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口谕是什么意思/字一

古代嫔妃第一次是怎么侍奉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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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嫔妃第一次是怎么侍奉皇上的
问题解答:
洗干净了抬进去,完事之后再抬出来.有专门的**房教导如何做,有利于受孕,也就是现在说的上岗前培训和继续教育.工作时有太监在旁边监督,一般来说嫔妃不能陪皇上过夜的.中国古代宫廷中的有着许许多多秘而不宣的私密事情,侍寝皇帝也就是侍候帝王睡觉,便是其中之一.由于历代皇帝及宫廷大都对外界秘而不宣,因而使得侍寝皇帝之事似乎也就成为了宫廷之外人们私下里谈论的神秘话题了.也许由于年代的逐渐久远,有关记载中国古代嫔妃如何侍寝皇帝的存史资料并不是很多,偶有一些也大多为某些亲历者口述或后人整理记载而成,不过让人读来也颇有一番风味.据一些资料记载,在中国古代宫廷中,因为嫔妃太多,帝王为了决定自己某一夜宿的侍寝人选,嫔妃为了从中博得皇帝的宠幸,也发生过许多令今人匪夷所思的事.在唐朝开元年间,骰子作为一种赌具,曾在宫中被称之为“媒人”.据说是皇帝不耐烦为挑择嫔妃侍寝而劳心费神,就让嫔妃们自己掷骰子来决定谁是待寝者.风流天子李隆基还特意发明了一种“蝶幸”法,即让嫔妃们在头上插满鲜花,然后将亲自捉来的蝴蝶放飞,这个蝴蝶停在谁的头上,谁就能得到皇帝大人的一夜之幸.除此,还有令嫔妃掷金钱以赌嫔妃的“投钱赌寝”法,使嫔妃们竞相捕捉流萤,以先得萤虫者受幸的“萤幸”法,有向嫔妃发射香囊,以中者得幸的“香幸”法,等等,花样繁多,不一而足.在中国古代,大多数嫔妃对于侍寝只能抱以听天由命、无可奈何的态度.但也有一些宫中女子对侍寝采取主动出击的积极态度,以种种方式争取侍寝,以图获得帝王的宠爱.在南朝时,宋文帝的潘淑妃就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子,她在悄悄地等待机会,当她得知宋文帝以“羊车望幸”法择妃侍寝之后便生出了一个主意.原来,宋文帝喜欢驾着羊车在后宫别苑任意行走,羊车停在哪个嫔妃的住所前,文帝就在此留宿.潘淑妃就来个投羊所好,在门外的屋檐上插以青竹枝,地上洒以盐汁.羊很喜爱这两样东西,它远远地望见潘淑妃门前的青竹枝,嗅到盐味,便直奔而来,舐地衔枝,逗留不去.宋文帝慨叹道:“羊都因为你而徘徊,何况人呢?”于是,就常到潘淑妃房中过夜,潘淑妃早就精心打扮好了等候着,一见文帝进来,自然殷勤侍候,百般献媚,从此爱倾后宫.一些聪明的嫔妃也会很巧妙地向皇帝自荐.宋代的李宸妃原本是侍候章献太后的小宫女.有一次,宋真宗偶尔经过时想要洗手,李宸妃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巴结地端起盥洗器具前去服待.皇上见她肤色润美,就与她聊了起来.于是,李宸妃趁机对宋真宗说:“昨晚忽然梦见了一个羽衣之士,光着脚从天而降,对我说:给你生个儿子.”真宗皇帝此时正在为没有儿子犯愁呢,听了李宸妃的话之后,挺高兴地说:“那么就由我来成全你吧.”李宸妃因此而得幸,隔年就生了一位皇子.有时嫔妃之间也会相互引荐.宋代的乔贵妃和韦妃入宫后共同待候郑皇后,两人情同手足,并约定“先贵勿相忘”.乔贵妃后来先得幸于微宗,便向徽宗推荐韦妃,使韦妃由此而得幸.也有的嫔妃的初次侍寝似乎是歪打正着.传说,元顺帝的宠妃程一宁,是以歌哀怨宫词得幸的.程一宁在得宠之前,怒愤颇多,时常在夜深人静之际,登楼倚栏,唱出词意哀怨的宫词,唱得音语咽塞,情极悲怆.有几次,恰好被元顺帝听见.顺帝深受感动,对人说:“闻之使人不能不凄怆,深宫中有人愁恨如此,谁得而知,盖不遇者亦众也.”于是,就驾车往程一宁的住所去了.帝王的一时糊涂加上宠妃的任性,有时也会闹出所谓误幸之事来的.一夜,汉景帝欲召幸程姬,偏巧程姬有月事,不愿侍寝,就把自己的侍者唐儿打扮一番去见景帝.景帝喝得酩酊大醉,真假莫辩,以为唐儿就是程姬,一番恩受缠倦之后,竟然使唐儿怀孕了..中国古代的宫中佚闻,饱含着宫中女子多少辛酸的泪水.她们原是被养在宫中以备皇帝一人泄欲的玩偶或传宗接代的工具.然而,由于皇帝所豢养的宫中女人实在是太多了,皇帝本人选择侍寝也要颇费一番工夫,所以,就连这种被皇帝一时的玩弄,也成了她们一个难以期冀的机会.这足以充分暴露了中国古代封建制度的极端残忍和宫嫔制度的惨无人道,在今天必须加以完全彻底地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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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默,叶默,你没事吧,快点起来啊,马上要上课了,这节课是无情冰的,你赶紧起来.”一个有些急的声音在叶默的耳边响起,叶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中国古代宫廷中的有着许许多多秘而不宣的私密事情,侍寝皇帝也就是侍候帝王睡觉,便是其中之一.由于历代皇帝及宫廷大都对外界秘而不宣,因而使得侍寝皇帝之事似乎也就成为了宫廷之外人们私下里谈论的神秘话题了.\x0d据一些资料记载,在中国古代宫廷中,因为嫔妃太多,帝王为了决定自己某一夜宿的侍寝人选,嫔妃为了从中博得皇帝的宠幸,也
明、清两朝,通常由敬事房太监负责皇帝的性 生活.晚膳后,执役宦官便托一银盘进呈皇帝,上面有嫔妃的"绿头牌",供皇帝挑选当夜侍寝嫔妃.皇帝选中侍寝的妃嫔后,要将名单送给皇后审阅.假如皇后应允,便加盖皇后印.假如皇后坚决不盖此印,则此妃嫔不能被宠幸.被翻了牌子的妃嫔接到侍寝的口谕后,沐浴,化妆,再由太监遮住自己眼睛,赤身裸
清代嫔妃侍寝与各代不同,不再是皇帝亲自登门.清代皇帝自有一套制度.每日晚膳时,决定哪一个妃子当晚侍寝.每个妃子都有一块绿头牌,牌面上是该妃子的姓名.备晚膳时,敬事房太监将十余块或数十块绿头牌放在一个大银盘中,谓之膳牌.皇帝晚膳用完,太监举盘跪在皇帝面前.如果皇帝没有兴致,则说声“去”.若有所属意,就拣出一块牌,扣过来,
这个有点复杂,要看是哪个朝代,还要看是什么场合.如果是汉唐时代,私下问安的话,在皇帝落座后,若有召见,才由夫君或母妃(母后)代为引见后(这是必须的),才可以称“妾或臣妾某某氏,请陛下安”.千万不要说“参见”,这是用于正式场合,有礼官引见、上表的.也不要说“皇上”,这是后来演义和明清时期的电视剧引出的错误称呼.一般来说称
女子的神情是恍惚的、眸中的色彩是深紫的黑暗、黑发长伦盘成双环髻、压髻而饰的是一朵新取的茉莉、且一边斜插那么一只喜鹊登梅簪、晶莹剔透、惹人注目,簪子虽小、却表达出无可代替的瑰丽气质,可是再闪耀的装饰都不如她、那绝世芳颜.||她身上、是一件轻红色的绉纱抹胸裙,抹胸上是绣着干净的茉莉、最耀眼的象牙白色在耀红的衬托下那样的闪亮
都是父女关系,也可以是兄妹关系.格格这称呼是清朝时的.
皇帝死称驾崩、公侯,皇子皇妃死称薨、大臣死称卒、士死称不禄、庶人死称殁
称呼自己为:臣女!如拜见太后,就是臣女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明代的后宫宫女很多.宫女被皇帝御幸以后,便获得妃的名号,进入了皇帝嫔妃的行列.但明代后宫除了皇后的称谓,只有妃这一级,没有嫔.妃有贵妃、淑妃、宁妃、贤妃、恭妃、宸妃、康妃、庄妃、裕妃,贵妃在妃这一级中地位最高.明太祖洪武五年,因唐以来的六局二十四司女官人数过多,于是改设为六局一司.六局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
其实也没什么大区别,只不过他们说这些时的心情不同,见皇帝的原因不同
是从秦朝的时候开始的.秦王嬴政统一了六国,自认为功劳很大,可与上古三皇五帝相比肩,一方面希望秦朝的基业能够千秋万代,所以自称始皇帝.
秦朝,秦始皇赢政,始称祖龙,后世皇帝才称龙的 再问: 那龙这个动物是哪个朝代建立起来的? 再答: 上古时期就有,最早的龙形,是在河南发现的贝壳龙,好像几千年了
皇帝被杀事件大都发生在皇宫啊!统计一下 秦朝被弑的一位二世赢胡亥, 西汉三位是:前少帝刘恭,后少帝刘弘 汉平帝刘衍, 新莽帝和更始帝都被弑, 东汉被弑一位汉质帝刘缵, 三国一位曹魏政权的曹髦, 西晋两位:怀帝司马炽 愍帝司马邺, 五族争霸(原来叫五胡十六国)时期汉(前赵)两位:刘粲,刘曜 成汉国一位:李班 前凉三位:张
可能是台湾的言情小说吧,不知道诶不好意思
看你女主的身份了啊.如果你是皇帝的妃子才能称臣妾,普通老百姓自称民女.民女参见皇上、皇后、皇太后、公主.父亲就叫父亲,或者父亲大人.如果是穷人家的女子直接叫爹就OK了.关键是女主自己的身份地位了. 再问: 女主是左相的女儿…… 再答: 平民。无封号就是平民 自称的话 用 小女子 好了。
皇上还是清朝见的多吧.汉 唐 宋 什么的,没见有称呼皇上的
秦始皇与孟姜女,结局谁都知道,李世民与秦茜茜,李怕影响其霸业,狠心杀死,宋徽宗与李师师,正是郎才女貌,可惜一个生于帝王家,一个流落在烟花巷,注定不会有好结局.传说确有很多版本.乾隆与李凤姐的故事更是成就了一段游龙戏凤的佳话-------这大致都是野史记载得
1、首先,我纠正一下,太后自称“哀家”不是唱戏用的,确实是这样的自称,另外,有地位的嫔妃都自称“妾”,不是臣妾.2、"本宫"是皇后、太子和拥有一定封号的妃子才能使用的自称.只要是宫殿的主人都可自称“本宫".3、没有地位的妃子只能自称"我"或"吾".当然皇后、公主等也常用"我"或"吾". 再问: 那嫔妾呢 再答: 嫔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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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清雪归来 &&&&&&
&&&&“灵稻这件事,有哪些人知情?”
&&&&方如龙的话,让林宇有些认同,从一开始,郡守陈廷均并没有召见方府高层,而是通过他跟方世玉敲打一下外院院主方如龙。
&&&&借方如龙之手,将这件事在还有转圜余地的时候,完美解决掉,一切太平。
&&&&按理说,他不大可能这么快将此事上报给太乌行省总督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泄密了,并且是直接向总督府检具。
&&&&“宜川镇那边可以放心,都打点好了,也没有书信发往总督府。”方世玉作为宜川镇的暂管人,早已经暗中布下探子,盯梢宜川镇跟永乐乡的一些人,防止泄密。
&&&&方如龙点了点头。
&&&&“方家外院大部分子弟应该都不知情,同去的人中,方小年、清雪、小桃子他们肯定不会泄密,倒是……方世明,我不敢苟同。”
&&&&林宇看向方如龙与方世玉,方世明此人连赌约都没办法履行,决心当老赖,不见得他会不会因为私仇而泄密。
&&&&方世明?
&&&&听到这个名字,方世玉与方如龙皆是神色一沉,稍微一分析,觉得有很大的可能。
&&&&方如山一脉与方世明一脉,早就水火不容,而这次宜川镇的灵稻,负责人便是院主方如龙以及方家六爷方如松。
&&&&方家高层在老祖的授意下,隐瞒灵稻之事,但方如山一脉却不在知情人之列。
&&&&恰好……方如山一脉与总督府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知情人方世明邀功,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总督府一纸诏令,方府家主之位立刻易主。
&&&&这对方如山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砰!”
&&&&方如龙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恼怒之下,一掌拍在身前的案桌上,额头青筋直跳。
&&&&方如山一脉,与那方家老祖一般,简直自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血脉亲情都可以不顾。
&&&&“狠,好狠的心!”
&&&&方如龙咬牙切齿道。
&&&&林宇再次沉默,他知道方如龙多半确定了这次泄密总督府的人是谁了,无疑是方如山一脉。
&&&&林宇其实也近乎敢确定,此事跟方如山一脉脱离不了干系,他们可以为了《关雎》这首诗词,强行栽赃嫁祸给自己。
&&&&这一次,他们也可以凭借灵稻这件事,将他们所有的敌人全部剪除。
&&&&因为方府所有人,在灵稻的问题上,都遵循了老祖的意见,选择了隐瞒,但……只要他方如山一脉站出来泄密给总督府邀功,那就是大功一件。
&&&&总督府一纸诏令,可以让一个家族覆灭,也能让家族易主。
&&&&“总督府诏令还没来,从太乌行省州城过来,起码需要半个月的路程,而且总督府上书朝廷,也需要时间……”
&&&&林宇看过大夏的地理志,从武陵郡道太乌行省,再到京师,诏令到太乌行省可能不需要多久的时间。
&&&&因为诏令的来往,据林宇所知,有特殊的手段可以让大夏天子的口谕,直接呈现在总督府。
&&&&但太乌行省总督府执行朝廷指令,却是要从总督府赶过来,这就需要半个月时间。
&&&&“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总督府得到泄密,肯定会第一时间奏疏朝廷,然后等待天子口谕,现在……总督府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方如龙摇了摇头,神色间浮现出深深地疲惫感,他挥了挥手道:“林宇,世伯会想办法将你跟清雪与方府撇开干系,免受罪责。”
&&&&“好好读书修行,你们俩都下去吧!”
&&&&林宇深深地看了眼方如龙,心中多有感动,起身,向着方如龙深深地弯腰揖礼,随后与方世玉离开了书房。
&&&&林宇看了眼方世玉,发现他心不在焉,眉头紧锁,显然在为这次的事情而烦心。
&&&&苦涩地摇了摇头,林宇向方世玉告辞,径直回了林家小院,只是刚赶回去,便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内。
&&&&那不是小桃子跟方清雪,还能有谁?
&&&&小桃子跟个喜鹊样,唧唧喳喳地为方清雪介绍这新的小院,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方清雪则是微微颔首,脸上也是有着浅浅的笑意,她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小院,抚摸着重新刷过油漆的柱子……
&&&&当方清雪回头,恰好看到了门口处盯着她的林宇,娇躯猛地一震,小桃子看到了林宇也是笑着喊了句‘姑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再次见到方清雪,林宇也是有些意外与惊喜,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总该会让方清雪感到惊喜吧!
&&&&方清雪的脸上露出的一抹浅笑,微微欠身揖礼道:“药师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所以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林宇咧开嘴笑道,前世没有尝试过结婚是何种滋味的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便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我都听说了……”
&&&&林宇在院中与方清雪一块坐下后,方清雪便是深深地凝望着林宇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惊奇之色。
&&&&“听说什么了?”林宇笑看着方清雪。
&&&&“你是姜灵儿的入幕之宾……”
&&&&方清雪才刚开口,林宇便是额头冷汗直冒,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心里怒骂,谁他娘的没开眼,这种事也能是方清雪知道的?
&&&&“恰好填的词被姜灵儿看中罢了,入幕之宾……这绝对没有的事,就喝了一杯茶,哈,哈哈……”
&&&&林宇不着痕迹地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干笑了两声。
&&&&瞧见林宇这副模样,方清雪也是掩嘴轻笑了起来,大家闺秀的模样,也让林宇更加坚定保住岳父大人、保住方府的决心了。
&&&&“姜灵儿并非是青楼中人,她欣赏你的才华,这是好事……另外我还听人说你写了话本,我也看过,不得不说,你确实挺能带给人惊喜的……”
&&&&方清雪说了很多,美眸看向林宇的时候,也多了一层欣赏的意味在其中。
&&&&她以前对林宇没有任何的个人情感,只是将他当成是父亲的一枚棋子,但如今,他所展现出来的风采,已经超越了她以往的认知。
&&&&一个有如此才华的人,却甘愿成为方府赘婿,让方清雪非常困惑,偶尔她会想,是不是因为林宇真的喜欢她。
&&&&但每次想到这,内心也都会无缘无故的一痛。
&&&&因为林宇的出身与那个觊觎她很久的人相比,相差太远了,哪怕是望族方府也不敢轻易违抗他们,更别说有丝毫的得罪。
&&&&她与林宇的婚事,其实只是方家内院安排的一个形式与幌子,可如果那人硬要追究,她始终要真正的嫁给那个人。
&&&&▲手机下载app看书神器,百度搜关键&#x8:书掌&#x67app或直接&#x8&#x95官方网站23us.us▲人生长恨•崇祯皇帝  第一部乾纲初振    扉页题词  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明黄宗羲《明夷待访录•原臣》  生于末世运偏消  ——品评崇祯皇帝(一)    血书遗诏:  朕自登极十七年,东人三侵内地,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凭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个。谈迁《国榷》卷一百  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赂通公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神,闾左之脂膏殆尽。李自成《登极诏》  康熙帝评崇祯  明代诸帝,乾纲独断,而权奸不敢上侵。统论一代规模,汉唐迄宋,皆不及也。  崇祯之诛锄宦官,极为善政。但谓明之亡于太监,则朕殊不以为然。明末朋党纷争,在廷诸臣置封疆社稷于度外,惟以门户胜负为念。不待智者,知其必亡。乃以国祚之颠覆尽委罪于太监耶?刘承干《明史案例》卷一  毛泽东评崇祯  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如果臣下一个个都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而国家还没有办法治理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李自成。  崇祯皇帝是个好皇帝,可他面对那样一个烂摊子,只好哭天抹泪了啊!     生于末世运偏消  ——品评崇祯皇帝(二)  帝承神、熹之后,慨然有为。即位之初,沉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惜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在廷则门户纠纷,疆埸则将骄卒惰。兵荒四告,流寇蔓延。遂至溃烂而莫可救,可谓不幸也已。然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勤惕励,殚心治理。临朝浩叹,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益以偾事。乃复信任宦官,布列要地,举措失当,制置乖方。祚讫运移,身罹祸变,岂非气数使然哉!《明史•本纪》  庄烈之继统也,臣僚之党局已成,草野之物力已耗,国家之法令已坏,边疆之抢攘已甚。庄烈虽锐意更始,治核名实,而人才之贤否,议论之是非,政事之得失,军机之成败,未能灼见于中,不摇于外也。且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遽失措。当夫群盗满山,四方鼎沸,而委政柄者非庸即佞,剿抚两端,茫无成算。内外大臣救过不给,人怀规利自全之心。言语戆直,切中事弊者,率皆摧折以去。其所任为阃帅者,事权中制,功过莫偿。败一方即戮一将,隳一城即杀一吏,赏罚太明而至于不能罚,制驭过严而至于不能制。加以天灾流行,饥馑洊臻,政繁赋重,外讧内叛。譬一人之身,元气羸然,疽毒并发,厥症固已甚危,而医则良否错进,剂则寒热互投,病入膏肓,而无可救,不亡何待哉?是故明之亡,亡于流贼,而其致亡之本,不在于流贼也。呜呼!庄烈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又乏救亡之术,徒见其焦劳瞀乱,孑立于上十有七年。而帷幄不闻良、平之谋,行间未睹李、郭之将,卒致宗社颠覆,徒以身殉,悲夫!
《明史•流贼传》  上英谋天挺,承帝承神庙、熹庙之后,励精图治,骎骎然有中兴之象。然疆场外警,中原内虚,加以饥谨荐至,盗寇横出,拮据天下,十有七年,神器遽移,遂四社稷。呜呼!英谋睿虑,曾不一施,其留恨又何极也。钱[甹只]《甲申传信录》  先帝以圣明在御,旰食宵衣。比之太康之尸位,厉王之内嬖,哀、平之外戚,惠帝之昏弱,明皇之淫荡,道君之放逸,百无一似,谓宜治平立至。而逆寇犯阙,身殉社稷,言天言人,都不可信。邹漪《明季遗闻》  先帝焦于求治,刻于理财,渴于用人,骤于行法,以致十七年之天下,三翻四覆,夕改朝更。耳目之前,觉有一番变革,向后思之,迄无一用,不亦枉却此时期年之精励哉!记如用人一节,黑白屡变,捷如弈棋。求之老成而不得,则用新进;求之科目而不得,则用荐举;求之词林而不得,则用外任;求之朝宁而不得,则用山林;求之缙绅而不得,则用妇寺;求之民俊而不得,则用宗室;求之资格而不得,则用特用;求之文科而不得,则用武举。愈出愈奇,愈趋愈下。  先帝用人太骤,杀人太骤,一言合则欲加诸膝;一言不合,则欲堕诸渊。以故侍从之臣,止有惟惟否否,如鹦鹉雪语,随声附和已耳。则是先帝立贤无方,天下之人无所不用,及至危急存亡之秋,并无一人为之分忧宣力。从来孤立无助之主,又莫我先帝若矣。诸臣误朕一语,伤心之言,后人闻之,真如望帝化鹃,鲜血在口,千秋万世,决不能干也。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一  烈皇所以被诬者四:曰自用,曰愎戾,曰吝,曰用宦官。胡智修《居业堂集》卷二十  庄烈自言非亡国之君……虽然庄烈之明察济以忧勤,其不可以谓之亡国之君,固也。而性愎而自用,怙前一往,亦有不能辞亡国之咎者。凡庄烈之召祸,在内则退宦官而不终,在外吝于议和。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二十九    主要人物表  明庄烈帝,即朱由检,谥庄烈愍皇帝,明末最后一位皇帝。明熹宗弟。天启二年,封信王。七年即皇帝位,年号崇祯。十七年,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崇祯手刃妃嫔、公主,自缢于煤山寿皇亭,享年三十五岁,明朝遂亡。南明弘光年间谥思宗烈皇帝,庙号思宗,后改为毅宗。清改为庄烈愍皇帝,庙号怀宗,谥为怀宗,后改庄烈帝,葬思陵。  明熹宗,即朱由校,崇祯兄。十六岁即皇帝位,年号天启,在位七年。葬德陵。  张嫣,字祖娥,小字宝珠,河南祥符县人。天启元年封皇后,性严正,数在天启帝面前讲客氏、魏忠贤过失。至天启病重,力主传位信王,不从魏忠贤之谋,崇祯即位尊为懿安皇后。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自缢死。后合葬德陵。  周皇后,苏州人,迁居北京大兴县。天启中,选为信王妃,崇祯即位,立为皇后。生太子慈烺、二皇子慈烜、三皇子慈炯与长平公主,崇祯十七年,都城陷,自裁死。后谥庄烈愍皇后,葬思陵。  田礼妃,闺名秀英,陕西人,后迁居扬州。父弘遇。生而纤妍,性寡言,多才艺,侍庄烈帝于信邸。崇祯元年封礼妃,后进贵妃,再进皇贵妃。曾有过,谪居别宫。生四皇子慈炤、五皇子慈焕、六皇子、七皇子十五年七月病死。谥恭淑端惠静怀皇贵妃,葬思陵。  袁淑妃,山西人,性温婉,工女红。后进贵妃。生昭仁公主。崇祯十七年,自缢未死,为崇祯砍伤,后几年卒。谥  魏忠贤,大宦官,河北河间府肃宁县人。少无赖,因无法偿还赌债,自宫变姓名李进忠入宫,得识熹宗乳媪客氏,并与之私通。熹宗即位,擢司礼太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后又兼掌东厂,势力遍及内阁、六部、四方督抚,手下党羽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之称,专权揽政,排斥异己,迫害东林党,进爵上公,各地争建生祠,时有“九千岁”之称。崇祯即位,遂发其奸,安置凤阳,旋命逮治途中,乃自缢死。  客印月,河北保定府定兴县人,侯二妻,小名巴巴。十八岁入宫,为朱由校乳母。熹宗立,封奉圣夫人。与魏忠贤相结,互为表里,培植党羽,把持朝政,为祸宫廷,残害大臣。崇祯即位,遣送出宫,浣衣局受笞而死。  黄立极,字中五,河北元城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天启五年,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明年秋,为首辅。   施凤来,浙江平湖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累官礼部尚书,后为首辅。素无节概,以和柔媚于世。  来宗道,浙江萧山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参预机务。   张瑞图,字长公,号二水,福建晋江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殿试第三,官至大学士、吏部尚书,崇祯即位,以阉党遭罢斥回乡。
  李国(木旁加普),字元治,河北高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中,官礼部尚书,入阁为宰辅。崇祯初,加封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韩爌,字象云,山西蒲州人。万里二十年进士,历官编修、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不久任首辅,早魏忠贤诬劾,被革职。崇祯初,复官首辅,后托病归。  李标,字汝立,河北高邑人。万历十五年进士。天启中,官礼部右侍郎。崇祯初,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为首辅。后加封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刘鸿训,字默承,山东长山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崔呈秀,蓟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初,为御史,求附东林党,被拒。四年,以贪污被革职议罪,乃夜走魏忠贤所,乞为养子,遂为魏忠贤腹心、“五虎”之首,助其陷害东林党人。官至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势倾朝野。崇祯即位,畏罪自杀。  吴淳夫,福建晋江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魏忠贤义子。累官工部尚书,加太子太傅。为“五虎”之一。   倪文焕,江苏江都人。魏忠贤义子,官太常卿,为“五虎”之一。  田吉,河北故城人。官至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为“五虎”之一。   李夔龙,福建南安人。官至副都御史。 为“五虎”之一。  田尔耕,河北任丘人。官至左都督,掌锦衣卫事。狡黠阴贼,与魏良卿为莫逆交。魏忠贤斥逐东林,数兴大狱。尔耕广布侦卒,罗织人罪,严刑酷法。与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有“五彪”之号。加封少师兼太子太师。崇祯元年伏诛。   许显纯,河北定兴人,举武会试,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性残酷,大狱频兴,用刑酷毒,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寀、夏之令等十余人,皆死其手。 崇祯元年伏诛。  崔应元,北京大兴人。本市井无赖,官至锦衣卫指挥。  霍维华,河北东光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兵部尚书。 性憸邪,与崔呈秀为忠贤谋主。  周应秋,江苏金坛人。万历中进士,官至吏部尚书。生平无节操,为魏忠贤门下有“十狗”之首。  王体乾,北京昌平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天启初,为尚膳太监,后迁司礼监秉笔太监,任依附魏忠贤、客印月。崇祯初定逆案时,革职抄家。后以怠玩罪,处死。  李永贞,北京通州人。万历中犯法,被系狱十八年。熹宗时,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巾帽局印。与体乾、文辅及石元雅共为忠贤心腹。崇祯即位,以巨金贿赂权贵,被告发,惧而逃亡,捕获后谪凤阳,不久又事发被处死。  涂文辅,河北安肃人,司礼监太监,掌御马监印。总督太仓、节慎二库。崇祯即位,谪南京。  石元雅,河北雄县人,司礼监秉笔太监,掌针工局印。  高时明,信王府掌印承奉太监,崇祯即位,加官司礼监掌印。善书法,能大字。  徐应元,河北保定雄县人,信王府太监,性嗜赌。崇祯即位,加官司礼监秉笔太监,协理东厂。因庇护魏忠贤,发配显陵净军。  王承恩,司礼秉笔太监。崇祯十七年,提督京营。城破,随崇祯自缢。  周奎,江苏苏州人。周皇后父。官右军都督同知,封嘉定伯。  田弘遇,陕西人。田礼妃父。官左都督,好佚游,为轻侠,性骄纵。  黄宗羲,字太冲,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学者称梨洲先生。父黄尊素。    目录    第一回  信亲王春游高梁河
江湖客语惊荷香楼    第二回  天启帝溺水太液池
魏忠贤封锁紫禁城    第三回  郑仰田毙命镇抚司
痴和尚坐化文殊庵    第四回  田美人对月奏仙曲
李永贞赌酒吐真言    第五回  魏忠贤篡位定毒计
张皇后护国献良谋    第六回  朱由检榻下承遗命
魏忠贤殿外试阁臣    第七回  新储君遭擒兵马司
小书吏报信指挥使    第八回  涂文辅兵围信王府
韩翠娥夜巡日精门    第九回  朱由检藏身老虎洞
周王妃祷月望吴台    第十回  田皇亲酒楼通消息
英国公深夜闯宫门    第十一回  取懿旨只身赴京营
变朝服专意窥天心    第十二回  抚旧臣朱由检封敕
哭先帝客印月出宫    第十三回  求对食情戏前皇后
献美女香迷新帝君    第十四回  喻大奸点戏撷芳殿
攀新贵设宴潇碧轩    第十五回  辞爵位权臣求退路
刺仇敌青衿藏铁椎    第十六回  起内讧杨维垣反戈
听劾文魏忠贤惊心    第十七回  乞雨露新贵遭贬斥
失计谋大珰谪皇陵    第十八回  老太监投缳尤家店
白衣人吟唱桂枝儿    第十九回  拥美妾醉酒碎杯盏
笞毒妇毙命弃尸身    第二十回  审元凶孝子锥酷吏
访贤才微服惩帮凶                                                  第一回  信亲王春游高梁河
江湖客语惊荷香楼    师徒二人起身要走,却见远处突然腾起一团尘雾,如旋风般飘来,定睛看时,就见数匹雕鞍快马飞驰而来。二人慌忙躲避,不料马上之人骑术甚精,纵马围着二人飞奔,几圈以后,一齐捋住丝缰,健马急停,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央,大喝道:“哪里走?”    三月春深,北京郊外,花香风暖,山明水秀。  西直门外,高粱河边,岸柳垂绿,河舟摇荡,宝马香车,伞盖如云,茶棚食档,酒旗亭台,肩摩车碰,人声熙攘,扒竿、筋斗、烟火等百戏,竞技斗巧,又是一年踏青寻芳的季节。  高粱河桥上,走下三人,前面的那位少年约有十六七岁,身形瘦长,面皮白净,身穿蓝绸直裰,头戴四角方巾,足蹬元色双脸鞋,手里捏一柄雕花香边川扇,上系盘龙玉扇坠。身后那两个随从,一位是灰衣老者,白发无须,面皮多皱,高鼻深目,脚下穿一双一品斋的千层底洒鞋。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伙计,略显矮胖,青衣小帽,倒也干净利落。三人沿着河边缓步而行,那年轻伙计喘一口粗气道:“公子爷好雅兴,好体魄!赏了半日的回龙观海棠,又来到这高粱河上踏青,明日还要到东岳神庙进香,竟似不觉得劳累?”  蓝衣公子闻言,抬头看了看有些偏西的日头,对前面的灰衣老者说道:“走了半日,累倒是没有觉得多少,只是肚子有些饿了。就近找个茶棚喝杯茶,吃些点心吧!”  灰衣老者回身点头应道:“公子爷说的是。那就找个临河洁净点儿的地方,一边吃喝,一边也好观赏风景。”  蓝衣公子四下观望道:“我记得离高粱桥不远处有一座极乐寺,清净幽雅,倒是歇息的好去处。我小时候来过一次,依稀记得。”  “不错!公子爷真好记性,极乐寺离此约有三里的路程。”灰衣老者称赞道:“不过寺院已在六七年前毁于一场天火,只剩下了几堵残墙断壁和门外的古柳、殿前的古松,也值不得观赏了。倒是寺院左首的国花堂还在,成片的大朵牡丹,此时想必已长了花苞,将要吐艳了。”  蓝衣公子轻喟一声道:“如果寺院尚在,到禅堂上讨杯茶吃,倒也有些趣味。可惜残垣颓壁与此大好春光甚觉不谐,还是就近找个地方吧!”三人四下一望,两岸稀落的馆舍之中耸立着一座三层的高楼,巍峨壮丽,年轻伙计笑道:“可巧!前面就是荷香阁了。”  荷香阁是高粱河上远近闻名的茶楼,乃是南方一个落第寓京的富家弟所建,东西两岸各筑二层,二层之上横跨水面,如彩虹卧波,上建廊桥,搭起几个精巧的竹阁、小亭,夏日荷花满河,笛歌处处,小舟穿梭,桨声轻柔,入夜灯影朦胧,虫蛙交鸣,登楼,临水,赏荷,闻香,品茶,尽享山水田园之乐。三人来到楼前,正要入内,却听有人吆喝道:“卜问吉凶,万无一失。”一个黑衣驼背的老者领着一个清瘦的少年迎面走来,老者手中摇着一个红布幡,少年肩上扛着一个黑布大幡。蓝衣公子停下脚步,看着这一老一少,年轻伙计忙道:“不过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公子爷不必理会!”  不料那驼背老者应声道:“这位小哥儿讲话好没道理!小老儿行走江湖,靠的是真才实学,又岂是胡乱骗人混饭吃的?”  蓝衣公子将手中折扇一收道:“老丈,劣仆卤莽,言语冲撞,实在失礼。不过混迹江湖之中的人,多数却是浪得虚名,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往往是大言欺人罢了。”  驼背老者抖一抖手中的布幡,叹道:“上天之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公子爷不信也罢!”  灰衣老者附耳对蓝衣公子说:“江湖之上,能人异士极多,何必招惹他们!还是去喝茶吧!”  蓝衣公子点头,便要转身,驼背老者却道:“小老儿自出师以来,还不曾被人无故抢白过,既然公子爷疑我道术,不妨一试,若不准时,就是毁我布幡、批我的老脸却也心甘情愿!”说罢,右手一摆,身后那清瘦少年将肩上的大幡双手取下,迎风一展,厚厚的黑布不住飘动,呼啦啦作响。少年奋力将木杆插在地上,用手扯住幡布,蓝衣公子定睛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绣满了白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知道绣的是千字文,正在兀自不解,灰衣老者低声说:“这叫千字幡,看来这老头是专门测字的。”  蓝衣公子听了,不由兴趣陡增,笑道:“既然老丈如此说来,就请同到楼上一叙。”灰衣老者再要阻拦已然不及,紧紧护在蓝衣公子左右,五人一起进了茶楼。堂倌见了,忙笑迎上来,依吩咐在三楼寻个单间雅座,随即沏上香茶,摆好点心,两眼略一张望,躬身缓步退下。蓝衣公子问道:“老丈,若是方便,敢问高姓大名?”  驼背老者道:“小老儿贱名不足挂齿!既是公子爷动问,本不该隐瞒。只是刚才三位怀疑小老儿的道术,以为只不过是江湖的骗人把戏,故此先不将贱名相告。若是公子爷说小老儿测的还准,叫声好儿,那时再讲不迟。”  “那敢问老丈师门是……”蓝衣公子见他自负得紧,并不着恼,语调依然舒缓。  “小老儿的祖师爷是永乐朝的袁珙、袁明彻父子,只是柳庄神相深不可测,小老儿天资愚钝,只学得测字一门。” 驼背老者拱手开言,神情肃穆,说到后面,声音忽地变得异常苍老绝望,似是学艺未精,羞辱了师门一般。  灰衣老者面色微变,肃声说道:“袁氏父子据说是大唐神相袁天罡的后人,实在是百年难求的奇才,颇受永乐爷赏识眷顾,以致当年柳庄神相风行朝堂,名震江湖。先生既然出自柳庄门下,才学可知。方才咱这位小老弟言语唐突,还望包涵一些,真是失敬了。”  “岂敢!岂敢!”那驼背人见灰衣老者知晓一二,不免生出几分他乡遇故旧之感,面色和缓了许多,悠然说道:“当年祖师爷巧遇我大明成祖皇帝,为永乐爷测了一字,龙心甚悦,我派大昌!”他脸上现出不胜神往之色,沉浸到无边的遐想之中。  “哪一个字?”蓝衣公子急问。  “是一个‘帛’字。”灰衣老者右手在左掌心轻划几下。  “不错!是‘帛’字。”驼背老者对灰衣老者咧嘴一笑,心下暗暗添了几分钦佩,拱手道:“看来前朝故事,这位老兄也是极为熟悉!”  灰衣老者也笑道:“奇人逸事,天下艳称。在下不过略知一二,愿闻其详。”  “‘帛’字何意?”蓝衣公子见他二人忆及往事,也想知道内情。那年轻伙计与少年更是满面企求之色,急不可耐。  驼背老者客气道:“既是公子动问,小老儿就讲上一讲,也算炫耀一下师门的光彩。若是有遗漏不详之处,烦请这位仁兄补正。”他向灰衣老者略一颔首微笑,干瘦的右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一清喉咙,缓声说:“祖师爷当年遇到永乐爷,也是在京师之地,那时永乐爷还没有龙飞九五,不过是燕地的藩王。哎!转眼二百多年过去了。”驼背老者望望窗外碧波粼粼的河水,似是不胜感慨。  “那日永乐爷微服游览,正好在前门外遇见祖师爷守着千字幡伏案小睡,对几个上前问卦求卜的人不闻不理。永乐爷心下好奇,笑道:‘有生意不做,却来这里睡觉,可见没多少本事,怕是师父教的言语用尽了吧!’祖师爷头也未抬眼也未睁就回道:‘几个俗人不过草木贱民,面目可憎,有什么好看的?天生我材,岂是单为芸芸众生劳碌的?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原想此地必是藏龙卧虎,却怎的也没有几个可结识的英雄!’永乐爷见祖师爷口气大得可以吞天,暗自恼怒,就走上前道:‘我这个俗人偏要劳你相上一相!’祖师爷随口道:‘相面就不必了。滚滚红尘,我也懒得睁开眼睛,就测个字吧!’永乐爷不动声色,到幡前选了一个‘帛’字,祖师爷命他自取纸笔书写,永乐爷故作读书不多书法不整的模样,将‘帛’字写得长脚桠杈,上下相离,似是‘白’、‘巾’两字。祖师爷侧头半睁二目,扫上一眼,抬头看看永乐爷,顿时将双眼大睁,起身跪道:‘王爷为何屈降万乘之尊,轻易在外面行走?’一旁的行人以为祖师爷疯癫无状,信口胡言,永乐爷一把将他扶起,暗叫噤声。祖师爷道:‘请千岁爷近前说话。’永乐爷连问‘帛’字何意?祖师爷笑道:‘草民行至燕地,见此处王气甚重,集结北京城上,变幻五彩,蔚然龙形,与南京相互抗衡,一直不明原由,今日见王爷豁然开朗。王爷将‘帛’字分而书之,稍加增益,便是皇头帝尾之象。恭喜王爷!得遇王爷,草民也可自喜。’永乐爷半信半疑,以为不过江湖术士讨钱的吉利话儿,只打赏了五两银子,含笑而去。不料数年后,永乐爷正位登基,想起祖师爷的话,信服不已,派人将祖师爷召至京师,赐官太常寺丞。哪知祖师爷无心仕禄,只求有钱用,有酒吃。永乐爷并不强求,乐成其志,钦赐他一面金牌,亲书诏令于上:‘赐汝金牌,任汝行走,过库支钱,过坊饮酒。有人问汝,道是永乐皇帝好友。’祖师爷单凭一个字,就测出了永乐爷数代江山,可见天道自古不爽,可笑世上愚夫愚妇甚多,又有几人识得我仙家道术?”  蓝衣公子听得竟有几分痴了,拊掌道:“有趣!有趣!实在是妙不可言!今日我也要测上一测!”站起身形,便要朝那千字幡指点。灰衣老者以目示意,想要阻拦,无奈蓝衣公子兴趣正浓,竟视而不见。  驼背老者颔首道:“小老儿愿意为公子爷效劳!还请公子爷坐下写字。”  “不必了!还是从千字幡上选字吧!”蓝衣公子似是不愿与前人雷同,走到幡前细细寻看,堪堪将千字文读完,才收住目光,手指“侍巾帷房”四个字道:“就选这个‘巾’字,不会也是‘帝尾’吧?”  “这……”郑仰田见他故意为难,沉吟道:“此字过于简单,烦请公子爷再选一个。”年轻伙计听了,哼了一声,咕哝道:“分明是测不出了,还故弄玄虚,选来选去的!”  “测出测不出,待会儿自有分晓,小哥儿不要太过心急。”驼背老者和颜悦色,丝毫也不气恼。  蓝衣公子又向布幡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将目光仍旧落在“巾”字上,说道:“巾帽不分家,都聚会在人的最高贵处,就再加一个‘帽’字吧!”  郑仰田掐指推算一番,忽地身形微震,面色略变,强作欢颜,堆笑道:“这位公子爷所测的字实在是深不可测,小老儿道术未精,实在难以推断,茶钱就由小老儿会了,三位请自便。叨扰了。”说罢起身就走,却又禁不住回头看看蓝衣公子,眼中竟有点点泪光。蓝衣公子见他才有三言两语,便要告辞,莫名其妙。那年轻伙计伸手一拦道:“刚才还一副吹破天的模样,怎么我家公子爷只拈出两个字就把你们吓跑了?看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少年闻言,上前跨了一步,似要理论,驼背老者忙将他拦了道:“徒儿将千字幡扛了,去前头柜上会钞。”不料那灰衣老者将干瘦的手掌倏到一伸,低喝道:“不要走,既然拈了字,有话慢慢讲来,何必敷衍隐瞒!”  驼背老者见他一语道破,知道难以轻易善罢,只得拱手直言:“小老儿实在是道术微末,难以推知其中的玄机。”  “有何玄机,请先生明言!”灰衣老者双目精光四射。  驼背老者见灰衣老者穷追猛打,不依不饶,苦笑道:“老先生既然相强,小老儿不得不说上两句。方才楼下恕小老儿眼拙,这位公子爷实在贵不可言,要好自为之,不久便可再上层楼。”  “请先生坐下细谈。”灰衣老者笑容可拘,将驼背老者往回礼让。驼背老者这才知道灰衣老者目光锐利,不是几句话可以打发的。看情势倘若不说出缘由,便是有丝毫的保留,怕是也难从容脱身。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推辞道:“不必了。天机不可泄露,小老儿岂敢逆天而行?若机缘契合,改日再领教。”然后转身跟在少年身后便要下楼。  “且慢!话不说明,恕在下失礼。”那灰衣老者不顾驼背老者出言拒绝,飞身拦在师徒二人面前。驼背老者叹声道:“今日的奇遇看来是天意如此。”说罢回身落座,见蓝衣公子双眼含笑,殷殷地盯着自己,神情极为专注,赞叹道:“小老儿方才见公子爷气度非凡,只道公子爷出身豪富之家。到公子爷站立身子,指点二字,才知公子爷之贵,实在天下罕匹。”  “不是想多讨赏钱吧?咱们可没带多少银子。”年轻伙计见他反复无常,忍不住发笑。  “不要多嘴!听他讲来。”灰衣老者语气严厉,用目光扫了一眼,年轻伙计即刻缩舌收声。驼背老者看看二人,本待要回敬说:“小老儿又不是什么要饭的乞丐,是靠真本事挣前的。”见灰衣老者面罩寒霜,神色冷峻,心里暗暗一沉,颇为忌惮,想及方才他那蛮横的做派,不禁又多了几分惶恐,忙改口道:“公子爷先选‘巾’字,又选‘帽’字,所谓‘巾’字戴‘帽’,再加上‘立’字,非‘帝’字而何?实在是日后大贵之象。”  蓝衣公子依然微笑,只是隐隐有些僵硬了。那年轻伙计惊得挢舌难下,饶是灰衣老者老于世故,阅历颇丰,也难遮掩脸上的诧异之色,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驼背老者急拉少年下楼,谁知那少年一直一言未发,此时却道:“虽有九五之象、龙飞之尊,可惜立起身子才够得到,似是不可长久。俗语说:久立伤骨。其意正同。”  驼背老者阻止不及,吓得面如土色。那灰衣老者双臂一分,灰鹤般地从椅子上弹起,一掌径向少年顶上拍落。蓝衣公子眉头微皱,将手中折扇一捻,扇面呼啦散开,轻声道:“黄口孺子,口无遮拦,不必与他为难!”灰衣老者闻言,将掌势向外一撤,准头偏出,在少年肩头一扫而过。饶是如此,少年也已身子仰翻,将千字幡丢了,双手抱定右肩,只觉痛入骨髓,脸上登时渗出黄豆般大小的热汗,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驼背老者面色惨白,弯腰扶起他来,见他疼得浑身颤抖,面如金纸,只将牙关紧咬,咯咯作响,并不叫一声痛,两眼怨毒地望着灰衣老者。驼背老者将他牢牢牵住,一齐朝蓝衣公子跪倒,叩头颤声说:“多谢公子爷金口留情。大内摔碑手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公子爷慈悲,这孩子即便不会立死荷香楼,一条臂膊也难免要残废了。”然后转头对灰衣老者指责道:“这孩子虽有言语之失,但罪不及死。方才仁兄一再相强,小老儿师徒不过依理解说,对与不对,听与不听,全在公子爷决断,何必一言不合于心,就出手动粗斗狠?”  灰衣老者说:“小辈无理,妖言惑众!方才不过是先略施小惩。今日如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咱还要取他的狗头!”  “起来!起来!不必如此。”蓝衣公子心中似是大觉不忍。少年强忍疼痛,向前跪爬几步说:“天道不爽,自古而然,并非今日才有应验,公子爷要依仗强势,曲意遮掩,小人无话可说,也不会心怀仇恨。若是心存疑虑,诋毁道术,请再赐一字。”   “毛躁!”蓝衣公子扫了灰衣老者一眼,似是有些不悦,灰衣老者面色一赧,恭声道:“是老奴卤莽了!”蓝衣公子对少年笑道:“小哥儿请起。尊师方才所讲不过是几句戏言,意在搏取一笑,我岂会放在心上怪罪你们?小哥儿既是没有尽兴,我就再出一字,教你测测如何?”说话间,将折扇交到左手,右手伸出食指在茶碗里一蘸,用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毛”字,笑吟吟地看着他。少年面色倏地一变,返身跪下说:“小人不敢讲。”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讲无妨,我定然不会再为难于你!”蓝衣公子右手把玩着那柄折扇,脸上的笑意更浓,竟似一派烂漫。少年叩头道:“谢公子爷大量。此字可谓一喜一忧。”  “怎么说一喜一忧?”  少年抬头答道:“一喜是验证了吾师之言,公子爷确有天下独尊的贵相;一忧是虽有贵相,也止十七年之数,确乎算不得长久。”  “何以见得?”蓝衣公子语气不觉一紧。  “‘毛’字之象,分拆即得‘一十七’之数。”少年缓缓说道。  “可有改变之策?”  “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为。请恕小人无能之罪!”少年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蓝衣公子的笑容不禁有些凝固了,默然无语,眼中隐隐含着几丝无助的凄凉。  年轻伙计攘臂向前骂道:“你这没有断奶的娃娃,专会胡言乱语,怎么竟诅咒我家公子爷!”那灰衣老者磔磔冷笑道:“好顽皮的小娃娃!”说着缓步上前,伸出枯瘦的手掌,罩在少年头上。少年躲避不及,被他右手一摸一按,顿时感到似有千百斤巨石压在头顶,身子几乎要钻到楼板之下,似是听到了自己骨头清脆的碎裂之声,有心叫喊,嘴里却发不出丝毫的声调,心下一凛,绝望地闭目等死。   蓝衣公子见了,怒道:“我已说了不为难他们,如何还要逞强!罢手放他们去。”那灰衣老者将手松了,回身过来垂手鹄立在蓝衣公子身边,竟有几分惶恐不安,全没了方才的凶悍之色。驼背老者忙过来拉了少年,朝蓝衣公子躬身长拜,又向灰衣老者和年轻伙计略一揖手,与徒弟快步下楼,口中兀自不住地摇头长叹:“祸从口出呀!”  蓝衣公子目送他们下楼,忽然道:“还没有赏他们银子,怎好爽约失信?”  “他们这般胡说八道,放他们走已是便宜了,还赏什么银子?”那年轻伙计恨意未消,言辞之中仍是不满。  蓝衣公子斥责道:“这是怎么说?有约在先,岂可食言?快取十两银子给他们送去,不得迟误!”年轻伙计从褡裢里拿了一锭银子便要下楼,那灰衣老者用手一按,将他拦住,反手将银子捏了,走向阁楼的花窗,推窗俯视,见师徒二人刚出了茶楼,正要沿河行走,长笑一声,右臂甩出,用了极为上乘的暗器手法。那锭银子化作一道白光,箭一般地向少年身上射去,堪堪要撞到少年的脊背,忽地去势陡缓,竟向少年背后的褡裢斜斜坠下。那少年惊魂未定,强忍伤痛,浑若未觉。年轻伙计拍手喝彩,蓝衣公子也暗自惊叹,真是神乎其技。  此时,日头偏西,一片墨色的云朵飘来,将日头遮住,日光从云朵的四周射将出来,将那朵墨云围在中间,好似镶了亮闪闪光灿灿的金边儿,绚丽夺目,煞是好看。那师徒二人早已混入岸边的人群之中,不见了踪迹。蓝衣公子兀自临窗远眺,若有所思……  “公子爷,时辰不早,骡车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子,爷的身子想必也劳乏了,趁早回府歇息吧!”年轻伙计提醒道。  蓝衣公子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道:“嗯!当真困乏已极,回去好生地歇息歇息,明日的东岳庙就不去进香了。”    驼背老者与徒弟沿着河边走了多时,见河上的游人渐已稀少,只有几只蚱蜢小舟载着三五个少年在河里荡来荡去,两岸的摊贩想也乏了,不再连声吆喝。二人住了脚,找个僻静所在席地而坐。春日融融,几只小虫在和风中嗡嗡飞鸣,斜阳暖暖地照在二人身上,少年不禁长长地伸个懒腰,在河岸干燥的地上仰面而卧。他虽跟随师父行走了几年江湖,但终是小孩子心性,转眼之间,已将茶楼的事抛在脑后,眼望万里晴空出了一会儿神,随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驼背老者默默坐在一旁,远远回望荷香阁,见整座楼阁笼罩在淡蓝色的氤氲之中,恍若海外的仙山琼岛,又似天上的宫阙玉宇,时远时近,变幻莫测,心里忍不住又暗自惊悸起来,看着徒弟安心地仰卧而眠,注视良久,闷闷无语。良久,少年醒来,见师父面色阴郁,一言不发,起来偎到师父身边,轻声问道:“师父,你还在生弟子的气么?都是徒儿不好,忘了师父的教诲。”他见师父依然不语,哭道:“徒儿可是伤了您老人家的心,令师父对不起师门了?”流泪跪在驼背老者面前,伏地抽泣。  驼背老者眼内一热,摸着少年的头说:“起来,快起来!不要胡思乱想,师父不是怪你。”  “那师父怎么半天都不与徒儿说话?”  驼背老者被他说得开颜一笑,将他拉起道:“师父在想今天的事情如此奇怪,教人琢磨不透。”  “师父可是在想荷香阁上的那三个人?”少年刚刚破涕为笑,便追问起来。  “嗯!”  “依师父之见,刚才茶楼上的三人会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霸道!”  驼背老者回头看看,叹气道:“那些口诀你虽背得烂熟,但阅历终觉太浅。我门道术之要在于历练,将各色人等与口诀相互印证挥发,才越发觉得契合若神。你看那蓝衣公子天庭丰隆圆润,印堂神采焕发,想必位极尊贵。他衣著虽不华丽,但手中的折扇乃是川中蜀府的名产,自永乐朝起就是入宫的贡物。再看那一老一少,都是面白无须,虽然极力掩饰嗓音,但是还能听出有些尖细,想必是宫中的太监。”  “师父,该不会是当今天子朱……”  “噤声!”慌得驼背老者用手掩住少年大张的嘴,急声制止道:“天子的名讳岂是随便称呼的!小心锦衣卫和东厂坐记抓你到诏狱,问你个大不敬的罪名,就地砍了。那为师的衣钵还能靠谁传承,我门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少年见师父眼角噙满泪水,不由心头一震,靠在师父膝上道:“师父,弟子又性急了。”  驼背老者伸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哪里体会得人心险恶,人情冷暖,慢慢历练吧!将来你的成就不可限量,必可超过师父,光大我门。”言语之中极是欣慰,轻拍少年的肩头,忽觉少年浑身一颤,忙用手扒开他的衣服,见肩头一片殷红,关切问道:“可疼得紧?”  “师父,弟子只不过伤及丁点皮肉,不打紧的,师父放心。”少年早没了父母双亲,已把师父当作了爹娘一般,听师父话语殷殷,不由万分感动,将头钻入师父腰间,满脸含笑,轻声宽慰。  驼背老者含笑俯看着他,见他脖颈肤色异常光亮,倏地笑容僵在脸上,摇头悲叹道:“天意呀!天意!你命该如此,徒唤奈何!徒唤奈何!”大滴的眼泪落在少年脸上、脖子里,少年仰面一看,见师父老泪纵横,竟自呆了。自己跟随师父多年,见惯了师父游戏风尘,开朗诙谐,何曾见过他落过一滴泪来?今日因为自己卤莽,差点连累了师父,心念及此,眼圈一红,顿时也泣不成声。两人抱作一团,呜咽良久。驼背老者道:“孩子,你道师父因何而哭?”  少年依然泗涕长流,哽咽道:“是弟子无知逞强,没有牢记师父的教诲,使师门受辱。”  驼背老者道:“若是如此,师父管教不严,督导不周,也是有份儿,怎么会全怪你一人!师父管教你,要是有机会改过,为师也不会如此伤心,只是这、这……”一时悲愤过度,竟然哽咽再三,说不下去。少年见师父伤心欲绝,吓得跪在地上哭道:“师父可是不要徒儿了?徒儿早没了父母,若是师父再不要了,岂不又孤苦无依了?”  “师父喜欢你尚且不及,又怎的会不要你了?”驼背老者见少年吓得浑身颤抖,手足无措,一把将他拉起来,用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说道:“为师没有怪你,是替你伤心。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徒弟,想着让你光大师门,谁知却遭此横祸!”  “什么横祸?”少年听师父不是怪罪自己,登时放下心来,但却不明白师父话语里的意思,心中甚是不解。  驼背老者似乎没有听到少年的问话,只顾自言自语道:“所谓艺不压身,后悔当年没听你师祖之言,单单看中了这些占卜算卦的本事。”少年更是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师父。驼背老者望着氤氲飘浮的远处,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手抚少年头顶道:“当年你师祖得到一本天下武功全书,嘱我好好钻研,为师那时一心放在道术上,不愿吃苦习练,只将天下各门各派武学招数、图形、口诀背熟,应付你师祖的提问,蒙混了一时,你师祖见为师实在无意武学,也就不再逼迫。现在想来,真是悔恨不及。你道刚才在茶楼上灰衣老者的大内摔碑手伤了你的肩骨,就算罢了?那大内摔碑手不过是外家刚猛的功夫,出手所及,固然是石破天惊,但那蓝衣公子及时喝止,他的掌力多半已经卸去,只是掌风擦破点儿皮肉,没什么打紧处,倒是他后来他那一摸一按,却用上了上乘的内家功力,掌力已透入你的脊椎和腿骨,看不出什么皮外之伤,也不至于死,只是你的身子怕是要废了,今后再也不会长高了。”  少年听得惊心动魄,呆立良久,腹中的惊愕便化作满腔的怨恨,悲声问道:“难道普天之下竟无药可解?”驼背老者摇头道:“解药想必是他独家炼制,自然秘不示人。即便是他答应解救你,可他人在大内深宫,岂是容易找他去求的?来,师父先看看你的伤处。”  那少年将上衣解了,露出细细的脖颈,上面隐隐有一丝血气沿颈椎向下蠕动游走。驼背老者苦笑一声,说道:“看来掌力之毒已然发作,寻到解药,怕是不及了。你平日口没遮拦惯了,心想口说,出言无忌,当日为师也曾反复告诫你,干咱们这一行,口不择言,恐遭天谴,你却不放在心上,以致今日惹祸,损了身子。哎!本想带你游历京师,开阔眼界,谁知竟使你遭受此劫?还是随为师回去隐居,颐养天年吧!”拉了少年起身要走,却见远处突然腾起一团尘雾,如旋风般飘来,定睛看时,数匹雕鞍快马飞驰而来。二人慌忙躲避,不料马上之人骑术甚精,纵马围着二人飞奔,几圈以后,一齐捋住丝缰,健马急停,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央,大喝道:“哪里走?”  驼背老者见他们戴着缠鬓大帽,身穿花锦红袍,袍绣飞鱼纹,腰配绣春刀,在马上耀武扬威,霎时面无血色,骇声向少年道:“完了!你我师徒万难逃得此厄。”  少年年轻气盛,并不理会,上前拱手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师徒与众位素不相识,为什么拦住去路?”  为首一人在马上扬了扬鞭子,神色傲然,连声冷笑道:“嘿嘿……我们是什么人,你也配问?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少年见他们个个如狼似虎,情知怕也没有用,于是将心一横,定了定神,在身前的褡裢里摸出几两散碎银子,仍嫌不足,索性将褡裢取下,向另一袋中摸索,那知竟摸到一锭大银,不胜欣喜,便与散碎银子一起双手奉上道:“几位大爷,我与师父行走江湖,却也知道遵守朝廷法纪,一不偷窃,二不拐骗,从来没有干过那些作奸犯科之事。这十几两银子权作薄礼,把与几位大爷吃茶买酒,几位大爷就高抬贵手,将我们师徒放了,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为首那人一挥马鞭,鞭稍有如灵蛇般地只将那锭大银卷起,取在手中一掂,看看成色,放到兜囊,笑道:“这锭银子嘛!咱也就收了,只是人却不能放。”  驼背老者见他收了银子,正自欢喜,又听说不能放人,以为嫌银子少,哀求道:“我们只攒下这些银子,随身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大爷就抬抬手,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为首那人回身看看几个随从,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以为这点散碎银子就把咱们打发了?咱们出来巡查,几时会空手回去复命?来呀!拿他们回去问话。”  “要去哪里?”驼背老者大惊道。  那人傲然说道:“不要废话,到了地方,你们自然会知道!”  驼背老者呆立在地,垂泪不语。少年不晓其中厉害,只道是他们贪了银子,又故意刁难,心头愤怒,暗骂几声,大着胆子问道:“大爷要问什么话尽管问来,我们就在这里回答,岂不两便,何必还要费事跟你们去?”  为首那人听了,见他一派天真,大觉有趣,不耐烦地笑骂道:“少罗嗦!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知道什么?你知道你们犯的是什么案?你几时见过在旷野平地推审问案的?当真可笑!”说罢,右手一挥,后面两个大汉一催坐骑,来到近前,身子略微一俯,手臂暴伸,将师徒二人各自夹上马背,不顾二人挣扎,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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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沙发来看楼主说思宗。
  连载吗?
  连载啊!请诸位多多指教才好。汉民族的最后一个王朝,实在令人伤神不已。真是如《逝水东流》的总题: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此恨何时休?诸位同学一起来帮忙吧!
  第六回  朱由检榻下承遗命
魏忠贤殿外试阁臣    那太监忙飞跑回去,一会儿玄武门首领太监王朝辅急急赶来,呈上出入簿录,王体乾急忙翻看,骇然地说:“怎么?竟有小德子!”好似见了活鬼一般。    徐应元回到信王府,已近申时,信王正在书房看田妃画兰,闻知皇兄病重,便想连夜入宫。但听说皇城守备森严,难以出入,一时束手无策,焦急万分,在房里不住地来回徘徊。田王妃劝阻道:“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何况王爷万金之身,一旦有变,进退不得,如何是好?”  “入宫最为紧要的莫过于各道门禁,只要平安到了内廷,夜里容易遮掩,反倒安全些。”信王安慰说。  田妃看着徐应元的模样,担忧道:“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  信王忙问:“如何容易?”  田王妃笑道:“却要委屈王爷了,未免有失王爷的尊严。”  “事急从权,只要见得哥哥一面,受些委屈何妨!”信王双目炯炯,望着窗外西斜的日头,急声问道。  徐应元摇头道:“王妃所言,奴婢领会了。奴婢的易容术就是将王爷男伴女装,也是不难,难的是王爷的声音无法改变,怕被那些宫中的旧友遇到识破!”  田妃笑道:“何必定要王爷说话呢?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怕是话说不完整的,别人也不会多计较什么!” 众人一怔,随即一齐喝彩起来。    夜幕降临,大街上喧闹依旧,古树旁乘凉的人们谈古论今,稗史小说,鬼怪精灵,引人入胜。酒楼、茶肆、赌坊、勾栏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喝茶斗酒,猜拳行令,调笑红袖……皇城白昼的繁华、威严渐渐移到了风光旖旎的温柔富贵乡里来。  残月高挂,夜凉如水。一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乌篷的马车在大街上奔驰,密不透风的车厢里赫然端坐着陈德润,而赶车的马夫却是徐应元,他们在急急地赶往皇宫。进了皇城,向北一转,马车在东华门外停下。徐应元跳下车来,微微撩起车帘,从怀中取出一瓶酒,先递与陈德润喝了一口,然后将瓶中的烧酒在他周身上下胡乱洒了几下,先将酒瓶在怀里藏了,伸手再将陈德润扶下车来,门口已有人喝问:“什么人?”  徐应元答道:“是陈公公回来了。”  守门的首领太监带几个人过来道:“是小陈子呀!回宫还算及时,再晚了,你小子可要睡宫外受罚了。咦!这不是老徐么?你来做什么?”  徐应元这才认出此人乃死去的乾清宫暖殿高永寿的堂兄高永福,忙满脸堆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高公公当值,陈公公奉命出宫,正与兄弟巧遇,就多喝了几杯,醉得人事不醒,兄弟只好将他送回来了。”  “呵!你小子也恁势利,小陈子刚伺候上娘娘就请他喝酒,什么时候也请请咱哥儿几个?”高永福嘴里骂骂咧咧。  徐应元赔笑道:“高公公说的哪里话来,小弟平日就是想请弟兄们还怕不能赏脸呢?改日弟兄们闲暇,小弟做个东主,好好喝上一喝!去柳泉居可好?”说罢,从身上取出二十两散碎银子递与高永福,“些须碎银,权当请弟兄们的茶钱,烦请帮忙将陈公公送回,千万不要教皇后知晓。”  “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徐放心转回吧!咱派弟兄把小陈子送到坤宁宫就是。”高永福掂着银子说。  徐应元恳求道:“千万别将陈公公送到当值的宿处,还是将他送到以前乾清宫的值房内先醒醒酒吧!以免皇后知道责罚,误了他的前程。”   “好吧!”高永福验了太监专用的珠穗官字牙牌,挥手将陈德润带走,徐应元一直望着他们远去。    乾清宫西便殿,天启皇帝坐卧在龙床上,病体似乎减轻了一些,精神也胜于往昔,就命太监、宫女们都退下,只留皇后张嫣一人在身旁服侍,他细细端详着张嫣,见她容貌清减了许多,全身上下满是疲惫之色,不由惹动了心中的柔肠,歉然说:“这些日子苦了你,朕心里实在不安,你可要好好爱惜自家,不要轻贱了身子。”  张嫣泪盈双眼,望着天启羸弱的身形,哽咽道:“臣妾劳皇上费心了。”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悄然淌落。  天启将她的手抓到掌中,温存道:“朕实在舍不得你,想你入宫那时,身形也是这般消瘦。宫烛高烧,新人如花,何等快乐!只是三宫六院,佳丽众多,朕不想伤害一人,难以专情,冷落了你。如今朕身染沉疴,怕不久于人世了,你年纪轻轻,朕抛得你好苦!”天启眼中也闪动着泪光。  张嫣将头轻轻贴到天启的手上,面带愧色道:“只恨臣妾无福,不能多伺候皇上,也没有给皇上生得龙种,致使储君之位久虚,皇上身后无嗣,实在有负皇恩,有愧祖宗!”  天启微笑道:“你不必自责,朕不怪你。刚才魏伴伴奏言,后宫两个妃子有孕月余,朕也不算无嗣了。若得麟儿,今后还要劳你细加看顾,替朕费心抚养调教,稍稍长大,你既可垂帘,由魏伴伴摄政。朕便可无愧于列祖列宗,含笑九泉了。”  张嫣大惊,抬头急问:“二妃子有孕,臣妾一直未有耳闻,怎么今日突然有此消息?”  “是魏伴伴亲口所奏。”  张嫣心急如火,定了定心神,才说:“皇上五月既病,当时虽宠幸过几个嫔妃,敬事房的起居注上并未记载有人怀孕。数日后皇上用药渐多,不再行男女之事,怎会有怀孕月余的妃子?此事断然是假的,背后必是有人弄神作祟,皇上万不可中了狸猫换太子之计,使大明江山易主改姓!”  天启面现失望之色,怏怏地说:“此言有理,令朕心下豁然。方才朕只顾了欢喜,心智昏了,竟被蒙到鼓里。只是垂帘摄政之事,朕已传口谕给魏伴伴,如何是好?”既急且愧,连咳几声,面色青紫。  张嫣忙给他轻揉后背,开导说:“皇上若要更改也不难,不妨可另草诏书。臣妾愚见,最紧要之事当属立谁为储君,以免朝野观望不决,莫衷一是,势必会有人妄生分外之念,觊觎大宝,激成变乱。皇族宗室中惟信王血脉最近,保我大明江山社稷,当速召信王入宫!”  天启点头,但面色悲怆,似是心有不甘,踌躇道:“传位五弟倒也合乎情理,朕是担心魏伴伴不愿辅佐他,反而会害他性命。方才你说皇城已被封锁,五弟又如何进得了宫?”   “臣妾以为五弟能够进宫固然最好,皇上可当面托付。若不能进宫,皇上不妨草下诏书,臣妾自可设法将诏书送到信王府,他日金凤衔诏,遍告天下,谁可更改?”  天启无力地叹息道:“传朕口谕,命信王入宫觐见。”  张嫣看一眼高大的西洋教士进贡的自鸣钟,合掌默默祷告:“若苍天佑我大明,信王也该到了。”    刚刚定更,喊夜的宫娥手持宫灯和金铃,在乾清宫门前列队,口中高唱“天下太平”,向日精门、月华门走去,铃声与歌调相应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张嫣回望着宽阔的宫门,忽见陈德润闪身而入,身后并无他人,心中惴惴不安,正待要问,陈德润却抢步拜倒,低声哭泣道:“皇兄,臣弟来看你了!”说罢,俯在龙床边不住流泪。天启惊异来人的装束,问道:“你是五弟么,为何如此模样?”  信王悲声道:“漫说紫禁城,就是皇城以外也守卫森严。若非如此,怎能见得到皇兄?”兄弟二人相对而泣,大有人神相隔、天上人间之感。张嫣忙劝道:“皇上,信王既来,还是快将血书锦诏交付与他,再召当值的阁臣进宫草拟遗诏,以免迟久生变!”  天启点头,侧起身子,拉着信王的手,将血书锦诏递与他说:“五弟与朕同气连枝,血脉一贯。朕膝下久虚,当由五弟继承大统,五弟可要做尧舜那样的圣君呀!”  信王将血书在黄龙缎子上的遗诏高举在头上,慌忙跪在床下,推辞道:“皇兄此话,臣弟万死莫赎。当年朝野传言国丈欲谋害皇兄,拥立臣弟,事过多年,至今想起仍觉心惊肉跳。太祖御撰《皇明祖训》谕示:‘凡古王侯,妄窥大位者,无不自取灭亡。’臣弟谨记,时刻不敢有忘。太祖又谕:‘凡自古亲王居国,其乐甚于天子,何以见之?冠服、宫室、车马、仪仗亚于天子,而自奉丰厚,政务亦简。若能谨守藩辅之礼,不胡作非为,乐莫大焉。’臣弟只想做逍遥快活的信王,与皇兄长伴,不想做什么皇帝,总揽万机,晚眠早起,劳心焦思,忧天下难治,虑黎民劳苦!”  天启拍拍信王的头,流泪说:“朕岂会听信谗言而离间骨肉,当年朕可曾相信?如今朕不想让出皇位,也不能够了,朕已没有多少时日,也舍不得你。”  “臣弟幼失皇父,全赖皇兄养育,不如让臣弟代皇兄而死!”信王以头触地,泪如雨下。  天启颔首道:“朕知道五弟的一片忠心,也足感宽慰了。”  张嫣见信王神色犹疑,急说:“皇上并无他意,若一味推辞,难道要将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与外姓他人吗?”  信王神情一肃,拭泪道:“臣弟不敢!” 忙将血书锦诏收好,贴身藏了。  天启喘息一会儿,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朕刚做了皇帝,你以为好玩儿,问朕可不可以也做一做,朕戏言让你几年,不料竟成谶语!如今你就要做皇帝了,有件事儿可要替朕办好。”  “臣弟遵旨。”  “自古道长兄若父,长嫂若母,皇后深明大义,娴静庄重,极力劝朕传位与你。日后五弟可要善视中宫,好生奉养,为朕弥补相负之憾。”交代完毕,唏嘘不已,张嫣早已哭成了泪人。  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二人自天启病重之时,便在乾清门外的内阁值房内当值,一个多月来不曾离开半步,出不去紫禁城,其他阁臣也进不来。闻听皇上诏宣,急急赶来,见西便殿里只有皇上、皇后和信王三人,不觉愕然,忙跪请了安,见皇帝骨瘦如柴,形似鬼魅,竟又似比早间更加不如,心里暗自悲戚。天启抬手示意他俩平身,干咳几声说:“中五、凤来,朕欲传位于信王,你们草诏吧!”  黄立极花白的胡须抖动几下,面容显得更加苍老,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掸掸一品仙鹤补子服,叩头说:“皇上圣体未能霍然勿药,却忧思祖宗基业,顾念天下万民,微臣感激莫名。草诏一事,可要宣知司礼监?”  “朕想草诏后,再召魏伴伴等人来宣读。”  黄立极回禀道:“自永乐爷以来,草诏要有内臣参与,阁臣笔录,内臣加盖御宝,已是我大明的成例。眼下内臣不知,尚宝监已然关闭,无法用宝,如何草诏?” 施凤来也推委说:“非是臣等不奉诏,实在是不合成例。”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天启用力过度,大口地喘气。张嫣暗骂阁臣年老昏聩,只知明哲保身,不顾大体,也催促道:“事情紧急,可在诏书上加盖皇上闲章,再有皇上亲笔画押,以密诏传位。”  “这也是祖宗成例,赶紧办吧!”天启喘息更加急促,显得疲乏不堪。二位阁臣对视一眼,忙将笔墨备好,凝神静听谕示。天启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位老臣,又看看皇后张嫣,不由流下眼泪,珠光滚动,反而凭添了几分生气。张嫣掏出丝巾,要给他擦拭,天启摇头说:“朕这一辈子欢乐够多了,何妨流几滴眼泪?朕心里并非不知足,什么也都尝过了,该享乐的也享乐了。太祖爷总是感叹做皇帝累,朕却未觉出来,看来朕不是个好皇帝。”天启自嘲地笑笑,话锋一转,似是不胜怜惜:“如今朕却玩得累了,要将这个重担交给信王。五弟,难为你了!朕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你多辛苦些,我大明的江山是高祖皇帝出生入死打下的,你要替朕守好,不要教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厂臣忠贤、监臣体乾,还有中五、凤来都是国家栋梁,都堪大用。”天启一连说了这么多话,累得伏倒在床上,大口喘息起来。张嫣急忙过来轻轻地揉拍着他的后背和前心。  黄立极接过施凤来拟好的诏书,略略清一清嗓子,躲闪着环视了一眼,颤声说:“皇上,臣等拟好了遗诏,请皇上御览!”  “不必了!就念与朕听吧!”天启紧紧闭着眼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若夫死生常理,人所不免,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皇五弟信王由检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命绍伦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遵典则,保固皇图,因布告中外。”   “好,好!快用了宝吧!你们可要尽心辅佐储君。” 天启挪动了一下头。    咸安宫里,用绣着花鸟的红色轻纱围起了一个大幔,魏忠贤与客印月躺在幔中的大床上,正朦胧地要睡去,亲随太监王朝忠从门外喊道:“九千岁,王总管派人有急事禀报!”二人一惊,搂抱的双手迅即分开,魏忠贤披衣而起,喝道:“命他进来!”  一个白净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躬身进来,饶是知道有大幔隔着,也不敢平视,低头垂目,细声细语地说:“王总管派小的禀告九千岁和奉圣夫人,乾清宫西便殿传出哭声。”  魏忠贤急问:“可是皇上宾天了?”  “不是,皇上也在哭。”  “什么人在宫里?”  “皇上、皇后和当值阁臣,似乎还听到称呼信王的声音。”  “都说了些什么?”  “宫门口儿都由皇后派的人把守,小的们无法靠近,只隐约听了几句片段。”  “什么时候宣的信王入宫?怎么早不来禀报?”魏忠贤大怒。  “小的不知。”  “那信王是如何入宫的?四门都有锦衣卫和太监们把守,难道是飞进来的?”  客印月冷笑道:“问他做什么?他一个小火者,最卑贱的人,能知道什么?还是快去乾清宫吧!”  魏忠贤厉声命道:“回去告知王体乾,给咱家盯紧了信王,看他如何出得了宫?”  乾清宫外,王体乾已经接到信报赶了过来,穿大红直身、系金扁绦的乾清宫管事王朝宗忙过来参见道:“万岁爷口谕任何人非召莫入,宫门被几个皇后的近侍守着,小的也不敢擅入,不知里面的动静。”王体乾默然,听着宫里时哭时笑,断断续续,无法看个明白,心里万分焦急,在殿廊之下不住地来回走动。一见魏忠贤与客印月到了,慌忙迎上来接了肩舆,禀告说:“皇上与阁臣还在里面。”  “皇后呢?”魏忠贤恶声问道。  王体乾道:“刚刚与陈德润回坤宁宫了,当时小的刚刚赶上,前后脚的,只看了个背影。”  魏忠贤心下疑惑,不信似地问:“小德子竟进了西便殿?”   王朝宗忙点头道:“来时便随皇后进去了,小的本想进去伺候,却被拦在了殿外,还不教靠得太近。只听到不久殿内传出哭声,万岁爷喊什么五弟?话语听不真切。工夫不大,又传了阁老黄立极、施凤来进去。一盏热茶的工夫不到,倒皇后娘娘带着陈德润出来,向坤宁回宫那边走了。”  魏忠贤脸上闪过一丝笑影,说道:“既然小德子在场,必然知道详情,快找他来回话!”王朝用急忙带人去找,不多时,回来禀报说:“陈德润没在坤宁宫值房。小的见寝殿已黑了火烛,怕惊动了皇后,未敢靠近。问了几个太监、宫女,他们都说陈德润今夜不当值。”  魏忠贤大怒,看着客印月道:“你可调教得好!有事尚不回来禀告,要他到坤宁宫何用?怕是早已另攀高枝,转投了皇后,吃里爬外吧?”客印月心里一紧,随即说道:“不会,他不敢!”  “那快将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给咱家找来!”魏忠贤低吼一声,王朝用忙带人又去找了。  客印月也暗自痛恨陈德润办事不力,只因是自己举荐的人,顾及体面,嘴里自语似地猜测说:“不会是小德子刚才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遭了毒手吧?”  魏忠贤瞪了她一眼,恨恨地骂道:“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到,早就该死了,还可惜什么?”想起那小火者的禀报,问道:“信王可曾入宫?”  王体乾赶紧回道:“四门都没有发现。”  “那么报说殿里不住连呼什么五弟的不是信王?”魏忠贤冷冷地看着王体乾。  王体乾心知他不满没有探明殿内的情形,推测道:“或许是万岁爷要将皇位传给信王吧?信王并未在殿内,也没有入宫。一会儿,等黄立极、施凤来出殿,问问他俩自然会明白。”  魏忠贤烦躁地说:“只怕是时不我待,教大鱼脱了钩,岂不是要大费周章!”  “九千岁认定信王真的入了宫?不用说是紫禁城,就是皇城内外也都是铁桶一般的严密,他怎么能进得来?”王体乾心下十分不解,客印月也觉纳闷,魏忠贤却沉着脸,默然无声。残月升高,夜露已凉,永巷长街,黑漆漆一片。三人苦想静等,王朝用从殿后面快步跑来,喘气粗声说:“找到、找到小德子了。”  “人在哪里?”魏忠贤眼睛一亮。  “宫后苑堆秀山的石洞里。”  “怎么会在那儿?快教他来见我!”  陈德润来了,是被半抬半架着来的,见陈德润直挺着身子,一动不动,似是死去了一般。“怎么送个死人来?小德子究竟遭了谁的毒手?”客印月不禁有些惊恐。魏忠贤也觉吃惊,用手探了他的鼻息,释然道:“口鼻中还有气息,想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快叫大郎给他解了。”  “是被人点了穴道。”田尔耕在陈德润腋下揉搓了两下,见他手臂略略松动了,还是没有醒转过来。田尔耕见他面色涨红,酣睡沉沉,又从他嘴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才知他点穴后被灌了蒙汗药,忙教人取来半瓢凉水淋洒到他脸上。片刻间,陈德润悠悠醒来,见魏忠贤等人围在身旁,吓得手足无措,慌忙翻身跪了。魏忠贤嘿然一笑,用手指指乾清宫道:“小德子,刚才那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陈德润心里一片懵然,不知如何回答,低头说:“小的一直在坤宁宫,哪里知道乾清宫的事?”   “不知道?刚刚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门就忘了?奉圣夫人抬举你到坤宁宫,你就一心跟了皇后?”魏忠贤左手一拍肩舆的扶杆,陈德润感到那一掌竟比击到自己心上还痛,身子不由哆嗦起来,摇头说:“奴才刚才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不会呀!奴才午后在坤宁宫外不知被什么东西在腰间猛顶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看到九千岁和老祖太太千岁了,何曾跟皇后来乾清宫了?”  田尔耕道:“看小德子被点的穴道,是用了极上乘的手法,下手又极重,五个时辰内穴道难以自解,又被强灌了江湖人惯用的迷药,怕是已有六个时辰了,那时他已被藏在洞里,决不会随皇后到乾清宫的。”  “那随皇后进了乾清宫的那个陈德润难道是鬼不成?”客印月心下大不以为然。  “不是鬼,是另有其人。”王体乾阴沉着脸道:“老祖太太,你看小德子身上穿的什么?他的外衣想必是被人借用了去。”  客印月经他提醒,才发觉陈德润身上只剩下大红贴里,没有了长袖曳撒,头上也没有了乌纱描金曲脚帽,腰带、牙牌不见踪影,就连脚下红面黑帮的靴子也被脱去了,急问道:“体乾,你说是何人所为?”  “有如此身手的人想是不会很多。”王体乾望着田尔耕说。田尔耕点头道:“像是徐应元的手法,此人不光是点穴高手,更是精于易容之术。不过他扮作小德子,有何意图?”  魏忠贤恼怒说:“有何意图?可笑你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那个小德子是什么人?必定不会是徐应元,而是信王。”  王体乾醒悟道:“那个小德子被皇后的肩舆遮着大半个身子,似是看了小的一眼,却不招呼,只顾低头侧脸,急匆匆地跟着走了。小的当时还以为被万岁爷的病体吓慌了,并未想到他却是假的。”又陪着小心问:“是不是带人去坤宁宫搜看一番?”  魏忠贤愈加不悦道:“体乾,平日你也算精明能干,怎么遇上大事,方寸就乱了,心里也糊涂了?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搜?坤宁宫是普通的地方吗?”  魏忠贤来到乾清宫,王体乾看他面色阴郁,心里惴惴不安,他若暗恨在心,隐忍不发,最是教人提心吊胆,不知会有什么责罚。此时见他当面呵斥,情知他怒气渐消,顿时安下心来,恭声道:“九千岁教训的是。九千岁雄才大略,常人难及万一。奴才们的仰慕之情,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魏忠贤大觉受用,左手一伸,叼住客印月肥嫩的手腕,紧紧一握,笑道:“虽说不能擅闯坤宁宫,可是坤宁宫外头就不是皇后任意遮掩的了。先暗暗地将坤宁宫围住,断其联络,使其内外不能沟通,首尾不能相顾,只要信王人在坤宁宫,咱家倒要看看能躲得了几天!等到皇上宾天,再躲还有什么用?正好在宫里除掉信王,看还有谁敢再来抢皇位?”  客印月听了,就势在魏忠贤的臂膀上掐了一把,嗔怒道:“你说计谋也就罢了,却为何无故攥人家的手腕,热辣辣的疼!”  “想必是九千岁拿捏惯了,红袖添香气,玉腕助决断,也未可知?”王体乾谄笑道。  客印月轻啐一声,笑骂道:“难得你们也懂了风情!是哪个对食的相好教的?”  田尔耕嘿嘿连笑几声说:“可笑信王不知死活,竟送上门来了!”  王体乾奉承道:“九千岁天命所归,天命所归!正好找个夜闯宫廷的罪名,不问姓名,抓住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了信王,还有谁敢捋九千岁的虎须?”   “老王,该是龙须了!” 客印月想到魏忠贤早已一根胡须也无,醒悟过来笑得弯腰难起。王体乾顿觉愕然,尴尬地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自知失言,后悔不迭,一时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掩饰。魏忠贤面色一寒,叱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却还胡乱耍笑取乐!若是误了咱家的大事,教你们个个不得痛快!体乾,多派些人手,将坤宁宫暗暗围了,不许放走一人!”  “是不是等黄立极、施凤来出来再坐实一下?”王体乾问。  魏忠贤左手一摇,断然说:“不必了。做大事者不可有妇人心肠,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漏掉一人。兵贵神速,不得拖延!”然后一脚踏在跪着的陈德润身上,森然道:“小德子,论理误事该杀,但此事罪不在你,权且记下,许你带罪立功。若是再误了咱家的事儿,哼!你该知道怎么交代!”竟没有踹下去。  陈德润清醒后便已明白事关重大,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魏忠贤网开一面,罚打都免了,忙磕头哭道:“奴才误了这么大的事,自知对不起九千岁,就是要奴才的小命来换也是心甘的九千岁不打不骂,如此宽宏大量,奴才心里好生难受。”  客印月一把将他拉起,劈面一掌,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九千岁是看我的面子才饶你不死,快滚下去做事吧!再不小心,看你有几个头来?”陈德润提着裤子羞愧地走了。    黄立极、施凤来从乾清宫出来,见魏忠贤、王体乾、客印月等人守候在殿外,无法躲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施礼。魏忠贤干笑一声:“两位阁老什么急事,非等咱家不在时入宫,可是要乘机参劾不成?”  黄立极平日就畏惧他气焰熏天,有时不免曲意逢迎,深怕丢了乌纱,辜负了十年寒窗,人人做梦都想得到的首辅尊位。虽说是奉诏觐见皇上,但如此机密大事竟瞒了司礼监,自己厕身其中,撇扯不开,想想方才草诏竟似作贼一般,兀自惶恐不安。听他出言咄咄逼人,倍加了小心,低声下气道:“上公说笑了。本相与凤来当值,蒙皇上见召,夜入乾清宫,哪里会是参劾上公?”  “是咱家误会了。敢问万岁爷召你们什么事儿呀?”魏忠贤见他谦卑,语气登时和缓下来,脸色一变,笑容可掬。  黄立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施凤来忙答道:“不过是看了看皇上的病情。我等当值,每日数次探视请安,如此例行公事已是一月有余,上公为何今日忽有此问?”  “那殿内为何却有哭声?”魏忠贤不料他不卑不亢,与平日谀词奉承迥异,竟敢反过头来诘问,笑容一敛,目光阴狠地盯着他。  施凤来似无怯意,从容说:“皇上不过是一时感叹人生短暂无常,心灰意冷,黯然神伤,不能自已,世间真主也有人情,喜怒哀乐不能尽免,并不奇怪。”  魏忠贤见他言语滴水不漏,便直言追问道:“听说信王进了宫,方才你们必是商量储君一事吧?可拟了遗诏?”。  “非也!”施凤来断然否决道:“殿内只有五人,想必九千岁也已知道,并没有什么信王。夜已深了,尚宝监自然早落了锁,请不出御宝来,如何草诏?九千岁若是还不相信,可将本相上下搜寻一遍。”黄立极也低低地说:“本相身上也可一搜,以示清白。”声音细如蚊足。  魏忠贤盯了二人片刻,左手紧紧地握着玉带,忽然哈哈笑道:“两位大人志在顾命,咱家也不会妨碍你们富贵,只想知会两位不要有瞒人之心,俗语说:背人没好事,好事莫背人。算是提个醒吧!”  黄立极俯首答道:“岂敢,岂敢!储君与草诏之事哪里会少得了上公?此事重大,我等参与其中,也不敢妄置一喙!我二人怎可与上公相比并论,实在惶恐。”  魏忠贤急切之间探不出一丝口风,心里暗暗发狠:等咱家捉了信王,再教你们狡辩开脱?客印月见魏忠贤不语,咯咯一笑说:“要说万岁爷对九千岁确是恩宠有加,昨日还有口谕要他辅佐皇后娘娘垂帘,他推辞再三,险触圣怒,只得应了。你们二位身居外廷要职,今后仰仗之处还多。若是你们与九千岁内外相合,上下呼应,天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黄立极附声说:“上公功高盖世,理应摄政。本相年纪老迈了,怕是难出什么大力了。”  “有心就好。”客印月轻拊一下手掌说:“替九千岁出力,不分什么老少男女,但求是有心人。施阁老以为然否?”  施凤来婉转道:“九千岁是我大明的肱骨重臣,操劳国事,为君分忧,我等替九千岁出力即是为朝廷出力,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摄政之事,关系极大,但凭皇上口谕恐不合祖制?”  “难道大人怀疑口谕有假吗?”王体乾面色一沉。  黄立极忙补充说:“有无作假,姑且不论。凤来之意是以为未有草诏,恐招天下物议!”  “此是皇上亲口所言,你们想抗旨吗?”客印月尖声冷笑。  施凤来不紧不慢,侃侃而谈:“摄政之事远起周公,然古代茫昧,时世久远,详情不可稽考,自是难以学得。汉贼王莽,托古改制,名为辅佐帝王,实是包藏祸心,终至万世唾骂,遗臭百代。以致后人羞言摄政二字,千余年来,再无踵继之人,究其缘由,不外乎耻与莽贼有同,上公奈何做此瓜田李下之事,败坏德行,自污节操?再说按照先朝景泰年间的成例,摄政理应是亲王方有资格,上公作为异姓要想如此,恐怕没有办法收服天下之心,并且会把从前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付之东流了!不免授人以柄,予人口实,则天下以上公为何如人也?如若一些小民乘机妄议胡言,以致桀犬吠尧,实在有污令名,窃为上公惜之!”一席话铿锵有力,又八面玲珑。  魏忠贤听得面色红白不定,十分不悦,暗道:平日里这些阁臣对咱家言听计从的,怎么眼见万岁爷病重,咱家要去了靠山,竟如此违逆顶撞起来?看此情形必要保住眼前这荣华富贵,以免一旦落魄了,反被这些反复小人取笑,那时还不知道会怎样怠慢藐视咱家呢?当下拂袖道:“事在人为,咱家虽说不是什么亲王,未有皇族血脉,但有为君为国的一副热肠。你们看重摄政什么?咱家却以为不过劳神劳心的差事,未必就比咱家如今的权位尊贵了。无奈万岁爷有旨,咱家又是利君利国的事不敢辞的秉性,说不得只好勉为其难了。两位若不信,可以再回去当面问问皇上,也可顺便奏上一本!”  黄立极、施凤来二人见他说得越发厚颜无耻,直若街头泼皮光棍一般,竟不知如何应答,又没有直言怒斥的胆色,支吾几声,便要回值房。魏忠贤伸手一拦,喝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执迷不悟,咱家有万岁爷口谕,你们以为不足为凭,咱家倒要看看信王有什么凭据?搜!”  黄立极、施凤来大惊,待要分辩,早上来几个锦衣卫捉了搜身,从黄立极袖中将圣旨搜出。魏忠贤哈哈大笑,将圣旨一把抓过,见上面尚未钤宝,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这是什么圣旨?没有用宝,不过一张纸片罢了,写它容易毁它也容易。看信王怎么即位?”说着几下将圣旨撕得粉碎,随手一扬,那圣旨顷刻间雪片般地四散飘落。黄立极、施凤来一言不敢再发,颤颤地退向乾清门,魏忠贤仍觉余怒未消,还要责问,一个太监飞跑到肩舆前禀报:“刚才皇后出宫了!”  “什么?去了哪里?”魏忠贤大惊。  “万岁山寿皇亭,说是要拜月为皇上祈福。”  “出玄武门时,可曾见到面生的人?”  “没有。”  “都是什么人随从?”  “小的去取门禁簿录。”那太监忙飞跑回去,一会儿玄武门首领太监王朝辅急急赶来,呈上出入簿录。王体乾急忙翻看,骇然地说:“怎么?竟有小德子!”好似见了活鬼一般。  魏忠贤一把夺过簿录,摔到地上,用脚乱跺,长叹数声:“罢了,罢了!信王必是假冒小德子混出宫了!”  客印月咬牙切齿道:“果真有胆,可惜竟教他逃了。”   魏忠贤恶声恶气地说:“要将万里江山交付与你,你的胆子怕是比他还大。”  “冒险入宫就要万岁爷这一句话吗?”王体乾惊问。  “一句话?哼!是一句天大的话!谁不想要这样一句话?自古以来,子弑父,弟谋兄,还不是为了这句话?”魏忠贤越说声调越高。  “不光是一句话,信王身上怕是还藏着传位的密诏?”王体乾望着魏忠贤,探询地说。  “那自然不用说了,黄立极、施凤来必是草诏之人。只是信王竟敢入宫,也入得了宫?有如此胆识,看来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像李永贞说的每日衣冠不整,面有病容,与妃子纵情声色。”魏忠贤佩服之下,不仅有些恐惧起来。客印月和王体乾也惊恐得对望一眼。客印月深以为然地说:“装给小李子看的呗!随便装个样子就骗人。”   王体乾附和说:“定是信王的韬晦之计,想不到信王早有东山之志,咱们倒小瞧他了。”  魏忠贤切齿道:“好在信王刚刚出宫,速派人马追杀,传令九门提督太监金良辅五城兵马司协助缉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夜逃了无妨,他要登基,还是要入宫的。那时咱家自有法子摆布他,岂不似瓮中捉鳖一般容易!”  “还真是这个理儿!就像蛾子扑火一般,这皇位不知会烧死多少蛾子呢?”客印月看着王体乾急急走了,伸伸腰肢道:“真是乏了,回去歇息吧!有这些孩子们呢!”  魏忠贤若有所思道:“不怕鱼儿脱钩,只怕没了香饵,钩也生了锈。鱼都不会钓到,何况是深渊里的金鳌?”  “九千岁,万岁爷宾天了。”乾清宫御前牌子王永祚奔出殿来,惊呼起来。魏忠贤急忙进殿,见天启已直挺挺地卧在床上,兀自大睁着两眼,似有无穷的眷恋与遗憾。魏忠贤、王体乾拜倒在地,泗涕长流;客印月更是捶胸顿足,放声大哭,登时宫里一片忙乱……    注:战国时期,楚国一个名叫李园的人将貌美如花的妹妹献于春申君,月余而有孕,妹妹与春申君商议,自请侍奉楚王,所生之子,后来继承了王位。  注:战国时期,巨商吕不韦将自己有孕的侍妾献给秦世子,后生嬴政,扫六合,一天下。两个故事都是都是窃国夺权的范例,为后世许多狼子野心之徒津津乐道。  
  第七回  新储君遭擒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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