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制衣厂肯德基工作日午餐,整天不说话的,刚刚在用午餐,桌子上的一群老女人我都不认识她们的,她们总是用普通话跟

婚后不上班的一个月 | 三明治婚后不上班的一个月 | 三明治讲社会事百家号文 | 沙苑编辑 | Yin我没有工作已经一个月零一天。此前一个月,我对“没有工作”的状态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忙着婚前派对、过门、蜜月旅行,一直在路上,觉得没有后顾之忧又无人打扰的状态棒极了。直到旅途接近尾声,先生陈大巴车的工作电话越来越密集,我突然意识到,除了家人,没有人没有事在等着我回去。今天折腾完到家时已经是晚餐时间,所以,没有工作的第一个月零一天继续侥幸度过了。明天要和钟点工阿姨一起打扫这个为了通风散味而攒下半个月灰尘的房子,也还能继续侥幸地充实着度过一天。可是然后呢?要重新快速找到新工作?还是创业?还是先练习如何做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少妇?我竟没有头绪,也许因为任何一个状态我都没有太强烈地想要?回到小城三年了,无忧无虑的时光竟把我耗成如此没有出息的模样?上班的时候,最讨厌午睡被闹钟掐断,回到工位后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状态,而连续放肆睡午觉的这些天,我却发现,越长的午觉,醒来之后需要越久的时间来恢复,休息多了竟让我疲惫不堪。我告诉自己,无所事事的现状只能撑一周,不能再多了。今天的午睡,在乡下的房子里睡的,很安静,只听得鸟鸣和风声。睡得深,梦得也深。梦见和大巴车的大家庭在绿野仙踪般的度假村玩,在木桥上偶遇一个曾经要好的师弟。他正在转卖礼物。我在桥上连名带姓地喊他:“我送你的笔记本上面有留言,你怎么给别人了呢?“他回头看我,说出去聊一聊,结果出去之后我们被三只大狗追,当一只狗冲过来的时候他一手把我甩到空中,我在失重中尖叫,然后电话响了,是信用卡的产品推销电话······醒来依然头痛,在微信搜了师弟的名字,跟他说了我的梦。我们曾经无话不谈,如今一年聊天一两次。他问我的留言写了什么。“我不知道啊。”然后他告诉我他跳槽了,拍了新工牌过来。“那我可能是写了祝贺你加油之类的吧。”我顺便告诉他我辞职了,无业在家,很无聊。他问我为什么辞职,他觉得工作才是最轻松的状态。其实我也觉得是,无论是结婚还是处理家务,我都觉得没有工作时那么自信轻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辞职,辞职申请表原因一栏憋了三天才写出来。”我跟他吐槽了结婚时遇到的种种使我陷入绝望的遭遇,他丢过来一张截图,是我在他微信中的备注名:“沙苑阿姨 | 已婚妇女”。我决定自黑到底:“下次聊天可能是‘沙苑阿姨 | 晒娃宝妈’。”“你晒娃,我会觉得很神奇,就像我并不觉得你像一个已经结婚的人。你的文字里表现出来的你,还没有开放到可以拥抱两个家庭,婚姻本来就是要做好跟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准备,虽然不是说要走向厨房,但是至少要预留好空间给到生活的琐事,因此,麻烦也应该是预期内的。”他接着说:“你不像是一个结婚的人,你反而还是活在高中的你。为什么是高中呢,因为大学的你我不认识。”——那几年我们联系得少。这是我给他看了我上个月写新婚心境的每日书节选之后,他的反馈。这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单身师弟,大概觉得沙苑阿姨真是太不成熟了。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旁边陈大巴车的电话里传来我妈的声音:“我打电话给沙苑她怎么都没接?”来不及组织语言掩盖睡到十一点半的现实,她吼着让我起来煮粥了,并又开始念叨那几句话:“休息几天要做什么工要去找啦!”“不着急,只要想做,怎么会没有工作做?”“不过也要去找了,休息够就要看看。”所以我妈到底是急不急着要我去找工作?她觉得无法自律的我,如果不上班就日夜颠倒三餐不对时,在妈妈看来我做什么工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能让我正常地吃饭和睡觉。挂了电话继续赖床,住同个小区的大巴车他嫂子也打了电话来:“你们在哪?中午要不要过来吃饭?”感觉全世界都在关心我们有没有饭吃。我们就像两个象牙塔里的小孩,跳级结了婚。但最后我们还是叫了外卖,吃完我还拉肚子了,非常挫败,索性连桌子也没收拾,躺在沙发上思考人生——后来睡着了。醒来默默地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打开电脑认真写文章,并去一趟菜市场开始认真做饭。我做的饭真的很难吃,我觉得这是我每天做完饭不想吃的原因之一。陈先生倒是很给面子,吃了很多,一边吃一边说“这个好吃这个好吃”,不知道是敷衍还是鼓励,还是怕我甩手不干让他去做。但我自己不太吃得下,我想说服自己是因为做饭太累了,但是其实……就是不好吃啊!为什么肉饼这么咸?盐下太多?为什么虾会变黑这么腥?差了哪个步骤?为什么汤都没味道?因为排骨没熬够时间?为什么菜豆是苦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陈先生也很茫然。“你说我们俩都不会做饭,真的很难搞,别人好歹可以一带一。”吃完饭他若有所思地总结。“是啊,我那些不会做饭的小姐妹们,都嫁给会做饭的男人啦,在家吃饭根本不吃问题。”“哦……”聊天结束。陈先生的家里人看到饭菜的照片,说:“看上去像是会做饭的,做得挺好看!”我妯娌也说:“做得还不错的样子。”嗯,好不好吃先不管,颜值一定要跟上!反正这个世界看脸啊,苦苦的菜自己默默吃就好了。瑜伽课临时调了时间,于是两个班能来得了的同学临时凑了一个班一起上,便见到了好久不见的nana。我和nana是在文化创意园认识的,那时候我在园区上班,她在一个入驻园区的工作室上班,那会跟她不算很熟,但是我很关注她,因为——她很漂亮。个子高挑,明眸皓齿,是笑起来眼睛会发光的女孩子。“好久不见啦!”“是啊,新娘子。”结婚这个梗可以进行好久。后来我不在园区上班了,她也换了工作,我们很少见面,只看得到彼此美美的朋友圈。“nana你最近经常去厦门吗?”我说着,又翻了一下她的朋友圈。“是啊,去上一个培训,想考个证。”nana的朋友圈里充满了上课的图片和鼓浪屿的图片,还有一溜的英文阅读打卡。“我下个月也要去上一个课喔,在东京。”老师也插话道,“是一个为期一周的花艺课。”“啊,你们都好努力,我已经在家里睡了很多天啦!”我懊恼地喝了一口茶。整个静默的上课期间,我的脑海中一直在思索关于上课这个问题。上班的时候总是吐槽,没有双休,总是加班,没时间去培训去提升,真的有一天在家里待着,甚至可能连续好多天都不看资讯不开电脑,甚至连微信都懒得打开了 —— 上班的时候倒还偷偷看各种群啊公众号啊读读各位每日书小伙伴的文章。现在每天睡觉吃饭宅着,什么都没关注,自然什么冲动和欲望都没有。上课当然不是必须的,但至少是一种向上的姿态吧。正想把堆在床上的衣服叠起来,走到床边,胃痛又悄悄来袭,轻轻地,却持续地,最后只好和衣服一起躺下来。最近一阵子,每天睡前都会胃痛,不严重,但是持续很长时间,隐隐约约的痛,像灼热的手轻抚,不刺激,但就是那样痛着。“彷佛童年的噩梦又来了。”我叹了口气,跟陈先生说,“帮我倒杯白开水,把陈香露也一起拿来吧。”我六七岁就被确诊小儿胃炎,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成慢性胃炎。据说在爸妈没空理我的幼儿时期,我哭闹的时候我妈扔了果冻给我,我乖乖坐在地上吃了一整袋,最后以口吐白沫告终。这成了爸妈解释我小小年纪就得胃炎的原因。尽管如此,我小学的午餐仍然是寄膳的,“我的手要搬砖,就没办法抱你。”确实是很多处于事业发展初期的家长的无奈吧。总之我爸爸可以在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第一时间来把我拎回家,但无法保证中午可以准时接我放学回家并且有饭吃,所以我吃学校的饭堂,胃继续坏着。中学寄宿,情况变得更坏更糟。直到大学后期,饮食克制而稳定,我的胃才慢慢温顺了。可是!最近,在没有工作的一个月又十九天的日子里,我不按时的三餐、放肆的冷饮和辛辣的宵夜,又把这头小怪兽唤醒了。我的胃,对我的生活敲响了警钟!五月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我跟自己说的,下周就去找工作的承诺,被无限期推迟,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去找工作了,惰性有强大的力量,需要意志与之抗衡,可是我的动力极其微弱,便也不了了之。周日,睡到中午,再拖拖拉拉,两点多才到达餐厅,拿了号,前面还有三桌在等待,明明是吃正餐的餐厅啊!周遭始终如此活跃,只有我抽身独行吗?吃完饭回家,鬼使神差地又爬上床睡觉,设了一小时后的闹钟,醒来却是两小时后的傍晚。约了爸妈吃饭,匆匆出门,忘了带上要送给爸妈的礼物。在周末傍晚的车流里,我盯着远方的绿灯闪烁然后变黄然后变红,一场机械的循环,丧气又油然而生,彷佛自己也在一场机械的循环里。你说没有意义吧,却也是活着的日常,不是说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事吗?南方的五月太热了,持续着35摄氏度以上的天气。即使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人,也感觉疲惫不已。妈妈说:“你白天要躲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喔。”我于是理直气壮地享福。淘米的时候感觉到右手隐隐作痛,想到下午写信的时候,一页A4纸写了好久,断断续续,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手写,所以才那么酸痛,此时把米放进电饭煲后敲着键盘的我,突然意识到,好像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写字,而是,右手真的坏掉了 —— 前几天的无力发抖,我以为是太累,又以为是中暑,拖到今天这样的疼痛,到底是怎么了呢?扭伤了?无规律的作息,让身体发出各种不好的信号,但却心存侥幸地拖延着。今天,陈先生需要早起外出工作,我早早起床,做早餐,洗衣服,给闺蜜准备结婚礼物,然后做午餐,在凉爽的风中写信,继而午睡,一口气做完很多事,反而神清气爽起来。早起的一天真的很长呢。从胃痛,到头痛,再到现在的手痛,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独立生活。“意志还不如小时候呢!”心里冒出这句话,想起那个倔强的小沙苑。小时候的沙苑非常努力,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劲,想证明给谁看。至于给谁看,心里并不清楚,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小镇上,我们这一代女孩虽然也受到宠爱,却始终觉得缺点什么,还没十岁的我就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给爸妈争气。那是一种狭隘的偏执,但有着正向的能量。可是在我“想开了”的今天,没气了。不是说如果人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就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吗?我不用读书也不用上班的日子这么舒服,为啥哪哪都痛呢?晚上十一点,去丰巢拿快递。我住的那栋楼走到设置了快递箱的那栋楼,需要走过小区的一个小广场和两条小径。接近丰巢的小径口有块小空地,四条狗在此相遇,狂吠,主人也不管,任着它们互相缠来缠去拼命吠叫,另外一条要被牵回的小黑狗频频回头却被主人拽着,而我远远站着,酝酿了很久,终究没有勇气走过去,绕了很远一段路。当我绕到另一头的时候,听到有人过去嚷嚷:“小孩子要睡觉能不能安静点!”我拿完快递,远远看到叫得最厉害的小狗被主人抱起来,不叫了。而我依然决定走远路绕开,我太害怕这种不能沟通的生命了,就像不会说话的小孩。晚上的小路灯光阴暗,水池边的石板路上一只癞蛤蟆从我眼前跳过,钻进草丛了,吓了我一跳。我抱着快递往灯明的楼梯口走,想着,生活啊,就算不用上班也不用念书,依然有很多麻烦呢!·本文编辑自作者的每日书·七月特设“写字妈妈”班把犄角旮旯的琐碎回忆,都扫起来在潮汕,我用一个时辰完成了历时十二天的结婚仪式点击关键词,阅读三明治故事7月1日,在广州用文字清凉一“夏”!| 童言写作工坊本文由百家号作者上传并发布,百家号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讲社会事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每天发布热点新闻,让您第一时间收看资讯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楼主邀你扫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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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7-09-24 15:38
第2节:让毁灭更彻底些(2)
  扯远了,还是回到事发的当天。车子冲入湖中后立即引来一阵惊叫,围观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救护车和警车也先后赶到。但都一筹莫展,因为车已沉入湖底,湖面一片宁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湖水依然荡漾着迷人的波浪,夜风习习,繁星点点,很平静的一个夏天的夜晚。
  接着警察开始封锁现场。一辆吊车开了进来,几个潜水员潜入湖中实施打捞。岸边一时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凌晨四点左右,冲入湖中的本田终于浮出水面。吊车小心地将其吊向岸边,车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被抬了出来,祁树杰和一个女人湿漉漉地紧紧抱在一起。一个女人!看清没有,是一个女人!
  全城轰动。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
  一男一女驾车驶入美丽的银湖,两人被捞上来时还手指扣着手指。
  现场留有一封遗书,用塑料胶纸密封好了的,显然死者生前经过精心准备。那封遗书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所有的人,但别无选择,因为我们已生无可恋……
  去他妈的生无可恋!白考儿的愤怒一度盖过了失去丈夫的悲痛!什么叫生无可恋?他怎么就生无可恋了?有房有车有公司,朋友不算多也不少,下没有小却上有老,老婆漂亮又还算守规矩,唯一的缺陷就是婆媳关系有点让他烦恼,可这就让他去寻死吗?该去寻死的是白考儿,每次被他巫婆似的老妈指着骂时,她都气得想死,可是她不也没死,一直撑到现在吗?
  “我早晚会死给你看!”每次在老巫婆面前受了气她都这么冲他吼。
  可是老天,她还没死,他却先死了,平常做什么事总是他落在后面,怎么这一次就让他抢了先呢?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最后竟成了他死给她看?
  白考儿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美满”的婚姻怎么走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哪怕是坐在机场,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还是想不通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祁树杰怎么敢跟她开这么天大的玩笑,她一直当他是开玩笑,明知道是自欺欺人也深信不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对她一向看不起的丈夫“刮目相看”,二十六岁就让她成了一个寡妇,这混蛋出手比她狠多了,让她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你说他狠不狠?
  鲁迅老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句话印证在祁树杰的身上,就成了他没有在沉默中灭亡,他就在沉默中爆发,他的爆发就是灭亡,谁说不是呢?
  还是回到机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飞机都快起飞了,耿墨池还不见踪影,能不能等到他,白考儿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他不会失言吧?还是胆怯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就不必冒这个险了,白考儿有些庆幸地想,这倒是个很好的结果呢。可是这么想,其实表明真正胆怯的就是她自己,她期待他的出现,又害怕他真的出现……正忐忑不安着,那家伙却现身了,靠在候机厅的门口抽着烟冲她笑呢。
  他穿了件藏青色长风衣,里面是浅灰色的宽松毛衫,下面是同色的裤子,昂着头,斜着眼,样子潇洒得不行,只是眉宇间透着冷冷的忧郁,有点漫不经心。可即使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这个男人还是鹤立鸡群!
  “你的视力好像不太好,我冲你笑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叼着烟,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远远地就抱怨。
  “你才知道啊,我是高度近视。”白考儿站起身,准备提自己的行李箱。耿墨池帮她接了,很重,他故作惊诧地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准备嫁到上海去吗?”
  “是有这个准备,”她呵呵地笑,点点头,“听说上海男人是中国最适合做丈夫的,我过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肯定没有。”
  “何以见得?”
  “全上海最优秀的男人就在你面前。”耿墨池厚颜无耻地说。
  半个小时后飞机冲入云霄,两人在天上说话。
  “说实话,我等了你半天,以为你不来了。”
  “我是不打算来了,”白考儿找空姐要了杯咖啡,瞅了他一眼,“可是转念一想,明天都是新年了,我没理由把今年的贞操保存到明年。”
  “嗯,有道理。”耿墨池表示赞同。
  正说笑着,飞机好像遇到了气流剧烈地颠簸起来。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还问他,“买保险没有?”
  “没买,但我带了保险。”
  “带了保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耿墨池就附在她耳根低声说:“我带了保险套。”
  她脸马上就红了,气得说不出话。
  “很难得呢,现在还有女人会脸红。”他看着她笑。
  “你以为都像你脸皮那么厚。”
  “我脸皮不厚怎么哄你上飞机?”
第3节:让毁灭更彻底些(3)
  飞机还在颠簸,广播提醒乘客不要慌乱,说气流马上就会过去,可是飞机却颠簸得更厉害了,气氛立刻紧张起来。白考儿闭上眼,死死抓住耿墨池的手,心想完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耿墨池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紧紧拥住她火上浇油,“我们还真有缘啊,没想到死也要死一块。”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白考儿被飞机颠簸得头晕眼花,胃也一阵阵地翻滚,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悲哀地祈祷飞机千万别掉下去,她过去的人生已经一团糟,她不想连死也死得尸骨无存。可是耿墨池这家伙还不歇火,继续添油加醋,“哎呀,下面是太平洋呢,听说里面有很多鲨鱼,冬天寻不到食,估计都是饿着的,就等着天上掉飞机呢。”
  他明摆着是瞎说,飞机下面明明是连绵的青山,又没出境,哪来的太平洋呢。白考儿昏头昏脑一时没回过神,脸都吓白了,战战兢兢地问:“你会游泳吗?”
  “抱歉,不会。”
  “那鲨鱼吃你怎么办?”
  “估计鲨鱼会先吃你。”
  “为什么?”
  “因为冬天出来寻食的鲨鱼大多是公的。”
  她这才明白他是在逗她玩呢,马上忘了飞机颠簸带来的不适,反唇相讥道:“万一你遇上的是条母鲨鱼呢?”
  耿墨池乐了,一脸坏笑,继续逗她,“那我会告诉她,我没带套子。”
  她先是一愣,随即笑翻了,往他大腿上狠狠揪了一把,疼得他“哎哟”一声躲闪不及―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每每兴奋得忘了形就会狠拧对方的胳膊和腿,祁树杰生前就深受其害,特别是谈恋爱那会儿,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害他大热天都不敢穿短袖,那可是她给他的甜蜜的痛呢。可是结婚几年后,她很少对他有这样的动作了,因为他太忙,两人聚少离多,也因为她对一成不变的婚姻生活变得麻木,早没了向对方表示亲近的冲动。白考儿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想到他,可是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正是因为他吗?四年的婚姻,他已经植入她的生命,即使现在他不在了,曾经生活过的点滴还是时常在脑海中浮现!
  谁能想到,他说过那么多爱她的话,不厌其烦地用各种方式证明他的爱,最极端的方式竟然是和另一个女人横尸太平间,理由是为了给出轨的肉体赎罪,以此说明他的精神和情感永远忠于她,即使是在床上跟那个女人翻云覆雨,抑或是跟那个女人去死,他心里还是想着她,他对她的爱“至死不渝”!
  叶莎!
  那个女人叫叶莎!
  白考儿在给丈夫认尸时当场昏倒,迷迷糊糊中听到旁边有人说起那个女人的名字。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这得感谢祁树杰成功地隐匿了证据,他跟那女人两年的私情,竟让她连头发丝都没找到过一根,是她太愚钝,还是他做得太干净,现在谁也说不清了,因为他已带着那女人沉入湖底,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也截断了任何人向他追问的可能。这对狗男女做得真绝!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在太平间见到那个女人时的样子:虽然经过水的浸泡,脸部已浮肿不堪,但轮廓还在,而且看得出五官生得很好,闭着的眼睛眼线很长,鼻子高挺,嘴唇苍白,嘴角还微微向上翘,可以想象她生前笑起来的样子应该很美。还有,她的头发是褐色的,零乱地顺着光洁的脸颊垂到胸口,脖子上挂着一根心形蓝宝石项链,应该价值不菲,在灯光的映射下发出荧荧的神秘而高贵的光芒,一如这躺着的女人,即使是死了,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却还在炽白的灯光下活跃,这女人很高贵!
  白考儿简直要疯了!她从不惧怕活人跟她较量,却无法面对两个死人跟她进行的无声较量,事实上他们一定跟她较量了很久,现在竟以死来嘲讽她的麻木无知!
  此后的很多天,她的脸色白得骇人,神智不清,别人说什么,她都像听不懂似的,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迷茫地望着周围的人们,一会儿发呆不说一句话,一会儿又咆哮如雷见人就骂,但她就是不哭,哪怕那双美丽的眼睛被愤怒烧得布满血丝也不见一滴眼泪。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这会儿依偎在耿墨池身边,更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事实上想什么已经无济于事了,她已经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还要跟他去上海度假呢。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男人?难道就因为他是叶莎的丈夫?
  不,应该不全是,她跟这个男人之间好像有着某种奇妙的缘分,葬礼那天,当她抱着丈夫的骨灰盒蹒跚着走出殡仪馆大门时,偏偏就遇见耿墨池抱着妻子的遗像走进大门。那张遗像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一下就钉住了她的目光,那不是叶莎吗?
  她死死盯着耿墨池,有那么一会儿,她竟像灵魂出了窍般说不出话,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是多么耀眼啊,一身黑西装,个头挺拔,仪表堂堂。可是他的脸!她惊异于他的脸!冷漠坚硬,傲慢无礼,丝毫未呈现出常理中应该表现出来的悲伤,让人很有点怀疑他跟死者究竟是不是亲属关系。
第4节:让毁灭更彻底些(4)
  听说那家伙是上海某乐团的首席钢琴师,还会写曲子,很有名,经常在外演出,电视里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演奏。他跟他妻子叶莎共同创作并演奏的一个什么系列曲在国际上获过奖,两人琴瑟合鸣,婚姻幸福得比他们的曲子还打动人心。的确是很“幸福”,妻子死了,丈夫的脸上冷得像结了冰。
  但白考儿直觉地意识到,他的冷漠事出有因,或许是出于对卖弄悲伤和故作痛苦感到厌恶才把爱和恨都深藏起来的,别人看不到,她可以看到,因为她也是这么做的。她不屑于做那种表面上哀痛的样子,早在太平间看到丈夫和那个女人横尸在她面前时,她就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似的失去了悲伤的力气。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丈夫的骨灰就在她怀中,一切的爱和悲都已灰飞烟灭,她的心突然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
  此刻站在殡仪馆大厅门口的石阶上,她的表情就是平静的,甚至是木然的,她仰起头张望院里的树叶和阴暗无边的天空,仿佛在茫茫宇宙寻找丈夫的亡灵,心里却在叹息,再见了,祁树杰,既然你要如此结束,什么哀伤愤恨的话都是多余的,你尽可以放心,我发誓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忘了你!
  耿墨池显然也认出了祁树杰的遗像,长长地瞥了白考儿一眼,感觉她一身寒气,脸上罩了层雾般表情模糊,黑色长裙裹着的身子让她显得过于瘦小,大热天的,她竟像站在冰天雪地的风口一样从里到外地颤抖着。但是她的脸!他也惊异于她的脸!居然看不到悲伤,平静得就像参加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的葬礼,她怀中抱着的不是她丈夫的骨灰吗?她缘何能如此平静?
  听说她是个很著名的配音演员,给很多名片配过音,还演过话剧,现在是电台一个深夜谈话节目的DJ,她的声音连同她的名字随着电波在这座城市的夜空广为人知。叶莎生前就很喜欢听她的节目,可是几分钟后叶莎就将化成灰烬,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活着,她是祁树杰的妻子,她还活着!还活着!
  于是他走向她,走向一个可以预见的开始。
  她也走向他,走向一个不可预见的结局。
  现在呢,这对各自丧偶的男女就一起坐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谈笑风生,却又各怀心事,对方的心里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痛快。想想都痛快,祁树杰大概做鬼也没想到自己尸骨未寒,深爱的妻子就和让他肉体出轨的女人的丈夫出轨了,云朵一片片地在窗边飞过,也许此刻他正坐在云朵上看着这一切呢。
  他会看见什么呢,瞧,让他肉体出轨的女人的丈夫正和白考儿在众目睽睽下打情骂俏呢,两个人一会儿低声耳语,一会儿放肆大笑,亲热得好像他们已经好了几个年头了似的,其实老天作证,几个月前他们还是陌生人!
  “我觉得我们好像有点无耻。”白考儿忽然说。
  “本来就无耻。”耿墨池答。
  “那我们干吗还在一起?”
  “不在一起怎么显得我们无耻呢?”
  “我们非要这么无耻吗?”
  “我们要不这么无耻,怎么能得到大家的公认呢?”
  “公认?公认什么?”
  “公认我们无耻啊。”
  “呵呵,”白考儿笑得肩膀直耸,又拧了把耿墨池的大腿,“你这无耻的家伙!”
  耿墨池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搂过她的脖子装作要掐死她,“我要不无耻,怎么能衬出你的无耻呢……”
  飞机最终平安地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
  一走出机场,白考儿就变得沉默不语了,一路上强装的轻松瞬间消失殆尽,这个时候的她明显地有些心虚,脸色发白,身子发软,走路都要耿墨池扶。“没这么严重吧?你没坐过飞机啊?”耿墨池拥着她走出机场觉得好笑。
  白考儿没理他,她忽然虚弱得说不出话,巨大的失落感让她不知所措。走出这一步,你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耿墨池叫了辆车,把她扶进车内。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大上海的繁华在车窗外一览无余。耿墨池先把她带到一家酒楼里吃过饭,然后再打辆车直奔自己的住处。
  “你在上海有房子?”
  白考儿很好奇,吃了饭,她的脸上恢复了些气色。
  “我真正的家其实就在上海,当然会有房子。”
  “那你怎么老往长沙跑?”
  “长沙有你啊。”耿墨池哄她。过了一会儿又说:“叶莎是湖南人,她一直不喜欢上海,一直待在长沙,没办法,我只能两头跑了……原以为再也不用跑了,没想到还是要跑,看来我跟湖南是真的有缘……”
  “听说你的工作单位也在上海。”
  “是,我的生活圈子都在上海,”耿墨池望向车窗外,一张脸在灯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为了叶莎,我才将自己的工作室安排在长沙,但感觉还是像个过客,跑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家的感觉,在上海就不一样了,感觉空气都亲切。”
第5节:让毁灭更彻底些(5)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看来我不敢得罪你了。”白考儿直叹气。
  “你明白就好,现在是我的地头,你敢得罪我!”耿墨池笑着搂紧了她。
  他的住处离市中心有点远,环境相当好,车子一驶进小区,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四处都是绿树环绕,一栋栋灯火通明的住宅楼掩映在绿树丛中。车子最后停在一排欧式风格的小高楼前,白考儿下车一看就知道这房子价格不菲,复式的结构,阔气的大阳台,米色大理石外墙,家家户户都有绿色的落地大窗,典雅中显出格外的盛气凌人。早就听说上海的房子很贵,普通工薪阶层能住个七八十平方米的就很不错了,能住上这样两百多平方米的豪宅绝非等闲之辈,这让白考儿开始猜测他的身家,冷不丁冒出一句长沙话:“你有钱撒,住这么好的房子。”
  耿墨池闻言呵呵直笑,牵她上楼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因为没钱而把你卖哒。”说的竟也是长沙话,很难听,逗得她哈哈大笑。
  302―这是他的门牌号。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非常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白考儿又是笑,乐呵呵地进了门,可是前脚进去,灯都没开,那家伙就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扳过身子,将她贴在冰冷的墙上疯狂地吻她,“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好高兴你能跟我来上海……我想……”他话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服,把手伸到她的胸衣内,意乱情迷。
  “没办法,我横竖是贞节不保了。”她咬着他的耳朵吃吃地笑。
  两人手忙脚乱地很快失控。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两人在黑暗中拥抱了一会儿就进浴室冲凉,从浴室出来两人各自换上睡衣钻进暖烘烘的被窝,耿墨池靠在床头抽烟,若有所思地打量闷不做声的白考儿。
  “干吗心事重重的?”他看着她说,“其实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了,你就没必要还背着包袱,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呢,放松一点,对自己好一点,爱是不需要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你真的不在乎?”
  “我的字典里没有‘在乎’两个字。”
  “那你也不会在乎我?”白考儿一针见血。耿墨池别过脸盯着她,若无其事地吞云吐雾,姿态优雅,表情却很冷漠,“你要的‘在乎’是什么?要我娶你还是要我整天甜言蜜语地哄你?告诉你,我一样都不会!”
  白考儿感觉自己在坠落,坠落,一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刚才还缠绵得死去活来,转瞬间就翻脸不认人,这个男人实在是冷酷得可以,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懦弱,强装镇定地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在你毁灭别人之前,有可能先毁了自己!”
  “早就毁了!”
  耿墨池叫了起来,刹那间眼中寒光直射,“在他们沉入湖底的时候……”声音嘶哑空茫得像来自狂风呼啸的山谷。
  一句话封了她的口。可怕的沉默!
  “谢谢你的提醒,”她沉思良久心在滴血,感觉被这个男人撕得皮开肉绽,脸上却笑着,“原来我们都已经毁了,这样很好,一切从头开始,很纯粹的开始,就如很纯粹的毁灭一样。”
  “是啊,这正是我想说的嘛。”
  耿墨池也笑,表情像放电影似的一下就跳过去了,方才的冷漠狂暴瞬间又不见踪影,白考儿惊讶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会变脸!他很会找台阶下,话还没说完就一把抱住她,嗅着她发间的芬芳,目的明确,又要开始人类永恒的主题!
  “别,别,你不觉得我们有点过分吗?”她迟疑着说。
  “没办法,谁叫我们这么无耻呢?”耿墨池答。
  老天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令人心动,虽然她还是无法摆脱那种心虚的感觉,虽然此刻两人是赤裸相对,虽然她还是看不清他闪烁的目光后面是什么,但有什么办法。正如他说的,已经毁了,那就毁得彻底点吧,最好粉身碎骨连渣都不剩!可是泪水还是顺着她的眼角淌了下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宛如窗外沉沉黑夜整个地压倒了她。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已经改写,一个已经被毁灭了的人的人生,注定了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至于结果,更是茫茫无际,黑暗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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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7-09-24 15:39
被 天堂妖姬 删除于: 15:39:20
发表于:07-09-24 16:05
第6节:他把我当妖精了(1)
  NO.1 他把我当妖精了
  还是那个时候的秋天,十月。
  华天大酒店华丽依旧,西餐厅内音乐缭绕,精致的灯饰装点得恰到好处,灯光不是很亮,却透着华贵。我约了米兰和李樱之吃饭,已记不起是第几次在这里吃饭了,反正我们是这里的常客,平常谁有了什么喜事或是难解的忧愁都会到这里来,有时候是用餐,有时候是喝咖啡,每次不管来之前有多么的烦忧,开几句玩笑,很快就是欢声笑语了。三个女人凑一块儿,想不热闹都难!
  可是这次呢,三个多月不见,大家本应有很多话说,可是除了沉默,就只有彼此餐具的碰撞声,确切地说,是我的餐具的碰撞声,因为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吃。米兰和李樱之面面相觑,看着挥舞着刀叉狼吞虎咽的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们认为我此刻应该悲伤地躺在床上等人安慰,至少也应该食不知味,痛苦得让人心碎才对。我的反常估计让两人有点儿害怕。
  这一天离祁树杰出事刚好九十三天。
  “你没事吧?”米兰小心地问。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嚼着满口的食物很平静地说。其实我心里恨不得拿刀杀人。
  “真的没事?”李樱之也问。
  这倒让我觉得好笑,我虽然心里憋闷,但外表看来还是活得好好的,一没哭二没闹三没上吊,按外人的看法,我活得滋润着呢。国庆长假我都没怎么出去,一个人在家清理屋子,把所有属于祁树杰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储物室。然后用一把大锁锁住,往事就那么被我满怀仇恨地锁进了阴暗角落。接着我开始换家具,包括床上的被单,还有窗帘,盆景和各种摆设,只要是能换的我全换了,以至于米兰和李樱之来找我时,都以为走错了房间。她们看着忙得气都喘不上来的我半天没回过神。我看到两位老同学却很是高兴,马上拉着她们来到酒店,点了一大桌子菜。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放心好了,我不会寻短见的,我才不会傻到为背叛自己的丈夫去陪葬呢,你们看着好了,我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得好。”我微笑着说。这倒是真话。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们也就放心了,”李樱之握住我的手说,“要是觉得日子难过,我们会经常来陪你的,我老公去上海学习了,毛毛也送去了奶奶家,我有时间。”她比我要早一年结婚,孩子都四岁了,过得很幸福。米兰没结婚,在杂志社工作,也一直过得很快活,她这人什么都很好,就是对钱太敏感,没说几句就直奔主题,很不是时候地问了句,“听说祁树杰在遗嘱里给你留了一大笔钱,你要了没有?”
  我一愣,冷冷地抬眼看她,“你觉得我会要吗?”
  “为什么不要?那是你应得的!”
  米兰一听到我没要那笔钱立即变得很激动。
  “不,我不要他的钱!如果要了,就是接受他的补偿,他对我的伤害难道是用钱可以补偿的吗?”我突然提高音量,瞪着眼睛叫了起来,激动地敲着桌子说,“不,不,我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我要让他即使上了天堂也辗转难眠,我要他的心在坟墓里也为他的所作所为不安,我要他下辈子做牛做马给我还,而且是加倍地还!”
  米兰吃惊地看着我恶狠狠的样子,像看一个怪物。
  “你没听说过吗?人死是不能欠债的,我找他讨不了,老天也会找他讨,在他身上讨不了,也会在他的亲人身上讨,在他亲人身上还讨不了,嘿嘿……”我冷笑起来,“不急,下辈子老天也会追着他讨的,他逃得了今生,逃不了来世!”说完我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里,狠狠嚼着,一脸决然。
  是啊,开始我也以为我会活不下去的,但我还是活过来了!虽然不甘心,但我不会被祁树杰击垮,有句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祁树杰明摆着是要置我于死地的,但他哪里知道我会死而后生呢,我还是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白天我照常上班,晚上做完节目回到家倒头就睡,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于是又收拾着上班。如此周而复始,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居然过得很平静,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吃饭睡觉逛街购物做美容一样不落,每当我大包小包地提回家,或是容光焕发地从美容院出来,邻居们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我,议论纷纷的,“瞧瞧,这算什么夫妻,人才死几天,就……”言下之意我懂,丈夫死了做妻子的不但不悲伤还比以前更精神了,看样子就不本分。祁树杰如果地下有知,估计也会气得从骨灰盒里跳出来,那又怎么着呢,他跟别的女人寻欢寻到阴曹地府去了我凭什么还给他守节啊?
  “考儿……”
  米兰担忧地看着我,很害怕的样子,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我就像一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触碰不得,一碰就炸,我心中的仇恨足以毁灭整个世界,我刚才说的话就是在诅咒,而且诅咒的不仅仅是祁树杰!
  “你知道吗,考儿,”米兰试图岔开话题,“祁树杰的哥哥还没联系上呢,我发动了所有的关系都还是杳无音信,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祁树杰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我打断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刀叉,金属碰到盘子立即发出刺耳的声音。
  祁树杰的确有一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十几年前就离家出走去了国外,极少跟家里联络,反正我就没见过他,结婚的时候他倒是发过一封贺电过来,从那时算起到现在已经四年杳无音信,谁也不知道他游走世界哪个角落。
第7节:他把我当妖精了(2)
  现在祁树杰死了,于是就有亲戚提醒祁母,尽快联络国外的儿子,不管从前有什么过结,毕竟他已是祁家唯一的血脉了。祁母表示接受,尽管多年来她很不愿提及那个叛逆的不孝子。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正如米兰说的,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米兰在杂志社,找人的事她当仁不让)。我原本是有些同情老太太的,但婆媳关系一直很僵,祁树杰死后她非但没认为媳妇受了委屈,反倒认为是媳妇对她儿子不好才导致他另寻新欢最后送了命的,这无疑让本来就难以为继的婆媳关系更加雪上加霜。即使是我最后放弃了遗产的继承权,那个老妇人也没有改变她一贯的冷酷,连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一个,好像我做这一切是应该的,我是死是活对他们祁家来说已经毫不相干。
  “过去的事就算了,别把自己弄得太苦,犯不着的。”米兰竭力劝解我,樱之也帮着说话:“是啊,考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的是已经过去了,但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考儿,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很担心!”
  “别为我担心,米兰,你只需告诉我,”我突然扬起脸,疯了一样的,残忍地说,“哪里有墓园,我要埋了他,把他永远地深深地埋在地底下……”
  这么说着,就表明一切都结束了,什么海誓山盟都是见鬼的,人心如此险恶,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也就不可避免,而他既然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哀怨什么了。还是那句话,我发誓会用最快的速度忘了他!
  一个礼拜后,经米兰的介绍我找到了长青墓园。
  环境很好,依山傍水,大片的青松和柏树围着墓园,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地在山丘间延伸起伏,粉白的和金黄的野菊花散落在草地间,山风阵阵吹来,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菊花香,似乎要唤起我对往事的某些回忆……
  可是好奇怪啊,对于过去我居然记不起什么了,往事竟比那山风还轻渺,在心底晃了一下,就再也寻不到值得记忆的痕迹。我忽然发现过去所生活的十年竟是一片空白!
  我想不起这十年来我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中学早恋,还没好好享受恋爱的滋味,那个我爱慕的男孩就溺水而亡。我到现在已记不起他的样子,他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个模糊的影子,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被钉进棺材时,脸因为化了死人妆红红的。跟我最初认识他时一样,我们参加学校里的合唱团,有一次演出他的脸就化得那么红,当时我还笑他说,化得那么难看还不如我给他化,他却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地说:“你化得好妆?化死人妆吧,我死了你再给我化!”谁知道,他死后真的是我给他化的妆,是我用自己平常偷偷买的廉价化妆品给他化的,脸化得很红很红,这事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想想真没什么意义,反而青春过早凋谢,还落了个后遗症,从此惧怕化妆,就是化也从不擦胭脂,所以我的脸这么多年一直是苍白没有血色的。
  后来到了大学,少女时代落下的病还没好,总是郁郁寡欢,敏感多疑,神经质。那时候我很瘦,那个爱我的男人经常怜惜地叫我“病猫”,那个男人是我的老师,这场师生恋弄得双方狼狈不堪,现在想来更没什么意义,反而让我从此惧怕被人爱,因为爱我的人好像都没有好下场。
  真是不幸,我后来的丈夫祁树杰也是爱我爱得死去却没有活来,他背叛了我,欺骗了我,然后死掉,所以我跟他四年的婚姻也没有意义,我什么都没得到,却什么都失去了,所以回想过去我才会一片空白,即使是此刻面对山清水秀的美丽景色,也是一片空白!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我打了个冷颤,思绪又回来了。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开满野菊花的僻静山坡上,工作人员指着脚下的土地说:“小姐,就是这,您看还满意不?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带您到别的地方看看。”
  我四下张望,当然很满意,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安息的好地方,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在此长眠的就是自己。可长眠的是丈夫祁树杰,今天我是来给他找墓地的。想想也真是讽刺,他活着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他帮我安排妥当,因为我是个不喜欢操心的人,女人操太多心会老得快。他也不愿意我操心,就算我有心帮忙,也插不上手(我的糊涂和马虎总是让他对我不放心),现在好了,终于轮到我来安排他了,却是帮他选墓地,原来他还是信任我的,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墓地上,那墓碑上的字让我心跳加速:爱妻叶莎之墓。叶莎?!我几乎跳起来,忙奔过去仔细看碑头上的小字,那是死者的生辰和卒时的日子,7月13日,正是祁树杰出事的那天。再看落款,夫耿墨池日立。耿墨池?就是葬礼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吗?
第8节:他把我当妖精了(3)
  我死死地盯着墓碑上叶莎高贵的黑白照片,一股残忍的杀气在心底腾地一下冒了出来,火焰般剧烈燃烧,我感觉头脑此刻异乎寻常地清醒,好像一生都未这么清醒过,我走过去,仿佛一步步走向祭坛,就是粉身碎骨我也无所顾忌了,我逼近那个女人,盯着那张冰冷的黑白照片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晚上回到家我又在做那个梦!
  很多年前,我还只有几岁的时候,总做同样的一个梦,梦中没有具体的人物和场景,只是一种感觉,我总感觉有人掐住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我拼命挣扎,喊不出,也动不了,没有人救我,没有人理睬我,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包围着我。那种窒息和绝望至今让我心有余悸。
  我一次次在梦中惊醒,泪流满面,吓出一身冷汗,很多次我在噩梦中以为自己就那么窒息而死,我被那个噩梦困扰了很多年。加上体弱多病和营养不良,我的童年就是在不断地看病和吃药中度过的,母亲曾以为我养不活,她给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是被一个吊死鬼缠住了,说我一身的邪气,命里怕是多劫数。母亲花钱为我求了个护身符,效果好像并不明显,我的噩梦一直做到了十几岁,十四岁吧,那一年我突然就不再做那个梦了,家里人很高兴,以为我从此摆脱了那个所谓的吊死鬼,我一生都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了。
  可是我现在为什么又在做这个梦?我再次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不了,也动弹不得,四周寂静如坟墓,没有人救我……
  祁树杰,我的丈夫呢?
  啊,他在那,身边还有个女人,他们站在那个湖边冲我挥手呢,我努力想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容,可是看不清,中间隔了个湖,湖上又有雾。
  祁树杰,你过来,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心里只有我的,你怎么可以跟她在一起?我听见自己在喊,拼命地喊……可是他听不到,湖上的雾越来越重,渐渐地,我看不到他了,还有那个女人。
  我在湖这边急得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我就醒了,虚脱般仰卧在床上,混乱中我竟弄不清自己所处的黑暗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我知道,这又将是一个不眠夜!自从祁树杰出事后,失眠的恶疾就一直困扰着我,我经常在梦里见到他遥远而模糊的脸。他好像很愁苦的样子,望着我欲言又止。他想说什么呢?想说他丢下我沉入湖底是无奈之举,还是想说他对我的背叛是情非得已?我无法知道答案(而且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反正事已至此,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老天就是把我这条命拿走又如何呢?
  但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到底要什么,想要什么,一间房子、一张床、一把摇椅、一本书、一个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因为到现在我什么都没要到,属于我的和不属于我的都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常常纳闷,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的呢?
  自然又想起大学时谈过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那个男人很有魅力,比我大十七岁,是个副教授,有家有室。东窗事发后,他老婆举着刀杀进我上课的教室,而那位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副教授却进了监狱,他在跟妻子争吵时误将她从自家阳台扔到了二楼,妻子摔成了植物人,他投案自首。我本应为此自责一生,可是很奇怪,我对他并没有多少愧疚感,除了心上的旧伤口偶尔发痛,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去”的,青春、欢颜、爱情、妄想、自负、希望……
  没办法,我骨子里就是个狠心肠的人,做事出格,无可救药。就拿改名字来说,我原来的名字叫白萍,俗不可耐,我对那个名字厌恶到了极点,觉得这样一个庸俗的名字实在配不上自己漂亮独特的脸蛋。直到有一天我在看一本电影画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叫劳伦?白考儿的美国女演员的照片,我立即被照片中那张冷漠绝世的美丽面孔吸引,那照片我一直保留至今,大而冷漠的眼睛,紧闭着的沉默的嘴唇。我说不清为什么一眼就迷上她,尽管此前我从未听过她的名字看过她的电影,但我就觉得她傲然独立的样子就是我的前生,于是我当机立断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白考儿,这名字从字面上看毫无意义,但它独特,这就够了。当年我十一岁。父亲为这事狠狠揍了我一顿,说我连名字都自己改,长大了非上天不可。果然不出所料,在那些成长的岁月里,我的确是事事跟人作对(我知道改变不了周围的人对我的看法,就只能靠改变自己来进行反击),结果是恶性循环,我没上天,却入了地狱,恶劣的名声一直跟随至今。
  有一位畅销作家写过一篇很有意思的小说《怀念声名狼藉的日子》,我有时候也很怀念自己声名狼藉的日子。正是因为名声问题,大学毕业后我没法在本地混,只好一人逃到北京开始漫漫无期的“北漂”生活。我是学大众传媒的,到了北京后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竟成了一名配音演员。当时我在一家电台打短工,有一次讨要工钱时跟负责人发生口角,吵得很凶,我激昂的嗓音引起一位去电台办事的导演的注意,他随即邀请我给他新拍的片子配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配了几部电影后,我独特的嗓音开始引人注目,而我也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正确的人生方向,于是到处拜名师潜心学起配音来,很快就成为一名专业的配音演员。有时候我也到电台客串做节目,生活渐渐稳定走向了正轨,到跟祁树杰结婚的时候,我在圈中已是小有名气了。于是衣锦还乡,结婚四个月我就跟开装饰公司的祁树杰一起回了长沙,后又受邀在一家电台当DJ,虽然没有以前繁忙,但还是有导演慕名而来找我配音,有时候也录制广播剧,甚至是上台表演话剧,日子过得很平静,不好也不坏。
第9节:他把我当妖精了(4)
  但是祁树杰后来却反对我配音了,原因是我工作时入戏太深,分不清戏里戏外,一天到晚精神恍惚,神魂颠倒,吃饭睡觉的时候念台词,生气发怒或悲伤的时候也念台词,就像鬼魂附了体,完全游离在现实世界之外,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就让我亲爱的丈夫深感恐惧,怕我有朝一日会疯掉就坚决禁止我再参与任何配音工作。
  怎么说呢,我这位亲爱的丈夫应该是爱我的。当初他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追到我,认识他好长时间我都没想过要嫁给他,如果不是他那巫婆似的老妈竭力反对,上五台山当尼姑我都不会嫁给他。我这人就这德性,别人越阻拦的事情我越来劲,从小到大,无论吃多少亏栽多少跟头,我就是死性不改。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祁树杰的老妈促成了我们的婚事,我至今都记得我俩偷偷领本儿后他老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那个痛快!
  我到现在都搞不清祁树杰当初为什么死心塌地要娶我,其实当时我压根就没看上他,觉得他撑死了也就是个包工的头,我好歹也算个名人嘛。不过话说回来,他开的那家装饰公司规模还是不小的,他在北京也算是有房有车的主,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也是一群群,只有我从不拿正眼看他,即使后来确立了恋爱关系我对他也是若即若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人给我送礼物付房租哄我开心没什么坏处。我当时就这么想的。好几次我都想把他踹了,他却像是中了邪似的硬要拽着我,可怜兮兮的,像个没娘的孩子,极大地激发了我潜在的“母性”,于是只好又跟他鬼混下去,到后来我实在是火了,骂他为什么要死缠着我,他就说,我不想再错过,我不能松手,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你。那表情就像是拽着救命的稻草,当时瞅他那可怜相,我心里还是有一点感动的,嘴上却说:“你是不是从前受过什么刺激,逮着我把我当你从前的相好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别跟我过不去啊?”
  “考儿,你可以不爱我,但请不要拒绝我的爱,就算你要去爱别人,也要等我死了后再去爱,我死了你爱谁我都没话说。”
  我无奈地看着他,当下就意识到,我粘上条蚂蟥了,这辈子怕是甩不掉了。后来的结果想也想得到,不知道是他委屈了,还是我委屈了,反正我们在一块儿了。婚后的几年里,用没有硝烟的战场来形容我们的婚姻生活是一点也不为过,不是我跟他的战场,而是我跟他老妈的战场,两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那戏演得那个热闹,现在反过来想想,如果没有这股热闹劲,我估计我们的婚姻撑死也不会超过一年。但就为了争那口气,我硬是把这场战争延续了四年,八年抗战的一半哪!以至于对于我们四年的婚姻生活,除了婆媳间此起彼伏的拉锯战,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回味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祁树杰对我不好,相反,他如愿以偿地娶了我后,还真把我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赚的钱如数交给我,买大房子给我住,有时候我跟他老妈吵起来,他当着他妈的面赔小心,又是鱼翅又是冬虫夏草地送,转过身回到家马上又掏出信用卡塞给我,一个劲地赔笑脸说:“老婆,消消气,明天好好去逛逛,看中什么买什么,千万别跟钱过不去。”
  看在信用卡的分上,我多半原谅了这孩子,我一直觉得他像个孩子,尽管他生得牛高马大,在外面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可单独在一块儿时,他疲惫无助的样子,像极了个丢了什么东西没找回来的可怜孩子。我也想过试着走进他的内心,但是他防备得很死,生怕我看到他内心的东西,这无形中也就让他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到底丢了什么,为什么要死死拽着我不放?我找不到答案,就把气撒在他身上,变着法子整他,折磨他,而可气的是,无论我做错什么,他从不说半个“不”字,总是充满爱怜地把我深深拥进怀里拍我的肩,“小坏蛋,下次可别这样了哦。”
  你见过这样的男人吗?爱不上,恨不成,这样的男人怎么就偏偏让我撞上了?!
  不过有一次,他还是跟我较了真的,那是结婚的第二年,我怀孕了,背着他把孩子偷偷做了,他生平第一次冲我发了火,硬是一个月没理我,住了一个月的酒店,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他从酒店搬回家时身上那股冲鼻的消毒水味和恶心的空气清新剂味。其实我做掉孩子并不是冲他来的,是冲他老妈来的,那老太太做梦都想抱孙子,虽说有两个儿子,可老大是不用指望的,在国外至今生死不明,于是眼巴巴地想要老幺给她弄个孙子抱抱,延续祁家的香火,我就是看在这一点才拒绝生孩子的,你说要生就生啊,把我当工具了?但做掉孩子后,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于是就打电话叫祁树杰回来,给他做了顿饭,饭桌上含情脉脉地跟他说:“老公,不是我不想生,而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多享受一下两人世界,毕竟我是爱你的……”
第10节:他把我当妖精了(5)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祁树杰被我灌了两杯酒,刹那间眼眶通红,“你真的说了爱我,老天,你真的说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你说爱我了……”
  我顿时内疚不已,心里在想,这孩子只怕是真的受过刺激,一个正常人不会这么晕,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你真该千刀万剐!”米兰听说这事后把我骂得很惨。
  “我也觉得我好像是有点过分。”
  “过分?”米兰当时瞅着我剁了我的心都有,“你悠着点,什么事情都是有因果的,做得太过分小心遭报应。”
  她的话不幸被言中!
  我真的遭报应了,祁树杰我亲爱的丈夫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给了我一刀,背着我偷情不算,还死给我看,他用死反击我的麻木不仁,让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一点,我觉得他比我狠!所以我才恨他,不是恨他跟人偷情,而是恨他赢了我,他居然赢了我!
  祁树杰的老妈得知我把她儿子的骨灰葬在长青墓园后大发雷霆,她最初是要把儿子葬在湘北老家的,被我拒绝了,没有理由,你说葬哪就葬哪。他是我的老公,我说了算!如果祁树杰知道他死后婆媳战争还没歇火,不知道他还舍不舍得死。反正我是想不通,人都死了,那老太太还跟我争,一把骨灰也争,那就争呗,我就不信我黑发争不过你白发!
  可是米兰知道后却在电话里数落我:“你……你真是的!她那么大年纪你跟她争什么,老年丧子本来就很凄惨,想把儿子骨灰葬在身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你跟人家较个什么劲呢?”
  老实说我接不上话,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老女人从来没把我当人看,更别说把我当她家媳妇看,寡居二十几年的女人心理肯定是不正常的,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死不要脸下贱无知的狐狸精,勾引她儿子不说还死缠着他。苍天有眼,当初可是他儿子赖上我的。
  米兰听我没吭声继续说:“想想看,你丧夫大不了还可以再找一个吧,她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丧子,你总不能让她再去生一个吧,所以说到底,她是弱势……”
  “可是葬都葬了,你总不能让我去把骨灰挖出来吧?”
  “那你早说啊,我要知道你跟你婆婆在这事上还没达成一致,打死我也不会给你推荐长青墓园,我以为你们是商量好了的呀!”
  “商量个鬼,刚才还跟她吵了一架呢。”
  “吵什么,不是已经葬了吗?”
  “她怪我葬错了地方。”
  “你是葬错了地方!”
  “不是的,她怪我墓址没选好。”
  “长青墓园那地方不错啊,熟人推荐的,说是风水很好……”
  “是很好。”
  “那老太太除了对没葬在湘北表示气愤,别的应该没什么说的吧,退一万步说,哪里的青山不埋人呢?”
  “她就是怪我墓址没选好。”
  “那你到底选在哪呀,姑奶奶!”
  “在……叶莎的旁边。”
  电话里好一阵沉默,估计是米兰没回过神。
  “你说你……选在哪?”她小心翼翼地问。
  “叶莎的旁边啊。”我倒回答得轻松。
  “你有病啊!你哪根神经搭错了,有病就去看医生,没病你发什么神经啊……”米兰简直气炸了,在电话里咆哮如雷,我都可以想象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白考儿,我算是服了你了,只有你才想得出这馊主意!你还是赶紧准备另一块墓地吧,估计祁树杰他老妈熬不过去,她会活活被你气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心没肺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
  “想你个头,我劝你还是放下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好开始,给自己留条活路才是上策!”米兰忽然又好言相劝,还试图将我从仇恨的歧途上拉回来,“考儿,我们看到你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都别说。”
  “可是你这么做有意义吗?”
  我不说话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冥冥中有人指使着我一样,让我丧失了根本的自制力,我控制不住自己燃烧的心!
  下班后一个人落寞地回到家,我没有任何食欲,僵硬地躺在床上,任凭音响中婉转低沉的音乐抚慰心底又开始隐隐发痛的伤口。还在从少女时代开始,每每受到伤害,我就习惯用音乐来疗伤,效果出奇的好,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起色,祁树杰死后,我天天枕着音乐入睡,把音乐当饭吃了,伤口却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意识到,祁树杰已嵌入我的生命,他已经在我生命中生了根,我从没试着爱过他,却被他的爱桎梏了四年,如今他的爱已逝,我的心也就被掏空了,只留了个物是人非的现实让我无法面对。他对我原来是如此的重要,我却直到现在才悔悟!
第11节:他把我当妖精了(6)
  整个夜晚我都在流泪,抱着祁树杰的遗像哭得声嘶力竭,自从他去世,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痛快地哭。然后我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他对我的容忍和迁就,娇惯和宠爱,迷恋和痴情,一点点地全浮现在我脑海里,而我对他却只有冷漠和嘲笑,我从来就没看起他过,嫁给他,或者跟他生活,只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一定是恨我的,否则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生命,他是在跟我进行最激烈的抗争,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但是数天后是祁树杰的百日祭,我一到墓园,所有的悔恨又烟消云散了,祁树杰的坟紧挨着叶莎的坟,墓碑连着墓碑,两个人都在碑石上笑意盈盈地瞅着我,就像那天两人横尸太平间一样,用最残酷的冷漠嘲笑我的愚笨和迟钝!
  我顿时火冒三丈,花也扔了,冥纸也没烧,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这对安息了的狗男女,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要把祁树杰的坟选在这了,我是潜意识里要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这仇恨,无论如何,不能忘记这恨!
  “我不会忘了的,祁树杰,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我叫了起来。山谷间竟有回声,“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一遍遍地在山谷回荡,竟然变成了山谷对我的声讨。那声音诡异无比,传到最后竟然成了祁树杰的声音,他在山谷的那边一遍遍回应着: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
  我顿时毛骨悚然,吓得夺路而逃,刚转身就跟一人撞上了,我尖叫起来,把对方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对方很不客气地质问道。
  我这才定下神看了那人一眼,是个男人,很面熟……
  “你看到鬼了?”那男人略带嘲讽地瞅着我。
  “你才看到鬼了呢!”我魂魄着了地,回过了神,抬头看着这男人,脑中顿时火花四射,叶莎的丈夫!今天是祁树杰的百日祭当然也应该是叶莎的百日祭,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耿墨池!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叶莎的碑下角,赫然刻着他的名字。
  “白考儿!”这家伙也在祁树杰的碑下角看到了我的名字,还念了出来。
  “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先生。”我瞪着他。
  “礼尚往来啊,你不也看了吗?”他瞟了我一眼,把花随意地扔在了叶莎的碑前,然后一语不发地跟亡妻对视。
  我悄悄打量他,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是精神抖擞,一身米色洋装,头发一丝不乱,腕上的伯爵名表熠熠生辉,如果不是眉宇间那掩饰不住的清冷的忧伤,他实在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男人。而就像上次见到他不像是参加妻子的葬礼一样,他今天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拜祭自己的亡妻,悠然自得的神态倒像是去赴一个暧昧的约会。
  一阵风吹来……
  隔着两步的距离,我忽然闻到了他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古龙香水的味道,我一向很反感男人用香水,但这个男人却用得恰到好处,香水淡淡的味道跟他本身洁净优雅的气息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的味道,浪漫、幽远、冷静……
  “这是你的杰作吧?”他看着两座一模一样并排而立的墓碑,转过脸逼视我,显然他在克制自己的怒火,“天才的构想啊,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啦,他们都做得出来,我会想不出来?”我冷笑道。
  耿墨池气得说不出话。瞧他瞅我那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是妖精,他是来擒妖的还是怎么着。我呢,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怎么瞅我我就怎么瞅你,故意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火花四迸,惊心动魄。他被我瞅得一愣一愣的……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他忽然就笑了,迎着我勾魂的目光,笑得很诡异。
  “笑什么?”
  “想笑啊。”
  “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难道哭吗?”他双手抱胸,挑衅地瞅着我,“事情都这样了,他们两个在地下恩爱呢,我们还有必要为他们坚守贞操吗?“
  “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呢。”
  “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也说。
  我盯着他,眼珠子忽悠了两圈,哈哈大笑。脸上笑着,心却前所未有地被撕裂,三个多月强压下来的痛楚此刻全摊开了,痛不欲生,鲜血淋漓。好!很好!我在心里咬牙切齿。
  回来的时候,我搭他的便车,坐在副驾座上,我一言不发,闷闷地靠着车窗发呆。他也没说话,自顾开着车,可我知道他一直在拿余光瞟我,看得出来,此君对我充满好奇。我也是啊,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磁力,吸引着我想将他看个究竟,但又不能太明显地表现出来,怎么着也得淑女一点吧。于是我把车窗打开,装作若无其事地欣赏外面的风景。秋天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迎面扑来,空气中尽是泥土和野菊花的芬芳,让人神清气爽,只是风很大,将我的长发高高扬起,飘他脸上去了。我抱歉地冲他笑了笑,关上车窗。他的眼睛没看我,嘴里却说:“干吗关上呢,吹吹风挺好的。”
第12节:他把我当妖精了(7)
  “怕你凉过了头。”我瞟他一眼。
  “我从来不会凉过头,只会热过头。”
  “你现在热过头了吗?”
  “身边美女相伴,自然有点心头发热。”
  “还好,不是头脑发热。”
  “你希望我头脑发热吗?”
  “我看你蛮冷静的,不像是个随便发热的人。”
  “你也很冷静,不像是个容易上钩的人。”
  “何以见得?”
  “你这双眼睛比洞里修炼千年的妖精还厉害,会上钩吗?”
  果然如此,他把我当妖精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擒妖的呢!
  我脸不改色心不跳,反击道:“耿先生真是太抬举了,不过跟妖精坐一辆车的人通常也不是人。”
  他一个刹车,差点冲到路边的一个池塘里去了,我的魂魄飞出老远,好半天没回过来,可他却敲着方向盘呵呵直笑,气得我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你想谋杀?”我瞪着他吼。
  “你会谋杀我吗?”他反问。
  “你会被我谋杀吗?”我也反问。
  “走着看啊。”
  “走着看!”
  车子又重新发动了,他好像故意开得很慢,没再说话。我也没说话。到城里时,天色已晚。“一起吃顿饭吧,为了你差点被我谋杀。”他还算客气地说。
  我想了想,点点头,“对,为了将来避免被我谋杀你是该请这顿饭。”
  他一愣,饶有兴趣地将我上上下下扫荡个遍,这回就不像是看妖精了,像看外星人。“你很特别啊!”他说。
  “谢谢,”我礼貌地回敬,“你也不简单。”
  接着他把我带进了芙蓉路一家很雅静的餐厅,那餐厅有个很浪漫的名字,“邂逅”。餐厅里面别有一番天地,木顶红墙,四周挂着五六十年代明星的照片,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桌椅全是原木,餐厅一角的吧台也是原木色,吧台旁边放着架钢琴,可能演奏的时间已经过了,琴凳是空着的,我们进去时餐厅里放的是一首经典英文老歌《bressanon》。
  耿墨池领着我选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我抬头一看,奥黛丽?赫本正在墙上的照片里冲我笑呢,倾国倾城。我认得那张照片,是她的成名作《罗马假日》的剧照。这部片子我很喜欢,看了无数遍,一直想象着如果我也是个公主,会不会也有《罗马假日》这么浪漫的邂逅。可惜我从小到大只有灰姑娘的命。
  “怎么,想当公主?”请我吃饭的男人见我眼睛直往墙上瞟忍不住问。好厉害的男人!
  “这是每个女孩曾经有过的梦想。”我回答说。
  “我就不喜欢公主。”耿墨池很不以为然。
  “因为你不是王子嘛。”
  “那你遇到过王子吗?公主殿下。”
  我老实地摇头,“没有。”
  耿墨池点头。我又补充一句:“我只遇到过野兽。”
  菜上来了。我毫不客气地开动了。他看看我,也吃了起来,真是斯文啊,一看就是个绅士,受过良好教养,切牛排时慢条斯理,姿势优雅,喝酒时也是慢慢地品,不像我一杯红酒两口就灌完了。他笑着给我斟酒。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我不是淑女,别指望我有你这么优雅。”我实话实说,切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里,闭着嘴巴嚼。他哑然失笑:“别急,慢慢吃。”
  “嗯……”我摇摇头,吃力地咽下牛排,“难得有人买单,得多吃点,起码得把今天的本吃回来,我的魂魄还掉在那个池塘里没回来呢。”
  “哦,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要不要待会儿我去把你的魂魄捡回来?”
  “不用,先搁那吧,下次我自己去捡。”
  “你经常丢魂吗?”他唐突地问。
  我横他一眼,正想着怎么反击,他又一句话丢过来,“我也经常丢魂,比如此时此刻……”
  我呵呵笑了起来。这个男人真是有趣!我盯着他,好奇心更加膨胀,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是X光,将他里里外外全照个通透。可是这个男人看似随性,却是铜墙铁壁,别说X光,就是激光只怕也穿不透他的心。
  “有你这么看男人的吗?”耿墨池对我毫不遮掩的注视显然有些吃不消,“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新寡的女人这么不遮掩地看男人,你就不怕别人怀疑你的本分?”
  “本分?”我故作诧异状,反问道,“我十四岁就不是处女了,十六岁的时候就差一点跟男人私奔,这样的女人本分吗?嗯?”
  我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尤其我说自己十四岁时就不是处女的话更是惹得餐厅里那些男人脖子都快扭歪,他们都在好奇又有些好色地打量我和耿墨池。我倒无所谓,耿墨池就有点挂不住了,端着酒杯很是窘迫。
  “你现在在做什么?听说你是个钢琴家,是真的吗?”我不想太为难他,把话题转移到具体的事情上。
第13节:他把我当妖精了(8)
  耿墨池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听说你在长沙这边还有个什么工作室。”我继续问。
  “凡音音乐工作室,就在芙蓉路的远景大厦,”他低下头,看着杯中的红酒出神,“我跟她合作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现在好了,过去那些曲子成了绝唱,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搭档了……”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情绪很低落。我却是瞪着眼睛好像没听明白,他们是夫妻呢,怎么会是搭档?
  “你呢?听说你是个演员。”他定定神,抬头看着我。
  “配音演员,以前是干这行的,现在金盆洗手了,在电台混呢,不能跟你大钢琴家比的。”
  “这样也很好啊,混也是一种境界呢,我也想混……”他高深莫测地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还有迷茫。
  出了餐厅,他的心情才渐渐好转,热情地邀请我跟他去酒吧坐坐。
  “行啊,你带路。”我晕晕乎乎,好像有点醉了。
  耿墨池就把我带到了蔡锷路一家叫蓝调情怀的酒吧,里面人很多,灯光昏暗,音乐躁动,各路鬼男鬼女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我们找了张角落里的小台并排坐下,要了酒,又开始喝。他边喝酒边抽烟,我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自己嘴边,我已经好几年没抽过烟了,耿墨池马上凑过来给我点上,我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口,两人的距离明显拉近。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喝着喝着,对视的目光模糊起来,耿墨池突然伸手抚摸我柔润的脸,目光温柔悲伤地注视着我,欲言又止。
  我头更晕了,不由自主地迷乱起来,什么东西电流般极微妙地穿透了我的四肢和大脑,让我瞬间麻痹得不能动弹。天哪,面前的这张脸,如果再贴近一点,我就要昏厥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非常隐晦又非常明确地在给我传达着一种信息:我的人生会为这个男人而改写!多么危险的“信息”啊,太恐怖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男人?
  我的意识这个时候已经乱得不像样,像被托在了高高的云端,缥缥缈缈的,竟弄不清是什么时候跟他侧着脸接吻的。他的吻湿润绵软,带着迷乱醉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感觉是多么的熟悉!明明跟他是第一次亲近,怎么像相恋多年的恋人呢?我忽然觉得一阵心痛,心中的伤口又裂开了。不应该是这个男人,是谁都可以,怎么能够是他?他是谁?他是叶莎的丈夫!
  耿墨池当然不知道我的心中在翻江倒海,也许是装作不知道吧,我也是他情敌的妻子呢。他显然是熟稔此道的,手忙脚乱了一阵,见火候已到,不由分说就拉起意识模糊的我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此君很不客气,甚至是有些霸道,从酒吧里一出来,也不问我住哪,直接把我塞进车里带回了家。两个醉醺醺的男女突然独处一室,酒立即就醒了不少,再到浴室经热水一冲,我的意识回来了,赤身裸体地站在陌生的浴室里,很费劲地在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没等我想明白,耿墨池一身酒气不请自入,他的突然闯入让我本能地抓东西遮掩身体,结果越急越乱,反而什么也没遮住。耿墨池这时候已没了清醒时的温文尔雅,不屑地说:“别遮了,不就是没穿衣服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你也不是没在男人面前脱过衣服,都别装了,既然跟我回了家,该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当然知道该干什么,这个时候我已经无力反抗什么了,当他把我抱到洗脸台上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一下的,但也就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就被一种自虐的快感麻痹了所有的神经……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却在床头看到耿墨池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祁树杰,我终于也睡了你的女人!
  那个场面真是惊心动魄,我杀到远景大厦的时候,耿墨池还以为我只是吵吵而已,我冲上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又是一拳,旁边的人反应过来了,马上拉住我。
  耿墨池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他看着疯了似的我,明白是来者不善了,但为时已晚,我一阵狂跳神经一错乱,居然脱起了衣服(这不是正常人所为,我当时肯定是不正常的)!等他意识到问题严重时,我脱得只剩一套紧身内衣了,再脱就会露出文胸底裤,但我脑子全乱了,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脱,当时围观的人大多是男的,耿墨池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抱住我,旁边几个女孩也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捡起衣服披在我身上,我不穿,还要接着脱,边脱边骂:“王八蛋,你简直枉为男人,玩弄一个毫无防备的可怜女人,你觉得很过瘾吗?好啊,你玩,我陪你玩!有种别拦着我,让我脱,我陪你玩,玩死都没问题,王八蛋……”
第14节:他把我当妖精了(9)
  耿墨池知道再闹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他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一把将我裹住后拦腰抱起直奔电梯。我又踢又打,又喊又叫,他的力气也好大,蛮横地抱着我,等车库的保安帮着一开门,他就重重地将我扔进驾驶室,踩下油门飞也似地开出了大厦。全大厦的人都在笑,他们看了一场好戏,可以想象是多么的兴奋不已。我当时就悲哀地预想到,我这回大概又要出名了!
  而被捉上车后我还在发神经,要不是锁了车门,我没准跳了车。耿墨池也不理我,很无所谓的样子,打开音响,边欣赏音乐边将车子开得飞起来,音响里放的居然是《卡门》序曲。
  车子最后停在了湘江边,我突然就安静了。这是个伤心地,和祁树杰刚结婚的时候就常来这,夜深人静时,祁树杰喜欢将车子停在江边的小树林里,我们激情似火地在车里缠绵。后来我的单位也离这不远,没事我就喜欢到江边散步,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祁树杰陪着。他出事后,我就很少来江边,平常上班也是绕道而行,如今再次面对这滔滔江水,我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江有多深,就沉得多深。
  “还叫啊,怎么不叫了?”耿墨池恢复了些镇定,冷冷地看着我,“不是想玩吗,我不怕的,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将车子开到江里去,几秒钟的时间而已,他们玩得起,我们也玩得起!”
  我眼睛发直,说不出话。
  “真是不赖啊,白考儿!”他点燃一根烟,还在稳定情绪,语气却明显地缓和了许多,“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当着那么多人脱衣服,我不服你都不行,我甘拜下风好不好?”
  我还是不说话,但眼泪已止住了,狠狠地瞪着他,目光能杀人。
  耿墨池无所畏惧地迎住我的目光,很认真地说:“你我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否认我可能伤害了你,但你不是男人,你无法理解一个男人被妻子戴了绿帽子的耻辱,当然你也是受害者,你能肯定跟我上床时就没有报复叶莎和你丈夫的念头吗?你能肯定吗?”
  我哑口无言。
  “你不能肯定对不对?既然不能肯定干吗要死要活的?我又没有强暴你。”耿墨池整张脸都被烟雾笼罩。
  “但你侮辱了我!”我仍然气愤难平。
  “也许是,”耿墨池很诚恳地点头,“我当时写那纸条也是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跟我一样,都是受害者,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伤害你并不是我的初衷,这一点我可以很真诚地跟你道歉。”
  “我不接受!”
  “你有权利不接受,但你闹也闹了,还让我在同事前出了洋相,你也没亏多少,何况我还挨了你两拳,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打,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的打。”
  “挨打?惹毛了我杀人都不在话下!”
  “这我相信。”
  “相信就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我就跳下车,“砰”的一声重重砸上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耿墨池没有叫我,但可以想象他着实受惊不小,以他的绅士身份,估计没见过我这样的疯女人。据他后来讲,我刚走,他所住公寓的物业处就给他打电话:“耿先生,快回来,你家遭劫了!”
  我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回到家,疲惫不堪,折腾了一上午,体力已透支到极点。我洗了个澡,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把自己狠狠抛到床上蒙头大睡。也不知睡到几点了,电话响了,米兰打来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听说你今天发了顿宝气,还当众脱衣服,是不是真的啊?”
  “不愧是记者啊,消息这么快。”我眼睛都没睁。米兰在电话里哈哈大笑,“那是,我是干吗的,什么事能绕过我的耳朵,何况还是你的事情。”
  “你乐个什么啊,我没力气跟你瞎扯,我要睡呢。”我说着要挂电话。
  “别挂别挂,我还有正经事没说呢。”
  “什么事,快说。”
  “祁树杰的哥哥有消息了。”
  “关我什么事,祁树杰的任何事情我都没兴趣知道!”
  说完我就挂断电话,继续我的美梦。可是没睡多久,电话又响了,我抓起电话火冒三丈:“谁啊,半夜三更的,别人还睡不睡了?”
  “是我。”电话那头是个磁性的男音。
  “你是谁?”我很没耐心。
  “白天才打完架,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你的手机还在我车上呢。”
  “什么事?”
  “怎么这么没耐心,你倒是睡得安稳啊,我都要流落街头了,”耿墨池气呼呼地说,“你差点把我的房子给拆了,物业公司的人还以为我家遭劫了呢。”
  的确如此,我去远景大厦之前就已经将他的家彻底掀翻,能砸的都砸了,到我没力气砸了的时候,整个屋子已成废墟,如东京十二级大地震般惨不忍睹。可是我毫无悔意,呵呵冷笑着说:“是我砸的,那又怎样,我没放把火烧了算是便宜你了。”
第15节:他把我当妖精了(10)
  “那你还不如放把火烧了。”
  “你想怎么着吧?”
  “你应该给我些补偿,我的损失可不小。”
  “你要钱?”
  “NO!”
  “那你要什么?”
  “搬来跟我一起住。”
  “什么?”
  “跟我住一块儿,怎么样,考虑考虑?”
  “你开玩笑吧?”
  “我是在开玩笑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住一块儿?”
  “补偿啊,刚才说了。”
  “你的胃口也太大了,亏你想得出来!”
  “天才的构想,你忘了?”
  “没忘,可是我不想我的名声被你毁于一旦。”
  “你的名声?你的名声很好吗?”那混蛋在电话里笑。
  “什么意思?我的名声不好吗?”
  “好像不太好,”他实话实说,故意打击我,“据我听到的是不太好。”
  “既然不好,你还招惹我?”
  “你错了,白小姐,我不太喜欢跟名声好的女人接触,那样就显得我的名声很坏……”
  这个男人简直是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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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7-09-24 17:24
第16节:这是首不祥的曲子(1)
  NO.2 这是首不祥的曲子
  可是世上的事真的很难说,仅仅过了两个月,我居然跟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去上海度假了。12月31日晚,上海外滩人山人海,耿墨池带我去看烟火,和现场数万人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我们在人海里艰难地前行,感觉像是在穿越一个世纪。而他始终紧握着我的手,生怕把我丢了似的,牵着我在人海里冲锋陷阵,让我心中好一阵感动,不论过去经历过什么,现在有个男人牵着我一起迈进新年,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在漫天烟花的辉映下,在四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耿墨池突然抱住了我,深深地吻住了我,一直吻到了新年,那一吻,比烟花还迷醉,比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还惊心动魄。
  “记住这一天。”耿墨池在人海里深情地说。
  “我当然会记住,当然会……”我抚摸着他的脸,由衷地说,“谢谢你,墨池,你让我活过来了。”
  “你也让我活过来了,不是吗?”他笑。
  两人相拥着一起看烟花。其实我对烟花并没多少兴趣,我不喜欢烟花虚假的繁荣,转瞬即逝,哪怕此刻上海的半边天空都被烟花的绚烂照亮,我也觉得那烟花并无多少美感,相反过分的美丽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也觉得眼前的幸福来得太快太极致,男女间所能蕴涵的一切美妙感受此刻全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同样的不真实,同样的让人患得患失。这是真的吗?我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
  “但愿比烟花长久……”我隐隐地说了句。
  耿墨池不知道听到没有,他一直抬头仰望天空,脸上的表情在烟花忽明忽暗的映射中捉摸不定,眼中闪烁着无边的空虚的光芒让我的心更加忐忑不安,那光芒比天上的烟花还虚幻。
  接下来上海的天气相当阴冷潮湿,却一点也不影响耿墨池的兴致,他带着我穿梭于上海的高楼间,吃饭、逛街、购物、观光……每天的活动都安排得满满的,从早到晚都是这样,几乎让我没有喘息的机会,连两人亲热的时间都很少。我隐隐觉得,他在逃避,在掩饰,在做着某种激烈的抗争,他疯狂地刷卡就正好透露出他内心的斗争,刷卡成了他掩饰内心的一种极端方式。在上海著名的巴黎春天百货,耿墨池一次就刷了十三万,当他把十几个包装精美的纸袋放到车后座时,我分明看见他眼中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焦虑和不安。
  这天中午,我们在淮海路一间相当幽雅的西餐厅共进午餐。
  “我在凯悦定了房,吃完饭我们去那休息按摩,”耿墨池一边用餐一边安排下午的行程,“跑了一上午也够累的,中午休息好了,下午我们还要去……”
  “大家都说我傍了个大款,是真的吗?你很有钱吗?”我看着他忽然问。
  “我这点身家在上海根本算不上有钱,但……我过得还算比较富裕,”他呷了口红酒,扫了我一眼,好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钱吗?”
  “没人不喜欢钱,不过我们现在这种状况如果谈论钱就太……”
  “庸俗。”耿墨池替我说了。他笑着问:“你想高尚?”
  “我想真实。”我试图用目光穿透他。
  “什么是真实?”耿墨池毫不客气地回击我的目光,“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脱了衣服才叫真实,穿上衣服谁也不能说自己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有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你敢说你现在面对我你就是真实的吗?”
  我拿着刀叉的手开始发抖。深层的痛楚自心底蔓延,直达指尖。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谈论这种无聊的话题,大家在一起开心就行,把问题搞复杂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适得其反的道理。”
  一整天,我没再说过一句话。
  晚上耿墨池异常地缠绵,我反应冷淡。我知道,该结束了。我在他面前已经现了原形了,所有的防备和猜疑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再继续只能是自取其辱,我想挽救自己在他面前最后的一点自尊。
  “我们还是算了吧。”激情过后我靠在他的怀里说。
  “这么快就反悔了?”他冷酷地看着我问。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的好,我觉得很累,说不出为什么……”
  “是你自己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不该想的要去想,女人哪,就是心眼太细,”他搂紧我叹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勉强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对不起,我也想让自己轻松一点,可是……”我贴紧他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个婴儿,柔声说:“没什么的,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算了,谁也没欠谁,这样了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天,耿墨池给我订了下午的机票,我要赶回去上班。“你上班有意思吗?”耿墨池在机场的候机厅问。他在没话找话。
  “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特别有意思的?”我反问。
  “上床啊,你觉得上床没意思吗?”耿墨池把手放在我的腰际温柔地看着我说。
  “可总有下床的时候。”
  “如果可以,我愿意跟你死在床上,可是你不给我机会。”
  我笑了起来,笑得很悲凉。
  “我们还见面吗?”他很认真地问。
  “再看吧。”我搪塞。
  “我有点舍不得你。”他正色道,不知是真是假。
  可是在走向安检通道的一刹那,他忽然拉住我拥入怀中,没说话,紧紧抱了我两分钟,我没看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径直走向安检。我没回头,但我感觉耿墨池的目光利箭般从我背后直插入胸膛,正中我的心。我的心好一阵疼痛,起飞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飞机提升到一个未知的高度,看着窗外碰在飞机上的云彩,我还是很害怕飞机掉下去,上飞机前他是买了保险,掉下去航空公司会赔二十万,可是谁来给这段感情买保险?他是不会了,他把话说得很明白,我已经很尽力了,只是你适应不了,所以很遗憾,我们还是绕不开分手这条路。
  飞机在长沙黄花机场降落时,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最不保险的就是感情,所以没有一家保险公司会给感情投保。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没有继续冒险下去,否则后果比飞机不小心掉下来还可怕。但是不知怎的,走出机场后我发现自己的心还在痛。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心痛”持续了半个月都没有缓解,半个月来耿墨池杳无音信,他突然人间蒸发了,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居然什么都不剩。
  这个时候农历新年到了,不堪回首的1997年终于就要完蛋。电台的工作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放假那天一下班我就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确切的时间,只说到时候再看吧。
  “萍萍,你在那边是怎么回事啊?”母亲在电话里很不高兴,她还是习惯叫我以前的名字,“我跟你爸都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你还是要注意影响……”
  传得真快,连家里都知道了!毫无疑问,我跟耿墨池结伴去上海度假的事已让我苦心经营了四年的“贤惠”名声毁于一旦。
  “我知道树杰去了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已经不小了,做什么事情要先考虑后果,现在社会上又很乱,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名声,把名声搞坏了,以后谁还敢要你。”
  我暗笑,我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没办法,为了安抚爹妈,我必须回家过年,一直挨到腊月二十八,过年只差两天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只得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我胡乱地往箱子里塞东西,精神恍惚。其实我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只是一个电话。
  整理完行李我下楼填肚子,如果没记错,我应该有两天没沾过米了,每天仅靠水果和饼干充饥。我连吃饭都觉得是一件麻烦事。这日子是越过越没名堂了。但是今天我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新的一年就要来临,跟往事干杯吧,把那些不痛快的事情通通忘掉。我在马路对面的一家酒楼里选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气急败坏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写单的服务员疑惑地看着我问:“小姐,你一个人吗?”
  “是。”
  “你恐怕吃不了……”
  “我愿意!”我瞪着服务员,“还怕我不给钱吗?”
  服务员二话没说赶紧拿着单子进了厨房。
  可是菜上来后,我才吃了几口就感觉饱了,很多菜连动都没动就买了单。一个人游魂似地爬上楼,开了门,我一头栽在沙发上昏昏睡去。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我被惊醒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也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何以把自己弄到这般境地!
第17节:这是首不祥的曲子(2)
  睁着眼睛到了凌晨两点,我再也不堪忍受失眠的折磨,就爬起来从餐厅的酒柜里找出半瓶酒,打开音响,放上一张百听不厌的梁祝,坐在沙发里一杯杯跟自己干杯。窗外狂风肆虐,屋内梁祝的声音幽暗低回,如泣如诉,那种令人落泪的宿命感折磨了我很多年。第一次听梁祝时刚上初中,那是一次偶然路过音像店时听到的,我用一个星期的早餐钱买了一盘磁带,那个时候还没有光碟。长大后我买了很多版本的梁祝,有小提琴、钢琴、二胡、古筝,我就是那个时候迷上了音乐,如果没有音乐,我想象不出我苦闷的少女时代该如何度过。此刻我举着酒杯,一点点地回想这些年经历的人和事,还是觉得没有一件事情让我值得留恋,往事竟是那么的破烂不堪,直到遇见了他……我感觉眼前忽然就亮了,耿墨池的音容笑貌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像放电影似的缓缓流淌出来,我顿觉心如刀割,赶紧关了音响,打开了收音机,调到自己工作的电台的频道。这么晚了,电台的同事还在值班,不过没有播新闻,而是重播白天的一档文艺节目,是台里自己录制的根据名著改编的广播剧《呼啸山庄》,这是每年春节电台的重头戏,很受听众欢迎,我在剧中配女主角凯瑟琳的音,这会儿播的正是凯瑟琳和管家婆奈莉的一段对话:
  “你为什么爱他,凯茜小姐?”
  “废话,我爱―这就够了。”
  “不行,你必须说出为什么。”
  “好吧,因为他英俊,而且好相处。”
  “次。”
  “还因为他年轻,而且快活。”
  “还是次。”
  “还有,因为他爱我。”
  “这一点并不重要。”
  “而且他会很有钱,我会成为这附近最最神气的女人,嫁给一位这样的丈夫,我会感到很骄傲。”
  “最次!现在说说,你怎么个爱他呢?”
  “还不就跟别的人恋爱时一样呗―你真可笑,奈莉。”
  “一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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