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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缝针后吃什么好"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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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请按套路出牌》
作者:寒江雪
作为一个三流皇家密探,温初九坚信,这是一份高福利低风险的终身职业。
所以她一直秉承着保命第一,捞钱第二的原则,坚定的拉低皇家密探的整体水平。
直到有一日她接到帮助第一密探潜入南麟王府的任务,生活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南麟王不爱英雄救美,偏爱街头逮贼?
为什么南麟王大晚上不睡觉,偏爱在接头地点溜达?
温初九果断抱住南麟王的大腿:“王爷,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密探,嘤嘤嘤,求放过……”
某王老谋深算的笑起:“听说你们密探都会自小修习媚术,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王爷果然慧眼识珠!比起洗衣做饭,奴家其实更适合暖床叠被!”
“王爷,你怎么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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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腰可好?
  入夜,热闹了一整天的南浔城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城东留仙阁,灯火通明,丝竹绕梁。
  “初九,你眼睛瞎了,没酒了快去酒窖给军爷抱酒来!”花娘摇着肥大的屁股怒吼。
  看着她脸上抖下来的胭脂水粉,温初九打了个哆嗦,连忙应着往后院跑:“好嘞!这就去!”
  跑进后院,寒风扑来,把那些个红尘喧嚣阻隔不少,温初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她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帮师姐冷秋璇进入南麟王府。
  以自家师姐的姿色,只要南麟王没瞎,想在这群人中脱颖而出简直易如反掌。
  正想着,耳边传来马打喷嚏的声音。
  抬头,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衣服看上去有些单薄,可这具身体看上去反而极有爆发力,就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能扑上来将人咬碎。
  男人长得很好看,峰眉松鼻,一双黑亮的眼睛深邃如渊,他很专注的在喂马,浑身的气质沉稳,却又让人看不出他的底细。
  这个人不一般。
  今天留仙阁被南麟王包下来了,能进来的都是南麟王府的人,这人莫不是南麟王的贴身护卫?
  温初九眼珠转了转便乐颠颠的凑过去:“放着我来!这等粗活怎能让大人来做呢。”
  温初九说着想去拿草,被男人冰冷的眼刀子钉住,如果眼神是有形的,温初九感觉自己的爪子可能已经不在了。
  微微一愣,连忙缩回手,随即恍然大悟:“这就是王爷的战马南风吧?果真是与众不同好生威风!”
  男人不理会她的拍马屁,自顾自的喂马:“滚!”
  男人浑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很鲜明,若是一般人恐怕会被吓走,可温初九是谁?连皇帝招妃子侍寝都敢面不改色偷窥的人能被这一句话吓到?
  不能!
  “坐骑都到了,王爷应该也到了吧?”温初九顶着城墙厚的脸皮试探。
  她和师姐千里迢迢、费尽周折等的就是这位爷,他要是不来怎么能行?
  男人喂草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温初九,黑亮的眼眸投射出和他憨厚老实的外表不怎么符合的冷厉:“想死?”
  “咳咳,实不相瞒,小的久闻王爷威名,有生之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他一面,瞻仰他的容颜。”
  温初九自问武功是皇家密探里最弱的一个,但论拍马屁的功夫,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听见这话,凤逆渊掀眸难得认真的将一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过十七八少年郎的模样,却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个子小小,满脸猥琐,眼珠转来转去打着小算盘,嘴上说着仰慕他的话眼底却没有半分感情。
  眉头微微拧起,这种花言巧语的人,若是放在军营,他非得磨掉他一层皮教他重新做人!
  心底起了厌恶,凤逆渊刚想赶人,温初九凑过去撞撞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哥们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今晚留仙阁压轴的姑娘,是上个月才到阁里的,还没开苞!”
  “……”
  凤逆渊的太阳穴跳了跳,隐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偏偏这人还不自知,问的问题越发过火:“对了哥们儿,你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吧,能不能透露一下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腰好不好,一夜几次?”
不爱美人爱美男?
  “嘭!”
  马槽在男人掌下碎裂,木屑与杂草纷飞,那马倒是淡定的打了个喷嚏。
  温初九蹦出老远,摸摸鼻尖讪讪的开口:“王爷驰骋疆场,自然能力过人,小的绝对没有质疑他男人雄风的意思!大人想在这里喂马请继续,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话音落下,温初九脚下抹油逃走。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个脾气暴躁的护卫身上,她还不如去前厅灌醉几个人问问南麟王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呢。
  从酒窖抱着一大坛酒往回走,路过后院的时候温初九往马厩看了眼,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哼,她就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不好色。
  回到大厅,温初九还没来得及把酒坛子放下,花娘的叫骂就砸过来。
  “让你去搬个酒你醉死在酒窖了!军爷发了好几回火了,你有几个脑袋给军爷砍??还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军爷倒酒!”
  一群穿着薄纱的姑娘娇笑着过来打酒,温初九偷摸着扫了一圈前厅,和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气氛更热烈了。
  南麟王没来?
  不应该啊,他今天不是要在留仙阁给自己手下的将士选亲么?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怎么也该露个脸吧?
  用小酒坛打了两坛拎在手上,准备去敬酒打探消息,耳朵不防被人揪住。
  “哎哟哟,花娘,我这就去给军爷倒茶,不会偷懒的!手下留情!”
  温初九夸张的叫唤,手里的酒坛被拿走,一个厚重的红木食盒塞进她手里,花娘姿势妖娆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出门右转左巷口有一个留君院,把这些吃的送过去再回来。”
  “就不能让别人去送吗?我想看节目。”
  温初九垮着肩膀问,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等自家师姐出场的时候配合行事。
  屁股上挨了一脚,花娘扯着嗓门大骂:“老娘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信不信今晚让你洗白白做清倌!”
  “这就去,花娘你别踹我!”
  温初九撒丫子跑出来,按照花娘说的走了一刻钟左右,果然看见一个小院,留君院三个字在门上两个红灯笼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提步上前,刚准备敲门,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温初九叹了口气,今天一直被花娘呼来喝去,她还没吃过饭呢。
  不如……
  一刻钟后,温初九从巷子里钻出来,吧唧了下嘴,没想到今晚厨子的手艺出奇的好。
  抬手准备扣门,不防直接把门推开。
  温初九探头一看,院里黑漆漆的没人,只是里面一间屋子燃着灯,没有犹豫,径直朝那间屋子去。
  到门口,扣三声门,一道清润如玉的声音传出:“进。”
  推门进去,温初九微微低头,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打量屋里的人。
  “留仙阁的花娘让小的送些吃食过来,打扰贵客了。”
  说话的时间,温初九已经走到桌前,打开食盒把吃的端出来摆在桌上,目光触及熟悉的粗布麻衣。
  温初九心里咯噔一下,是他?那另一边的人是谁?偏头对上一张俊秀温和的脸。
  据说南麟王五岁入京给太子做伴读,长相俊美如画中人,十六岁离京时,京都闺秀默然垂泪相送。
  如今南麟王放着美人不看,大晚上和一个男的独处一室是什么情况?
下毒谋害王爷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听见温初九的问话,孟少修怔了怔,目光询问的看向凤逆渊:怎么回事?我怎么成了你?
  “东西放下,你可以滚了。”
  凤逆渊发话,如果眼前这个人是有人故意安排来接近自己的,未免太侮辱他的智商。
  这种时候温初九哪里会听话的滚?必须得把南麟王引去看她师姐的表演才行!
  噗通!
  温初九两腿一弯直接跪下:“王爷,其实我是来求王爷救命的!我家小姐是被逼的,她原本想自杀,却听见有人谈论王爷要在留仙阁选亲,所以苟活至今,求王爷救救我家小姐!”
  咬了下舌尖,温初九抬头脸上已挂着两行清泪:“王爷,我家小姐命苦啊……”
  孟少修听得好笑,放了手里的书:“你家小姐生得很丑?”
  “不不不,我家小姐长得沉鱼落雁,多才多艺,贤良淑德……”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温初九只能用一句话总结:“反正就是特别好!”
  “那还担心什么,只要她今日被选中,南麟王府自会出面替她赎身,再由王爷主婚,哪里还有救命一说?莫不是你家小姐是趋炎附势之人,根本看不上我军中将士?”
  这南麟王还真是能言善辩,一句话就扣了顶趋炎附势的帽子下来。
  不是咱的锅不能随便背!
  温初九肩膀抖了两下,哭得更凄惨:“王爷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已有婚约,小姐发过誓,非未来姑爷不嫁的!求王爷帮我家小姐赎身!”
  温初九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起劲,头顶传来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这些菜,你动过。”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
  这男人是什么眼神?她一个菜就动了一筷子也能看出来?
  “因为是送给贵客吃的,所以出锅的时候花娘让我一样吃了一口为两位贵客试毒,两位贵客放心,这些菜绝对没问题!”
  温初九拍着胸脯保证,凤逆渊从怀里拿出一根银针,精准的插进那盘酱肘子里,拔出来的时候,银针变成了黑色。
  温初九眼睛瞪大,菜里竟然有毒!
  “为何没动这盘酱肘子?”
  “……”
  如果她说是因为肘子咬了一口会被看出来,而且品相有点油腻,这样的理由会有人相信她么?
  “求王爷饶命,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小的就是太饿了,一时贪吃……”
  话没说完,腰上一紧,温初九被人抓着裤腰带提起来。
这个锅我不背
  走出门两步,男人又拎着她回去把门带上,同时不忘叮嘱屋里的人:“外面冷,你别出来。”
  “……”
  所以王爷竟然还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脑海里浮现出战无不胜的男人被一介马夫压住的画面,温初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胡思乱想之际,温初九已经被拎回留仙阁。
  正中央的台子上一位美人正抱着琵琶弹奏,温初九刚想叫一声好,就被男人甩出去,好死不死正好砸在那个美人脚边。
  “来人!给本王封锁留仙阁!一个都不许放走!”
  本王!?
  在南浔城敢自称本王的人除了南麟王还有谁!?
  温初九再次仔细的打量站在门口的男人,他身上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可身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和这充满红尘喧嚣的留仙阁格格不入。
  男人的皮肤是极健康的麦色,大约是在战场浸染太久,男人的面部轮廓冷硬如刀,细看之下甚至可以看到他上挑的眼尾不经意间泄出的肃杀,然而饶是如此,也无法遮掩他俊美出众的容貌。
  传言南麟王谦谦如玉,容貌无双,是京都儿郎争相模仿的典范。
  传言南麟王才貌双绝,名冠京城,是京都贵女最佳的心仪对象。
  这是对十六岁少年郎的评价,如今的南麟王,依然容貌卓绝,可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杀戮万千。
  大厅里的丝竹声戛然而止,只是一瞬间,原本还在饮酒作乐的男人已经神情冷肃的堵住留仙阁所有出口。
  一个大汉起身摔了酒碗:“奶奶的,王爷屈尊降贵要帮你们赎身,你们给脸不要脸闹什么幺蛾子!”抬脚一踹,一张桌子被踹得粉碎。
  阁里的姑娘被吓得惊叫连连,其他人自发的起身让开一条道,凤逆渊走到主桌坐下,花娘摇臀摆胯的走过去,双手叉腰:“要死了!谁再叫一句吵着王爷我扒了谁的皮!”
  厅里一下子安静下去,只隐隐听见一两声压抑的啜泣。
  花娘这才满意的看向凤逆渊:“可是阁里有贱蹄子不知事做了什么,竟惹得王爷如此大动干戈?”
  凤逆渊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淡定开口:“有人欲图下毒谋害本王,本王怀疑下毒之人就混迹在在场的人中。”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谋害南麟王?
  花娘听了,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有人给南麟王下毒,不管是谁,那都是留仙阁的人,她哪里脱得了干系?
  温初九想翻白眼,下毒的方式有千万种,这人怎么能肯定下毒的人就是留仙阁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人是留仙阁的,下毒之后也一定会立刻卷铺盖卷逃命,难道还等着亲眼看他毒发身亡?
  这男人不会是想抓个替死鬼威慑一下背后主谋,若是不幸被他抓到就是这样的下场?
  正想着,花娘的嚎叫刺破耳膜:“初九,你个杀千刀的!老娘让你给王爷送饭,你竟然敢给王爷下毒!你想害死我们啊……”
  “……”
  她看上去难道很有替死鬼相?
  伴着花娘的咒骂,刚刚摔碗踹桌的大汉冲上台子,二话不说一脚踢来。
  温初九悄悄用手挡了一下,饶是如此,胸口也像碎了大石一样,人又被踢飞到凤逆渊脚下,激起一地尘埃,围观的人纷纷后退两步。
  “噗……”温初九配合的吐出一口老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艰难的去够凤逆渊的裤腿,虚弱的开口:“王爷,小的冤……”冤枉啊!
  剩下三个字没说完,周围响起一片义愤填膺的指认。
  “王爷!婉娘早就看出他形迹可疑,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他竟敢谋害王爷!”
  “就是就是,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在向恩客打听王爷的消息,肯定没安好心。”
  “王爷,下毒的人就是他,和我们无关啊!”
  众人全都跪下磕头:“求王爷恕罪!”
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如果不是胸口痛得太厉害,温初九真想跳起来喷这些人一口血,她怎么就形迹可疑不是好人了?
  她是要帮助自家师姐潜进王府,但没有接到刺杀南麟王的命令好吗!
  “王爷,请听我解……”解释!
  温初九再次虚弱的试图为自己辩解,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插进来:“贱奴冷秋璇有罪,求王爷责罚!”
  费力的回头,自家师姐以撩人的身姿跪倒在地。
  对襟长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绣着茶花的裙摆铺散开来,如同绿荷之上含苞欲放的白莲,乌黑顺滑的青丝垂下,美好得不像话。
  周围的气氛有那么一刻的微妙,毕竟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喝得有些上头的男人,猛然看见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哪有不动心的?
  凤逆渊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美人的出现,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久不见动静,冷秋璇抬头继续开口:“王爷,初九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一个月前我们遭难流落至此,贱奴以性命担保,她绝不会做毒害王爷的事!”
  温初九眼眶发热,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自家师姐对自己是真的好啊!
  正想开口配合师姐演一出主仆情深,头顶传来男人冷得掉冰渣的声音:“包庇嫌犯,其罪可诛,来人……”
  “慢着!”
  温初九咽下一口老血强撑着起来跪着起来:“王爷,小的没干过下毒的事,我家小姐也没有包庇嫌犯,但如今也拿不出证据能证明清白,小的愿以死证明,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家小姐。”
  温初九说完捡了一根断桌腿拿在手上。
  自从成为皇家密探,她接的都是轻松的肥差,没杀过人,也没被杀过,如今要捅自己的心窝子,还是有一定的心理障碍。
  “初九,不!”
  自家师姐一声凄绝的呼喊,流下两行清泪,成功晕死过去。
  “……”
  师姐,你倒是拦我一下啊!也许拖延一点时间我还能活!
  咽了咽口水,温初九看了凤逆渊一眼,男人还是一开始的姿势坐着,眸子微垂,看不出情绪。
  看来今天这点皮肉之苦是逃不掉了,回去一定要跟主管说报酬翻倍!
  打定主意,温初九咬牙将桌腿捅进自己的左胸,虽然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刺痛还是很快的蔓延到全身。
  软软的倒在地上,感觉身体的温度正随着喷涌的血液一点点流逝,周围又是一阵惊呼。
  温初九无语,被捅的是她,这些人叫唤个什么劲?
  用银丝绣着腾蛇的黑色缎面厚底长靴出现在眼前,是那个叫南麟王的人走到她面前,男人的手在她伤口处戳了一下,温初九没忍住,呛了一口血出来。
  她都自己捅自己心窝子了,能让她安静的做个死人吗?
  “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人吗?”
  男人的声音平和,不带一丝感情,温初九却感觉有寒气从伤口渗透进自己的身体,刚想摇头,胸口骤然一疼,是男人把桌腿拔了出来。
  “噗!”
  桌腿再次插入胸腔,这一次,准确无误的捅进心窝。
  “本王最厌恶欺骗本王的人。”
谁下的毒?
  冰冷的雨水拍在脸上,身体好像在冰窖,耳边是很细微的喘息声。
  “师姐?是你吗?”
  “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封洛天那里,我好不容易在乱葬岗把你找到,你敢死一个给我试试!”
  “都这个时候了,师姐你说话还要这么凶巴巴的么?”
  温初九想笑,却牵动了胸腔的伤,嘴里涌出腥甜的血来。
  接这次任务的时候她没觉得有多危险,走的时候还跟师兄弟们打赌说这次回去一定要让总管给自己加月俸,在被凤逆渊补刀之前,她甚至都还觉得自己可以活着回去,没想到意外来得这样快。
  “温初九!不许死!你不是要和我争顾临风么,活下去,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顾临风?
  好久都没听人提起过师兄了,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为什么会成为皇家密探。
  师姐,你要说话算话,骗人的是小狗。
  城南浔山,半山腰处,一间竹屋笼罩在烟雨中,伴着悠扬的琴音,浓郁的药香飘出。一个青衣女子背着一个人飞驰而来,及至竹屋,一脚踹开门:“救人!”
  简短的两个字,几乎无法捕捉到她语气里的焦急慌乱。
  慌乱,对皇家密探而言,是大忌!而如今,她犯了忌讳。
  正在弹琴的男人闻声慢吞吞的看过来,琴音乱了一拍,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琴弦。
  “命中要害,失血过多,受伤逾两日,把人带回去准备棺木,别脏了我的地方。”
  “救她!”
  冷秋璇冷冷的重复,一手扶着温初九,一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
  剑身晃了两下,折射出冷芒。
  “咳咳,大夫,我还有气,也许还可以再救一下。”
  温初九气若游丝的开口,封洛天闻声丢下琴冲过来抓起她的手把脉,良久,眼底露出有些狂热的光:“能在南麟王手下捡回一条命,你也算是个人才,把她放到床上,准备热水……”
  一个月后。
  “咳咳……”
  温初九捂着胸口咳嗽,牵动伤口,脸痛得皱成一团。
  坐在对面的男人吃着花生米递过来,递过来一杯酒:“今天天冷,喝点酒暖和暖和。”
  “……”
  正常大夫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她回屋好好休息么?劝酒是什么鬼?
  “我师姐呢?”
  “不知道,把你扔这儿就没管了,正好我这里缺个药童,你过两天去后山山崖帮我采些药材回来,先采个半年算诊金,以后每年记得抽两个月过来报救命之恩。”
  “……”
  收了诊金这人还好意思说救命之恩!?脸皮敢不敢再厚一点?
  这人接下来说的话向温初九证明,他的脸皮可以再厚一点。
  “你要是觉得麻烦,也可以以身相许,反正你不戴人皮面具的脸长得还将就。”
  “……”
  不想和他多说,温初九起身准备回房休息,不防撞进男人幽深的眼眸,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想逃,却在运气的瞬间,感受到伤口撕裂的痛楚。
  捂着胸口踉跄一下,温初九冷静下来,是了是了,这人没有见过她的真容,不用害怕。
  稳住气息站定,男人一步步逼近,然后越过她走到石桌边坐下:“我来拿解药。”
  解药?南麟王中毒了?谁下的毒?
是奴家眼拙
  温初九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男人寒冰似的眼眸射过来。
  温初九身体一僵,呼吸有些滞缓,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自己完全被这人看穿的错觉。
  “九儿,发什么痴,没看见来客了么,还不快把我埋在后院的好酒挖一坛出来热着。”封洛天吩咐,温初九回过神来,应了声好朝后院走去。
  “九儿?”
  凤逆渊疑惑出声,眉宇间浮出两分沉思。
  他和封洛天相识三年,知道他医术高明,但向来脾气古怪,不喜有人打扰,怎么会突然多了个女子在竹屋?
  而且,不知为何,刚刚那个女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封洛天又扔了两粒花生米到嘴里,嚼得嘎嘣响,颇为得意的开口:“这是我捡来的内人,如何?”
  “……”
  凤逆渊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女子身上穿着封洛天平时穿着的灰衣长衫,一头秀发披散着,虽看得出容貌清丽,但约莫是大病初愈,脸色偏白,眼神又多有闪躲,应是胆小懦弱之人,在凤逆渊看来,并不如何。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跟我道一句恭喜?”
  凤逆渊并没有如他所愿道喜,只板着脸回归正题:“解药给我。”
  “啧啧,真是无趣,至少喝了酒再走吧,你晚回去一时半刻,那人也死不了。”封洛天说着抬手拍拍凤逆渊的肩膀。
  整个南浔城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敢这样做的人。
  伤口还没完全好,温初九没真的扛着锄头去后院挖酒,从窗户爬进竹屋随便抱了一坛酒,然后在坛子上抹了点泥巴就抱过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现在一看见凤逆渊,就觉得胸口钻心的疼。
  低头尽量自然的走过去,温初九把酒坛放到石桌旁的炭火上温着,没一会儿就有酒香飘出。
  “这就是你说的好酒?”
  凡是会喝点酒的人都能闻出这酒是刚酿出来没多久的吧。
  “难道不好?”封洛天无辜的反问,眼神似笑非笑的飘向温初九。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狐狸!
  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温初九露出温婉的笑,一开口,声音也是极甜美:“公子莫怪,应是奴家眼拙,一不小心挖错了。”
  “噗!”
  听见她这样说话,封洛天一口酒全喷出来,拍桌狂笑不止。
  温初九和凤逆渊同时看向封洛天,眼神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你丫笑啥?
  唯一不同的是,温初九的眼神带着几分杀气。
  “咳咳,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
  不理会笑得不可自抑的封洛天,温初九面无表情的给凤逆渊盛了一杯热酒:“公子请用。”
  凤逆渊端起酒杯晃了晃,让酒香飘散,然后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上。
  温初九还想帮他盛酒,凤逆渊突然掀眸看着她:“你身上有血腥味,伤在何处?在何时何地被何人所伤?”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温初九手抖了一下,酒洒了一桌。
  这人看出来了?
  空气微妙的凝固,有些许威压和肃杀袭来,温初九不敢运力抵抗,很快感觉自己的伤口裂得更开了。
  在血浸湿胸口的衣服之前,温初九微微憋气让脸上晕出几分绯红,垂头,语气娇羞:“公子误会了,奴家……奴家是来月事了!”
  说完,温初九的脑袋几乎埋到胸口,起身落荒而逃。
  寒风吹过,带来两片枯叶。
  封洛天恶寒的搓搓手臂:“女子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性情大变,等你以后娶了妻就明白了。”
  “……”
  凤逆渊没有再和他继续这种没营养话题的兴趣,又喝了两杯酒拿了解药离开。
  等人走远,封洛天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晃进竹屋,一眼看见衣衫半解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温初九。
  “伤口裂开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给他下毒的时候挺有胆子,现在碰见你怂什么?”
  “……毒不是我下的。”
  “那是谁下的?”
  “……”
  温初九面无表情的把绷带打了个死结,穿上衣服。
  封洛天见状啧啧两声,这男人啊,不能小看女人,尤其是看上去柔弱得像小白兔的女人,因为她说不定是只长着毒牙的兔子,一旦狠起来,连自己都咬。
  “南麟王中毒了?”
  “毒是你下的,他中没中毒你难道不知道?”封洛天夸张的挑眉,脸上只差写几个大字:我仿佛听见你在逗我?
  “那他是替谁来拿解药?”
  温初九问,能劳驾南麟王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如果师姐想潜入南麟王府,也许可以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封洛天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收敛,难得换上几分严肃:“有时候好奇心不要太重。”
  这是……警告?
  温初九歪歪脑袋,如果连好奇心都没有,她还怎么做皇家密探?
  她的任务不就是帮陛下挖掘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么?
  不过封洛天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会浪费口舌一直追问。
  毕竟这男人只是看上去不务正业,骨子里其实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我的伤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好?”
  封洛天走到床边躺下,单手撑着脑袋侧卧:“那要看你表现了,今晚我想吃烤鸡,记得掌握火候,不要再像上次那样烤焦。”
  “……”
  她可不可以下毒毒死他?
  三天后,留仙阁。
  “哟,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瞧你面生,不是本城人吧?”
  花娘笑得花枝乱颤的扑过来,头上乱七八糟的金钗步摇亮闪闪的晃人眼,早在她身上那股浓厚的胭脂气息扑来的时候,温初九就侧身避开。
  花娘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却没有发怒,依然笑盈盈的追着她不放。
  “公子今儿可算来对了,咱阁里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多才多艺,公子看上谁跟花娘我说一声就成,保证公子快活得迈不开腿!”
  怕花娘一爪子呼在自己胸口造成二次伤害,温初九拿出一锭碎银:“花娘,在下来找璇儿姑娘。”
  若是换个姑娘,花娘看见这样的碎银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可一听温初九想找冷秋璇,花娘看那碎银眼底就多了两分冷意。
  “我劝公子还是换个姑娘点吧,那个璇儿姑娘身份可疑,早前被带回南麟王府就没了音信,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江湖人称九大爷!
  香消玉殒?
  温初九不信,她家师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容貌倾城,是皇家第一密探,从来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可如果是半点不怜香惜玉还要冷血补刀的南麟王呢?
  想到那个男人之前做的种种,温初九莫名的少了两分底气。
  银子往兜里一揣,温初九转身就走,花娘追着在后面喊:“哎哎哎,别走呀,咱阁里姑娘多得是,总有一个你满意的!……”
  出了留仙阁,温初九本想直接去南麟王府看看,走过巷口看见留君院,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轻轻一推,院门竟然还是没有上锁,温初九有些奇怪,南浔城的治安难道已经好到可以夜不闭户了?
  正好奇着,院里传来轱辘轱辘的轮子声。
  “既然好奇,何不进来看看?”
  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
  透过微掩的门扉,男人俊秀温和的脸笼罩在轻柔的月光下,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被淡化成背景,只余下他浑身那与世无争的淡泊。
  好像这并不是闹市,而是宁静无波的山野。
  吱呀!
  温初九推门进去。
  上一次这人和凤逆渊面对面坐着,所以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如今看他坐在轮椅上,温初九才发现他似乎不良于行。
  是天生有疾的还是后天所致?
  温初九默默地想,心里却有个很奇怪的念头:这样的男子,当鲜衣怒马、恣意恩仇,而不是被困在两个轮子上。
  “吃饭没?”
  “……”
  大半夜让一个陌生人进院子,还问人吃饭没有,这位仁兄,我貌似有点懂你的腿是怎么废的了。
  “这位兄台,在下是从北方过来寻人的,方才是走错了院门,无意打扰,还请见谅!”
  温初九抱拳行了个礼,转身欲走,男人带着低笑开口:“若是你想打听南麟王府的事,也许我可以帮忙。”
  “……”
  原本要跨出院门的脚调转方向,温初九走到男人身边:“你如何看出我想打听南麟王府的事?”
  男人仰头,一双桃花眸里盛满笑意:“直觉。”
  直觉?
  这回答和什么都没说有什么两样!?
  温初九怒,却还是压着脾气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事,不怕我会对南麟王不利到时牵连你?”
  “不怕。”
  “为什么?”
  “因为凭你根本伤不了他。”
  她的刀呢?别拦着她,她要让这个男人为自己说的这句话付出代价!
  温初九两眼要喷出火来,男人却恍若未觉,弯眸:“我叫孟少修,你可以叫我少修。”
  “我在家排行老九,江湖人称九大爷!”
  “呵呵,小九,你真有趣。”
  男人握拳掩唇轻笑,眼角眉梢都染上愉悦,似乎发生了让他很开心的事。
  温初九却陡然僵住,很久以前,也有人曾这样笑着叫她小九夸她有趣。
  现实和记忆重叠,温初九眼眶有些发热,嘴唇蠕动,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师兄。”
  “王爷一个月前从留仙阁抓了个女子回府,据说是欲图下毒谋害他的凶手同谋。”
  男人的声音拉回温初九的思绪,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追问:“那个女子如今何在?”
  “生死未卜。”
为何帮我?
  “那女子是不是生得沉鱼落雁、美若天仙,男人一见了就走不动路!?”
  “约莫是吧。”
  孟少修含笑回答,很少看见有人这么不遗余力的夸赞另一个人,且语气里没有半点嫉妒,反而颇为自豪。
  约莫是?那肯定是!她家师姐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好吗!
  温初九气哼哼的把孟少修推回上次那个房间,弯腰想把他抱上床,被他制止:“小九这是做什么?”
  “抱你上床呀。”温初九理所应当的回答,想了想又道:“不瞒你说,被抓到王府的女子和我有婚约,她落难至此还被陷害,我自然要去救她。你帮了我,我理当要报答你,如今夜深露重,我看你这院子也没什么人,就先抱你上床有何不可?”
  “咳咳……”孟少修笑得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染上两分血色:“少修其实并未说什么有用的,你不必……”
  话音未落,温初九就不顾他的反对直接把他抱上床,抓过锦被裹成一团,双手撑在他肩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为了报答我,你说点有用的给我听。”
  没料到温初九是这样的反应,孟少修愣住。
  这种有些蛮不讲理的打闹,莫名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之前有个人便很喜欢这样缠着他。
  他的五官俊秀,并不上多俊美,却给人很淡泊亲和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浓墨一样的黑,却干净纯粹,不染一丝杂质。
  温初九离他很近,近到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固执笃定。
  她确信他很了解南麟王府,更确信他会告诉自己。
  但……这股自信来自哪里?
  难道就因为他和顾临风一样叫她小九?
  身为皇家密探,最忌讳的便是这样没有缘由的信任。
  更何况这人和名震天下的南麟王关系匪浅,即便看上去温和无害,城府和城府也绝非常人可比。
  对视良久,孟少修忽的笑起:“南麟王府守卫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后院柴房下有一处暗牢,王府西院墙角有一处狗洞,这些可算有用的?”
  “你不骗我?”
  “我为何骗你?”
  那你又为何帮我?
  这句话温初九没问,只是起身朝孟少修拱手行了个礼:“多谢!”
  转身要走,孟少修的声音再次响起:“能帮我把那边桌案上的书拿过来一下么?”
  温初九把书拿给他,见屋里烛光太暗,又点了一个油灯放到床边方便他看书。
  孟少修翻看着书没有看她,却又开口说了一句:“王爷脾气不好,但很欣赏有气节的人。”
  “……”
  她上次以死护主还不是照样被他补戳心窝子。
  提步走出院门,温初九刚想掩上门,身后传来一道粗犷浑厚的厉喝:“奶奶的,什么人!?”
  温初九一惊,这不是那日在留仙阁骂人的壮汉么?他怎么在这里?
  脚下抹油想逃,男人凌厉的拳风已经逼到眼前,本想运力避开,但又怕惹人怀疑,温初九只能生生受了这一拳。
  “噗!”
  喉咙涌上腥甜,温初九吐出一口血来。
壮士饶命!
  那壮汉大约没料到她这样不挨揍,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提起来:“你是何人?大半夜为何鬼鬼祟祟在此游荡?”
  这人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温初九耳朵嗡嗡的响,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壮士饶命!草民就是来此处寻亲的,未曾想走错了院门,正准备离开,壮士若是不信,可与我一同进去问一问少修兄。”
  温初九抱拳解释,一说话就感觉胸腔扯着发疼。
  这人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抬起温初九的下巴看了看:“就凭你这个小白脸,也敢和他称兄道弟?”
  “……”
  要说小白脸,那人难道不是更像小白脸?
  这人明显不信温初九说的话,拎着她推开院门就走进去。
  只是进了院子之后,这人并不像在院外那般鲁莽,反而先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又用袖子在温初九脸上乱七八糟抹了几下:“待会儿给老子好好说话,别弄得好像老子欺负了你一样。”
  “……”
  屋里还亮着灯,这人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得到孟少修的许可才拎着温初九走进去。
  “末将张一斧见过大人,方才末将在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的在留君院门口,担心他会对大人不利,所以带进来让大人看看该如何处置!”
  张一斧拱手行了个礼,态度恭敬的说,说完把温初九按着跪在地上。
  乍看见温初九被拎进来,孟少修还有些诧异,听张一斧说完,眼底闪过了然。
  “张先锋误会了,这位兄台与我有缘,方才只是进来问路的,你莫要为难他。”
  男人的声音温温和和,并没有用多重的语气,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张一斧拍了一下温初九的肩膀:“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你可以走了。”
  他这一下看似没有用力,却险些让温初九再吐出一口血来。
  强咽下胸腔翻涌的血腥,温初九镇定的起身:“多谢少修兄仗义执言,告辞!”
  转身出门,温初九的步子有些乱,钻进巷子拐了几个弯,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过来,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胸腔痛得厉害,伤口应该又裂开了,在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直接咽下,好半天,胸口那股刺痛终于缓和了些。
  “呼……”
  温初九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师姐被抓进南麟王府生死未卜,她必须想办法进入南麟王府打探情况,孟少修刚刚告诉她的那些信息是不是真的,她没有时间去验证,必须另外想办法混进南麟王府才行。
  当然,在这之前,她必须先养好伤,要是今天那个张一斧下手再重点,她估计就可以去和阎王喝茶了。
  深吸一口气,可以清晰地感觉药效在渐渐发挥作用。
  回去以后应该让封洛天再多给两瓶这样的救命丸。
  这般想着,正准备离开,一片瓦突然从她头顶滑落。
  哐当!
  瓦片摔碎,发出极响亮突兀的声音。
  是谁?
  一袭玄色锦衣在温初九面前飘然落下,男人身形颀长,在柔和的月光下负手而立,看上去竟颇有几分不染尘埃的谪仙味道。
  看清这人的脸,温初九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不跪咋地!
  南麟王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难道识破她身份了?
  温初九惴惴不安,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考虑逃走的最佳路线。
  男人黑亮的眼眸一直盯着她,直看得温初九头皮发麻,就在她准备运气赌一把逃跑的时候,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什么人?”
  刚要回答,男人已低呵出声:“跪下!”
  “……”
  所以她为什么要这么老实的跪下?
  膝盖磕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疼得温初九的眉头一抽一抽的,却反应极快的开口解释:“草民是凑巧从这里路过的!”
  言下之意就是绝对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凤逆渊盯着她审视了好一会儿,抬手拂袖:“起来吧。”
  松了口气站起来,温初九连忙揉揉自己的膝盖,没揉完,又听这人问了一句:“天色已晚,你不知道南浔城有宵禁规定吗?为何还在街上游荡”
  “我……”
  “跪下!”
  “……”
  不是你刚刚让我起来的吗?
  确定男人的表情认真,没有任何要戏弄自己的意思,温初九还是认命的跪下,老老实实的回答:“对草民很重要的人不见了,草民出来寻人。”
  “起来吧。”
  “……草民还是跪着吧,这样比较自在。”温初九谨慎的说,最终还是不得不在男人威慑力极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
  “你身上有血腥味,在何时何地被何人所伤?”
  这对话有几分熟悉,温初九戒备的看着凤逆渊,飞快的在心里组织语言,张唇,还未发出声音,凤逆渊又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跪下!”
  “……”
  丫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耍她!
  温初九梗着脖子瞪着凤逆渊,很有骨气的回了两个字:“不跪!”
  士可杀不可辱!
  就算他是战神王爷,她也绝不屈服!
  视线碰撞,双方僵持着,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明明只有凤逆渊一个人,温初九却觉得自己好像面对着千军万马。
  片刻后,凤逆渊拧眉,抬手朝自己左后方的空中打了一掌,嘴里还念念有词:“混账,还不将她给本王拿下!”
  “……”
  这一掌……难道不该打在她身上么?
  打完一掌,凤逆渊单手背负在背后,轻飘飘的扫了温初九一眼,扔下两个字:“带走!”转身,玄色衣摆在空中划出高贵的弧度。
  “……”
  夜风带着凉意卷来,温初九炯炯有神的看着凤逆渊身姿傲然的转过巷尾,然后消失不见。
  他说的带走,是让谁带走谁?
  南麟王他……是不是有病?
  正想着,温初九耳朵敏锐的听见大批官兵靠近。
  心头一凛,运力跃上房檐。
  一群官兵拿着火把冲到凤逆渊面前跪下,高喊着王爷恕罪,凤逆渊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忽的扭头看过来,因为他的目光,一众官兵也都抬头看了过来。
  突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温初九:“……”
  所以这个时候她应该友好的打个招呼吗?
  温初九是被官兵追着撵出城的,幸运的是,凤逆渊没有亲自追过来捉拿她。
  一路逃回竹屋,刚进门,就听见某人的冷嘲热讽。
  “啧啧,我不是说过了吗,姑娘家大半夜不要学男人出来寻欢作乐,你看看,现在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封洛天坐在竹屋外面的石桌旁摇着百花扇、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幸灾乐祸的说,活脱脱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
  如果不是真的被他医治过,温初九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哦不,这人也不是悬壶济世,毕竟他看病收的诊金贵得离谱。
  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温初九没有搭话,提步往屋里,封洛天倒也不介意,一直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这天下是帝王的天下,可这天下能守住,有一半是人家南麟王的功劳,所以这次任务失败不怪你,你回去转告那位九五之尊,做什么事,都该掂量着点……”
  “大夫,你刚刚说的够满门抄斩了。”
  温初九停下脚步提醒,这男人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就该明白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有多危险。
  封洛天收了扇子一脸平静的看着温初九,柔和的月光下,温初九竟然觉得他眸底闪过一丝疑似哀伤的情绪。
  封洛天也会有哀伤这样的情绪?
  温初九很惊奇,探究的想要细看,封洛天脸上已是一片浮夸的痛苦。
  “九儿……我好心救你,你竟想害我满门,你好……好狠!”
  面无表情的看着封洛天演戏,温初九默默反省:难道她是被那男人捅得缺心眼了?
  回到竹屋,温初九除了每天积极配合封洛天疗伤,剩下的就是找人关注南麟王府的情况。
  南麟王倒是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每天卯时雷打不动的出门去军营练兵,酉时回府,每月逢九休沐一天,生活特别自律简单。
  至于冷秋璇的消息,一点都没有打听到,就好像南麟王府根本没有抓过这样一个人。
  又养了一个月,伤口基本养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白日帮封洛天挖了一背篓野山参回来作为诊金的一部分,又做了一桌勉强能入口的吃的,封洛天很开心的又丢了一瓶救命丸给她。
  入夜,温初九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男装,又简单的乔装了一下,悄无声息的离开竹屋下山,直奔南麟王府。
  围着西院外墙转了一圈,果然在一处隐秘的墙角找到一个狗洞。
  其实南麟王府的墙并不算高,以温初九的武功完全可以直接翻墙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温初九最终还是选择了从狗洞钻进去。
  狗洞里面,是一处杂草丛生的荒院,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
  没人住,自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守卫,这般想着,温初九稍微松了口气,根据自己搜集来的简略王府地图,慢慢的朝王府后院过去。
  王府设的岗哨其实并不多,但都是流动的,且个个武功不俗,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和大内高手匹敌,因此温初九丝毫不敢大意。
  凭借在皇宫行走多年的经验,温初九顺利找到王府柴房,敲了几块地砖,确定了暗牢的位置,打开,底下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有人在里面!
  温初九大喜,从暗牢的入口跳下去。
被发现了!
  暗牢的空间比温初九想象中的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刑房,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的刑具上甚至还粘连着已经发黑发臭的腐肉。
  这些刑具温初九并不陌生,好几次在刑部大牢也见过,这个暗牢的血腥味儿和腐臭味儿远比不上刑部大牢那样浓郁。
  刑房后面是一侧牢房,一共五个牢房,前面四个都没有住人,在最后一个牢里,温初九看见了冷秋璇。
  她还是穿着那日在留仙阁穿的那套青色对襟长裙,裙摆上洒满了暗黑的血迹,她的头发凌乱,面容也憔悴不堪,手上和脚上都被铁链拷住,安静的坐在杂草堆上,却依然安静美好。
  “师姐?”
  温初九低唤出声,冷秋璇迟缓的抬头,目光有些涣散,看着温初九好一会儿才有了焦点。
  “你怎么会在这儿?任务失败了,你不是应该回京复命吗?”
  “我路痴,找不到路,走的时候你答应过总管,说会把我平安的带回去的。”
  温初九抓着牢门回答,眼神近乎偏执。
  冷秋璇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变化,她总是这样,表面上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身为皇家密探,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身为皇家密探,应时刻以大局为重、以任务为先,而不是因个人情感而犹豫不决、贻误时机。
  这些,温初九都知道,这是作为皇家密探最基本的行为守则。
  “师姐,先违规的人是你。”
  温初九低声提醒,仰头,脸上已是不管不顾的微笑:“如果要以大局为重,师姐,你就应该让我死在乱葬岗。”
  她不喜欢欠人家的东西,尤其还是欠着一条性命。
  “温初九,我以师姐的身份命令……”
  “师姐,你知道我向来离经叛道,你的命令,我可以不听。”
  温初九说完指间多了一根银针,低头专心开锁。
  见劝不住她,冷秋璇只得开口:“没用的,我手上和脚上的镣铐是天下第一巧匠铁王李打造的,刀剑根本无法斩断,锁也只有南麟王身上的钥匙能开。”
  “我去偷钥匙!”
  温初九咬牙,她就不信没有办法了!
  “初九,临风已经三年没有消息了,你知道我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有多开心吗?即便我现在只是被关在这个暗牢里,我也感觉离他很近。”
  素日清冷无情的声音柔和下来,连同那清高疏离的容颜也染上两分温暖。
  这是只有在谈到顾临风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来的表情。
  “师姐,被关在这里面你什么都做不了,就算离他再近又有什么用呢?”
  温初九反问,冷秋璇怔愣了一下,眼底闪过迷茫,不等她回答,温初九就出了暗牢。
  让南麟王放了师姐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知道钥匙放在哪里,然后把钥匙偷出来!
  可是谁会知道钥匙在哪儿然后还会告诉她呢?
  正想着,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拖到一边压在墙上,高大的身影迅速将她笼罩。
  “什么人!?”
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话落,袭至跟前的是凌厉强悍的拳风,本能的侧身偏头避让开,耳边炸开一声闷响,应该是拳头打在木头上,然后木头碎裂开了。
  这人若不是天生奇力,便是内力浑厚,很显然,他是后者。
  凭借着个子娇小,温初九灵活的从这人手下钻出去,回头,借着月光看见凤逆渊刀锋一样的脸。
  然而不等温初九看清,凤逆渊又是一拳袭来,速度太快,温初九避让不开,只能抬手抵挡。
  手腕与拳头相触,温初九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只怕腕骨都碎了,闷哼一声,本想借力后退,手腕却被扣住,男人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怀中制住。
  浅淡的艾草香味混杂着陌生的男性气息入鼻,温初九深觉不妙,抬起左腿屈膝攻向凤逆渊某个部位,凤逆渊没放开她的手,抬脚踢了一下她的右脚。
  右腿后拉,重心不稳,上半身前倾,温初九不得不转变攻势,左腿踩地保持平衡,看上去她就像做了个弓步。
  稳住身形,温初九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吐完,她就明显感觉自己胸前有些不对劲,抬头,对上男人疑惑的目光。
  然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五指收拢,放开,再收拢,似乎是在感受掌心的触感到底有何不同。
  饶是温初九的脸皮再厚,此时也禁不住发烫。
  “放手!”
  吼了一声,温初九一掌打在凤逆渊肩膀,脱离钳制迅速退开。
  憋着一股子火,温初九的招式越发凌厉,使出来的功力已经达到她的武学巅峰,然而对凤逆渊来说只能是不痛不痒。
  因为知晓对方是女儿身,凤逆渊只是一直在防守,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本来就不屑对一个比自己弱太多的敌人对手,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更是胜之不武。
  半个时辰后……
  “呼……呼……”
  温初九累得扶着一根柱子哼哧哼哧的喘气,反观凤逆渊,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甚至没有一点气息紊乱的现象!
  温初九:“……”
  感觉自己受到了毁灭性的碾压。
  凤逆渊负手而立,认真打量温初九,她穿着一身男装,脸上故意粘着一圈络腮胡,眉毛也刻意画粗,很粗暴的乔装易容,但也很有效的遮掩了大半她原本的容颜,唯有那一双灵动的眼睛让凤逆渊感觉有些熟悉。
  “你是何人?深夜来王府想做什么?”
  温初九没有回答,提气再次扑向凤逆渊,袖子一翻,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块落入手中被她捏碎,交手的过程中被她抹到凤逆渊脸上。
  再度分开,温初九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开口:“你已经中了我下的毒,放我走,不然没有解药,一个时辰之内你必死无疑!”
  中毒?
  凤逆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染上一抹黑。
  不过是成色上好的松烟墨,也敢诓他下了毒?
  见凤逆渊没有反应,温初九不由有些忐忑,这种小把戏只能趁着对方慌乱的时候使用才有效,否则很快就会被识破。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这个男人在她耳边说最不喜欢别人骗她时的恐怖。
  想到这里,温初九拿出从封洛天那里敲诈得来的小瓷瓶:“解药就在这里面,放我走。”
  看见瓷瓶,凤逆渊眼底闪过暗芒,抬手:“东西留下,你可以平安离开王府。”
  “一言为定!”
  温初九说着把瓷瓶扔给凤逆渊,南麟王既然答应让她走,自然不会食言。
  瓷瓶入手,还残留着几分余温,凤逆渊摩挲了两下,神情意味不明。
有人自然沉不住气
  “王爷,此人武功不高,可要属下捉拿回来严加拷问?”
  “不必。”
  不必?有人深夜擅闯王府,王爷竟然把人放走了,看样子还不准备追究!!
  林逸感觉这件事……有些诡异。
  “王爷,方才那人声称对您下了毒,可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必。”
  不过是些上好的松烟墨罢了。
  “……”
  如果不是凤逆渊就站在这里,林逸会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假的王爷说话。
  向来铁血手腕的王爷怎么可能对一个擅闯王府的人这么宽容?这不符合常理!
  “暗牢里的人可有交待什么?”
  “没有,不过之前卑职和她交手,看她的武功路数,应该是皇家大内的人,这样一直扣押着她会不会……”
  林逸吞吞吐吐的提醒,这人如果真的是大内的人,那就是奉旨行事,被这么一直扣押在南麟王府,有可能会折了当朝那位的面子。
  虽说自家王爷战功赫赫,又备受百姓拥戴,但如果那位要借题发挥,事情也许会变得很棘手。
  “她既然不想说,那就关着,有人沉不住气,自会来找本王要人。”
  林逸:“……”
  王爷,您是想让陛下亲自来跟您要人么?
  “这几日若是再有人夜闯王府,盯着就行。”
  “是!”
  作为南麟王的贴身护卫兼王府护卫总管,林逸表示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了,擅闯王府的人他不抓也就算了,竟然还容忍那人在王府转悠!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获得擅闯王府特权的温初九运用轻功出城回到竹屋,进屋喝了口茶,封洛天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姑娘家大晚上不睡觉,很容易皮肤松弛提前衰老的。”
  “老爷们儿大晚上不睡觉,也很容易精气早衰,身为大夫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温初九反驳,动作麻利的把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只穿着中衣走到床边,抬手把封洛天往里面推了推躺下。
  来回跑了一晚上,累死她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拘小节,我很难把持住的。”
  封洛天撑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温初九说。
  温初九懒懒的掀眸,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无所谓的拍拍自己的胸脯:“你要是真能看上我这样的,就准备好聘礼去京城找我爹提亲吧,我家在城西和风巷巷尾倒数第三家。”
  说完这话,温初九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封洛天的目光从她被束缚得有点扁平的胸口移到她脸上。
  温初九长得还算秀丽,五官清润,带着两分婴儿肥,脸圆圆的很可爱,皮肤白皙水嫩,让人看着就想掐一把,润泽的红唇微微张着,有着她不自知的诱惑。
  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那双眼睛,灵动纯粹,却又不时泄出几分算计的狡黠,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封洛天平躺下来,眉眼温和下来:“你这样的有哪里不好么?”
  第二天一大早,温初九端着一盘黑乎乎的蛋炒饭可怜巴巴的蹲在封洛天床边、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温初九笑得谄媚:“我想问南麟王到底有什么病,什么时候会病发。”
  她脸上沾了不少锅底灰,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一双眼睛却忽闪忽闪的发亮,就像小狗看到了骨头。
  封洛天揉揉眉心,很不给面子的推开蛋炒饭:“我还想多活两年。”
  知道自己厨艺不行,温初九便把盘子放到一边,谄媚的帮封洛天捏肩:“洛天哥哥,我又不会害王爷,只是想救我师姐而已,你就告诉我嘛……”
  温初九刻意捏着嗓子说,声音甜腻得封洛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开她的爪子走到一边:“给我好好说话,南麟王没病,一年到头连个伤风感冒都没有,你就是叫我洛天爷爷,答案也只有一个!”
  “洛天爷爷,你年纪大了说不定有什么忘记了,再好好想想。”
  温初九顺着杆子往上爬,封洛天翻了个白眼跑一边洗漱,温初九小狗一样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连茅房都不肯放过。
  被缠得没办法,封洛天终于怒了:“我说了他丫没病就是没病!你要真想救你师姐就去投军,他丫对自己的兵护短的紧,绝对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
  日头西斜,温初九穿着粗布麻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背着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包裹站在军营大门外。
  有风吹过,扬起一地沙尘,迷了她的眼,大营里整齐划一的训练声传来,守门的官兵第十四次开口驱逐:“入我军者,需体魄强健、吃苦耐劳,你不符合招兵的规定,还不快走!”
  “那个大哥,你别看我个子小,我力气还是可以的,你就让我试试行不行?”
  不顾别人亮闪闪的武器,温初九死皮赖脸的凑上前,那人目不斜视,根本不作理会。
  “大哥,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听闻王爷的威名,做梦都想加入南横军保家卫国,后来我家落难了,我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你就让我进去,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总得让我试了才能死心对不对?……”
  温初九喋喋不休的讲道理,直说得口干舌燥,这人却还是油盐不进。
  有些恼怒,温初九揪着这人的衣领大吼:“让我进去!我要投军!”
  吼完,衣领被人揪住,疑惑的回头,一张长满络腮胡的粗犷打脸映入眼帘,温初九吓了一跳,然后记起这人的名字:张一斧。
  上次在留君院打了自己一拳的人就是他吧。
  想起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温初九肉疼的抽了抽眉头。
  “就是你在这里吵闹着要投军?”
  “是我,是这样的,我……”正准备解释,身体腾空,温初九直接被张一斧扔出去。
  他臂力惊人,温初九被甩出好远,落地时尽管用了内力,也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堪堪站稳,张一斧也跑到她面前,沉声笑起:“有点意思,想要投军,那便打过我再说!”
  说完,后面有人丢了一把斧头给他。
  那斧头比杀牛的刀还要大两倍,看上去就很沉,斧身锃亮,手柄却是一片赤黑,这斧头,当饮过人血。
  张一斧身形高大,可从刚刚的速度来看,他并不笨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灵活。
  温初九知道自己武功不高,上次在留君院门口和张一斧也算交了下手,如果是近距离的搏斗,她不占任何优势。
  也就是说,她……不太可能赢他。
  “军爷天生奇力,我自然是打不过的。”
  温初九坦白,张一斧的脸黑下去,刚刚听见有人在门口吵闹,他本就是打算来把人赶走的,看见温初九瘦胳膊瘦腿的还大言不惭的说想加入南横军,只想好好把人教训一顿,现在听见温初九不战而屈,对她更是厌恶异常。
  这样的人若是加入南横军,只会丢了南横军的脸!更是对南麟王的侮辱!
  思及此,张一斧只觉得怒火中烧,把斧头舞得虎虎生风就要进攻,温初九连忙开口:“等一下,南横军向来以英勇著称,想必也不屑以强欺弱,我武力的确不敌你,为了公平起见,只要我能通过你站在军营大门口,就让我参军如何?”
  张一斧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哪里听得别人说南横军半点不好?当即粗声粗气的应下:“好!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就让你参军!”
  “一言为定!”
  温初九朗声道,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只是越过这人站在军营大门口比直接打败他可容易多了。
  把身上的包袱系得紧些,温初九扎了个马步,煞有其事的摆了个招式。
  张一斧没有什么花架子,温初九一摆好招式,他就挥着斧头冲过来,还未出招,光浑身那凛冽的气势就够一般人喝一壶了。
  张一斧甩着斧头一个横扫,直接攻向温初九的脖子。
  斧头泛着寒光,温初九极快的仰头下腰,斧头的速度很快,要是温初九动作慢点,这会儿就该身首异处了。
  避过第一斧,第二斧又要劈下来,温初九抬脚勾住张一斧的腰带,借力一拉,整个人从他胯下钻了过去,到了张一斧背后。
  斧头劈在地面,发出极沉闷的一声闷响,地面出现一道小小的裂痕,可见他的力道有多大。
  右手运力在地面拍了一掌,借力起身,再纵身一跃,张一斧转身看过来的时候,温初九恰好稳稳落在军营大门口。
  拍拍身上的尘土,温初九拱手笑得灿烂:“军爷,承让!”
  “这个不算,你这个奸诈小人,从我胯下钻过,竟然还有脸加入南横军!”
  “军爷,方才并没有说不能用这种方式,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我既然站在这里了,你就该兑现承诺让我投军,身为南横军,你莫不是还要出尔反尔贻笑大方?”
  张一斧说不过温初九,气得眼珠都红了,嘶吼着喊了一句:“我劈了你!”
  眼看他拿着斧头逼近,温初九下意识的想往军营里跑,转身不防撞上一堵硬实的墙,熟悉的艾草气息盈鼻。
  还未来得及反应,耳边炸开低沉的命令。
  “跪下!”
  “……”
  膝盖骨传来熟悉的疼痛,温初九有些无语,明知道这个男人有病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听话?
  不过,幸好听话的不止她一个,在她跪下以后,张一斧也跟着跪下了,扬起一地尘土。
  温初九暗暗咋舌,刚刚他应该是卯足了劲想劈死自己,到了跟前却能因为凤逆渊的一句话就收势然后停下,可见掌控力有多强大。
  “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温初九开口,张一斧就气愤的抢答:“这个投机取巧的弱鸡想加入南横军!”
  “……”
  弱鸡是什么鬼?
  默默忽略这两个字,温初九仰头用最诚挚的眼神看向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位军爷,是这样的,方才我与他约定,只要我越过他站到大门口,就允许我加入南横军,现在,我做到了。”
  夕阳西斜,夜里的寒气渐渐从地面上涌,男人却只穿着麻布做的短衫,露出硬鼓鼓的胳膊,毫不吝啬的显示出这具身体强悍的力量。
  在他面前,温初九不敢说出半句恶意揣测南横军的话。
  南麟王十七岁带兵出征,横扫千军,一战成名,陛下御赐南横军三个字,从此,这三个字成为偃月国国泰民安的象征。
  毫不夸张的说,南横军就是偃月国最强有力的盾牌。
  只要南横军在,南麟王在,偃月国就不会遭受战火的荼毒。
  “放屁!你刚刚就是耍诈……”
  张一斧破口大骂,对温初九刚刚的行径十分不满,不过在被凤逆渊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之后,他便梗着脖子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他涨红了脸开口:“末将犯了军纪,自愿领罚!”说完自行起身走进军营。
  “……”
  温初九看得有些惊奇,他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怎么就犯了军纪了?难道军中的条例比皇家密探的还严?
  正疑惑着,头顶传来俩字:“起来吧。”
  起来?又来这招?
  温初九一脸戒备的看着凤逆渊,言不由衷的开口:“军爷,在您面前,我还是跪着吧。”
  “……”
  凤逆渊有些无语,这世间还有喜欢跪着说话的人?
  不过既然是她自己要求的,跪着也罢。
  回头,林逸极有眼力见的捧着一沓厚厚的花名册过来。
  花名册的纸张泛黄,已经有很多地方磨损,尽管军部年年都会送一份新的花名册过来,凤逆渊却还是坚持用这一本。
  这上面记录了每一个南横军将士的名字,他们或名震四方,或已埋骨他乡,他们终将被世人遗忘,南横军却会永远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名字。”
  简单有力的两个字,砸得温初九有些懵,这就是要收下她了?
  “温……温初九!”
  说完自己的名字,温初九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她要说自己的真实姓名,随便编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不行吗?
  “年龄。”
  “十……十九。”
  凤逆渊在花名册上面勾画了几笔,然后合上,神情肃穆的看着温初九:“你是南横军第九千五百六十四名将士,给你十天时间记住在你之前所有人的名字,能做到吗!?”
  在她之前所有人的名字,是指那九千五百六十三个人名吗?
  眉头狠狠地抽动两下,刚想回答,男人冷肃的容颜逼至眼前:“身为南横军将士,没有说不能的权利!”
  “……”
  为什么感觉掉进了一个大坑?
打喷嚏的站出来
  嘡!嘡!嘡!
  铜锣响了三声,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已经本能的撑着床板一跃而起。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意识一个激灵,睁眼,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蜂拥而出。
  什么情况!?
  揉揉眼睛,温初九跟着人群跑出营帐。
  寒风灌进衣领,温初九打了个哆嗦,想回去穿鞋,张一斧的怒吼传来:“铜锣三声为令,三军集结,都他娘的给我睡成死猪了是不是!还不快站好!皮痒了是不是!”
  “……”
  仰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天色,温初九有些无语,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皇家密探训练的那段日子。
  没敢出神,赶紧列队站好。
  因为个子矮,她被排在队列第一排,本来这么多人,即便站在第一排张一斧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到她的,但偏偏队列站好后,她打了个喷嚏。
  不大不小的一声,却极为突兀。
  偌大的操练场立刻鸦雀无声,温初九也下意识的放慢呼吸。
  “打喷嚏的,站出来!”
  “……”
  风过无痕,没人站出来。
  张一斧还想说话,军营外远远地走来一个人,那人穿着青衫布衣,着装随意,却挡不住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
  张一斧挺直背脊,郑重躬身行了个礼:“末将见过王爷!”
  凤逆渊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他的礼,走到队列最中间的位置站定。
  “我再重申一次,队列之中不能有声音,刚刚是谁,谁就站出来。”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军营大帐,无王侯将相之分,只有帅与兵的区别。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听到自己打了个喷嚏的,温初九还是硬着头皮站出队列。
  “回禀将军,方才是我打的喷嚏。”
  凤逆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寸下移,最终落在那双素白的脚上。
  军营重地,实在没有条件养护人皮面具,所以温初九用的自己的脸,只简单地束了胸扮的男装,虽然脸和手都想办法染成偏暗黄的颜色。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到了军营第一天会光着脚跑出来,所以她的脚没有做掩饰,此刻暴露在空气里,显得十分的……不搭。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竟然有一双白白嫩嫩的脚,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脚下的地似乎更冷了,冷气从脚底侵入血液,温初九觉得有些冷,但她一动也不敢动,左胸开始隐隐作疼。
  这人不会再给她心窝子来一刀吧?
  凤逆渊的确注意到温初九的脚白得不像话,不过他没有生气,只是意外的觉得这人的脚生得有些可爱,像他以前在京都看见的白玉。
  “为何没有穿鞋?”
  “忘了。”
  温初九老实回答,听见铜锣声,她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事,然后就跟着人群出来看热闹,没想到这是集结号令。
  凤逆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有浅淡的光晕从天际洒下,隐隐可见晨雾缭绕,他就站在那里,如同顶天立地的神。
  然后温初九听见他说:“绕场十圈,明天要是还记不住,就二十圈!”
  “那个……王爷,我现在记住了。”
  “公然违抗军令,加跑五圈!”
  “……”
第二十一章
  练兵场是一个巨大的空地,地面没有用石板铺就,全是散乱的碎石,穿着鞋踩上去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打着赤脚在上面跑就不一样了。
  只跑了半圈,温初九就感觉自己的脚被硌得发疼,可她不敢停,因为只要她的动作稍微缓慢一些,凤逆渊的声音就会响起。
  “快点!在战场上,速度就是生命!”
  跑了两圈,温初九感觉自己的脚被石头磨破了。
  当初大内密探选拔的时候,她也曾背着重物上山练过脚力,但像这样的训练还从来没有过。
  脚被磨破皮以后踩在随时上,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碎石裹着细沙,刀一样的往血肉里钻,疼得厉害。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不是累的,而是疼的。
  她有些喘,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强度的训练。
  凤逆渊站在最前面的地方,像往常一样练兵,只是余光时不时会扫一下绕着练兵场跑的那个身影。
  她很娇小,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里尤为显眼。
  那双素白的脚早已被地面磨出血来,随着她的跑动,练兵场地面上留下一圈不连贯的印迹。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逸上前一步,有些不解的问:“王爷,此人形迹可疑,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军中?”
  “……”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林逸有些诧异的抬头,见凤逆渊专注的看着练兵场,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道娇小的身影恰好从眼前掠过。
  “王爷?”
  心头微滞,林逸又喊了一声,凤逆渊回头,面上波澜不惊:“何事?”
  “……”
  王爷竟然看那个人看得出神了!
  肯定自己的猜测,林逸心里大骇,表情却越发镇定:“老王妃前两日写了家信回来,让您早日成亲,也好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让少修回信,她何时肯下山回府,本王便何时成亲!”
  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林逸早就习惯,微微拱手告退。
  半个时辰后,温初九躺在地上喘气儿,感觉两只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日头高升,晨雾早就消散,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这种天气就该吃着美食、喝着美酒、赏着美景、看着美人……
  嗯?这人看上去倒是挺美的,就是面上戾气太重,这样不好不好。
  温初九拧眉,伸出爪子就想呼散这人眉宇间的煞气,美人冷冰冰的开口:“为何不求饶?”
  爪子一抖,温初九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眼前哪里还有美人的影子?只有阎王爷一个!
  方才这位阎王问她什么了?
  哦,问她为何不求饶?
  身为皇家密探,训练的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命令,她刚刚那是形成习惯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咬牙强撑着爬起来,再气沉丹田,声音洪亮的回答:“军令如山!将帅有令,当誓死服从!”
  气息尚有些不稳的声音在军营上空回荡,其他人练兵的动作顿了一下。
  温初九眼睛亮闪闪的,满脸只差写上求表扬三个大字。
  却只等来一句:“南横军花名册上第一名将士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死于何年何月何日哪场战役?”
  “……”
  抽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温初九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第二十二章
  “回禀王爷,属下昨夜投军,时间匆忙,还未来得及记住先烈的英勇事迹!”
  “时间匆忙不是你的借口,记不住就是记不住!”
  怕再被扣上顶撞将领的罪名,温初九挺直背脊果断认错:“将军教训的是,属下错了!”
  凤逆渊审视着温初九,之前只觉得她有些小聪明,爱耍滑头,现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却让他觉得她是个很合格的兵。
  比他带过任何一个兵都要出色。
  “张一斧!”
  移开目光,凤逆渊回头低喝一声。
  “到!”张一斧旁边跑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带她去看军医。”
  “是!”
  张一斧应着,弯腰就把温初九扛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回过神来:“啊?”
  “怎么,有意见?”
  凤逆渊温吞吞的问,张一斧立刻摇头:“没有!末将领命!”扛着温初九颠颠的跑开。
  温初九被他颠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想吐,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扔到硬邦邦的床板上。
  “疼疼疼疼……”
  温初九一阵哀嚎,床板立刻被张一斧踹了一脚:“能不能有点爷们儿样,这点疼都受不了!”
  “……”
  本来就不是爷们儿,再说了,难道老爷们儿就是铜皮铁骨不怕痛了?
  温初九腹诽,却咬着牙没再吭声,下一刻便感觉脚上有些许凉意,然后是刀割一样的刺痛。
  “嗷嗷嗷……”
  温初九抱着左脚蹦起来,右脚蹦了两下也跟着疼起来,
  一头栽倒在地,温初九疼得没力气动了,罪魁祸首拿着一坛子酒喝了两口在她面前蹲下:“啧啧啧,白白浪费了我的好酒,伤口砂石太多,还得重新清洗一遍。”
  说完,伸手就要抓她的脚,温初九连忙往后挪了挪,大吼:“不劳您大驾!我可以自己来!”
  封洛天站起身,又喝了两口酒,眼睛促狭的眯起:“那你自己来吧。”
  “……”
  温初九无语,感觉自己像是落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
  这人让她跑来投军,自己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军营,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带自己进来?
  “娘们儿兮兮的,看着就烦,劳资去练兵了,你自己弄好了回来!”
  张一斧瓮声瓮气的说,语气很不耐烦,不等温初九回答就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温初九就八爪鱼一样缠到封洛天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压低声音质问:“你能进来为什么还让我来投军?”
  “要偷钥匙的是你,我如果带你进来,钥匙丢了岂不是会受到牵连?有什么理由让我冒险帮你么?”
  “……”
  温初九身上的气势弱了些。
  好吧,的确没什么理由。
  而且,她进都进来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般想着,脚似乎又疼了些。
  “喂,我脚好疼,待会儿包扎的时候轻点。”
  夹着一丝委屈,声音听上去有些撒娇的味道。
  话音落下,营帐中的温度不知为何下降了些,后背还凉飕飕的吹冷风,回头一看,温初九心底咯噔一下,这个大阎罗什么时候站这里的?刚刚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第二十三章
想得到什么
  “咕噜。”
  温初九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抱紧封洛天的脖子,就算要死,她也要抓个垫背的!
  被勒得喘不过气,封洛天扒开温初九的爪子把她拎到一边的床板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神态自若的往温初九脚上倒酒。
  刺骨的痛袭来,温初九却咬着牙没敢吭声。
  凤逆渊撩开营帐帘子走进来,静静地看着封洛天帮温初九清洗伤口。
  混着砂石的血水被冲掉,露出有些血肉模糊的脚底,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可怜。
  冲洗干净,封洛天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瓶塞一揭,往温初九脚上抖了些黄褐色的粉末。
  “唔……”
  实在没忍住,温初九疼得闷哼了一声。
  这药粉撒在伤口,腾起火烧一样的疼,比刚刚用酒清洗还要痛上许多。
  “很疼?”
  凤逆渊问。
  其实他只是觉得温初九的表情太过狰狞,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
  温初九却以为他是不希望自己带的兵太怂,连忙摇头:“回禀将军,一点都不疼!”
  “那你哼什么?”
  温初九脱口而出:“因为太爽了!”
  “噗……”
  封洛天很不厚道的笑出声,往温初九另一只脚底也倒了粉末:“这是上好的外伤药,痛是痛了点,但伤好后不会留疤。”
  脑海里警铃大作,温初九很是豪气的拍拍胸脯:“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留不留疤有什么关系!”
  因为心虚,拍得有些重,温初九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封洛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熟稔的搭上凤逆渊的肩往外走:“那天的药拿回去怎么样?他没死吧?……”
  帘子放下,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鉴于自己目前还是个伤患,温初九很好的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救出师姐,至于南麟王府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以以后再打听,反正总管只是让她们想办法潜进王府,并没有限定期限。
  与此同时的营帐外。
  “我说,你能不每天板着个脸么?看着怪渗人的。”
  “你和她认识。”
  凤逆渊开口,语气笃定异常,封洛天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认识啊。”说完踢开脚下的一块小石头:“你明知道她形迹可疑,不也还是让她进来了么?”
  “她伤不了我。”
  这话并没有看轻温初九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他没有威胁的生物,他向来还算仁慈。
  再说,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种不痛不痒的小聪明了。
  没有战事的生活平淡而无趣,忽然冒出这样一个鲜活有趣的小东西,不逗弄一番,实在说不过去。
  “她想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我有点好奇她能不能拿走,所以让她来投军,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打个赌?用三粒颍丹为注?”
  “三粒?”凤逆渊看了眼封洛天的手腕:“一年取两次血,你受得住?”
  “放心,有这么有趣的赌局在,我死不了。”
  封洛天笑着说。
  凤逆渊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块透白莹润的和田籽玉。
  封洛天知道他这就是同意这个赌局了,笑着接过,却又听见他问:“她想从我这里偷东西,你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第二十四章
用下辈子还债
  拿着和田籽玉的手握紧,上好的籽玉触手温润,手感极佳。
  封洛天一脸戏谑:“她武功又差、长得又丑、脑子还笨,我能图她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有断袖之癖?”
  “……”
  “你有这种癖好我不管,但她既然加入了南横军,就是我的人,你应该知道,动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
  丢下威胁意味十足的警告,凤逆渊转身离开,封洛天无语望天。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表情太过严肃认真,他都会误以为这铁石心肠的人对那丫头动心了呢。
  威震天下的南麟王,会对一个人动心么?
  应该……不会吧。
  失笑,回到营帐,温初九正在身残志坚的包自己的脚。
  原本不大的脚被她缠成粽子,看上去有些蠢笨。
  “你是军医?”
  “不像么?”
  封洛天反问,接过纱布继续包扎,和温初九包扎的那只形成鲜明的对比。
  盯着他看了半天,温初九得出结论:“不像。”
  他这样的人,举个旗杆是骗吃骗喝的神棍,穿上华服是沾花惹草的纨绔,若是换上朝服定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一个!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像是悬壶济世的医者,更何况是威震天下的南横军?
  听见这样的回答,封洛天也没在意,屈起食指在温初九额头弹了一下。
  “又欠我一笔诊金,九儿恐怕下辈子都要用来给我还债了。”
  “……”
  没听说过军医诊断还要收士兵诊金的。
  温初九毫不客气的甩了个白眼,抓着一边的被子翻了个身休息,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身体太累,眼睛刚闭上睡意就席卷而来。
  没一会儿,床上拱起的一团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封洛天走到床边看了一会儿,失笑。
  “该说你心大还是该说你傻呢,在这种地方竟然都能睡得这么香,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混进皇家密探的……”
  温初九睡得很沉,自然没听到封洛天的低语。
  她做了个好梦,又梦见那个翩翩俊朗的少年,策马而来的画面。
  她想,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比他更值得托付的男子。
  “小九,练功累么?师兄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少年朝她伸出手来,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虔诚的想要将手放到他掌心,一只支利箭破空而来,擦过她的指尖没入少年的胸膛。
  血喷涌而出。
  衣服晕出大朵殷红的血。
  不要!
  “师兄!不要!”
  惊叫着坐起身,血腥恐怖的画面消失,心脏的疼痛渐渐消散,幸好,只是个梦。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温初九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今天那个营帐里的硬床板上,而是在一个大通铺的角落,此时正有七八个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儿盯着她看。
  “……不好意思,我刚刚做噩梦了。”
  讪讪的解释,耳边传来熟悉的讥讽:“一个大老爷们儿,做梦都能哭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你也是个人才!”
  “……”
  这算是冤家路窄么?
第二十五章
为什么受罚的总是她?
  “都给我精神点,一个个没吃饭啊!还有你,声音跟蚊子似的,是爷们儿吗?”
  不是!
  温初九很想这么回答,但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个伤患,只能忍气吞声,冲张一斧露齿一笑:“是!校尉!”
  不过,饶是如此,张一斧也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他瞧不起她。
  在他看来,温初九体能弱,又爱耍小聪明,是个不靠谱的滑头,根本就不配加入南横军。
  然而温初九的名字是凤逆渊亲手写上花名册的,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咳咳。”清清嗓子,温初九扯着嗓子喊:“下面,单人对练!”
  有些破音,很是声嘶力竭,听起来倒是十分卖力。
  然而嘴巴还没合拢,一匹疾驰而来,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嘴尘土。
  找死!
  扭头看见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人,温初九默默咽下一嘴泥。
  得,这位活阎王,她惹不起。
  凤逆渊今天换了身青色常服,衣服料子比平时要好许多,做工更是精致不少。
  在满场光着胳膊准备干架的糙老爷们儿的衬托下,他这样看上去简直贵气逼人。
  衣服很合身,温初九眼尖的看见袖子里面绣了个麟字。
  一般王公贵族的衣服都会找专门的成衣店上门量身定制,但观察这么久,温初九可以肯定,南麟王府的衣服,就是到外面成衣铺直接买的成品,且料子并不讲究。
  显然的,这衣服是有人亲手帮凤逆渊做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莫非是哪个芳心暗许的姑娘?
  正脑补着,两眼一黑,带着皂角清香的衣服将她兜头盖住,扒拉下衣服,男人颀长的身姿出现在眼前,隐隐可见单薄的中衣下紧绷着的肌肉。
  “咕噜。”
  温初九咽了口口水,然后被张一斧狠狠瞪了一眼:“好好帮王爷看着衣服,要是有半点损伤,我宰了你!”
  “……”
  大哥,一件衣服而已,不至于这么凶残吧?
  凤逆渊一步步走到操练场最中央的位置站定,扫了眼场上的人,掷地有声的开口:“老规矩,今天谁能多接我十招,晚饭多加一勺肉,比上次退步的,绕场五圈!”
  这话,俨然把自己当成一把标尺,来测量营中将士的训练情况。
  不得不说,有些狂妄,却又让人无从反驳,因为他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话音落下,操练场上一片静默。
  锐利如刀的眼神缓慢地在操练场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温初九身上。
  “……”
  为什么每次被这么一看,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凤逆渊的声音便传来:“你,绕场一周。”
  下完命令,凤逆渊分开腿与肩平行站立,扫视一圈:“如果还没有人站出来,所有人以后每天的操练时间延长一个时辰!”
  温初九:“……”
  所以为什么首先受到惩罚的人是她?她还是个伤患好吗!
  脚伤还没好,因为不用训练,所以温初九只在脚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现在突然接到绕着操练场跑一圈的命令,温初九觉得自己的脚可能会废在这里。
  “我来!”
第二十六章
  张一斧打破沉默,说完二话不说发起攻击,人群发出小小的惊呼,凤逆渊和张一斧已经交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打斗吸引,温初九开始慢吞吞的沿着操练场边缘走。
  往前走了一段,操练场中发出一声闷响,偏头,尘土飞扬中张一斧从地上爬起来,拱手服气道:“将军神武,末将输了!”
  “……”
  之前交手,温初九就知道凤逆渊很强,但她没想到他强到这种地步。
  从刚才的情况看,恐怕大内第一高手在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若是让陛下知道南麟王如今的实力,对他的忌惮恐怕又会加深很多吧。
  思绪被一道凌厉的目光拉回,刚干完架的男人,气息还未平复,眉头却已经锁起,脸上只差写几个大字:不想跑劳资弄死你!
  看看已经变得有些脏兮兮的纱布,再看看脚下的碎石,温初九默默地小跑起来。
  场中……又是新一轮的挑战。
  脚底疼得厉害,温初九慢下来,刚想趁人不注意偷个懒,不经意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站了个人。
  操练场依南浔山而建,除了营帐外面的大门,周围都是开阔的树木,偶尔也会有樵夫路过,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那人虽然是做樵夫打扮,身周却没有干柴,手上也没有砍柴用的砍刀,且看向军营的眼神有些古怪。
  什么人?
  足下暗暗运力,温初九一个跃身朝那人奔去。
  那人察觉到她的动作,迅速转身钻入树林,温初九拧眉,往林子里追了一段距离便退了回来。
  林子太大,她对这里面的环境并不熟悉,贸然进入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从林子回来,温初九还在琢磨该怎么告诉凤逆渊这件事,后腰就是一紧,然后身上的外套被扒下来。
  “衣服破了。”
  凤逆渊开口,青色外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两道口子。
  这样的口子,即便找来京都最好的绣娘恐怕都无法恢复原状。
  即便是能恢复,也不是原本那件衣裳了。
  空气凝滞,沉闷的让人呼吸不畅,温初九低头,惴惴的等着裁决。
  “没看管好衣服,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捏着衣服看了一会儿,凤逆渊把衣服穿上,两道口子破坏了衣服的美感,却半点没削减他身上的贵气。
  “树林里有什么?”
  凤逆渊问,好似衣服被划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温初九稍微松了口气,拱手恭敬地回答:“回禀将军,属下方才发现林中有可疑的人似乎在查探军营的情况,但那人轻功不俗,属下追不上他。”从刚刚的情形来看,那人的轻功应该算得上是中上,且对山中的情况很了解,应该是在这里潜伏了不短的时间。
  “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如果再见面,温初九能凭感觉认出那个人,但要找画师画出具体的肖像是不可能的。
  “张一斧!”
  “到!”
  “调派五十人在营帐周围加强岗哨!”
  “是!”
  张一斧声音如洪钟的应答,脸上染上几分冷肃,转身就去调兵遣将。
  温初九看得有些发愣,不自觉的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信我?”
第二十七章
我草你大爷
  她没有称呼他为将军,直呼了你,若是让张一斧听见,肯定要治她大不敬的罪,凤逆渊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
  然后温初九听见他说:“你很笨。”
  “……”
  什么意思?
  他不是信她,只是觉得她骗不了他?
  温初九气闷,有见他低头不满的看着她脚上的纱布:“怎么又流血了?”
  “……”
  隔三差五的被他罚跑几圈,想不流血也难吧。
  虽然有纱布裹着,但这么被一个男人盯着自己的脚不放,饶是温初九也禁不住有些脸发烫。
  偏偏这人还一直盯着看个没完。
  “你……”
  温初九不自在的往后退,刚退了一点,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扛起来了。
  腹部被男人硬鼓鼓的肩膀硌得发疼,气血逆流,脑袋有些晕,本能的反抗,然后屁股被呼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轻响,别说温初九愣了,连操练场上站着的一众糙老爷们儿都一愣一愣的。
  王爷刚刚是揍这个新兵蛋子的屁股了!?
  一路被扛到上次治伤的营帐,温初九再次被直接丢到床板上。
  鼻尖撞到硬邦邦的床板,眼泪立刻涌出,捂着鼻子坐起来,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到凤逆渊拎着个什么东西走过来,然后脚就被扣住。
  “将军,放着让我自己来,啊!”
  温初九惨叫一声抱住自己的脚,凤逆渊却还抓着绷带没放。
  “忍着!”
  下了命令,温初九只能咬着牙不吭声,凤逆渊动手没了顾忌,很快把纱布拆下来。
  纱布缠的有些厚,被包裹的肌肤泛出病态的白,脚背看上去皱巴巴的,翻开再看脚底,原本已经结痂的部分再次溢出血来,有些惨不忍睹。
  拧眉看了一眼,凤逆渊仰头喝了口酒,在温初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悉数喷在她脚底的伤口上。
  “嗷嗷嗷!我草你大爷!”
  再也忍不住,温初九嚎叫着骂出声,然后一脚踹开凤逆渊。
  抱着脚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温初九终于缓过劲来,脚是她自己的,包扎什么的就不能让她自己来么?
  默默腹诽,理智渐渐回笼,温初九僵住,她刚刚貌似草了南麟王的大爷。
  “……”
  南麟王的爹是当今陛下的七皇弟,也就是说,南麟王的大爷,是当今陛下!
  草陛下,这罪名够灭她九族了。
  “草我大爷?”
  凤逆渊冷冷的声音响起,温初九头皮紧了紧,打了个滚下床,麻溜跪下。
  “将军,您刚刚听错了,属下是太疼了,胡言乱语呢。”
  “你的意思是我耳朵不好?”
  “……”
  别说他没听错,就是他听错了温初九也是不敢说他耳朵不好的。
  伸手在大腿上拧了一把,抬头,温初九脸上已是涕泗横流:“将军,我大爷平日最疼我了,但他前两年病逝了,属下难受的时候就会想到他,但属下又有吐词不清的毛病,所以刚刚属下的确是说了大爷,但舌头打结没说清楚,这才让将军听岔了,是属下错了……”
  见风使舵,满嘴谎言,这种人,凤逆渊一手就能捏死一个,但……眼前这个,他却意外地不觉得讨厌。
第二十八章
  温初九越哭越起劲,咿咿呀呀的说着话,那叫一个流畅,和沿街乞讨的小骗子有得一拼。
  凤逆渊耐心的听着,也不搭话,也不叫停,哭了一会儿,温初九嗓子干了,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咳嗽两声停下来。
  “怎么不哭了?”
  “……口渴。”
  温初九囧囧的回答,遍布泪痕的小脸很是狼狈。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浸泡在海底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轻易的撩拨别人的心弦。
  凤逆渊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拎过刚刚那坛酒递给温初九,只有一个字:“喝!”
  他的本意是让温初九喝这个解渴,却不知自己习惯了命令,一开口就是不容抗拒的军威,温初九以为他是让自己把整坛酒都喝光,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接过酒坛往自己嘴里灌。
  一口气喝了大半坛酒,温初九才放下酒坛,眼神变得迷离,抱着酒坛嘿嘿的笑了两声,温初九恭恭敬敬的冲凤逆渊磕了三个头。
  “阎王大爷,喝……喝了这么多,你满意了吗?”
  凤逆渊蹲下来,抬起温初九的下巴,问声开口:“你叫我什么?”
  温初九歪着脑袋看他,眉眼弯弯,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阎王大爷呀,你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又凶,这个名字难道不适合你吗?”
  温初九说完,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坛直砸吧嘴,时不时小声嘟囔一句好酒。
  凤逆渊保持着捏她下巴的姿势没动,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温初九的脑袋开始摇晃,一看就是要睡觉了。
  出乎意料的柔嫩几乎在指腹磨蹭了两下,从未有过的些微绵软触感让凤逆渊一下子收回手,没了支撑,温初九跟着栽倒,一头撞进他胸膛。
  “唔……好疼,都怪你这块臭石头!”
  温初九捂着额头弹回去,打了凤逆渊一拳,力道不大,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凤逆渊却觉得胸腔有些震动,然后有些恶劣的伸手捏住温初九的鼻子。
  她很快呼吸不畅,两只手扑腾着要挣扎,却根本挣脱不过,过了一会儿,她的脸憋得通红,终于睁开眼睛,茫然又无辜的看着凤逆渊,似乎在问:你为什么捏着我的鼻子?
  “张嘴。”
  凤逆渊命令,温初九愣了一下,连忙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绯色的唇瓣一张一合,隐约可见里面红嫩的舌,吞吐出来的气息携着酒气,并不浓郁,也不是什么好酒,却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他不是才刚喝了酒么?
  这般自问着,唇却已经贴了上去。
  比他想象中软滑,也比他想象中更香醇,但更多的是有趣。
  像一条灵活的鱼,感知到危险的网,左右游着想要闪躲,却终究还是被抓住狠狠地吮吸。
  残留的酒气被他席卷一空,然后一点点被他的气息侵占。
  这种感觉很好,如同势如破竹的将军在攻城略地,霸道的插上属于自己的军旗。
  这里,是他的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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