来,也要置办。她们姐妹正长个儿的时候,去年的衣裳转眼就小了,也要现做。”
石文炳奇道:“这事儿你何必问我?杭州最不缺的就是衣裳料子了罢?咱们家又不是没这个钱,针线上的人也带了过来。”西鲁特氏笑道:“原来不用说的,不过是这几天看着这里的衣裳式样与在北京的时候很不一样,旗装针线上的倒能做,有些新式样怕她们做不好呢。我想是不是也做两身新样子的?”
女人总有爱美之心,对于衣服、首饰一类天生敏感的多,不感兴趣的少,西鲁特氏对于旗装心里怀着骄傲,然而南方汉风重一些的服饰看着实在诱人,忍不住也想做几套穿上。她又怕丈夫责怪,便先请示一下。
石文炳想了一下:“做两套倒无妨,我看叔父那里,叔母也不是总穿旗装。”他又担心被汉风侵染,额外嘱咐了几句女儿的教育问题。西鲁特氏满面含笑:“知道了,这个我还能忘了么?那就这样儿了,两个丫头还有几个姨娘都做几身儿,或有去那边儿请戏酒的穿出去,也不至叫人围着看。”
石文炳对家里放心了,心思又飞到了正事儿上。原本他是满心期待的,康熙要平台湾,已令福建总督姚启圣与福建提督施琅进兵了,他在浙江,有个什么需要,调过去帮个忙什么的,也是一份功劳。更因华善在平三藩的时候犯了个错儿,至今未有处分意见下来,石文炳也是悬心,想着如果自己能够建功,也好为父亲抵些过。
不幸姚、施二人太能干了,没用到他帮忙,只是在后方帮忙照看一下后勤一类,暂时还用不到援手。石文炳觉得天朝威武之余,也有些垂头丧气,又开始思考华善的问题,对女儿的教育大半放手给妻子和西席。直到后来,他从正事中抽出神来,发现女儿们读的书不太对头的时候,后悔也晚了。
——————————————————————————————————————————
小孩子现在是管不了大人的事的,尤其在这个家里,地方足够大,大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嬷嬷们总是很有眼色地把小孩子给领走。淑嘉压根儿就不知道石文炳在烦恼些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情绪与低气压,以及……她额娘又开始把她阿玛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放了回来。
有一件事情却吸引了她的目光,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有条件的话当然是年年穿新衣,今年又开始置办秋冬衣服了。先前说的那位李巡抚死了,丧事办完,家眷返乡,忙乱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大家有眼色地没有欢宴。西鲁特氏正好趁此机会向石琳夫人请教,又与马哈达的夫人聊天,选中了几个手艺好的本地裁缝来自家做衣服。
淑嘉被叫过去量尺寸的时候并没有很在意这些,每年、每季都要做的事情,已经很习惯了。西鲁特氏又指着桌上各色的衣料让她选,要淑嘉说,一身上下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样,不然就显得眼花,她以前的衣服都是西鲁特氏决定的,现在便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
西鲁特氏皱眉道:“太单了也不好,小姑娘家家的穿得亮眼些。”裁缝们也说:“把颜色搭得合适了,保管好看。”最后做了六套衣服,其中四套仍然是旗装,其中接受了淑嘉的意见,也做了一件淡色的旗装。西鲁特氏心说,李巡抚死了,咱们又不定在杭州呆几年,要是再遇到白事,万一要在这时候见人家的人,总不好大红大绿的。正好又满足了女儿的愿望,两相得宜。
心情一好,又招呼着打新的首饰,女儿们渐渐长大了,留了头,要佩带各式簪环了。京中有换首饰的习惯,一般是春初换上玉石类的首饰,直到秋天再换上金银类的,依次循环。一面又叫采买上的去寻上好的绒花来,要换季了,绒花也要换。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陆续有打好的家俱交了过来,又与外面的工匠算工钱。淑嘉房里的屏风也添了两三个,张禄家的还回说:还有太太和两位姑娘的梳妆匣子也正在做,那个精巧些,要等阵子才能得。”
收拾得越发有家的感觉了。
——————————————————————————————————————————
衣服首饰收拾好,淑嘉的乱掰经典渐入佳境的时候,天也入秋了。虽说秋老虎还是颇有威力的,到底好过了不少。这一夏雨水仍然稀少,淑嘉没在这江南之地看到过雨,原本盼望着家里大人突然想去看西湖烟雨自己也跟着沾光的,因为这样的气候又遇上了收台湾、死巡抚的事儿,完全泡了汤。
如今进入了秋天,游湖的事就不要提了,却有另一件,食蟹。
李巡抚死了,康熙又给弄了个王巡抚来。王巡抚名国安,李之芳李总督家摆酒给王巡抚接风,男人们自有去处,女眷们刚好凑在一起吃蟹听戏。
吃蟹是件文雅事儿,此地弄到秋肥的螃蟹很容易,蟹八件一摆,烫点儿黄酒,持螯赏桂听戏,美事一桩。西鲁特氏接到帖子也去了,把淑娴淑嘉留下来看家。等她回来,先叫摆饭。
淑嘉看看西鲁特氏房里摆的西洋小座钟,离晚饭的点儿倒是很近了,却极少见到她这样急着摆饭的。却不知道西鲁特氏头回这样讲究地吃螃蟹,就是熟练的人,用这蟹八件解一只螃蟹也要费很大功夫,西鲁特氏不能说不吃也不能直接掰了啃,只能一点一点地学。幸亏还吃了几块点心垫着,不然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第二天,石家添了好几副蟹八件儿,厨房里进了一篓的螃蟹。淑嘉有幸跟着学习到了这种吃蟹方法,穿越之前也有耳闻的,觉得很优雅很帅。她一向是下手,只下手,揭盖,掰下钳子,咬开壳,拿钳子剔肉……吃得毫爽。在北京的时候,也有螃蟹,不多,蟹性寒,不宜多食,小孩子娇贵点不给吃。略尝一小块肉也是别人给弄好了的。
现在每一项工作都有一样工具,吃得头疼万分,她弄好第一只蟹,大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蟹肉都凉了。痛苦,还要学,姿态还要优雅。淑嘉认为,如果不计较姿势的问题,即使用这些东西,其效率也至少可以提高一半儿。难怪她额娘回来要发狠练习了,照那个优雅样儿,再不熟练一点儿,绝对会一顿饭吃不了几口干饿着。
——————————————————————————————————————————
石家差不多把吃蟹的技术练得不错了,秋天也快过去了。整个秋天,淑嘉也没能出去有什么交际。大人们交际中说的客套话,还真是不能相信呐!其实人家也就是随口一说,小孩子正是在学东西的时候,东奔西跑也耽误功课,多半是在近亲家里有宴的时候才会跟着去,甚至自家来了客人都有可能不去见面的。
就连淑娴的生日,都只是自家人送了几样礼物、外头据说是她们家产业的掌柜孝敬了一些玩器、当日饭菜丰富些而已。
混进书房的诀窍
这个秋末,天气已经挺冷的了,淑嘉穿着新做的大红小袄,到了西鲁特氏的正房。淑娴也在,正坐在西鲁特氏左手边椅子上。淑嘉来了与西鲁特氏、淑娴打了招呼,坐在西鲁特氏右边。
西鲁特氏笑道:“正好,今儿日子也合适。”说完一使眼色,福海家的已经捧着匣子上前来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在人身上开洞的好日子。
小姑娘长大了,要穿耳洞了。
先是给淑娴穿,她已经有了一对耳洞,如今要再穿两对。淑嘉一个哆嗦:“不是已经有一对儿了么?为什么要穿三对?”她身边儿,西鲁特氏是三对耳洞,印象里嬷嬷、丫环们都是一对的,在石琳家里听戏的时候,夫人们也多是一对耳洞。
西鲁特氏笑骂道:“当然要穿三对儿。”旗下贵女,一耳三钳,凡遇到隆重的时候,必要戴三对耳钳。什么时候穿着朝服而三个洞上能都挂上东珠的耳坠,此生大概也就完满了。
说话间,淑娴的耳洞已经打好了,塞上小塞子堵住新打的洞防止长死。
轮到淑嘉了。好像是怕一次打三对,小孩子受不了,决定先打一对,等略长大一点,再把洞都开齐了。据说有技术不好的给小孩子打耳洞,一只耳朵打了仨,有耳朵都化脓了的。
只要放眼过去,雌性生物的耳朵上都挂着亮晶晶的饰物,淑嘉就知道躲不过了。心里还是不乐意,蹭蹭磨磨的。淑娴笑道:“不碍事儿,不怎么疼的。就那么一下子。福大娘手艺好。”西鲁特氏也哄她:“打好了就好,过阵儿打好了,额娘给你好看的坠子戴。”说完还指着自己的耳坠诱惑她。
淑嘉心里黑线万分,闭上眼睛,带着就义的心情任福海家的折腾她的耳朵。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反正是觉得耳垂被热热的东西来回碾着,渐渐没什么感觉,依旧不敢睁眼。过了一阵儿,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就听福海家的说:“好了。姑娘转一下头。”
换了另一只耳朵,依法炮制。
两只耳朵都打好了,西鲁特氏含笑对她道:“怎么样?不疼罢?”淑嘉看着鞋尖不说话。只听西鲁特氏道:“来来来,给你看样东西。”
原来在淑嘉闭眼打耳洞的时候,西鲁特氏已经暗示腊梅去取了两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来。打开一看,是两付耳坠子,皆是金制,小巧玲珑做得精致,一对镶着珍珠,另一对嵌红宝石。西鲁特氏道:“你还小,太重的戴着耳朵疼,长大了再给你旁的。”
淑嘉点点头。西鲁特氏又对淑娴道:“你先前穿过耳洞的,一应忌讳听你嬷嬷的就好。”然后又对淑嘉讲注意事项,不能沾水啦,不要乱摸啦一类。淑嘉想到一只耳朵上要被戳三个眼儿,估计再过不久又要打俩,只希望下次还是这位手艺不坏的福大娘动手。
回到房里,过了一阵儿,才隐隐觉得耳朵上有些发烫。伸手去取了靶镜一照,耳朵没有像印象中那样肿,才略放了心,忍不住要伸去摸,被乌雅嬷嬷拦下了:“姑娘,且还不能碰呢。”
淑嘉:……
——————————————————————————————————————————
到了冬天,就要开始备年了,他们家在杭州还没田没庄,又要往各处送年礼。往年与华善等住在一处,今年是分开了,还要添一份送回京的礼,这些礼物很多都是要采买的而非像以前那样有些可以从自家庄子上产出,西鲁特氏还担心儿子们在北京的生活,给他们准备了不少杭州的特产,又有丝绸一类,还度着两个儿子的身量,想给他们准备新衣。是以本来入十一月才要忙碌起来的事情,西鲁特氏现在就开始筹划。
石文炳有世爵的银子年俸460两,他是驻外武职,又有俸银、薪银等加起来五百两多一点,统共不到一千的银子。不是有点少,而是,真的很少!
西鲁特氏有点发愁,南下的时候是带了不少家当,自到杭州之后也收到了不少贵重礼物,却也架不住这样使,她琢磨着是不是要置办些产业。石文炳另有想法,外出做官的人都知道,凡遇长官生日、太太生日,以及过年等,必有礼送,还要送得厚实,所以外放的人很多都带家眷一起==。八旗驻防,也受此风影响。石文炳只要给少数几个人送礼,而这几个人必有回礼,然后就等着底下人送礼,这里面绝大部分不用回。这是一笔收入。
再者,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只有上赶着巴结他的。贿赂他的人也不少,其实也有拉他下水的人。这个时候,旗人的身份就是一个很好的护身符,有些商家或为这层方便都有主动孝敬的。还有当地抱成团的官方网络里,也有他的一份分红,如此各种,并不算少。
石文炳认为自己刚到杭州,先不宜轻举妄动,听从了叔父石琳的劝导,暂时没有置办产业也没有干脆地接受各种孝敬,但是如果他想置办,不用多久就能有一份厚厚的家私出现了。此时听西鲁特氏发愁,笑道:“不碍的,前阵子不是收了不少东西么,拣好的先往京里送。过了年,再置办些田庄、铺子也使得。”
西鲁特氏还担心田地是否易得、铺子能否盈利,石文炳道:“这里又不是京师那个贵人扎堆儿的地方。”这倒是了。到了杭州,他还可以入干股,而在北京这样的好事情落到他头上的概率就少了很多。
西鲁特氏又过问了一下女儿们的情况,淑嘉已经可以自己做简单的荷包了,虽然还不够精细却也有了大模样,淑娴的女红已经很上道了。又问了两人的文化课也不错,西鲁特氏这才放下心来去准备过年,不少东西要早买才行。越晚了买的人越多,不但贵,而且质量好的或是贵重稀有的东西或许早就被人抢光了。
又有全家上下都要添新衣,过年的赏钱,开春之后给女儿们添置春天的首饰等等等等。还要算好了路上要用的时间,留好余量,能赶在年前把礼送到——忙了个天翻地覆。
终于,十一月初,各处礼物都打包好了,就等着选派人手押送的时候,浙江官场又有一场震动。原总督李之芳十一月甲寅迁为兵部尚书。戊辰,施维翰调为浙江总督。
西鲁特氏心里叹气,李之芳走了,还是进京做兵部尚书,送他的那份年礼是不可能省的。新来的施维翰是顺治时的进士,老资格了,官声也不坏。原先在京中还任过御史,后为山东巡抚,平狱是有了名的。石文炳原就与他有个点头之交,这会儿再怎么着也不能装傻。更头疼的是,这两人的级别都不低,送的礼物自然不能次了,问题是这都到了眼眉前了到哪里去淘换出一份同样档次的东西出来?
整个浙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在为这多出来的一份礼物头疼。
等西鲁特氏把各色礼物分发妥当,又巡视库房腾出地方准备收礼的时候,才发现,她家小闺女已经另有一番打算了。
——————————————————————————————————————————
淑嘉以前打石文炳书房的主意,那是因为垂涎里面的书,后来石文炳差人给她买了全套的经史,她就老实窝在书房里读书。标点符号是没有的,至多就是多个句读,读起来不舒服。这些书她穿越前也读过不少,有些内容哪怕没读过原版也知道个白话翻译版的,如今权当温习,读起来还不算吃力。
就这样过了俩月,她却感觉到石文炳身上的气压有点不是那么正常。这也难怪,三藩的时候他没捞着上前线,他爹去了,结果带着个尾巴回来——还不一定会不会被罚。调到了浙江吧,姚启圣和施琅又没用他去支援,他就郁闷了。
原本以为呢,华善那点儿事情不算什么的,毕竟是和硕额驸,又没犯什么大错。但是这一年来,平三藩的大军还没全部撤回,就不断有人因为这八年里的表现而被问罪。有杀有流,也有没这么惨却依然被罚了的。石文炳心里还是小有不安。
淑嘉不明就里,急得要命,掰《女四书》的一个后遗症就是,她深刻认识到了在这个男权社会里,父、夫、子的重要性,家族的重要性——她在这儿的一切都依靠这个家族,石文炳忧愁了,那她们家就肯定有难处了。直接问肯定是不行的,她就想绕着弯子先讨好一下,再看看能不能让石文炳放松警惕,看在她年纪小可以被忽略的份上漏一点口风。
她至今没见过厨房,估计还没摸到灶台边儿就会被赶出来,所以炖汤水送给辛苦工作的父亲的好女儿形象是不用想了,打造不起来的。她的针线活至今还是在入门阶段,做衣服做鞋这等高难度的动作也弄不来。想来想去,她的手艺就剩打络子——这个手艺在此处显然没用,以及磨个墨。
淑嘉打量着石文炳的脸色,趁他高兴的时候跟着他去书房,号称帮他的忙——磨个墨。石文炳道:“你有那功夫去看书做针线罢,我这里伺候的人够了。”淑嘉一歪头:“功课都写完啦,针线也做了不少了。知道阿玛不缺人,嗯,我这是尽孝心。”
石文炳依旧道:“姑娘家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就好,不要乱跑,阿玛的内书房毕竟不比内宅,或有小子进来伺候的。你过了年就七岁了,要开始知道男女大防了,先生没教你么。”淑嘉:……帮你打个下手还有这么多说道?
再磨下去就要留下不懂事以及无赖的形象了。淑嘉把心一横,嘟着腮回来了。乌雅嬷嬷见她不高兴,问:“姑娘这是怎么了?谁给姑娘不痛快了?”反了!在这家里敢给二姑娘脸子看。淑嘉仰起小脸儿,问乌雅嬷嬷:“咱们房里还有料子不?”乌雅嬷嬷道:“有啊,姑娘要用?”淑嘉点点头:“房里都会点子针线罢?”得到肯定的答案,淑嘉乐了:“正好,给我做身儿长衫,男孩儿穿的那样儿的,再要顶帽子。”
春喜端了盆来给她擦脸,一面拧帕子一面问:“姑娘要这个做什么?”王嬷嬷接口道:“怪里怪气的,哪有姑娘家穿男孩儿衣裳的?”淑嘉一扬眉:“可不是,快过年了,哥哥们不在跟前儿,我逗逗阿玛额娘。”这个借口倒也说得过去,有些没有男孩子的家庭也会把女孩子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以作安慰的。石家虽然不是那样,两个少爷确实也不在眼前。
淑嘉对她们眨眨眼:“都不许跟阿玛额娘说。”嬷嬷们笑着应了。说么,当然是不会直接说了,不过么……淑嘉去上课了,没有跟着去伺候的就留下来做针线,男孩子的衣服与女孩子的衣服还是有差别的,姑娘房里有材料不全的,自然要向太太那里讨。西鲁特氏一听,欣慰之余,也答应保密。还特别吩咐:“嬷嬷这样做很好,不要声张。往后她那里差了东西不必与旁人说,先到我这里来取。”
当石文炳看到一个穿着石青天马皮褂子外罩绛紫巴图鲁背心,头上一顶六合一统帽顶上结着红绳结,手里拎着把折扇的小男孩儿的时候,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西鲁特氏笑问他:“老爷看怎么样?丫头知道心疼人了,怕咱们想儿子呢。”
西鲁特氏在他与父亲出征八年期间里里外外地操劳,把家中打理得很好,让他无后顾之忧,是以石文炳对西鲁特氏是敬重的。他曾与家中妻儿分别过不短的一段时间,有离愁也已经习惯。这会儿才发觉妻子却是头一回与儿子们分开,当然会想念,到底是女儿心细些,便笑道:“倒是有点儿样子。”
淑嘉拿扇骨打着手心道:“阿玛可笑了。”石文炳一怔。听淑嘉又说:“阿玛不爱笑,近来笑得越发少了。我这个算不算是彩衣娱亲?”
倚小卖小也是有好处的,好处之一就是大人为了逗你,有时候就答应了原本不会答应的事儿。
淑嘉成功地混进了石文炳的书房,石文炳发现生个女儿还是有些用处的,闺女也挺有眼色的。书房里的事情,原本是有小厮伺候的,现在么,小厮能做的,闺女也都能做,除此之外闺女还有小厮比不了的优点,比如,可以逗一逗。石文炳抄完小抄,拿起张纸,写道:龜黿鼍竃竈……
说:“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么?”
淑嘉:……我哪认得全啊!我tmd终于知道庆德为什么这么损了!遗传!必须是遗传!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淑嘉厚着脸皮,在石文炳书房里扎了根。石文炳原是一时高兴逗她玩,不料淑嘉居然坚持了下来,第二天又来了,心下诧异,看她的姿势蛮像那么回事的,也不拦她,而且漏风嘴说话也挺好玩的,便默许了她的大胆行为。就干脆打发走了小厮,留着女儿在一旁。处理事务累了,让女儿读读书来听听,还让她写定字画个画什么的自己从旁评论一二,遇到心情好了,就把女儿抱到膝上,亲自教她一点。或者是握着女儿的手教她画两笔画,或者是指出其笔力不足的地方,又或者亲自来讲解课文。
淑嘉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在这家里,估计俩哥哥都没这待遇——那会儿她阿玛还在被康师傅开到远离北京的地方呢。
石文炳自从三藩平后,战争进入收尾工作——赏功罚过秋后算账——就非常关注朝廷动态。邸报拿到手,晚饭后还要带到家里仔细研究一番,非要把字字句句都琢磨得自以为通透了才肯睡下。一有新消息,还要写信与京中家人联系。除了这个,到了年底,也要做些年终总结,又有要过年了,给皇帝的贺表、给太子的贺表等等等等都要写。稿子可以让幕僚们捉刀,但是誉抄的工作还是必须自己写以示恭敬。
淑嘉的磨墨工作正好派上了用场,也因此知道了不少家中机密。感谢再次投胎,她之前几百度的近视没了,眼神儿很好。情势确实不大乐观,原来前线的将领,固然有升官的、有赏赐的、有混到资历的,同样有被革职的、被流放的、甚至被藉没。
淑嘉动了动嘴唇,又忍住了。在她看来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祖父华善是和硕额驸,就算祖母死了,他依旧是这个头衔儿,在她的印象里康熙是个对‘自家人’能忍则忍的皇帝,或许会罚一下,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开始配置小班底
又一份邸报到了,议政王大臣像抽了风似的,一天之内议了三王的罪过,并且得到了康熙的批示。
安亲王岳乐被罚俸一年,原因是——身系主将贼自长沙出战、不能摧锋、致阵亡七十余人、骸骨未收、失陷造船物料,不过功罪相抵处罚从宽,免革议政、宗人府、罚俸一年。
康亲王杰书被削去军功、罚俸一年,因为“率领大兵前往浙江,不能剿灭贼寇、平定地方以慰朕怀,但于杭州金华、优游驻劄数年、徒费粮饷”。
最惨的是简亲王喇布,被削去王爵,理由:身为大将军征剿江西不知预为调度,以致螺子山等处失利。
淑嘉不清楚这场战争的细节,也不知道各人在战争中的表现,但是光从处罚决定上来看,前两个没什么,可以看出康熙的宽大,后一个就不好办了连王爵都革了。和硕简亲王,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被革了。
那华善那个额驸,够抵的么?
谁都不敢说。
石文炳的眉头锁得紧紧的,提笔写信回信,问问京里情况。淑嘉大气不敢喘,老实给他磨墨。时值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收到这个消息,实在是给人添堵来的。
石文炳写好信,抬头看看女儿,淑嘉机械地磨着墨,低头想事儿,他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仍是嘱咐了一句:“不要告诉你额娘。”
“嘎?”淑嘉呆呆地点头,他看出什么来了么?石文炳见她不明所以的样子,心说,她才多大,就看看到了消息,估计也看不出来内涵。笑了笑,吹吹信纸,干了之后折好装进信封里。淑嘉心里在意,忍不住把眼珠子往那信上转,石文炳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时候不早了,你嬷嬷还等在外头呢,快回去罢,明儿还要上学。”
淑嘉瘪瘪嘴,满腹心事地出去了。
——————————————————————————————————————————
淑嘉在房里对着书页发呆,翻一翻手上的书,发现华善的问题,全在康熙一念之间,不由得忧虑了起来。又想,即使犯了错,她阿玛还是世袭的伯爵,还是副都统,不至于诛连吧?还有叔祖父如今是布政使,似乎还挺得老康器重的,不然也不能放他到浙江这块富庶的地方当布政使。
胡思乱想了几天,完全没有答案——她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连华善到底在平三藩过程中做过什么、功过是否能相抵一类都不清楚,实在无法判断他的情形到底是比简亲王重还是轻。
杭州城的年味儿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大家该拜年的拜年,该走亲该友的走亲该友。石文炳也带着老婆孩子去给石琳拜年,然后又拜会了杭州将军马哈达,结伴出了旗下营,去见总督、巡抚两位。淑嘉收获了一堆的荷包,里面装着各式押岁锞子,收获颇丰。然后石文炳就在家里等别人来拜年了。
从出门受到的待遇来看,风向上石家的情况未必就糟糕了。
这时北方的家书到了,写给石文炳的,淑嘉没看到,倒是有富达礼和庆德的请安书信给西鲁特氏。西鲁特氏命淑娴和淑嘉一人念一封,信的内容大致相同,不外是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念,又说新做的衣服收到了,很合身。
在这样的惴惴里,康熙二十二年到了,正月里有各种忌讳,也有各种可乐的,如果不提处分的阴影的话,正月里停课,什么都不用做,实在是太轻松了。这回淑嘉吸引了教训,并不敢放松,每天该写多少字,该读多少书一点也没少做。女红倒是因为正月里的讲究而停了下来,不过闲时她也打了两根络子。
正月里与她有关的大事只有一件——西鲁特氏要给她们姐妹再配两个年纪相仿的丫头。西鲁特氏在南下前选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腹稿,带的仆妇都注意到了年龄搭配问题,淑嘉身边的春喜夏喜已经十八九了,该到了配人的年纪了,嬷嬷们年纪大了,伺候不了几年了,该退休了。正该从现在开始配几个小些的丫头,也好慢慢看着调-教,相处着收伏了往后也好使唤。
淑嘉与淑娴一左一右坐在西鲁特氏旁边,屋里地下跪着三排人,管事娘子领着几个小丫头跪在地上,张禄家的道:“回太太,这都是这回带来的家生子,姑娘们先挑着使,外头人牙子咱们也认得几个了,只要买合心的还要再仔细。”一面介绍,这是某家的女儿,父母是做什么的。
西鲁特氏就让她们姐妹挑人,淑嘉先让淑娴,淑娴挑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就是针线上吴家的女儿父亲是车夫,另一个是浆洗上赵家的女儿。西鲁特氏又问淑嘉:“你要哪个?”淑嘉想了一下,挑了跟着石文炳出门的王有的女儿,另一个是账房上钱会家的女儿。
四个小姑娘都在七八岁的样子,穿戴打扮得都整齐。家中父母也是有些体面的——没体面的孩子也不会被挑上来伺候小姐,要相信西鲁特氏没有初选过是不会随便把什么人都拿到女儿面前的——看起来在自己家里也受过一点教育。西鲁特氏问了几个丫头的名字,觉得有些不大中听,有意给她们一律改有规律的名字,以后女儿们房里的嬷嬷会退居二线,丫头会越来越多,挨着起也方便。
西鲁特氏自己的丫头用的是花草的名儿,便让女儿们自取丫头的名字,但要有规律。淑娴给丫头起的名字比较中规中矩,用的是珠宝的名字,吴家的丫头就叫珍珠,赵家的叫琥珀。
淑嘉默默擦掉一口鲜血,告诉自己眼前这萝莉是她姐姐,不是贾宝玉的奶奶。她放弃了用琴棋书画一类的字眼,给王有的女儿改叫红袖,钱会的女儿就叫青衿——听着倒像是少爷用的丫环了。西鲁特氏对淑娴起的名儿接受度挺高的,听淑嘉起的名儿倒觉得叫起来不够上口,只是不忍驳了淑嘉的面子,才没反对。
小丫环们过来都要调-教的,虽然供挑选前也教过一些规矩,分到了各房各院又有老资格的前辈细教。淑嘉这里是尹嬷嬷负责,淑嘉到了院子里,尹嬷嬷正跟她们说注意事项,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一类。
淑嘉等尹嬷嬷说完了,才道:“大过年的,怪不容易的,给她们分了屋子,这几天也不必总住在这里,可叫她们回家见见阿玛额娘,过了正月再来听使唤。”乌雅嬷嬷道:“姑娘又来,她们已是这院子里的人了,便不由她们爹娘管了。既是姑娘恩典,也不能惯出毛病儿来。”最后还是同意了淑嘉的做法,又让红袖和青衿叩头谢恩。
淑嘉心里吐舌头,不再说话。等她进屋看书了,春喜还嗔道:“姑娘对奴才们可真好。”淑嘉对她笑笑,听着乌雅嬷嬷用不大不小的声量道:“姑娘仁慈,你们却不可错了规矩,你们老子娘也是要当差的,白日回家也见不着,往后白天你们依旧要来伺候学规矩,晚上许你们回去。”又说了许多规矩。
淑嘉指指窗外对春喜道:“嬷嬷把话都说了,我都不好意思板着脸了。”说着一眨眼。春喜笑着扭过脸去。
正月里事情多,拜年、过灯节,正是玩的时候,日子也过得快,再次坐到课堂里,已经是二月了。红袖、青衿也老实回来当差了,她们俩当天回家的时候把父母吓了一跳,以为犯了错被打发回来了。听了送人回去的婆子说了,才放下心来,回去不免又把女儿说了一回。
红袖活泼些,青衿看着沉默,到底是萝莉,淑嘉倒能看出她们都像是心中有数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乌雅嬷嬷、尹嬷嬷看着呢,用她们的话说:“一打头就不能错了规矩。姑娘想怎么使唤她们都随意,奴才们必得把她们该知道的都教了才有脸回太太的话。”
又暗指淑嘉不可放纵她们:“姑娘是心好,疼她们,姑娘倒想想,您现在疼她们,还能纵她们一辈子?太太何尝不心疼姑娘?怎么家里有针线上人还叫姑娘学针线做活计呢?这会子吃点子苦头,长大了就知道好处了。”淑嘉默,那句‘还能纵着她们一辈子’真戳到点子上去了。
不过看着小学一年级的女孩子,还真是挺不忍心的,使用童工什么的,良心不安总会有的。好吧,嬷嬷说的对,她们要是真什么都不会,人生真该悲剧了。不过淑嘉决定在自己控制的范围内,还是对人好一点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么。
再说了,这年月,丫环与小姐那是共生的,有些丫环简直就是陪伴一生了。陪着小姐长大,陪着她出嫁,到了新家里头,有些丫环就成了姨娘帮着笼络住了姑爷,有些则嫁给府中管事,成为管家娘子襄助着拿到管家大权。至于反水,狗血剧里的情节发生得并不多——陪小姐长大的丫环、陪嫁丫环,有点条件就要从家生子里选。一家子都在小姐娘家那里,世仆,利益一致,忠心有保证。
淑嘉绝对相信,这两个丫头的家里至少是得西鲁特氏信任的。把她们弄过来,就是可以放心用的。多难得呀!可能要一辈子相处的人,自然要好好对待。
选人的时候淑嘉也是动了脑筋的,红袖的父亲也是外面有头有脸的,专管跟石文炳出门,这样消息就会灵通。而青衿家是账房上的,其重要性不言自明。淑嘉还觉得很惋惜,福海家的是西鲁特氏的陪嫁丫环,可惜她家女儿年纪大了,在南下杭州之前,在北京就已经嫁了,嫁给了府中二门上管事白寿的儿子。张禄家却是没有女儿。
淑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减处分诸事顺心
虽然在石文炳那里勉强算是有了暗线,似乎可以知道父亲的一些动态。但是红袖还小,又在院子里学规矩,还不能派上用场。淑嘉自己还是坚持不懈地在她阿玛的书房里打杂顺带当小间谍,还真让她等着了。
这天,石文炳回来的时候,手里照例拿着邸报,浑身都是一种放松的姿态。淑嘉好奇地歪着头,石文炳出乎意料地笑了,并不拦她。淑嘉转转眼珠子,伸头看他手里的邸报,处罚结果出来了。
西鲁特氏还问:“怎么了?老爷这么欢喜?”石文炳没有把邸报拿到后院来传阅的习惯,今天这样,难道是有意外之喜?石文炳伏下了身子对淑嘉道:“念给你额娘听。”
真不容易,议政王大臣议人罪的时候唯恐判得不够不狠,连原任都统觉罗巴尔布都能拟革职立绞、籍没家产、妻及未分家子编入包衣佐领。那是觉罗啊,都能把老婆和没分家的儿子编入包衣佐领了。得到同样处分的还有副都统托岱、精奇尼哈番硕塔、原任尚书哈尔哈齐等。
听得西鲁特氏心惊肉跳,连连念佛:“这都是怎么了?觉罗家也能编入包衣佐领么?那阿玛如何判的?主子爷竟允了?”石文炳忍着笑,拍拍淑嘉的脑袋:“少念些不相干的。”淑嘉黑线,我都念了这么长了,你才过来打断,明明是想看额娘紧张嘛!你个腹黑啊腹黑。
翻翻后面,议政王大臣们说了,额驸华善与原任左都御史多诺,不行疾救永兴、拟革职、籍没家产。
这惩罚比起那几个来轻多了,西鲁特氏都笑了:“阿玛与额娘是结发夫妻,额驸的名头还能免了不成?原挂的将军印战事一了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有什么好革的?”连抄家的事情都很麻烦,华善的儿子、淑嘉的爹,现是世袭的伯爵、实职的副都统,他们又住在一起,那石文炳这里抄是不抄呢?石文焯原是监生,后在宫里混了个低等侍卫也有自己的功名前程,他又算哪一拨的呢?
真要抄家了,要头疼的肯定不止石家人。
石文炳但笑不语,淑嘉继续念。小玄子发了慈悲,前头那些个议了要杀的都免死,华善也只是革职了事。全家都笑了起来。
阅读权限40&主题9&UID8553416&帖子584&积分1069&
91UID303339 &精华0&帖子584&财富7085 &积分1069 &在线时间163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有了这等好消息,施琅请旨调兴化、江东等地陆路官兵同水师进剿澎湖台湾,而没有调杭州这里旗营的人马,这样的事情,石文炳也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了。而旗营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乐意了。
杭州将军马哈达,佟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康熙七年,自参领擢领正白旗满洲副都统。三藩时有不小的军功,还杭州,论功,予三等阿达哈哈番。本就是以军功起家的,这回有点坐不住了。他在三藩过程中一路比较顺利,最后还得了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袭爵位。心里对战事比较热衷,不料这回没让他去。
马哈达心里老大不高兴,却也无法,皇帝不让你去,你想去也没用。再者说了,杭州的旗营也非常重要,控御东南重镇,是不能随便离开的。马哈达便把满心的不乐意化作了动力,捞点儿钱什么的。
马哈达虽姓佟佳,但是与汉军旗的孝康章皇后的母家却没多大关系。他也属于有点本事,又比较有心的。在杭州这块肥美的地方,就是底下的平常孝敬也比旁的地方多。
然而杭州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这里还是省城,各种官员又多,想的捞好处就要多结网广拉人。石文炳是旗人,又是副都统,论起职位比他矮,论起爵位却比他高,自然要结好的。去年十月石文炳生日,马哈达就非常给面子地带人给石文炳庆生来了。三十六岁又不是整寿,好歹算是本命年,于是排场还不小,颇收了些东西。西鲁特氏房里摆的宣德炉、石文炳书房里挂的行吟图、过年时往北京送的鼻烟壶……
如今开了春,无所事事的马哈达又拉着石文炳做买卖。倒也不是亲自或者派家人去开铺子,而是把石文炳一道拉来做后台。杭州的商业算是繁华的,在杭州城里做买卖,必得要有点背景才行。尤其杭州这地方,本来是没旗下营的,随着清军入关南下,在杭州城西北圈地建城,安炮筑墙才圈了出来的,自钱塘门至涌金门原是人口稠密的好地方作了营址,背后故事也不必细说了。
顺治朝末的时候旗丁渐多,要扩城,把杭州士绅吓得不行,宁愿出钱给旗人另建房舍,也不想让他们再圈城里的地盘。是以在这里,汉人是极怕旗人再出什么难题的,生意人尤其讲究和气生财。而八旗驻防的军官,更是要伺候得好好的,不然这群爷一有个什么,实在是天大的祸事。
此时官场风气还不算太败坏,但是也有这样的惯例,某地长官,在某些商户等处可以拿到干股。大一点的买卖,都有这样的暗账,直白地说——官商勾结、保护伞。在杭州,这个规矩更被大家遵守着。
原来的副都统自然也是有一份子的,他被罢了,他那一份儿就给马哈达分配了,石文炳来了,这一份自然要给石文炳。马哈达闲得发慌,正好,给石文炳作引鉴,自己也趁机再捞点好处。不打仗,他们的日子真是闲透了。
去年就有一部分商家机灵地把石文炳列入了预算,硬是挤出了一点儿来,不过去年石文炳忙,又不算熟悉这里的情形,没有把‘应得’的,全拿到,现在么……
石文炳也不是世事不通的呆子,又有石琳从旁指点,接受得也快。入干股的风险也不大,他们的名字是不正式出现在分红名单里的,多半用的是假名或者是门下奴才的名字。年终只管拿钱,一旦商家有什么纠纷抑或有要开绿灯行方便的地方,这些入干股的背后势力也会插手管上一管。
风气就是这样。
于是石文炳赚了个盆满钵满,西鲁特氏也放心地添置家具等。安了新家,要添的东西自然多。淑嘉、淑娴的首饰等也要添置,她们的妆奁匣子原在京中就备下了,淑娴的已经使了一阵儿了,淑嘉的还没用上,此时也赏给了姨娘,另在杭州订做新的。
拿来一看,尺多高的匣子,紫褐色的木料看着就厚重,雕工精美。顶上的板子一揭开里面就可竖起一面玻璃镜子来,匣子上有小小的四支抽屉,拉开了就可放些簪、钗、珠花一类——淑嘉还没有这类的收藏,她现在不秃了,头发却还没那么长。
抽屉下面是像柜门儿一样的两只小门,拉开,空的,可以放一些小匣子一类的东西。
尹嬷嬷摸着匣子道:“这是紫檀的呢,可少见。”
淑嘉手一抖,紫檀……给小孩子做妆匣,太奢侈了吧?
外放了,捞钱容易了,更主要的是,到了年纪了,家里自然要给配好东西用。乌雅嬷嬷把上次西鲁特氏给的两对耳坠子拿了出来,比划了一下道:“三月了,再过两天就是太太生日,按说该戴玉的……”
正犹豫间,西鲁特氏就打发了牡丹过来:“请姑娘安。”红袖快步过去打帘子说:“姐姐好。”牡丹摸了摸她的头顶,进来先请安,问了嬷嬷们好,又与春喜夏喜点头致意。
手里托着个螺钿的匣子来,一面递过去一面道:“太太叫我来送些东西给姑娘明儿用。”一揭开,看时是一匣子的玉器,玉镯子、玉坠子等,连簪子都有几支,只是形制颇小是小孩子的尺寸,显是准备给淑嘉用的。
乌雅嬷嬷与她做了交接,数了数目。青衿就倒了茶端来。牡丹笑着说:“谢姑娘赏。”喝完了,又说了些:“太太过生日,外头送的礼可多了,比在京里都不次。太太一高兴,许有好东西赏呢。”
夏喜就打听都有什么,牡丹道:“各家大人那里的是些古董摆设尺头一类,奇的是咱们家那些铺子里送来的,都是南北奇货,听说还有西洋的东西呢。”
淑嘉笑道:“你既想知道,等会子我去给额娘请安,你就跟我去罢,额娘一高兴必要让我看的。”夏喜笑弯了眼:“太太一高兴,再给姑娘几样儿,放到咱们屋子里,我就更能开眼啦。”说得牡丹捶了她一下:“既这么着,我先回太太去。”
——————————————————————————————————————————
西鲁特氏自淑嘉淑娴读书认字以来,便渐渐让女儿们给她读一些单子、简单的书信。她是属于入关较早的那一批旗人,于这些文绉绉的事儿上头就不太熟悉,日常生活没问题,写写画画未免就头疼一些。正好女儿顶用了,为了不浪费人力资源,同时也是让女儿从小渐渐接触一些家务,正好拿来用。
淑嘉带着夏喜过去的时候,西鲁特氏正歪在榻上,芍药在给她揉肩膀。见淑嘉来了,就招手叫她:“正好,你哥来信了,给我念念。”
西鲁特氏生日,做儿子的当然要表表孝心,富达礼和庆德如今还没收入,只拿着月钱,自备不下什么重礼来,不过在京里订了几样首饰装了来,又写了信。淑嘉读了,也是贺寿的言辞,又说,他们在官学里成绩优秀,一切安好等语。
西鲁特氏听完了,把信小心地收到匣子里装好,淑嘉认得这个螺钿小匣是专装两个哥哥的信函的。低声问道:“额娘,要不要给哥哥们回信?我字写得可好了,您说我写,”嘟嘟嘴,“我有点儿想他们了,想写信给他们,又怕阿玛说我淘气,不肯为着我一封信要单派人去送。要是额娘也一道儿,阿玛必不会说的,好不好?”歪头装萝莉。
西鲁特氏心动了,夏喜连忙接着:“姑娘的笔墨都是现成的,奴婢这就去取。”很快取了来,淑嘉亲自磨了墨。西鲁特氏说一句,她写一句。先说自己这里一切都好,又问京中情况,吃得怎么样、穿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课业怎么样,长高了么?等等等等。
多了一个秘书,又能跟儿子通信,这让西鲁特氏心情很好。看淑嘉把信封好,西鲁特氏道:“你要有信,回去写,明儿我说与你阿玛,着人送回去。腊梅去你大姑娘那里,问她可有信要带,有就一并。”
淑嘉只是要引她开心,没料到居然这样快,不由吃惊道:“这么方便?那以后……”西鲁特氏道:“你道很容易么?这也是赶巧了,今年是秀女大挑,正月一过,咱们这里够岁数的秀女就北上了,估摸着如今头一轮挑完了,撂牌子的也该下来了,这里必会派人去接的。正好咱们叫人跟着一道儿去。”
秀女……大挑……
——————————————————————————————————————————
淑嘉对秀女挺敏感的,因为清普员们说起来总离不开它。淑嘉想起自家的条件,应该也在应选之列,对这个倒很关心,平时也留意对秀女有没有什么说法,然而有用的信息却很少。
先是跟三藩打,然后是去老家跟祖宗报功得瑟,然后又要收台湾。康熙终于收了心,在施琅节节胜仗的情况下,他老人家好歹算是想起来——京中十年以来他家远近支适龄的男孩子大部分都还没成亲,全国各处在旗的女孩子也不敢嫁人==
那好吧,开选。正好,他刚带着他家宝贝太子从五台山上修身养性下来,也可以沾沾俗世生活了。
这一次的选秀,不少旗人家抱着不小的期望,那么多的黄带子呢,大家中选的机率就会大一些。皇帝也还年轻着呢,保不齐就有谁有了造化。家中品级略低些的旗人,更是如此。即使不被选中,撂了牌子也好啊,好歹能嫁人了。泪目望天。
杭州是一个比较大的旗人聚居的城市,康熙二十二年初接到选秀的旨意的时候,家中有适龄女孩子的人家就开始准备了,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准备。往年也有准备的,但是年年准备年年不选,好多人超了龄也没见旨意下来,后来都懈怠了。
这回是有明旨下来了,杭州旗下营里乱作一团,赶着做衣裳的、备首饰的、学规矩的。这会儿才立国几年?统共选了几回秀女?刨去死皇帝、死皇后、扳着指头数就能数完了,袜子都不用脱。统共这几回,中间间隔的时间还挺长,杭州又远离京城,这规矩学得可够乱的。
然后就是送秀女入京,有人力财力物力的,队伍就壮观一点,据说秀女要经过几轮淘汰,中间运气好的还要到宫里住两天,还要带各种衣服首饰生活用品。家境差一点的,或许就是相互有交情的几家凑一凑。
送到了京里,有初入围的,跟着去的人自要等着。有被刷下来的,就要被刷回来。有些人家人手不够的,最近或派人去接回来,更有如果入围了,说不定要指婚的,就要入京办喜事。于是第二批次的亲友团们,出发了,石家的家书就是随团北上的。
快马把初选的结果带回来、顺便让杭州再去人接落选秀女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三月里石家有两个人做生日,一个是西鲁特氏、一个是石琳。西鲁特氏的生日在三月初十,石琳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三。石文炳近来银囊颇丰,又因是头一回这样共居一城,西鲁特氏给叔父备的生日礼物也格外郑重。
西鲁特氏自己的生日,也广邀了宾客,同时大收寿礼。因为初选的结果出来了,席间也就多了这样一条大八卦——一起八的人还不少。
做生日添丁进口
西鲁特氏的生日宴挺热闹的,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来了。夏日无聊,不如一起吃酒看戏八卦去。
这堆等级差不多的夫人里,就西鲁特氏最年轻,按年龄算吧,她该有闺女参选的。但是她命好,最早生的都是儿子,女儿是后生的,不够年龄,所以根本不用着急女儿不能嫁的问题。而其他的夫人,年纪都与石琳夫人差不多,即使有亲生的闺女也早出嫁了,当然老生闺女没算上,那个概率太小。
所以,大家都不急。只在席面上评说着,今年哪样的有可能中选一类。又说这一批秀女的命实在是好。马哈达夫人说:“你们想想,这有多少年没选秀了,京里的主子爷们,宗室觉罗……嗳哟哟,这回有造化的必不会少呢。”然后又说到了婚礼,次及嫁妆……西鲁特氏被触到了心事,看看两个女儿。淑娴是庶出,却是年长,今年十(虚)岁了,有些嫁妆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淑嘉是亲生的,伯爵家嫡出的小姐其待遇更要高上一层,越发不能轻忽了。
又有这次秀女不知道能有什么样的?落选的秀女总会有这样那样不及人的地方,但是如果是因为超龄的,略超个一两岁也不算很大,小叔子的婚事要操办了,要给贺礼。伯爵府是石文炳的,不存在分家一类的难题,但是给小叔子的产业也不能薄。还有儿子们也大了,也要娶媳妇,呀!攒媳妇本儿比攒嫁妆还迫切……
此事士大夫,自明时就流行家养戏班子——多是女戏子,石家来此地不久,还是从外头订。嗑着瓜仔儿,说着闲话,又讨论一下春天将过,夏天又至,谁家有什么游玩避暑的计划,什么样的衣裳首饰好看。
淑嘉靠着石琳的夫人,听得恹恹的,与其听她们八卦选秀,她宁愿去石文炳书房里,呃,小心地翻点秘密文件什么的。石琳夫人今日兴致不错,一面与施维翰的夫人介绍一下这班子的特色。施维翰本就是松江府人,当地就极流行这昆腔,施夫人年近六旬了,依旧硬朗,只因为裹着两只小脚,行动间需要丫环婆子搀扶行动。
施维翰出仕早,在京中也混了不短的时间,是以施夫人的官话说得也挺好,沟通起来没有问题,还对石琳夫人说:“这个班子倒有味道。”一折戏唱罢,又与淑娴淑嘉两个说话。
此时马哈达的夫人对西鲁特氏道:“弟妹来了有一阵子了,可置下什么买卖添脂粉钱?”西鲁特氏道:“我们在京中的产业尽有的,在这里胡乱弄些儿罢了,置几亩薄田取租罢了。”马哈达夫人道:“这是个稳妥的买卖,入得少些,却没后患。”
石琳夫人低头问侄孙女儿:“一晌午没睡,悃不悃?跟你姐姐去歇歇罢。”淑嘉眨眨眼:“好。”淑娴已经起身了,两个女孩子向诸位夫人道别。淑嘉暗自嘀咕,不知道又要有什么不能让小孩子听的事要说了。
马哈达夫人也是意有所指,随口说了出来。八旗兵丁,成丁就有一份国家补贴,基本上生活是有着落的,人称“铁杆庄稼”,与铁帽子王那是一样的意思:咱这是世袭罔替,不能少的。驻京的旗人惨一点儿,因为京里各种权贵多,驻外的么,光一个旗人的身份就方便做很多事情。
到了杭州,位置又重要,最初来的几乎全是兵丁和家眷,呃,旗人里很多都是战斗力。然后呢,手里有两个闲钱,想一想,放印子钱好了。这一放,就有人借,有借的就有还不起的——那是高利贷。这些没事儿的兵丁呢,正好有那个本事要账,最后惹下不小的祸乱。
西鲁特氏是新来的,并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马哈达家比石家到得早,已经摸得门清了,她这也算是善意提醒。
西鲁特氏心说,我也风闻过这事儿,等你提醒早陷进去了。口中还要说:“多谢提醒。”
所谓交际,大底如此。
——————————————————————————————————————————
西鲁特氏生日没过多久,就是石琳的生日了。做侄子的当然要给叔父长脸,没说的,一家四口去石琳府上义务帮忙。石文炳一身便服,领着石琳府上的管家帮忙招呼客人,没一阵儿,就被石琳叫进去了。二品的布政使让个二品副都统迎客,咳咳,有点儿嚣张。
石琳见总督、巡抚和马哈达都到了,就马上把石文炳给叫了回来。留下了石琳的‘门生’,在外面招呼客人。
后宅这里,依旧是夫人们的天下,每回看戏吃酒都是那些套路,相让着叙座,推来推去地点戏等等。淑嘉心说,这应酬都是够烦人的,一堆半老徐娘打着官腔,漂亮姑娘一个也没有。闷头喝莼菜汤去了。
好在她自己的生日没这么虚文,就在自家过了,也没唱戏也没请客。
淑嘉六周岁生日,在这里称作七岁。
七岁,男女不同席。
胡说八道!她们不满七岁的时候也没见到几个男人!
七岁之后,江先生依旧是她老师,淑娴七岁已经很久了,也一样上江先生的课。不过,两人上课的时候都有嬷嬷、丫环陪着是真的。淑嘉自让房里人做了一套男孩衣服之后,觉得这个活动起来比小旗袍什么的方便多了,又顺势让添了几套。有一次大着胆子穿着去上课,江先生诧异之余,也摸不清楚石家的想法,倒没有马上提出反对意见。
只是在下课之后,让跟他的小厮——名儿就叫小四——这名儿起的,去打听。小四儿麻溜儿地往浆洗那里跑,借口去取洗好的衣服。他嘴上乖觉,几个婶子、大娘、姐姐一叫,就打听到说是二姑娘穿着男孩儿衣服表孝心,也是为了安慰父母儿子不在眼前的空虚。江先生听了暗暗点心,便不再管了。
我们这里要说的不是她的课业,她的功课还在继续,江先生依旧搀水地讲《女四书》,教琴棋书画。淑嘉依旧认真学着三种语言,看看闲书绣绣花,跑她阿玛那里当孝女。
现在要说的是她的生日,小女孩的生日么,不那么重大。并没有广邀宾客,但是闻风来讨好的人并不少。比起去年淑娴生日的时候,石文炳在杭州站得更牢,产业也更多,这回的孝敬自然也更上档次。再者有一等精明人,打听到了淑嘉是嫡出,备的礼就更是厚上了几分。
这里面也是有分别的,比如石琳夫人就是给了两个荷里,装几件小玩艺儿、金银锞子。马哈达夫人就是见面的时候说起就催人去拿四匹尺头、一个项圈儿两只镯子,还把自己头上一根牙簪取下来。而石文炳‘入股’的商家的礼物就丰富得多——淑嘉没看到,大部分被西鲁特氏收到库房里去了。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表示,西鲁特氏最近累有些忙,淑嘉生日又在夏天,她觉得身上乏,请了大夫来一看。被大夫恭喜了,有两个来月的身孕了。
继淑嘉出生之后,六年了,石家再次添丁进口。
又不是头一回了,大家也还算镇定。石文炳的铺盖被从西鲁特氏的房里移到了书房,西鲁特氏身边添了两个媳妇照看着,另开了小厨房专管她的饮食,又有单派了丫头守着炉子熬安胎药。
淑嘉觉得有些惊奇,不管怎么说吧,从一个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的地方穿过来,她又是顶小的孩子,意识里就没觉得自己会再有弟弟妹妹出现。这种感觉,很新奇。孕妇不管在哪儿,都是受保护动物,但是国策的关系,后世尤其厉害一点。
后世的孕妇或许没有这种十几个人伺候着的好运气,但是全家人的关心是不假的,西鲁特氏这里,物质条件是有的,关注度么……还真不怎么高。她这都是第五胎了,大家,淡定了。
只有淑嘉非常好奇,得闲就往西鲁特氏身边凑,用敬畏的眼光看着她的肚子。西鲁特氏纵使镇定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打发她念一念家庭收支的簿子,一面咬牙说:“你这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还早着呢。”
她还没显怀,倒是不用什么都放下,依旧管着家。拜知识爆炸时代所赐,淑嘉的妇产科常识倒还懂得不少,后世略有条件的家庭都把孕妇当熊猫看,淑嘉的意识里也不例外。是以淑嘉特认真地对西鲁特氏说:“额娘要注意休息,没事儿不要耗神,有事儿也少操心,有什么账本子,过了晌我来说给你听……”
听得西鲁特氏笑得直打跌:“你才多大点儿,也来充大人儿。”心里倒是感动,又一想,女儿早慧,未尝不可以再趁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一点家务处理。最后还是让两个女儿一道,下午做一阵儿针线,就跟着一起听听家务事。
淑嘉觉得,这样西鲁特氏一面处理家务一面还要对她们解说,更耗神了,大为反对。同时提出:“额娘,夏日又易犯悃,不如早上我们抽空儿过来。”西鲁特氏道:“真是长大了。”也与石文炳嘀咕,怎么二丫头一下子这么懂事儿了?往日只是老成些,现在竟是个管家婆,连额娘都管上了。
石文炳笑道:“常有的事儿,你怀庆德的时候,富达礼也是一下子懂事儿不少。”西鲁特氏笑道:“这倒是,既这么着,就如了她的意罢。她呀,还嫌我后晌犯悃耗神,叫我早上把事儿结了,好歇着。”石文炳也笑了,闺女懂事,与有荣焉。
淑嘉死命回忆了不少孕妇注意事项,要求西鲁特氏不要总窝在房里,也要多走动走动等等,被西鲁特氏拒绝:“我这样儿,怎么走动?”顺势又说了淑嘉一顿,不外是些女孩子不要太跳脱的话。淑嘉一愣,忽然想起年份不对,这年头女人讲究文静,然后闷得身体都坏了。最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石淑嘉小朋友,目前前龄前儿童,没上过体育课,她姐姐,小学生淑娴,也没有体育课!(你才发现?!死宅!)
这样的身体……绝对会柔弱啊!不运动意味着很多事情,尤其是体质差,容易病容易死,以及吃多一点儿都容易胖!悲剧!淑嘉低头道:“就是觉得屋里闷么,外头花草多好看呐,看着心里也舒服。我家弟弟妹妹要长得漂漂亮亮的,不是说这会儿看什么长得就像什么么?”
西鲁特氏笑喷了:“你又从哪里打听来的?”最后还是同意了,女儿有孝心,早上陪她到花园里散步,晚上陪她到院子里纳凉,做人额娘的当然给面子。淑嘉也暗下决心,要锻练身体,跑步不太行,咱能做做体操,第八套广播体操还记得一点,仰卧起坐之类的也难不倒她。
孕妇的生活上了正轨,另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砸到了头上。
这天,休沐日,难得极了。清代十天一休息,比七天工作制惨多了,也不知道整天都忙些什么。石文炳难得不用起太早,而夏日天亮得早,淑嘉早早爬了起来到她额娘院子里。
然后,目睹了石文炳满面春风地从王姨娘房里走了出来,王姨娘含笑跟在后头……
姨娘这种生物,除了打帘子当摆设之外,原来还有其他的用途。
淑嘉:……
标准爹不是道学
石家的姨娘一向是布景板式的存在,至少在淑嘉眼里就是如此。每天早上,她去西鲁特氏那里的时候,姨娘们已经早早起来了,不少时候她进门时就是她们打的帘子。吃饭的时候,丫头、嬷嬷们布菜,姨娘们也不能幸免,布菜轮不到她们,也得老实站在一边。
三藩的原因,淑嘉没见过石文炳在家里住过几天,都是中间打个招呼就走的那种,自然有说不完的正事要跟西鲁特氏商量,姨娘们也只好眼巴巴地跟着看着。石文炳又是个武职,战争时期,还不比外放的官员,老婆不在身边还要带个小妾照料起居,完全就是不给带女眷。
等到石文炳变成副都统,又是整天忙着交割,上了船,男女分开。船上地方也不大,姨娘们住得挤了些,他也不好意思如何如何。
所以淑嘉知道她爹的三个小老婆是一回事,却也仅仅限于“知道”而已。以前也不是没纠结过,毕竟没亲眼目睹过。
眼前这个,打击太大了!
淑嘉如今个头儿不高,早已经自己走路了,海拔的关系,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谁也没有发觉。乌雅嬷嬷俯身小声道:“姑娘,老爷已经过去了,您也移步。”淑嘉这才深吸一口气,噔噔噔地跑到正房里去。
何嬷嬷连忙跟上:“姑娘慢着点儿,要稳重。”淑嘉哪里听她的。王姨娘跟着西鲁特氏住的,石文炳往正房看老婆的时候,西鲁特氏这边的丫头早就打起了帘子,一抬眼,正好看到旁面还有一堆人,认得是二姑娘这边儿的嬷嬷丫头,视线往下扫,正好看到二姑娘,于是帘子也不用放了,等着二姑娘进门儿。
石文炳心里想着今天起得晚了,略有不好意思,急匆匆地去跟老婆说话,没注意到一旁淑嘉已经在一堆人的拥簇下过来了。他闺女更生气了。
进了门儿,西鲁特氏已经梳妆好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何嬷嬷在院子里让淑嘉慢点儿走。石文炳转身一看,他家小闺女气场全开正往屋里冲,笑笑去上首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等着女儿来请安。老婆又怀上了,小老婆依旧美妙,小闺女这么有活力,平时还很孝顺,石文炳的心情很好。
……不得不说,这父女俩思想上的代沟差得很大。
淑嘉心里火透了,老婆怀孕了就这样这样,太混蛋了!男人要是靠得住,驴都能上树啊!
进了门儿一看,好么,那个在小老婆那里鬼混了一晚上的家伙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在上头,更可恨的是,她额娘还问:“昨儿歇得可好?”妹哟!
扑踏扑踏走过去,想安慰她额娘,话还没开口,淑娴到了。淑娴姑娘自从换牙说话就很少,现在门牙那里长得差不多了,沉默的性格却保留了下来。与她不同,淑嘉虽然也不乐意让听到漏风齿的声音,但是这样的声音卖起萌来通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有时候情节需要她还会故意说得更不标准一点。比如缠着石文炳要求去他内书房,又比如向西鲁特氏要求夏天要天天洗澡。
不过现在,淑嘉没有卖萌的心情——存货已清仓,新品没上市!
淑娴到了,淑嘉不管原来想做什么,都要过去与她并排站好问安。然后老实坐下听训。天天说的庭训,了无新意,已经演变成例行的询问了。石文炳先是问昨日功课,又问了额娘最近不宜多操劳女儿们有没有别的需要向他汇报的事情。
淑嘉忍不住小小“哼”了一声,都由淑娴代答了:“先生在讲《女孝经》,讲得仔细,已经开始讲蒙语了,又教了几笔工笔。房里的摆设都是早先定下的规矩,陆续交了上来,并没缺什么。”说完又给淑嘉使眼色。
淑嘉生着闷气,心说,你关心小老婆去吧,还理我们做什么?闷声不说话。
石文炳心情很好,笑道:“二丫头这是怎么了?哦,前几天你说要《三国》来看,这两天你额娘有喜事,我就把这事儿给误了,生气了?今儿就打发福海去外头买了来给你。”
满人对《三国》有种特殊的情怀,据说淑嘉她曾外祖父跟曾外祖父的哥哥俩人就是从这里面生吞活剥了‘蒋干盗书’的情节,然后把袁崇焕给坑得凄惨。在关外就有人翻译出了满语版的《三国演义》。是以淑嘉前两天提出要看书的时候,石文炳并没有反对,反而觉得读一读也不错。
这儿他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一早上进来之后直奔她额娘不理我呢?往常就是关心她额娘也要先问个好,敢情!
西鲁特氏帕子一掩嘴:“老爷就惯着她,偏她古灵精怪的,尽出幺蛾子。”
她说话了,淑嘉抬起头来,疑惑地仔细打量她,气色居然没有不好,样子也不像特别难过。……额娘,你都不生气哦?
夫妇二人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的样子委实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如果西鲁特氏知道淑嘉是怎么想的,一定会回她:你忘了你姐姐可不是我生的了,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本来就是这样的,与其闹得众人不待见,还不如大方点儿,让你阿玛心里觉得我可靠呢。
淑嘉憋个半死,草草吃了两块点心,就说:“我今儿的功课还没温呢,去温书了。”淑娴拿帕子遮了嘴,咳嗽一声:“女儿也告退了。”
西鲁特氏道:“都去罢,今儿我这里炖了莲藕排骨,等你们来吃。”淑嘉一听,马上问道:“额娘不觉得油腻?有胃口了?”西鲁特氏两眼弯弯,有些得意地看了石文炳一眼,道:“厨房上如今手艺见长,不碍的。”
石文炳是比较满意小女儿懂事的,特别强调了一句:“去罢,后半晌放学回来就能看到《三国》了。”
淑嘉一低头,蹲了个礼,父母在上面暗笑。
——————————————————————————————————————————
回到自己房里,红袖迎了上来:“姑娘,要看书还是写字儿?”淑嘉恨恨地:“看什么呢,我都会。”红袖与青衿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敢接话。嬷嬷们道是她被打趣了,不好意思,都含笑看着她。两个小丫头看这阵势,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儿。
春喜说话了:“那姑娘要是不看书了呢,我就把等会子要用的书都包起来,可好?”
淑嘉到榻上坐了,抬眼看着下面,红袖与青衿都低着头,勉强道:“我心里有事儿,不是说你们。你们也去吃点子东西罢。”两人福了一福,倒退着下去了。
王嬷嬷走了过来,伸手揉揉她的小肩膀:“姑娘这是怎么了?老爷不是答应给买书了么?长辈打趣儿两句,也不是很过份。”
淑嘉心说,我才不在乎这个,本来这书就是我卖萌着讨来的。左看右看,不说话,春喜、夏喜就退了出去。王嬷嬷伏下身来,轻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能跟嬷嬷说?说出来心里也痛快。”
这些嬷嬷与她相处的时间比西鲁特氏都长,小时候是她们哄她睡觉、教她说话、抱着她走路。西鲁特氏对她是好,关系上说也很亲密,然而淑嘉与嬷嬷们的情感却也不差。人吧都是相处了来的,淑嘉想,有关西鲁特氏的事情,不能直接问孕妇本人:你老公在你怀孕的时候跟别的女人那啥啥了,你不生气啊?
就只好问嬷嬷们了。
当下继续用漏风音卖萌(此人悲剧,上回掉的牙快长上了,旁边的牙又掉了,继续漏风):“早上额刻到额玛……”(早上我看到阿玛从那谁谁那里出来了……)
嬷嬷们脸色一变,马上神情一肃。王嬷嬷已经很久不抱淑嘉了,此时斜签着身子坐在榻上搂着她:“这些事情姑娘不用挂心。”然后由乌雅嬷嬷解说,王姨娘也是咱们家的人,老爷‘看’王姨娘不代表不理太太了,看老爷多疼姑娘啊。
哦,对了,现在太太不方便要静养,但是老爷也要人‘照顾’,您不是得心疼一下您阿玛么?没事儿没事儿的。
嬷嬷们觉得吧,这孩子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真不好解释这种事情。说她小吧,又能敏锐地发现一些问题,说她大吧,又不能直说这三妻四妾很正常啊很正常。你爹跟别的女人那是……坏了,这就是不能跟小姑娘说的内容了。
嬷嬷们满头大汗,最后一锤定音:“就是这么回事儿,姑娘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我靠!淑嘉终于从她们的解释里弄明白了,这是常态,虽然她不乐见,但是必须存在。
接着,嬷嬷们又开始了细致工程,决定从小给她灌输一点“宅斗基本功。”
“您看太太着急了么?不用急啊,太太有两个哥儿,又有姑娘,稳稳的。”、“张姨娘有了大姑娘,依旧是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不用多计较,有失身份。”诸如此类。
淑嘉闷闷地接受了现实,她爹,方正严肃的一家之主,纳的小老婆不是为了摆设而是为了用,而且,大家都说这样对。然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姐姐也是庶出的。但是,淑嘉心里虽然别扭却无法很排斥她,人果然都要相处,处得久了就有感情了。
直到下午,福海家的把《三国演义》拿来了,她也没有很开心,只是发现由于杭州有旗人聚居的缘故,福海买了满语、汉语两个版本的回来。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要知道的事情,可比目睹她爹跟姨娘在一起劲爆多了。
没过两天,淑嘉上午放了学,去看她额娘,发现额娘面前一排水葱一样站着六个年轻女子。据说,是外面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听说她额娘怀孕了,在送了一堆保胎药材关心太太身体健康之后,又送了漂亮姑娘来关心老爷的生理需求。
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了!
——————————————————————————————————————————
这个据说,是淑嘉让红袖去打听,然后自己分析得出来结论。
淑嘉气咻咻地回房了,红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她家姑娘会为了外面送来奴婢生气。春喜等大丫头知道了这事儿,多半会私底下说两句,诸如这新来的长得不坏,但是像只猫似的一类。嬷嬷们则用诡异的眼前盯着她们的裙底,没一会儿,丫环们的目光也从她们的脸上移到了裙下。
总的来说,大家都没把这几个年轻姑娘当一回事儿。看啊,当家主母都有了两儿一女,地位稳稳的,正经的伯爵夫人、五花诰命,舅爷家也是爵爷高门。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正好啊,太太有了身子,本来吧,还有三个姨娘,也够使了,无奈年纪大了点,新鲜感恐怕不够。有了新的,也不坏。
心向西鲁特氏的人都觉得吧,这几个,全是小脚女人,又是当礼物似的送进来的。通买卖,不是什么高贵人,再得宠也翻不了天,不是挺好?
就连西鲁特氏本人,心里当然不会很乐意,明摆的,谁乐意一堆年轻姑娘来抢丈夫啊。但是心思一转,也淡定了下来,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也不是头一回了,就算要收拾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太太还要贤良形象呢!
弄了半天,为此炸毛的也就是淑嘉一人,原因:她是穿来的,她觉得她爹被抢了。
所以,红袖委实不能理解二姑娘怒从何来。只听二姑娘说:“你记着你父亲是跟着老爷出门儿的?”红袖小心地道:“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淑嘉定了定神:“那……你回家问问去,这几天老爷都见了什么人,这几个丫头是哪里来的!”
红袖张大了嘴,乌雅嬷嬷与尹嬷嬷慌忙把门掩上。淑嘉笑了:“嬷嬷急什么?大热天儿的,自家院子里,我又没睡下。关了门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说私房话么?”两个嬷嬷一怔。
淑嘉对春喜和夏喜道:“开了门窗去。”
二姑娘好可怕……太精明了吧?
二姑娘:好多电视都这么演的!
何嬷嬷轻轻走了过来,对淑嘉道:“姑娘,天下没有闺女管着父亲房里的事的。有太太呢。”王嬷嬷也叹道:“姑娘,要避嫌。”
淑嘉一嘟嘴,眼神好无辜:“刚才,不是听说——是外头送给咱们家的么?怎么成了阿玛房里的事?又不是小厮。阿玛又不缺人伺候。我看她们都干净爽利,难道不是送来的绣娘厨娘?咱们家除了这两样儿,旁的都不缺。要是在京里,连这个也不会缺。不过这边儿的衣裳饮食跟家里不太一样……”自言自语。
嬷嬷们都吃不准了。
淑嘉又说:“那可不好,厨房是要紧的地方,要仔细打听了,居然没问牙子,奇怪。红袖,你去问问你父亲,可是阿玛在外头弄来的,额娘现在身子金贵不能费神,我得多想一想,你可别瞒了我。”红袖咽咽唾沫:“是。”偷偷抬眼看向乌雅嬷嬷。乌雅嬷嬷轻轻点了点头,红袖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下午去学女红,认真缝荷包,华善生日将至,家里要送礼到北方去,她要争取在此之前做出一对漂亮的荷包来配上络子。已经做出雏形了,就剩下细节,因此要格外小心。下了课,石文炳那里传话来,说是晚上有应酬,让二姑娘认真温习功课,不可偷懒,不然要打屁股。
完全是戏谑的话。淑嘉翻了个白眼,前一阵儿石文炳这样说她会挺快乐,现在么……
第二天,红袖一早就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她爹伺候着老爷出门儿,老爷一向忠勤王事,白天老实工作。下班后,也老实回来。有时候有宴请呢,老爷也会赴宴。老爷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倒是外头有职位低的想‘上进’,或是有想傍个靠山的,可能会送人,旁的就不知道了。
说了等于没有说,淑嘉估计,这种送钱送美女的事情,官场上多了去了,不独眼前一例。但是吧,石文炳跟姨娘那啥啥,淑嘉勉强认清了现实,这一下子又这样,她心理就不能接受了——那是她阿玛,平常正人君子的要命,而且,最近越处越有感情,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背叛’。
淑嘉恨恨,满腹心事地去西鲁特氏那里,然后发现,西鲁特氏两边只立着四个新人,少了俩……剩下的四下,站得更老实了。
虾米?!这样就被解决掉了?!
淑嘉傻了。石文炳坐在上面,脸色淡淡的,看得出不高兴,却不像是针对家里人的。证据就是,他和颜悦色地对淑嘉说:“新书看着还喜欢么?”
不是吧?她还没动手呢,她那贤良淑德,温柔可亲,怀着孕还要让老公去小老婆那里的额娘……不声不响就KO掉了俩?!
宅斗行家一出手
不管怎么说吧,原本六个的,现在少了一对儿,耗时:两个时辰。
据说,当天晚饭都没给人家吃,当场就打包退货了。
淑嘉对她额娘的彪悍的战斗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之余,也很好奇,这也太利索了,她额娘不会直接把人做掉然后装麻袋里丢了吧?淑嘉趁青儿过来替西鲁特氏给她送荔枝的时候,小声问青儿:“额娘那里怎么少了两个人?”
青儿放下手中的碟子,连忙对她摆手:“我的小祖宗,别乱说话,不该问的别问。太太叫不许再议论这个呢。”要是淑嘉再大个几岁,继续问呢,青儿也就回答了,只是姑娘还小,太太说的话就必得遵着了。是以,不论淑嘉怎么问,她都不松口。
淑嘉满腹狐疑。
更让她疑惑的是,她额娘出手干掉了俩,然后……居然就安心养胎了,每天早晚,淑嘉过去陪她到后花园里散步,园里有一汪活水,江南园林秀美,内植草木,清新怡神。淑嘉快急死了,这倒霉催的,余下的四个,可全都住进来了啊!又不敢问,怕刺激到她额娘。
石文炳居然、似乎、好像……把其中一个叫婉柔的收了房,没两天那人就单独有了一间偏房居住,石文炳也乐意往那屋子里钻。
淑嘉这会儿再炸毛也要冷静下来,想了想,换上方便的男装,又给她爹当书房小帮手去了。
石文炳,套句时髦的话说,就是‘找到了第二春’一样,脸上也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淑嘉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还要笑着问:“阿玛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石文炳右手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正了正表情,招手让淑嘉过去。淑嘉鼓着腮,走到他跟前歪头看他。石文炳一伸手,把女儿捞到膝盖上,淑嘉姑娘御用的座椅——她爹的大腿。
点着女儿的鼻子,石文炳重新拾起了为人父的那种暖暖的感觉。儿子出生那会儿,他是激动、兴奋,终于有后了,当然高兴。然而为了为人父亲的尊严着想,还是不能表现得太明白,之后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心脏不舒服右手发麻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