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列下列句子的顺序中的“生"和“夜深了,伯父还在写文章。”这句话里的“深”的意思是一样的?↓

小巷  我叫马良壬,上完高三上学期,就读了十年半的书,那是那年冬天的事。我一直在家里闲待了半年多的时间,秋天的时候,我就跟我叔到南京做小买卖去了,做小买卖果真是件苦难的事,我叔做的买卖,只能算买卖中最低等的买卖了。双门巷尽是做买卖的人,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九点钟,尽是熙熙攘攘的人,有发廊店,小吃馆,店,米菜摊,糕点铺。  我叔没有店铺,是个摆地摊儿的。路上总是车来车往,人流不断,我叔的生意忙不过来,就把我叫来了。  对面的理发店,叫美丽发廊,姐妹二人打理的,营业时大开着门。一座一座地理发。斜对面还有一家发廊,推移式磨砂玻璃门整日地关着门,一个女人白白圆圆的脸,经常出来晒毛巾。我婶儿的哥跟我说,我要是能跟她搭上关系,娶了她,那可就好喽!她手上不定有多少钱!我只是看她白白的脸,苗条的身体,很有点不明所以的兴奋。至于她有多少钱,对我会怎么样,还没想过。  我婶儿的哥是我婶儿叫来帮忙的,比我后来的,好像因为我太傻帽了,照顾不好买卖,身体瘦削,体力也不能过多地支付,所以又叫他来了。  美丽发廊的妹妹是我婶儿打算介绍给我的,我没来南京之前,我婶儿就跟我说了,可不知跟这妹子说了没有。其实我们见了面,也不觉得有必要那个,我是个很怯生的一个人,怯生地都有点病态了,好像她也是见不得我这样的,经常眼里没有我的样子。  十年半的书好像把我的脑袋读坏了,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买东西的人说:“送我吧!”我就真的把东西送给他了,而有时我却生起气来!铺的女孩子第一次来买东西,我给了她两倍的份量,下次照实给她时,她误以为我克扣了份量,向她解释很久,最终却加给了她一个迷团——我为什么要给了她两倍的份量呢?我们都是婚恋的年纪,她以为我对她有意思起来。其实,选她作老婆未尝不是件如意的事,只是我的脑袋读书读坏了,不曾把这个做得周全,不曾想过谋生,也不曾想过育子。  五十米开外,路口拐角处的菜摊子王老板是跟我们住一个院子的,跟我们同院子的还有两个开三轮摩托拉客的——一个拖家带口生活老李,一个跟酒店的一个服务员住在一块的小孙。  酒店的女服务生们都很年轻。她们总是几个聚在一起来去,笑语盈盈的。我觉得她们都漂亮,好像某位先生买给某位小姐的一束鲜花,虽然有的花瓣开的小了些,甚或有的开的不太均衡,但它们都是花,都有花的姿和色——跟她们中任何一个亲近,都是我愿意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打招呼。她们却来打趣我,说那个卖瓜籽的是我老婆吧!?她们指的是我婶儿,我说:“你们弄错了,那是我婶婶。”她们“呵呵呵……”地笑着走了。我以为我的容貌已经较我实际年龄先衰了,从此令我很懊丧,因此自始至终我跟她们的来往,只限在买卖上的你来我往上。她们可能大多是粗心大意的人,又可能大多是行动极快的人,也可能是极没有耐心的人,因为有一次我正打算给她们找零钱时,抬眼一看,她们已走的老远了,于是我又悠闲地做其他的事儿,说不定还会折转回来呢!  我叔的地摊后面是一堵围墙,隔壁卖烤面包的小孟阿姨住在围墙里面的一栋楼里,小孟阿姨的隔壁是个卖报纸的。再隔壁就是一条进到院子里面的路了,路那旁经常有几个妇女在早上挎上篮子卖青菜;左边隔壁是个做缝补的,再隔壁就是一个修鞋的老头了,老头的老伴有时也会从乡下来看看他,跟老头差不多身量,黑呼呼的皮肤,敦敦实实的,笑起来憨憨的,露出一口黄板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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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初来乍到  我初来南京的那几夜,是铺了张席子睡在“广元百货批发市场”门前的水泥地上的,晚上路灯照得光亮亮地晃眼,蚊子又多,我睡不着,而我叔和我二哥却睡得香,似乎蚊子也搅扰不起他们。(我二哥是跟我叔同到南京来找摊位的。)我没奈何,自己寻了一块在树底下的卖货的架子来睡,树阴遮住了灯光,蚊子似乎也少了。  我第一次这样躺在路边的竹排上睡觉,很不愿意让人看见我躺着的光景,也不希望遇见什么怪异的事。好在城市不像农村荒芜,并不曾使我感到恐惧。  艰难的环境并没能阻止我的睡意,我还是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觉得远处有人,并且说话声渐渐的听得清楚了,我静静的躺着,并没有动弹一下,希望他们别靠近我,并且快快地离开,但是他们明明是朝我这个方向来的,不一会,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走了。虽然我没有动弹,并且在树荫里,还是被他们发现并且吓了他们一跳。他们惊呼一声,定了定神,一男一女臂挽臂地走了。  我没敢睡到天明,怕早起的人发现我,也分不清几时几刻,我就爬起来到我叔那里去了。我叔正找我,看见我回来了,吓了一跳,他很怕我就此走丢了。  我本以为跟我叔出来是过好日子的。在我很小还在读书的时候,我叔跟我婶儿每年都要回家过年的,每年都要带回来很多衣物,并且家里的孩子们每人都给几张大团结。有一次,一件红裤衩没人要,我见东西不错,就要了。后来,穿在身上总觉得不对劲,紧紧的,扒在身上,比我平时穿的裤衩短出一大截,并且红的耀眼,走到哪里都惹人看。再后来才知道,这是城里大姑娘穿的,男子穿起来并不合适,我似乎记起听别人说过城里的大姑娘是有这么一种裤衩的,从此不再穿了。  好在睡广元市场门口的日子并不长,我叔很快觅了一间房,七转八拐的地方,打那里出来之后,再让我去找一次我准找不到。房东是个治安队长,前院后院十几间房都是用来收租金的。我叔说在治安队长家能得个照应——后来也果真有了个照应。租金不是我叔想要的价位,他本来打算租个更低廉的房子,这间是没办法才租下来的——得准备做生意了,不能再睡广元市场了。  房子的对面是个推小车卖手机皮套的,着一双皮革凉鞋,穿一件条纹衬衫,留着短头发,方方正正的脸。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推着小车来到房门口,他老婆迎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个娃娃,两个人笑嘻嘻的。  定下来房子,我叔我二哥就带我到赵老侉家拖行李,赵老侉跟我叔在南京做同样的买卖,家乡相距不远,所以熟识,我们带过来的行李全都存放在老侉家。  老侉叔住在一个小院里,一扇铁漆的大门,三面瓦房,北边一座二层小楼,全是灰黑的水泥的颜色,住的都是租户。  老侉叔的笑是打心窝窝里发出的,似乎他的生意已经使他非常满意了,比起以前种地的生涯不知胜出了多少光景。  老侉叔留我们吃饭,买了南京的盐水鸭,又弄了几瓶啤酒,我多喝了几杯,尿憋起来,老侉叔告诉我厕所该怎么走,我自个儿去了,厕所在一条山墙下的小胡同里,胡同装了一扇半旧的木门,我刚要推门进去,里面传出一个娇嫩的女子的普通话:“有人!”我惊愕半天,美妙声不绝于耳,定了定神,才得以回去。  我一回来,老侉叔和我二哥正哈哈大笑,我叔半咪着嘴。我坐下细听,说是东门的一个买卖人,上厕所不敢跟他们一块儿,说是下面的那个东西有问题,都长成一个钩子了,夫妻两人闹的厉害。我一句话没说,只是吃,估计厕所可以空着了,才走过去。  收拾妥当,我叔就开始买锅购料子。过了几天,我婶也来了。我们同住在一间大屋里,我和我二哥打地铺,我叔和我婶睡床上。晚上男人们穿着裤衩站在大水缸旁洗澡,起初我不习惯这样,毕竟女人们来来去去的。我二哥说我矫情,嫌我洗的慢。我觉得也是,我总是慢慢的擦,不慌不忙的,能洗很长时间,但我不曾察觉,我二哥一说我才觉得,后来我就改了。我二哥膀大腰圆,说起话来粗声大气,是个好酒的人。在我叔这里的这些时日,我叔没供过酒,我二哥憋的慌,又舍不得自己的钱。一次,我二哥掏给我五块钱,叫我到小店里买一瓶,我来到小店,我说我要乒(瓶)杯(白)酒,她们楞了半天,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却乐了,于是我又用普通话说我要瓶“白”酒,她们这才听明白了。我二哥有了酒,心情也好了,说话也客气了。我二哥在这里吃住了一些日子,没找到摊位,就到镇江去了。  我叔每天一大早把货和货架用三轮车拉到双门巷,晚上九点多钟再收回来,我和我婶在后面推着。后来,我们搬到了后院。  后院跟我们作邻居的是菜摊子的王老板,对面的两户是两个开三轮摩托拉客的。  秋收的时候,南京的天气还是热,我叔的生意还在淡季。我叔和我婶要回去农忙,就留我一个人照顾生意,我叔见我一个人出摊不容易,嘱咐我把平时摆摊的大木板铺在三轮车上,把货摆在木板上拉过去,货品摆在大木板上卖,就行了,不用支架子了,遇检查,就到院子里面躲躲!
  第三章 孤身在南京  我怯生生地一个人出摊做买卖。生意原来不是一件难做的事儿,只要把货物摆在人群流动的地方,买卖就是有的。虽然我很木讷,在生人面前经常言语失常,甚至算不清帐。但是晚上点点收款,还是赚了钱的——于是买酒买菜,自个儿喝起来。菜摊子王老板看见了,走进来说:“喝酒呢!?”我说:“喝酒呐!”因为我多弄了几个菜,我又说:“多弄了几个好菜。”菜摊子老板听见说“好菜”,嗤哼了几声。大概他是卖菜的,菜多,平时我看他七碗八碟的摆上一桌,老婆下厨,儿子提酒,很有一家之长的大范儿的。相比之下我这几个菜既不能算上“好”,连“多”都算不上了。  饭后,菜摊子老板要带我去逛逛。  大概不会是逛窑子的,虽然我憋屈的慌。我上高中的时候是住校的,高三一开学搬进了新宿舍楼。前排是女宿舍楼,后排是男宿舍楼,男女宿舍楼中间用铁护栏拦起来,成了一个大院子。女宿舍楼的窗子开的很大,再加上娇里娇气的女孩子的声音,使我们想入非非。夏天下了晚自习回来洗澡, 男宿舍楼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到处是黄的白的黑的肌肤和冲水声。有一次,我实在没有站脚的地方了,就站到了一块靠近女生窗子的地方,窗帘没有拉上,有一扇窗还大开着。我身上只着了一件裤衩,边洗边往里瞄,女生们刚刚回来,一个个油灰满面,正准备洗刷,一个女生正脱了上衣,我一眼瞄过去,看见她除了被胸罩掩着得两个土豆似的乳房,除此之外,跟我的身体并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干瘦的,有点营养不良,她借着宿舍内洒出的灯光大概也看见了我只挂了一件裤衩的身体,大概她的感觉跟我是一样的,因为她瞄了几眼,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拿着毛巾端上脸盆洗澡去了。  虽然偷窥的感觉并不奇妙,但夜里身体带给我的煎熬,还是依然地折磨着我,直到一次异想后的尝试之后。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自慰。从此,这个习惯一直留着,以致身体的发育都受了影响。  菜老板瘦高个儿,光着膀子走路。我不习惯光膀子,我在家的时候,我一光膀子,我婶儿见了就喊:“良壬,赶紧把衣服穿上,太难看了!”她是说我瘦得太难看了。  菜老板叫我也光着膀子,虽然我不太愿意,但我怕他笑我不像男子汉,于是脱下衣服,撸了撸搭在肩上,我的身体并没有引起他的嘲笑,于是大胆放心起来。  我听我叔说过让洗发店的女子主动兜你生意的办法,他说:你站在洗发店门口,露一露手机,她们就过来招呼了!他不是跟我说,是跟别人说的,我在旁边听到的。  菜老板带我走的是少有店面的大马路,多见汽车少见人,不会有小姐来招呼我们。高高的路灯照的地面煌煌的,再往前走走,似乎前面有个集市,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个车市,价钱比市面上便宜很多,而且不乏好车,成色也有较新的,有的好像急于出手,已经到了给钱就出货的地步了。我跟菜老板光着膀子在里面逛,虽然我担心我枯柴一样的身体会引起别人的厌恶,但是却发现没几个人正眼看我们,有一个人的眼光在我身上停了一会,我朝他一抬眼,他又把眼睛挪开了。我颇看中了一辆车,只可惜没钱买,菜老板跟我说这都是黑车,骑在路上不安全,要被逮着的。  菜老板只是瞎逛,也没买,我们又光着膀子回来了。  第二天,我照旧出摊,我把货物拉到双门巷,发现街面上冷清的很,连小孟阿姨的面包摊都没出,一打听才知道今天要来检查的。要来检查的是些什么人,我不知道,总之,别人都躲了,我也得躲,我把车推进小孟阿姨的院子里,静静的躲着。  小孟阿姨住的这个院子有好几户人家,小孟阿姨是其中的一户,她是个下岗女工,自下岗后不得已,请了师傅学了做面包的手艺,大概又没有本钱,于是在我叔的隔壁摆起了地摊。  在我还在家乡读书的时候,我就认识了这位小孟阿姨。我婶儿有她的几张照片,我婶曾指给我说:“这是城里人!”我看过去,城里人的这位小孟阿姨确是与我们乡下人不同的,不说鼻耳嘴口,光这眉毛就不是乡下人能比。乡下人的眉毛,犹如书法家的秃笔,一笔挥过去,有折弯的,有带楞的,少有几个圆润的,却各有态姿,小孟阿姨的眉毛细如一线,却又浓黑分明。她肤色白净,鼻耳嘴口也齐整。我婶与城里人做上了朋友,也很有些城里人的质气了。  我在院里躲着,没见到小孟阿姨,有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见我傻头傻脑,土里土气地站着,定眼看了一下,认得我是外面摆地摊的,跟我说起闲话来。  她问我家里还有多少地?我是个实诚人,就把家里一人八分地,一家三口半(我弟弟只能算半口),总共二亩多地的情况说了。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大概也没有表情,大概土地的概念对于她是淡薄的,八分地是多大,她也没有准确的概念。  我还想再跟她谈谈土地越来越少的艰难,她却转过脸走了。  我好像一个一无所能的人,硬被拉上了舞台表演,我面对着观众,强迫地做着各种我自己都不熟识的别扭的动作,连我都觉得丑陋。  我见街面冷清,就推着车回去了。  我刚把车推进院子里,菜老板和房东老板娘正在为着什么事笑,见了我,笑的更有味了。  菜老板对着房东老板娘说:“小伙刚出门,单纯的很!骗他可容易上手,不过,俺不是那样人!”原来是说我跟他逛夜市的事。  第二天心里觉的别扭,始终没能把摊子摆出来。
  第四章 喝酒  我叔第四天就回来了,他见我买了酒,他说:“买酒了?”我知道这都是我叔的钱,不甚好意思,说:“嗯……”他问我这两天生意怎么样,我含糊说:“还行。”我是个实诚的人,我也不想骗我叔,即使我说谎,大概他点了钱,也是能看出来的。接着我就把那天没出摊的事说了,他听后很生气,说:“一杯(百)多块呢,一天!你……”他见我沉默,把头往旁边一扭,没再说什么。  我和我叔摆摊,晚上回来喝酒,我说把菜摊子老板也叫来吧,我叔也想热闹一点,于是我去叫菜摊子老板,菜摊子老板也不推却,应了一声,光着膀子就过来了,菜老板喜欢把他根根肋条的身板儿露着,我们似乎也看习惯了。几杯酒下肚,我叔跟菜摊子老板言语不合,竟要吵起来。我见事态不好,急急之中,帮了菜老板说话,我叔无语,斜眼睨我道:“一家人不帮,帮个外人,你……”我想一家人站一块对付一个外人,从此两家就僵了,我如此斡旋,也许情况会好些。我叔大概认定我是个不中用的人了。  摩托车小孙赶巧经过,嘻嘻的过来了。小孙小眼睛,大嘴巴,宽脑门,矮身材,敦敦实实的,黝黝的黑。我叔让他喝酒,他说喝了,掇了条板凳坐下。场面热闹起来。小孙说:“老李这老家伙忒好色,今天拉了个好看女人不要钱。人家问他多少钱,他说你长的美,不要钱了。嘿,他老李还懂得‘美’。”我叔说:“这可不稀奇,张大岲有一次也没收钱。”菜老板搭腔说:“可不是那回事,开摩托车的张美年有一次在酒厅候着一个顾儿,拉到了地儿,开口要车钱,人家说:‘我陪人家一次,还不止这个数呢!’钱不给,扭扭屁股走了。”说着,我跟他们一块乐了。小孙看我傻乐,走到我跟前,从大皮包里掏出几张大片子,递到我面前,灰白色的,跟我高三离校那年,韩小川送给我的相册集一样大,我看了看,只觉得是两件大的东西在往一起凑,没看明白是什么,也没觉得好看。我问小孙:“这……什么?”小孙乐了,一咧嘴,说:“这都不知道,你下面那东西!”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再抬头看片子时,片子已被我叔抓在手里,我叔也乐呵呵的说:“别教坏了他,还是个……”说着把片子捅到小孙怀里。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喘了很大一会儿粗气。  我叔是个慢性子的人,小学没毕业,说话一字一顿,往往找不准词儿,读字常有读半边儿的事。比如我曾跟他说我想写写文章什么的,他说这个不能当饭吃,吴(娱)乐吴(娱)乐还是可以的。我就学着他的话说:“那我就做个能当饭吃的买卖,业余吴(娱)乐吴(娱)乐。”  我叔成家之后,家里土地少,吃穿不够用,被迫到城里谋生,凭着仅有的一点文化和庄稼汉的身板儿,东闯西撞,终于闯出了门路,脸上也渐渐多了笑容,后来积攒了一些产业,在县城买了房,那是以后的事。  等我婶回来,天气渐冷了,我叔的生意也忙活起来了。
  第五章 报摊子  摊子上有一把藤椅,我常坐在藤椅上看生意,我很想找本书忙里偷闲地看。虽然我的脑袋读书读坏了,但我认为这是读书不得法的缘故,读书还是件好事的。我跟我叔搭车来南京时,曾装了几本在包里,我二哥看见了,说:“叫你上南京做什么唻,读书啊?”最终只带了一本钢笔字帖。  钢笔字帖还是我上初中二年级时从集市上一个地摊老头那里买的,竖排的唐诗,厚厚的一百来页,洋洋洒洒的四五种字体,纸张是差了点(后来发现有点像盗版的),但字是好字。班里成绩前排第二名的我的同学叫我送他我都没送。  报摊子老板借给我一本《儒林外史》,十年半的书读下来,还不曾看过《儒林外史》,以前总想弄一本,但家里是世代的农民,哪来的这样的书,我也曾想变卖一点家里的东西,或是积攒一些少的可怜的零用钱买上一本,但《儒林外史》始终像个朽老头,提不起我的趣味。课本上写的范进中举的事,无非是一个百考不中的秀才,突然间得知中了举,以至于乐极疯癫的事,和我们村里打麦子的事,和我河里捉鱼摸虾的事,以至于和学校里课堂四十分钟,课间十分钟的事都相距太远。但似乎书还是好的,要不怎么从古代走了这么远过来,但朽老头招呼我时,总要向我惗捻手说:“票子!”  报摊子老板借我《儒林外史》的前提是要我写篇读后感的,读后感是要读后才能写的,因此她得先借给我,但我读后确是没有写读后感,上高三时,班主任让我写电影的观后感我都没写,为写观后感的事他找我谈过很多次,他说:“一篇观后感就那么难写吗?”我说:“我没看电影……看了一会就走了。”他笑了,说:“那就别写了。”后来我跟班主任闹僵了,原因不是写观后感,原因是他听说我要辍学了,找我问话,他问我:“怎么不读了?”我说:“家里没钱!”他大概楞了一下,因为我当时已经把两眼看着天花板了,没看他。他接着说:“别人家没钱,都不往外说,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呢?”我没回答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天花。还有就是一次课堂上他反复强调的人人都要上交的试卷,唯独我没交,为此事他打了我很多耳光,直到打得我眼镜快掉时才住手,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很挂不住脸,我既不能悲伤,又不能大乐,唯有装的若无其事,但这显然是悲伤的掩饰,于是我沉默了。但是我还当他是我的班主任,他却不当我是他的学生了,他说我脑子有问题。  朽老头还是朽老头,远不如我捉鱼摸虾打麦子来的有味。但是朽老头似乎能告诉我一些东西,我想把书留下来,报摊子老板却追着要了去了。  报摊子老板让我写,我没写。  报摊的买卖要每天下午才忙,新报一来,隔壁熟人做买卖的谁想看,谁就拿上一份,不用付钱,看后送回原处,不曾损折,原价待售。我是痴愚的人,又喜欢把报里古字画的影印裁下来,夹在小本子里,因此每每我都是买了来看。报摊子老板又不肯收钱,常常争执不下。时间长了,他们知道了我的迂钝,也就收纳了。我婶很不满了。我的工资是要到年底结的,因此每每我支出的一分钱都是额外的。
  第六章 争地盘儿  我第一次见到马玲,是在收摊回去的路上,路面窄狭,她骑辆自行车来到了我们后面下了车,先认出了我婶,她说:“呦,婶儿,搬这儿来了!”——是我们家乡的口音,我婶也操着家乡口音说:“呦,马玲,你也住这边儿呢!”于是他们拉起了家常。马玲瘦瘦高高的,跟我并肩站着,比我稍矮一点。  马玲瞟了我一眼,我们给她让了让路,她跳上自行车,自个儿先走了。  马玲跟我们是同乡,一个人在南京上班的。  过了几天,马玲到我们摊子上来了,我正把两腿盘着坐在藤椅上,把一个巴掌大的收音机贴在耳朵上听广播,兀自入神。马玲噌噌噌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什么,我耳朵被收音机捂着,兀自不舍得拿开,只是抬眼望她,没听得清她说什么,她见我是个呆子,甩身走了。  我虽然再没见到马玲,不知怎的,却想着她。  我仍旧经常坐在藤椅上,把收音机贴在耳朵上听广播,我婶说我像个老头子。我婶不知道我从广播里听到了另一个世界。晚上回去,我还是听。  我在里间听广播,我叔和我婶在外间数钱,数到后来就全是笑声了。我们都是世代务农的,大概从我叔和我婶这里,开始尝到做生意的甘甜了。他们是不让我数钱的。有一次,我一个人回来做晚饭,菜摊子老板问起我叔的生意怎么样,我跟他毫不掩饰地说:“生意还好。”他似乎不信,说:“熊!炒货买卖也有忒赚头!”我说:“嗨,别看买卖小,赚头可大了!”我婶肯定知道了这事,因为过不了多时,她找到我嘱咐说:“白(别)跟人说俺生意的情况……白(别)说实话。”我很不以为然,觉得对我们没有损碍,并且说谎不是件好事的。别人问起,还是实话起,实话落。从此,我婶就不再让我数钱了。  有一晚,我叔跟我婶数点玩收入之后,语气沉重地商量了一件事。第二天,买了几箱芒果,趁夜黑送到了保安队长家里。  我叔地摊左边做缝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城里人,家在摊子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出摊收摊都方便。养了一个儿子,大概读书不太好,现在已在谋事了,跟我不相上下的年纪,我曾见过他几次,跟他父亲有些相像,瘦高个儿,长脸,面色白皙。年轻人相见分外投缘,有一次,他向我讨塑料袋用,我爽快的扯了一个递向他,他妈却朝他挤挤眼,摇摇头,他看了看他妈,又看了看我,没接塑料袋走了,我伸着的臂悬着,很久才放下来。后来,她就开始扩大自己的地盘了,把箩筐杂物桶等慢慢的往我叔那边挪。摊面的大小是做生意的头等大事。我叔见隔壁的东西犹如长腿一般慢慢的向这边探过身来,后来越发侵入得甚了,本来摊面的界限并没有个什么规定,跟她交涉下来,谈不出个结果。大概为这事,我婶去请保安队长去了。  这一天十点多钟的光景,保安队长开了一辆治安巡逻车,后面跟着两个开着摩托车的队员,来到了距我们五米远的地方,保安队长下了车,一步步地朝缝补地摊去了。缝补两夫妇正兀自缝补,见保安队长来,正不知为何事。保安队长先数落了他们一些不是,弄的两夫妇一头雾水,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后来,保安队长就让他们把东西搬过去,把地面让出来。两夫妇一下明白了,先是不肯,后来迫于对方的威势,还是屈服了,只是恨恨的说:“行,找来保安队长来整了!”  我很佩服我叔,几箱芒果就让城里的保安队长出面办事了,其实远不止几箱芒果的事,我们的煤球炉子还曾借给队长老婆炖鸡的。这一天我渴的厉害,回来却没水喝,正想烧一壶,却看见队长老婆正在院子里炖鸡,下面烧着我们的火炉子。我候了她很长时间,她就是炖不好,我候不住了,就把自己的愤愤全说了。她一听,说:“小子儿,你拿去吧,你拿去吧!”其实锅还在上面炖着,我看情形不对(这定是我婶儿准许的),说:“嘿嘿,你炖你炖!”她知道我是有点憨的,也乐了,又骂了我一声小子儿,继续炖鸡。  队长老婆平时叫我“小伙子”,我说不能再叫我小伙子了,我已经十八了。她说不叫你小伙子,叫你老头子啊。我没言语。  我初来的时候,一次打自来水,她在后面看着我背影说她的大儿子若在世,也像我一般大了,说时很伤心,她说她的儿子在不上三岁的时候,死了。  后来又有了一个儿子,比我小几岁,现在住校读书,很多天才回家一次。有一次听说在学校被人勒索了,队长老婆跟我婶提起这事。
  第七章 这样的生涯  前院的手机皮套老板,一直在卖手机皮套,他靠着一辆三轮车满大街卖手机皮套子养活了一家子——他的老婆和他们的孩子,并且整日里笑嘻嘻的。曾有人猜度着他这个营生一天能有多大的赚头:他们从皮套的质量谈起,谈到了进价,又谈到了零售价。最后的结果是谁都不知道,他们说:“哪能有真皮,都是人造革的。想来赚头是不小的,要不,他怎么死抱着这行不放呢,还养活了老婆和孩子。”  皮套老板的老婆照看着孩子,我没见得她对孩子有什么爱惜,好似多了个伴偶。也是整日里笑嘻嘻的。夫妻两人真成了一对了。  街面整顿较严时,皮套老板有时会折转回来,途径我这里,会把三轮车往路边一停,走过来,蹲在墙角,跟我侃上几句。有一次侃到找女人的事,他以为我不懂,其实我全懂的,我只是装作不懂罢了。做缝补的妇人因离我们较近,走开又不能,想不听,又不舍,竟全听在了耳里,直羞得满面潮红。皮套老板可乐了,他说:“来了,来了!”我知道皮套老板对她是没兴趣的,皮套老板的老婆比她可好多了!  我知道怎么找女人了。以前我见到好看的女人,我会发呆,呆在那里半天都不眨巴一下眼睛,待人家转身离开方能回过神来。有一次我为着看人家的一个女儿,呆住了,竟耽误了给她们做生意,她的母亲叫我几次我都没应,待她的母亲要骂我时,被她的女儿制止,牵着她的母亲转身走了。  后来我又认识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儿。我从我们这经过的时候,我常待她走的远了些,才追过去,我怕的是被我婶发现。我已经这样追过好几次了,最后还是被我婶儿发现了,连我叔也知道了。  有几次我没能追上她,因为她骑上自行车,走的太快了。  我追上她做什么唻?好像并没做什么,只是走走,真的!只是走走,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真的!有时候她走左边,有时候我走左边。  她是我叔生意的一个主顾,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我摊前拍了拍手,我听见啪啪的几声,一抬头看见了她,一头长发,用手帕松松散散的拢着,穿一件花格子毛衣,高高挑挑的个儿,当时我正在报摊拣报纸。后来我借了她几本书看,大都是《家庭医生》、《知音》、《打工族》之类的杂志,也没细看,放了几天就还她了,从此就熟识了。她叫肖丽,装饰城的营业员,大我几岁。  虽然我跟她熟识了,我却不常在熟人面前招呼她,因为我经常蓬头垢面的,不是我不常清洗,是我婶儿用的洗发膏太低劣了,炒货留下的污垢没法及时清洗。  一炒起货来,我和我叔就眉毛鼻子全是灰了,对面小卖部的胖太太看着灰蒙蒙的布棚子都烦了,胖太太经常朝我们喊:“喂,炒瓜子的,赶紧给我搬远点,烦死人的啦!”我叔听多了也烦,总之大家都烦了,唯独我婶儿没烦,我婶不但没烦,还送去了一份厚礼,大概很出乎胖太太的意料,胖太太乐呵呵地接受了,大概从此觉得乡下人也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了。  已经入冬很多天了,还下过一次薄薄的雪。我婶儿的哥有一天就来了。  卖花生的买卖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就做不来。我把大半麻袋花生往墙根儿一摆,人家看我呆头呆脑的,没人买。好不容易来了个主顾,人家看我说话不太利索,不像个实诚人,又走了。我无事可做,看起了对面的大厨掌勺,大厨是个圆脑袋,穿一件不白的白小褂,一条黑裤子,一双青布鞋,在铁皮围起的灶台上掂勺,他一掂一起火,二掂二起火,直掂的我心惊肉跳,门头的招牌已经熏黑,大概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他往这里一站,胳膊划几道弧线,再加上锅里滋滋的声响和呼呼的火声,已经是最好的招牌了!  不多时,人流多了起来,长的腿短的腿在走,还有各样的轮子。  我婶的哥来了之后,我就开始做这种游街的买卖了。  这一天,下起雪来,我回来把麻袋放好,看雪飘,不一会儿,地面就被和成泥水了。小王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着雪大,下车进棚避雪。小王是洗浴店的服务员,租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上下班常从这里经过的,几天前在报摊子翻看报纸找工作时认识的。小王说洗浴店多是蒸桑拿的,并且有钱的妇人很多。我不知道什么是蒸桑拿,他说就像坐蒸笼一样,把你蒸的浑身大汗。他不说把别人蒸的浑身大汗,他说把我蒸的浑身大汗,仿佛我已经在那里被蒸了。其实我并不稀罕,大夏天我经常大汗淋漓的,哪用得着蒸桑拿呢!看来,城里人的发明,并不高明!后来又知道对男性的生殖功能是有影响的,于是更觉的自己所见不凡了。没过多久,进来一个拾荒的妇人,听口音却像我们当地的,她正在为办暂住证的事苦恼,她搞不明白,自己一来不搞建筑,二来不在建筑工地拾荒,怎么要办起“建筑证”了。  我很想另谋点职事做做,卖报老太太说可以给我找份保安的工作,她说保安其实也不用打架的,有事的时候,旁边站站,凑凑数就行。她说到打架的时候,不知是看到我有什么异常,怀疑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还是怎的,后来竟不给我找了。  于是我还是游街。  进入腊月快到年关了,肖丽有一天跟几个朋友雇了一辆车,大包小包地回去了,我是在布棚子的烟雾迷蒙中看到的,我看见她笑眯眯的坐上车,并没往我这里看一眼。又过了几天,街面也冷清了,很多铺子关了门。我叔在腊月三十儿的那天下午,待我们收拾好包裹之后算计了一下:一人两块,四人八块,大包小包还要拖来拖去,打的十块,直接送到火车站,可省事儿。我叔于是叫来了一辆的士,大包小包地塞进去,我们直要坐不下了。  火车站满是人,蹲着的,躺着的,歪着的,坐着的,各种姿态不能尽观,还有各种乞讨的。乞讨的真有能耐,别说让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挨个讨要,大概我在火车站广场上站一站都会脸红的。后来听说这里头很有些门道的,还有些学问的。
  第八章 回乡  刚出县城火车站的大门,拉客兜生意的就爆了锅,在雪中奋力地高喊。十元一票,票价涨了一倍,我们被塞进了一辆中巴车,就想一张票子被塞进了票夹子,肉贴肉地挤。  镇上的雪已经下得很厚,踩上去咯咯的,银白的雪使夜不甚黑了,我们的到来激起了阵阵狗叫。  家里的年并不热闹,少有几个人,唯有野狗横窜,见人就吠,仿佛人们冒犯了它们的境地,而狗竟成为这里的主人了;并且因为长年不在家居住,家里物件缺少,许多东西或铺盖被褥不是一下子能用的。我婶说明年可不来了,不来想的慌,来了什么都没有。  除了过年,我还得做一件事。  大翠是我的对象,我在南京没来,就听说她的几个亲戚还要再相我一次,这次回来,再让她的亲戚相相是难免的事,除非我不认她是我对象了。  第一次相大翠那天,我大姑骑一辆自行车走在我前面,我骑一辆自行车跟着,到了安排好的地点,等着。半顿饭的功夫,大翠就来了,大翠下了车朝我这走走,我也朝大翠走走,走近了相互望望。我朝她眴了眴眼,又咧了咧嘴。不远处有农人在劳作,他们朝这里望了一下,又继续劳作他们的了。  我大姑问我行不行,我说行。大翠回话也说行。其实我并没有看清大翠的鼻子耳朵眼睛嘴,再让我在大街认认,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是近视眼,没戴眼镜的,农村人不兴戴眼镜,再说我又没考上大学。但是我想都没想就跟我大姑说行,我想大翠应该不会坏的,眼鼻子都端正,身体结结实实的,那是不用说,再说她又望了我那么长时间。  后来,她娘又要相相我,我有点提心吊胆的,不知她娘什么样。我大姑说你在村口站站,叫他娘望望就行。我来到村口,远远地看见他娘正在村口做着什么事,她娘转脸望了望,又进去了。  我大姑怕她娘嫌我瘦,跟她娘说孩子还小,再长长就结实了。  后来我就跟我叔到南京了。大概她是挂念着我的,因为我听我婶说,她很想等我回去,叫她的亲戚再相相的。  其实大翠已经是别人给我介绍的第四个对象了。  我大姑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对象,人家是看不上我的,我央我大姑去说了好几次,她听后只是笑笑,并没同意。我很生气,我大姑跟我说姑娘家长的不好,是个肿眼泡,不愿意正好,等一等,大姑给你介绍个好的。我开始不信,后来我大姑拿了张照片给我看,我一看,果然不甚好看,是个肿眼泡,也就不再记念这事儿了。  我二伯母给我提了一个,比我大三岁,是我娘跟我说的,我娘说你二伯母给你提个对象,你要吧?我一向对我娘说话不太满意,她总是问一些明知故问的话,人人都想要的,我为什么不想要呢?我没这样说,我只说嗯。后来拿了张照片给我看,照片里的人结实的像头母牛,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涨的满满的。我一看,骇了一跳,跟我骨瘦如柴的身体相差太大了,着实经受不起。后来我没去相,那人却想找我问问,问问我她哪点不好了,竟连看都不去看。我又骇了一跳,没想到此女竟然如此烈直的,果然来了,还不知怎么应付,对方也似只是说说,竟没来,就罢了。  第三个对象也是结结实实的,比我也大上三岁,丰腴的身体,只是有点微黑,矮我半个头的样子。相后的第三天,她就来找我了。她来的那天,我跟她在屋里呆呆,又带她到河堰上、树林里走走,最后又带她到屋里了,在屋里她跟我说我还小,不懂!我说我什么都懂的!她说有个小子,也比她小三岁,可比我懂了!我竟不知道不懂什么了。后来天已经黑了,我给她推上自行车送她回家了。快到村头的路上,我把自行车让给她,她却抓住了我的手,抓了好一会,后来又转过身面朝着我站着,我竟不知做什么了。她见我像呆木头一样,就接过自行车,走了。  后来,可能她嫌我“不懂”,就没再来找我了。  大翠跟我年纪差不多,身量相当的,看后就说行了,没跟我说上一句话,也没来找我,只是央她的亲戚来看看,自然不知道我是“不懂”的。其实我是懂的,我已经自慰很长时间了。  大翠没成为我自慰的对象,我实在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后来,我父亲又让我去相一个对象,大翠听说后就和我吹了,而又相的这个,嫌我是戴着玻璃瓶底一般厚的眼镜的,竟没愿意。  我是个没运气的人,偏偏一看,就被大翠知道了。我的玻璃瓶底一般厚的眼镜是很少戴的,偏偏一戴,就出岔子来了。那天,我很想把女人看清楚一些就戴了。但是我候着候着,媒人却来跟我说女方不来了。其实我心里是有数的,人家在墙角闪了一闪,就回去了。大概也不甚好看,我是没觉出来好的。  大概我戴上眼镜着实是不好看的。我二哥见到我戴眼镜,就“四眼、四眼”地叫。我们那里有一种狗,一只眼睛上长一个黑点,叫四眼狗的,他是在骂我是狗哩。他是我哥,又比我壮实,光跟他斗嘴,不是跟我们村里撒泼婆子没什么两样啦?我狠吸了两口气,没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过了年,我叔不知啥时候回南京了,他嫌我呆,带我去大概只会浪费粮食的,竟没告诉我一声。正月十六,我学着我叔的样子,收拾了些衣物,拎了一个大包,搭了一辆汽车独自去南京了。  搭车的人很多,大包小包的,我大都不认识。  在车上,我脑海里不时闪现着在大堰上,大翠带着她的几位本家再相我的情景。大堰在广阔的麦地里蜿蜿蜒蜒的,天空有些阴,风儿无遮拦的朝我身上吹,直冻得我香烟没捏住,掉了一次,风吹着它顺着大堰跑,好歹我又把它捡回来了。捡回来了,我继续给他们递烟点火,大翠也没跟我说一句话,只是她的本家亲戚兜揽着。大翠跟我吹了,我也没去央求央求,我大姑也没去央求央求,就这样罢了。她实在没给我留下印象的,我都没看清她的脸。不过心里还是失落,失落的很,一步步往下沉了。
  第九章
马良壬的生意路(1)  我来到人才市场门前的大板子前,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招聘红白纸,一个老兄看见我戴副玻璃瓶底一般厚的眼镜,面朝着大板子一动不动地看,以为我是个文化人,跟我搭讪了几句,并问我要找什么工作,我告诉他我是个高中毕业生,他鼻子里嗤了几声,走了。我在大板子上没找到可做的工作,就买报纸去了。  我买了各样的报纸,已经叠到我小腿肚子那么高了。工作是找到了,在茶馆做服务员的,我兴奋不已,心想准点上班准点下班的,得有块表才行,于是买了块手表,八十多块钱买的,表盘上有个标记,下面又几个字母,后来才知道叫“欧米伽”,才知道是仿冒的,真品不是这点钱能买到的。有了表,时间是拿捏得准了,不过再去,去早了,大概得有七八个人要跟我一块儿来报到的,却没来一个。心想莫非时间弄差了,两点四十五的,听成两点十五了。心想定是的,要不,怎么一个人没来呢!于是,到外面逛了半个小时才回来了。再回来,还是没人来,我在木墩子边上的木桩凳子上坐着,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心想坏事了,绝然不能是这样的了。于是走到前台,我说:“我找一下李小姐。”李小姐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联系人,要不,我真不知道找谁了——上次谈的那个人不在,也没留个姓名。大概找李小姐的人很多,或者追求李小姐的人也很多,又或者把我当成追求者了,让我坐着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李小姐才姗姗而来,前台的工作人员向她解释了一会,指了指我这里。李小姐向我走来,我跟她说明了情况,李小姐说名单上并没有我的名字,又说其他的人都来过了,安排好,回去了。我一听方才知道,这次才是我把时间真的弄差了,我问她能不能再补个名额,她笑了笑,摇摇头就走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丢了。  我心里难受的很,已经到了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地步了。我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差点被自行车撞了。在一个什么餐厅门口,一个侍应生正好走出大门,我待要让他过去,他又站住了让我,我待要走过去,他又迈步了,一退一让的,僵持了有一会儿,估计再僵持一会儿,他要揍我了,我看见他眉毛都竖起来了。再往前走,一个青年画家在作画,右手横握着铅笔,挥舞着如行云流水,不一会儿就勾出来一个人的轮廓了,对面的女子微笑地坐着,没让她等多久,她的画像就出来了,她付了钱,道了谢,悠悠地走了,又一个人坐上了对面的小凳。大概画家挺忙的,一天也有不小的收入,我站在他背后把头探在他的肩上看,大概没人这样看过,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想看着也是白搭,我还得想法子谋生呢!  我穿了一双新皮鞋(我叔为了犒劳我给他当了小半年的伙计,给我买的),不合脚的很,已经磨起了泡了,我走一会,低头看看,蹭蹭鞋。大概不独我这么留意我的鞋,街边已经有人更留意了,我走一段,有人喊:“哎,擦皮鞋,一元一双!”我又走了一段,又有人喊:“哎,擦皮鞋,两元一双!”我心想到这里怎的还涨价了,不禁转头看看,几个妇女并排坐着,一人看一个木箱子,前面放一把小椅子,有几个人正在左右开弓地蹭皮鞋,大概一天也是小有收入的。我的皮鞋是脏了,我会照料它的。再往前走,有个年轻人,也是同样的面前看个木箱子,前面放把小椅子,看来也是擦皮鞋的,不过穿的齐整,脚上穿了双亮皮鞋,身上穿了件挺西装,但只是一个人,也不跟谁拼伙,我不曾想擦皮鞋也可以穿的这样干净体面的,于是走到他跟前蹲下去问他:“你是大学生吗?”因为我听说大学生也有找不到工作擦皮鞋的。他说他不是的,我怕他因为擦皮鞋的缘故,不好意思承认,又不舍地问了一遍,才确定他不是大学生。  大概我也可以擦皮鞋的,我也可以体体面面的擦。擦皮鞋不像画画,一定可以很快上手的。  我坐上了他的小椅子,把脚放在木箱子的支架上,于是,他给我擦起了皮鞋。有生以来第一次擦皮鞋,从此以后,却要给别人擦皮鞋了。我仔细留意他擦鞋的每个动作,又跟他说了我的情况及想法,他表示出很大的同情,并教给了我擦鞋的基本方法,我认真地聆听,惴惴地希望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为了多体验一下擦鞋的技巧,我到街边请人多擦了几次皮鞋。  我外祖父是个木匠,小时候只跟他拉过大锯,别的活并没做过,要不,做这么个擦鞋箱,也不至于成了这么困难的事了。
  第十章 马良壬的生意路(2)  烧开水棚子的旁边有个木料堆,那里有很多废旧的木料,这里是我搜寻原材料的最好的地方,几块好料子拿在手里,正沾沾自喜,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说木材是他们的,我是不能拿的。我料到大概是不会免费的,只怪自己手脚慢了一些,或者没等天黑了来。既然被发现,却不能扔了就走,我说我给钱的。她说三块钱。我就给了她三块钱。她大概也是满意的,我看见她转身时的笑了。我借了房东的锤子和锯子,又买了些钉子。从早上一直做到晚,费了一整天的功夫,一个小箱子总算做好了。我到二手市场淘了一把二手的旧凳子,准备第二天久开张了。  我擦起皮鞋来是很顺利的,没被城管抓过,也没被客人砸了摊子。有几个客人,虽然不太满意,甚至有点愤愤的,但付了钱了。大概,一双鞋来擦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搞坏了自己的心情的。  我虽然是个新手,却有人特意招呼我过去给他擦皮鞋的。我非常小心地跨进他们堂皇的店,似乎成了这里的焦点,有几个姑娘在看我了,大概我的玻璃瓶底一般厚的眼镜惹她们疑惑了。他带我进到里间,坐在了自己的大椅子上,把大脚一亮,我的手碰上去,大脚还热乎乎的。我非常小心的给他擦完了鞋,他似乎也很满意,但却实打实地给了两块钱,他说他的鞋以后全由我擦了。虽然这样说,我怀疑他不是认真的,因为我并不知道怎么样的全由我擦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擦皮鞋,我难道要经常来问问吗?我是不愿意来了,姑娘们全看着我玻璃瓶底瓶底一样的眼镜了。  我是个新入行的,有许多事情我只是揣摩着去做的,因此我得找个伴或者入个伙呢!  有一个大婶左肩挎着木箱子,右手拎把椅子,离我不远,我走过去搭讪。我对她表示出了跟她谈话的极大的热情,她虽然也搭理,只是淡淡的。我很自然的提到了业余生活,听她说起来,大概除了吃喝带孩子就是睡觉了,当我再提到睡觉的时候,她脸上羞红的而又愤愤的,在一个拐角处的墙根扭头走了。其实我是想跟她说业余时间可以看看书,多学点东西!要不只能一辈子背着箱子擦皮鞋了。大概她想歪了,所以愤愤的走了,又或者我想歪了,她只是不想跟我这个戴着眼镜的不知打哪来的莫名其妙的擦鞋匠搭话罢了。  某一天,我逛到了火车站,一个客人要擦毛绒皮面的鞋,我告诉他我没有这种工具(其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擦的),大概他满以为我可以给他擦擦的,听我这么一说,他很生气地走了。一个刚从工地下来的人要我给他擦皮鞋,他满是灰泥的鞋很费了我一番劲儿。我用肥皂水给他清洗灰泥,一个擦鞋匠告诉我,不能用肥皂水的,会伤了鞋,但客人没介意。这个擦鞋匠比我还小,是个女的,可能已经是个老行家了,火车站大概也有她的老地盘,她看我是个生面孔,又戴副玻璃瓶底一般厚的眼镜,所以来探究探究吧。用肥皂水清洗灰泥,是我琢磨出来的,她说不能用肥皂水清洗灰泥,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大概诳我一下的也未可知,我依然用肥皂水。  几个擦鞋匠排成一排坐着,她也在里面,我过去朝他们笑笑,坐在了队列一头的边上,他们并没有赶我。擦皮鞋的很容易这样聚拢在一起,免去了孤单,彼此有个照应,增加了阵势,生意也可以好起来的。却很容易引起城管的注意,火车站是个管得严的地方,城管跟擦鞋匠经常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躲躲藏藏。  我刚做了几个生意,却看见他们提家伙要跑,心知城管来了,也提起家伙撒腿跑。城管来的快,去的也快,抓了一个小个子的,踹了两脚就走了,似乎我们是赶不走的跳蚤,也只能这样踹踹了事了。暴风雨一般的这个事件就过去了。犹如暴风雨过后的群鸟,我们这群擦鞋匠又聚拢在了一起。  脚没揣在我身上,我却觉得了痛,如果揣的是我,我大概没脸再活了。  我住在一楼,只有半扇窗,隔壁跟我平分去了半扇(一间大房间,从窗户中间用木板隔开,分作两间)。窗外的虫子有时吵得我睡不着觉,蛤蟆有时候也跟着凑热闹,天气是有点热了。  一天下来,累得我发蔫,很快就睡着了。大概十一点多钟的时候,隔壁传出来了响声,把我吵醒了,一会儿电灯亮了,窗扇子被推到了中间,从窗玻璃反射过来的灯光,使我房间里的物件儿都看得很清楚了。我迷糊了一阵又睡去了。  火车站我不敢去了,我脸皮薄,害怕被逮着,更怕被揣上几脚。我又不惯在什么地方坐着等客人,其实还是怕逮着——坐长了,他们会盯上你的。我背着箱子溜达,大概他们就不在意我了。  公园老头不让我进,我转头就走又丢人,我说我进去溜达,不擦鞋。他仔细瞧了瞧我,嘱咐了一声,让我进去了。我进去了还是没敢动手,遛哒遛哒就出来了。  马路那头有几个擦皮鞋的,排成一行子,我走过去跟他们凑成了一伙子。擦鞋匠大概多数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大概亲戚带亲戚或者邻居带邻居,或者看大家都出来干这个了,自己不出来,都很难为情了,反正家里的几亩地也不需要费多大功夫,所以也就顺溜儿出来闯荡闯荡了。  他们不把我当外人,一看箱子和椅子就知是同行子了,一个箱子、一个椅子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一个胖妇人背着个孩子;一个小个子男人,灰头灰脸的;还有一个毛头小子,精瘦精瘦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她多么美啊!大眼睛,双眼皮,白皙的皮肤,花一样的脸庞!我止不住地时时地看看她。  姑娘也转过脸来看看我,我却没勇气再看她了。我是一个挎个箱子满大街走的擦鞋匠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揣上一脚的。我说我不要擦鞋了,我不干擦鞋了!姑娘却转过脸朝着我,快要哭了,说:“不干擦鞋,干什么?”我两眼望着很深的地方,咬了咬牙,吸了口气,没说什么。
  第十一章 邻居(1)  吱嘎一声——门开了,啪一声——电灯亮了,咔咔的皮鞋声走动起来——我的邻居回来了。我靠近窗子,把窗玻璃推到中间,借助玻璃的反射,找准一定的角度就可以看见她以及她房内的一部分情形,要不是窗玻璃不平整,还有很多划痕、污点,她就毫无保留地被我看光了。头些时候,我做这种事是做的勤了些,后来我就几乎不做了,主要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看我床头贴的几张人体艺术照更觉得有滋味,她回来之后,除了在房里走来走去,就是坐在床边,拾掇拾掇这,摆弄摆弄那,要不就是洗洗刷刷,她的身体虽然袅袅的在房里游动,但到关键时刻,灯就灭了,并没有一丝让我喷血的发现。我颇懂一些镜面反射的规律,我能看见她,她定然是能看见我的,所以,每每我做这种不便道于他人知道的事情的时候,都是熄灯的,饶是如此,大概她也是有警觉的,或者已经发现我了,所以关键时刻,她都是灭了灯的。索性后来,当我兴致来的时候,我就欣赏起床头的人体艺术照了,不过,照片实在小,一个只有一寸多长两寸不到,并且是灰白的,并没有真人的肤质,看着看着我就累了。  我送货的公司,有很多这样的人体艺术照。有几张大幅的顺溜地挂在墙上,我不经常从那里经过,有几次经过的时候,我歪着眼,想仔细的看看,也不知怎么的走在前面的给我安排差事的就知道了,她扭过头来看我,笑眯眯的。后来,我就搞了几张小的贴在墙头。搞这么几张小的,不是什么难事,包装纸上仔细找找,随便撕几张就有了。有时候,这样的艺术照我成卷地给人家送。  我买了一个新的电饭煲,并且常去买啤酒,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去下下馆子。东边有条河,河岸是条路,河上搭建了一排屋舍,沿河走过去,有几家饭馆开着,还有几家卖菜的,两家烧开水的,几家卖小百货的,几家理发的,等等。河里的水乌青乌青的,河那边生了很多树,还有很多草。我常在这里打开水,烧开水的老头说:“买票吗?不买两毛,买票一毛五。”说完拿一些纸票给我看。我说我不买。  老头子不常开门,有段时间我真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我送货的公司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所有的人都是轮班干的,我天晚了才回来,或者夜深了才出去,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我回来的晚了,我的邻居已经熄灯睡了;有时候,我九点多钟回来,我的邻居的房里正亮着灯。  这一天,我回来的早一些,我邻居的灯还亮着。我打了壶开水,买了两瓶啤酒,正兀自饮酒时,听到木板被轻轻的敲击了几声,起初不甚在意,以为是邻居不小心弄出来的,后来,又响了两声,并听见我的邻居的招呼声了。  不管有意无意,我的邻居一定从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过我的,就像我从窗玻璃中看到她一样。并且她能听见我房中的所有声响,就像我能听见她房中的一切声响一样。  她今天向我打招呼了!  我回敲了两声,走进她的房里,她问我做吗?我没吱声,她又问我做吗?……我猛然地抱起她,摁倒在床上,撕掉了她的衣服,进入了她的身体。但她不是第一次了,她说几年前在一个饭店里跟一个男的做过。她的几个牙痕清晰的留在了我的右肩上,我问她为什么咬我,她说:“谁叫你×我!”第二天,她洗过澡等着我,正做着她却出血了,她叫我停下,她勾着头查看了一下,知道并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又做了起来,她却害怕狗叫,又叫我停停,说狗叫了。我说狗叫你怕什么,于是我们又做了起来。以后,日复一日的缠绵,她洗了澡等我,或者我先来了等她。我总是先压在她的身上,然后熄了灯……没过多久,她就随着我节奏的快慢,发出时急时缓的呻吟了。  我第二瓶啤酒没喝完就睡了,剩下的大半瓶还正兀自的缓缓的向上浮着泡,还有嘶嘶的声音,泡泡们已经没有开始时向上冒的劲头了。我的邻居也已经熄了灯,大概她只是在床上躺着,想:隔壁那家伙还真是傻子唻,一块整木头。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地上湿乎乎的,连草丛树叶都是,似乎下过雨,又似乎降露水了。我骑着车跑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在横穿化他街的时候,一辆小汽车闪了几下远光灯,飞似地开来,只差我两只脚的距离刹住了,我转脸看看他,他似乎木呆呆地笑了。我右脚踏在自行车上一使劲,走了,他待我让开道,不曾减住一点风势,又风驰电掣一样的去了。  小巷子里有很多餐点铺,我买了很多早点:肉馅饼,韭菜饼,豆浆汁,茶叶蛋。送货的王流看见了,说:“吃都叫你吃穷了!”我没理会,使劲吃了个饱,吃完之后,我就开始送货了,我刚进第一家的大门,一个漂亮的小姐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我在第二家里,一个手指甲绘着美丽花瓣的小姐给我签了字……  有时我要坐着等他们验货,或者等他们做好货,我给带回去,我百般无聊,坐着坐着都快睡着了。  我的邻居还是老样子,声响还是不时地灌进我的耳里,灯光映得我屋里昏黄。  有一晚我很晚才回来,沿河的店铺都关了门了,一个人影都没有,青白的月光洒下来,一切都粉莹莹的,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我骑着车急切的往前跑,前面的饺子馆也打烊了,昨天我还去吃了一碗饺子,我一看涨价了,我说:“老板,怎么涨价了?”老板说:“小麦涨价了,都跟着涨!”我说:“小麦涨价了好,农民划得来了。”老板说:“涨价了,农民也不见的划得来。”前面的小姑娘开的小商店也关了门了,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还去买了个盆子,她放在架子顶上够不着,我说我给你够,我一踮脚,一抻手就给她够下来了,一低头看见了她仰起的脸,我瞅着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回过神儿来。后来我又去买牙膏,却没有我常用的牙膏,我说我只用我用惯了的牙膏的,她说换着用更好的。牙膏虽然需要,但是我最想的还是去看看她的。  我把车停在院里,走进过道,经过离我不远的一户租户,户主是个单身的女子,大概以为也深了,不会有人经过,房门大敞着,正把一张薄毯子盖在身上,身材凸显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大概她已经在处男朋友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一个男的在她房里,临走时还嘱咐他再来呢!不过年纪似乎比她稍长了些。  我走到我邻居的房门边,灯光透出门缝,里面有说话声,我的邻居还没睡呢。我扭开自己的房门。  我的邻居似乎多了一个女伴儿。我从窗玻璃中看过去,情况得到了证实,她们正坐在一起说话,她的女伴似乎比我的邻居更俊俏一些。  她的女伴儿似乎是为我来的,因为我的邻居又来招呼我了,她没敲木板,直接喊:“嗨,隔墙的。”她的女伴儿却害羞了,担心我过去了,不知怎么办好呢!我的邻居很大胆,戏谑着说我要是过去,要强暴我呢。  她大概不知道我是个送货的呢。我兀自昏昏的睡了!  画家是常来我送货的公司的,还有书法家,不过我都不认识,我是说我从他们的脸上或者身上看不出他们是画家还是平头百姓什么的,也不会有人给我做这般那般的介绍,反正我是个跑腿的,管不了那么多的。  我送货到大华印刷厂,车间里忙活的很,我站在一个切纸工旁边看他切书边,不知从哪里这个敦敦实实的切纸工听得我的老板娘是个很漂亮的人物,也许他把时间弄差了,许多年前可能是这样的,不过那时候的情形我是不知道的,现在她是老了些,皮肤松弛了,眼袋也挂上了。他问我是不是,我回答他不是吧,可能太扫她兴了,我于是说:“是的。”他嘿嘿地乐了。他问我:“你是给她做跑腿的吗?”大概他是想嘲讽我——另一半的话是想说:“你小子太没出息了,怎么给人做跑腿的了呢!”跑腿确实是我的工作,我现在的吃喝都是靠它来的,这可是事实的,因此我平平静静的说:“是的。”他看我不恼,扭转头继续做事了。
  第十二章 邻居(2)  我的邻居很快结识了一个男伴。我不想做一个偷窥者,也不想做一个偷听着,而命运却安排了这样的巧合。把偷看偷听来的东西毫不遮拦的说说,更是不道德的,因此我也不想怎样地细说。  声音遮不住的传进了我的耳里,有时候,我按捺不住,借着他们的声音自慰了。  大概他们结识的也快,同居的也快,也大概分离的也快吧。我清楚得听到,他们第一次做完后,我的邻居说她在一个饭店跟一个男的做过的,那次莫名的分离了,这次呢?我也听他们讨论过他们是情人,还是别的什么关系的问题,大概只图一时的欢愉,罢了也就罢了。  我忍受不了他们的声音,考虑换房了。  马童里的房子,价钱不高,并且也不用一次付上一季半载的,只是条件差了一些。都是旧式的老房子,曲曲折折的小路不甚好走不说,有的是在院子里搭建的平房瓦屋,或是客厅的分割。  我只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  我下坡走进小路,一个女人跟我打招呼,她说:“哎,玩儿吗?”我回头一看是个长相不错的女人,我说:“玩儿什么?”她咪咪一笑,说:“玩你下面的××。”这话使我兴奋了很大一会儿,心知定然是在这里租房定户做皮肉买卖的。  每到夜间,这里沿河的小路常有三五个女人聚拢在一起不移不散地站着,起初我以为是这里租住的妇女晚上没事干,乘凉解闷的,见常了才觉得我的见识实在浅了些。一次我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对她们其中的一个女人调侃,他说:“乳房也不错,腰身也挺好。”女人们都咯咯地笑了。  我很想伸过头去,仔细地看清楚她们的乳房腰身或脸蛋,或者摸摸更好,但夜间灰蒙蒙的,我又没跟女人过近的接触过,我是没做过这事的,我总还是过路人的样子,从她们旁边慢慢的过去了。  有一个人,没过多长时间,我就认出她来了,确实不能算是嫩的,大概可以说老了吧,或许她也只找四十岁左右年纪的人,以她的姿色和年龄,年轻人是不屑和她揪扯的,她大概也明白自己姿色已大半逝去,也不去搭理年轻人,有时只是忿忿地看看。她只一个人租了一间小房,小门朝着小路。我白天见她的时候,她或是敞着门,一个人在屋里的一个什么角落里,有时竟见不到她;有时站在门前东瞅瞅西望望,我们迎面相对的时候,她只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脸上僵硬冰冷的,仿佛我是她的什么冤家对头或者杀害了她的儿子,使我都害怕了。  自从我认出她之后,我更没敢去摸摸她们中哪一个的乳房和腰身了。  跟我打招呼的这个女人身材高挑,略长一点的瓜子脸,只是瘦削了些,她的话勾得我心里痒痒的——第一个女人跟我说这样的话,若不是舍不下钱,我真的随她去了。但是若是去了不做,或者做了舍不下钱,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临河有个租住的妇女,出来进去的往这儿看,大概她已经看出什么端倪了,或者是心知肚明的,女人知道这事会有什么想法真是我没法琢磨的。  小巷尽头是扇铁栅的大门,门上挂了块“出租房屋”的牌子,我进去看了看,出来又迎头碰上了她,她仍对我不舍,黏黏地粘着我不放。她虽然多情,我却是个无意的人。我放弃了觅房,回来了。  出租车轧扁了我的车轱辘。我低头看看:轱辘扁了。一个妇女也过来看看,众人也停下看看:轱辘扁了,不是我的腿折了。还没等我发话,出租车司机发话了,他一下变了脸,一脸凄苦相,只差没哭出来了,好似被撞的不是我,而是他了。他说生意不好做,汽油价钱高,客人又难缠,一天赚不了几个钱,他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就弄成这样了,求求我小兄弟就不让他陪钱了。我一听不赔钱,我也变脸了,他看我变脸,忙说赔十块,边说边拿皮夹子。我想想人家的不易,十块钱修车轱辘也够了,就说行吧。他看我答应得快,改口说:“五块……五块!”我说:“五块够个屁,还要我自己掏钱修车吗?”他不吱声,掏了十块钱递给我,踩上油门跑了。  修车花了我十七块钱,后来好歹找老板给我报销了。  后来想想难怪他跑的那么快。  没过几天,又让电动车给撞了,觉得没撞出问题,我乐了,还没等我乐完,撞我的人就跑得没影了,我低头一看,车辐条断了几根。  送货这差事,不但要小心点儿,不要撞了别人;还要小心点儿别让别人给撞了。  我的老板娘低着头说要给我调个做技术的岗位,她看都没看我!她确实是低着头说的,而且说得像个蚊子叫似的——我说我要走了,我不干了!她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说话声音太小,也没看着我,我觉得她是没诚意的,所以我还是走了。
  第十三章 马良壬去面试  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张纸,有这张纸才能进的,戴大盖帽的查得可严了。  我八点半钟到的,那时已有些人比我先到了,后来人越聚越多,到了十点钟,乾行汽配厂区大院里人就挤满了。厂领导们却始终不露面。  有个戴眼镜的出来发话了,他短短的头发,修整得有模有样的,方方正正的脸,白净的面皮,还没有鬍子,他说:“试用期由每月四百五十块钱的工资,改为无薪学习了,但包吃包住,不用你们掏一分钱。想做的等待面试;不想做的,拿着你们手里的介绍信回去退钱就是啦!”说完,转身踏着大步,回办公大楼去了。  人群骚动起来了,有人说:“看来的人多,压低工钱了!”有人说:“压低工钱也做,忍忍两三个月,学好了技术,哪儿都不怕没饭吃!”有人开始骂开了,说:“他娘的不讲信用的工厂,打死咧都不给干!”又有人说:“职介所这下子可捞了钱了,哪要得了恁多人呢!”  有几个人把纸头叠好,走出了厂区大门,又有几个人离开了……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但乍一看去,却也看不出比先前少了。  面试开始了,戴眼镜的白净面皮指挥我们排队,叫我们挨个进。  我们排成了五列队,候着一个出来了再进一个。  轮到我了,我把肚子收了收,顺便就把裤带紧了紧,把两肩放平稳了,使我两臂的摆动更周正一些,使劲儿迈大了步子走了进去。  领导们正在沙发坐着,都长得皮肤光润,有的黑面皮,有的白面皮,有的不黑不白的,旁边又有几棵郁郁葱葱的植物把几片叶子伸到他们的头顶上,我没敢细看,走了过去,为了给人一个好印象,我始终笑着——好脾气的人哪儿都是受欢迎的。我朝他们点点头,有个人说:“坐。”把手一伸,给我指定了一个地方。我侧着身过去坐了下来。我微笑着看在茶几上,茶几上放了几个皮面的本子,本子上都套了一支塑料笔,还有一个水晶大烟灰缸,一个烟屁股正冒着烟。有个人说:“先介绍一下。”我把眼略微抬了抬,使他们几个人的脸都能落在我的眼睛里,我又把肩松了松,放平稳了,我说:“我叫马良壬,十九岁了,高中毕业半年多了,老家是××市××镇的,想来这儿学学技术。”他们一听都乐了,一个人说:“来的人,都是想学技术的。”一个脖子粗、脑袋大、一脸肉的人问:“毕业之后做过什么工作没有?”我说:“做过送货员。”稍停了一会儿,我又补充说:“还跟我叔做过小半年的买卖。”我把擦皮鞋的事给省了。他们又问起我的家庭情况,我说:“都是种地的,近几年开始做些小买卖了。”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在本子上记着什么。随后他们自家聊了起来,却把我撂在了一旁,我看他们聊得起劲,我也跟着乐了;听他们说得有理,我也跟着说是。戴眼镜的小个子又在本子上记了什么,然后叫我先出去候着。  我走出来站在铁栅旁,下一个人跟着进去了。  面试完了,大家依然在厂区大院里候着,没过多长时间,戴眼镜的白净面皮出来说:“我宣读一下被录用人员的名单。”于是他把一张纸片捧在眼前读了起来。  我侧耳听着,有叫马无双的,有叫牛掌的,有叫彭敬明的,还有一个叫马仰真的,像极了我的名字。大概我是排在后面的,名字还在后头。后来果真在后头读到我了。总人数大概有六十多口子,不知道先前走了多少,还有多少是没念到的呢!  戴眼镜的白净面皮宣读完之后接着说:“被录用的人员明天早上八点半带着行李衣物来报到。先安排在乌兹镇住宾馆。不必带被褥。具体事宜明天到了之后再安排,现在大家可以先回去做做准备。”  我出了乾行汽车配件厂的大门,走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在通向市区的大路旁候了很长时间,搭上了一辆公交车,公交车上人多,车子时快时慢的,我也跟着打晃,前面却是一个赤臂露肩的女子,我往前一晃,就蹭在了她的赤裸的右肩上。我想挪个位,没地儿挪,想稳住些,却也办不到。这样地蹭了很多次,起初她还忍着,后来忍不过,转头正想骂,一看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子,我又装着努力把持身体的样子,她圆睁的怒目柔和了些,又把头转了回去。到了一个站,下了几个人,有了一些空隙,她没动,我往后挪了一挪。  我的邻居没回来,两扇推拉窗推在了我这边,使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了。昨夜我敲响了木隔墙,本以为她会有什么回应,她却以为是她的男伴回来的敲门声,我听见她急急走过去,打开房门,过了一会儿,大概失望了,关了门,脚步声又走了回来。她心想:“隔壁那小子……”我确实感觉到她心是这么想的,我敢保证她是这么想的,她这么想了,也没给我回应,又没声息地等了。  我没给她回应,她终不会给我回应了!  五月十六日早上,我站在乾行汽车配件厂大楼二楼的队伍里,排在第九列第二行。领导叫出一个名字,一个人就出来站站,而后再站到对过去。领导叫一声我的名字,我也出来站站,而后也站到了对过去。这样看过之后,我就成了一台机器的副手了。
  第十四章 酒  我醒来时,太阳已出得老高,我觉得渴得厉害,我把毛巾丢进塑料盆,拿起一块香皂,走出房间,来到水盆旁,我低下头,低到水龙头的下面,侧转来,把龙头口插进我的嘴里,咕咕地喝了几口,我抬头看看太阳,太阳雾气朦胧的,看不清楚,楼舍、物件在一片反光中,连个影儿都没有了,仿佛少了根脚,一切都要晃动起来。  小巷,我不知道名字,大概没有人知道名字,人们到哪儿也不会提起它;也许许多年前是有的,但渐渐地给人忘了。像敞开的大门样的巷口在两幢楼舍的中间,连着喧闹的大街。巷子深处,沿路的几间屋舍的旁边常有女人站着。我第一次从大街转进这巷,远远的看她们不真切,走近了也没扭头细看——其实是违心的,这是我的习惯,我不习惯走路东瞅西看的,这个习惯一直留着,后来改了,那都是为了看女人的事儿。  一个女人招呼了我一声,我一扭头,或许我的表情给了她允许,使她的手随即朝我的手上伸了过来,我紧缩了一下心,大概压迫了血管,使面色变了,又或者牵动了肌肉,使我的眼睑向外做了有尺度的扩张;我的喉管差点都被牵动了。  她颤了一下,随即划了一道僵硬的弧的手耷拉在胯下。  假饰的脸和艳丽的装扮,大概在夜间可以骗得许多青年的上手。白日的光使我幸免了。  那巷尽头的桥,伸在我的脚下,我踏在其上,破旧斑驳的,拱隆的桥身下流着水,有适应了污浊的杂草丛生,还有白色的垃圾漂浮。  ……  我讨厌猫,猫是个骚情的东西,它能一整夜在你屋边叫个没完,赶了会又来,并且古灵精怪的,动作迅捷无声无息,也不像狗的驯顺。  有时我会想起这事儿,想到那假饰的脸颊和艳丽的衣装,我猜度着她的过去,我猜度着被她拉了手。  她那迎向我的手有股寒气,整个人儿都像暖不透的冰。我想象着她身体的每个部位的摸样,和她可能的跟我的开始:是搂住了撕扯,还是无声息地把自己脱光,默然地躺在床上,把身体像商品一样摆出。  屋舍简陋,一张床,一个行李箱,一架骨肉的商品——浓妆的脸遮不住乌青的寒光。  有时我常这样想使我自慰,有时却使我呕吐。  那巷头的桥伸在我的脚下,我踏过它拱隆的背,走下它倾斜的坡面,屋舍朽旧,几间敞开的门店前有人在忙碌,路上没有了站街的女人,大概一夜的疲劳,上午正在酣睡,我来的不是时候。弄堂里的几家房舍的大门前偶尔有女人蹲着或站着,我扭头朝她们看过去,她们有的也会扭头来看我,但冷冰冰的,也不跟我搭话,我估摸不出她们是站街拉客的,还是良家人的媳妇。小贵州干这个比我在行,他说是娼不是娼,他一眼就看了个底儿朝天;哪个发廊店是正经做买卖的,哪个不是,他往门前一站站,全知道了。我不行,大概这也要点天赋,或者把心思使在这方面。我总找不出她们有什么特征挂在身上,她们不搭讪我,我又不敢找她们搭讪,搞错了,被揍上一顿是小事,叫嚷出去,我就成了在大街上乱搞女人的了。我还是比较注意我的名声的,若不是为了这点名声,大概我也可以成为偷奸的能手的。  我叔做生意的双门巷虽然也叫巷,可比这儿大,这里太小了,若不是穷困所迫,开门店做生意大概也不会做到这里。这里仅能容一辆小汽车通过,摆地摊做买卖万万是来不了的。开几间发廊店隐隐蔽蔽地做买卖,是个不错的所在。  在街巷上,大概你留意什么就有什么,上次我没留意发廊店,竟没发现,这次就有了。  我只朝里看了一眼,短到没人注意到我朝里头扭过头,只穿戴着内裤和胸罩的女人就是娼吗?我也不能肯定。我走进去问问:“哎,睡一晚行吗?”这样问行吗?不这样问也切不到正题,切不到正题大概还是睡不成。  店面招揽顾客的聒噪的音乐声,汽车的轰鸣声,其他的混乱的嘈杂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来到了巷口,踏到了大马路上,喷绘着只穿戴着内裤和胸罩的女人的公交车悠悠地刚从站台启动。对面大楼的楼顶,一个只穿戴着内裤和胸罩的女人迷离着眼,绯红着脸,把她的裸脚翘起,把她的上身用肘支撑着,把她的脸平仰着,饰物在她白嫩的脖颈、手腕、脚脖子上发着诱人的光。裆部破了一个洞,破片儿挂在她的臀部,随风摆动。  只穿戴内裤和胸罩的女人是娼吗?我不能肯定。  我穿过马路,几个开摩托车的斜躺在车上候客,身后铁栅上猩红的横幅写着:  坚决 青 余黑摩白
 联合  非法营运  铁栅内一阶一阶的台阶直砌得比我还高,几张宽幅三点式女子的海报跟双人床一般大,立在镇中心影剧院的大院中和阶顶的正中间大门旁。  激情歌舞会的宣传车昨天在我的窗前来回走了三趟,车上贴着只穿着内裤和胸罩的女人的照片,车后还有浓妆的女子挤眉弄眼。窗外有人说:“去看吗?”一个人说:“她们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看!”随即那人咯咯地笑了。  几个人仰着头看站牌,把手或皮包遮在了脑门上。小店铺的老板正上下搜寻着什么,一张贴在店门右侧的纸头吸引了我,我后退了几步,侧转身,走到纸头前。纸头上印着如下内容:  认尸启事  近日于X桥下一旅行箱内发现一女尸,女尸腐烂严重,年龄约在18—25岁之间,配饰黑色假发,长40公分,身穿连体碎花裙,肉色长腿丝袜,橘黄色高跟鞋,双眼饰假睫毛,双耳垂有耳孔,手指脚趾绘有彩甲,上体着粉色挑花文胸,下体无内衣。望有知情者速与吴警官、郭警官联系。  吴警官手机:××× 郭警官手机:×××  ××公安局××分局  ××年八月十一日  左侧是衣饰的彩色照片,上面是黑色假发,假发下约在眼睛的位置放着假睫毛,下面是连体碎花裙,高跟鞋和碎花裙之间摆放着两条肉色的丝袜,形成了一张简约的少女写意画。  “X桥……两天前贴上的……”我想。店老板已经坐在了一把躺椅上,正把一粒粉白色的南瓜子送进嘴里,咔吧一声响,又缓缓地把咬破的瓜子壳送到左手边的柜台上。比柜台低半搾的电视机里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把一个女子拖进屋里,一手掐着喉咙,一手反锁了门,随即把她推翻在一张桌子上。店老板又把一粒粉白色的南瓜子送进嘴里。  我觉得小腹隐隐地胀,尿憋了起来,我疾步向前走,走进歪T字路口上的公厕,第一个小便斗被一块灰黄色的纸板遮着,上面写着:  已坏
别用  第二个小便斗里扔进了些许烟头,下面还有一泓液体圈着。我转身走进隔板,蹲坑似乎很久已经断了水,几个苍蝇在我头上打转,我甩了甩头,它们也不肯离开。  我抖了抖下胯,转过身来,隔板上各有几个大概是雌性生物的简笔速写像,特殊部位做了夸大的特写,以显示绘者不凡的解见,旁边放了一把男子的“茶壶”,似乎是在滚沸状态,勃勃地要扑腾出水来。  我腹部一紧,一股温热向下冲,似乎余尿没有尿尽,我又解开裤子抖了抖。  一张速效治性病的广告纸贴在正对面,空白处又添了几道歪斜的字行,一个电话号码被烟火燎去了几个尾数——病源和病方就融合在了一张纸上和狭小的空间中。  这样的图景我见到过很多,不觉稀奇了,只是每每见到,想得过多,因此常有温热在下腹滚动。我觉得这一行行字,是一条条线,分别被某个男人或女人牵着,男人或肥脸大腹的,或壮大粗蛮的,也可能是尖嘴猴腮,细胳膊细腿的;女人则可能是个肥脸婆,或者干瘦如柴的,不再年轻了,却还描眉涂唇——很少有曼妙的女子晃在眼前。总之是个让人掏钱的套子。我出门时,我叔就跟我说了:在外不能轻信人,跟人喝酒都不能喝醉了。如果我真希望从那里得到爱情,那我真得拿我的性命去打赌了。  盥洗盆显出着渴盼的样子,我走过去拧了拧它上面的水龙头,我经常这样碰碰运气,有时我能碰着,不过这次差了点儿,像盆儿告诉我的一样。  折叠式的铁栅门只开了半边,我跨过去。  对面超市的橱窗开得很大,贴满了大幅的广告。
  第十五章 偶遇小王  太阳已出得老高,我已经醒来了,我用毛巾洗净了脸,回忆起了昨日的事情:走出公共卫生间后,我就到对面的超市买了一小瓶酒和一包花生米,在街上边溜达边喝,一小瓶酒,很快喝完了,而我还没有醉意,于是又折转回去,买了一瓶480ml的,买完之后,我就转到小巷里逛荡了,其中一个美容店的女子,还向我招手,在我走过去还远之后,她竟走出大门来,在后面频频地招唤,我回过头,发现旁边饭店的择菜工,正看着我,我又扭头走了,只留下了女子的咒骂声,让我脊背生刺。后来我又逛到了网吧大概酒气很大,我周围的人很快换了座位,我周围的人渐渐少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现在我已经酒醉复醒了,只是双脚还有点轻飘飘的感觉,不过随着我急速的搓洗,也慢慢地减轻了,几口凉水落进肚里,也使有脚下底生根,渐渐地神气复原了。  我大概又要到劳务市场逛逛,于是我就往口袋里塞了几件东西,出门去了。  我来得太早,大门还没开,不过人很多,我拼命地挤向大门,站在门逢的边上,等了许久的时间,终于门开了,人们随着门逢的越开越大,一个三角形也渐次张大,我站在这三角形的顶上,仿佛带领着人群走进了市场。  市场里人多,叽叽喳喳的到处都是说话声,我从一个牌位看到另一个牌位,最后到了一根柱子边上站着,不知啥时,旁边还有一人,于是对望了一眼,发现双方都神色沮丧,大概有同病相怜之意,于是靠近攀谈了起来。谈到意合处,于是指手划脚,指天划地,挥胳膊捋腿,大有同奔沙场,驰骋宇内这大意。正兴奋间,一胖保安走了过来,胖保安不紧不慢,小嘴轻启,说出了一番道理,不容我们声辩,把我们当成私下劳务买卖的了,声称私下劳务买卖是不安全的,作为劳动者要提高警惕,不能让骗子有可乘之机,不能让雇工者都成为压榨的机器。我们唯唯点头,表示极大的赞许,但我们又随后声辩我们只是偶遇攀谈的,并不是私下雇工的,胖保安警惕性极高,大概这样的话,是私下雇工者常说的,不能使他有一点动摇。也大概另一同伴,尖嘴滑脑,而我骨瘦枯柴,太有雇拥关系的嫌疑了。辩解不过,又得各人谋生,于是各自分头走开了。  市场里劳务信息更新地快,而有些旧的信息,还挂着,为的是增加人气,这些信息,大都招好了,或者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找到这样的信息,再开票过去,大都是白花钱的,用工者也大都以面试不合格为由,将你退回,而中介者也可以赚取五元的资料费。所以在劳务市场找工作,能最先抢到新挂出的信息,最重要。  我后来才知道抢先找这样的信息,一块新的纸头挂上去,我就赶快挤拢过去,虽然不总是合意的,但也都是真实用工的信息。  谈话投合的同伴跟我走开之后,我张开眼四下里看了开去,一个胖妇人在纸片缝里摇晃,随后她的一双小眼在她取下的一块纸头留下的空档处露了出来,随后一块新的纸头又给填上了,我急急地走过去,从人群缝里插进去,一个小个子却铁一般地挡在我的前面,我把胸挺起来,往前碰了碰,他把头扭转过来。我这时方才认出原来是在双门巷见过几次面的小王,小王也很快认出了我,于是我们招招手,来到大门前,互相倾吐别后情形。我说我刚从乾行汽配出来,实在憋曲,就出来。小王说自打离开洗浴店之后,百般失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做起来推销员的工作,不成想只是拿不合格产品坑人的,具体的事情,只能慢慢跟我叙道了。我们都得为吃饭着忙,于是又回到大厅继续演奏我们做工前的序曲了。  小王还有两个同乡,我跟他们三人并在一起,看了许多的纸片儿,竟没有几家是如意的,天色已过午,中介老板们已动起了碗筷了,我们新并起的四个人们,也腹内饥馁了,小王着意我到他的住处会一会,于是我们四人搭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的声音很大,开动前先嘟嘟地响一阵,然后才缓缓地开动,公交车不时地停下,上来一些人,又下去一些人,然后又开动了。  窗外的景色渐渐由都市的五彩斑斓,变成了水泥的灰黑。车子踅转了很多个圈儿,带起了许多阵尘灰。我们在一处二层小楼旁下了车,小楼灰黑的外表,犹如鸦群中一只蹲伏的灰鸦,静静地一动不动。小王示意,他的住地就在楼上了。  楼下有家餐馆,小王示意吃了饭再上去。  我们找了个桌子坐下,小王点了四个菜,我看了,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我们是没有收入的人,下一步还不知在哪里。我跟他说了我的意思,他只是笑,没说什么。他的同乡听了,拿眼瞪了我一会儿。大概他们的过日子的方式跟我不一样的,我当下的每一步,总要考虑以后会怎么样。他们大概总是图眼前的快活,也没替未来有所担忧。小王大概是诚心待我的,所以才破费。我默默地吃了一些饭,任凭他的同乡大嚼,我们都没说什么话,静静地把饭吃完了。  结了帐之后,我跟着他们三人攀上灰黑色的水泥阶梯,来到了二楼上。二楼也就是顶楼,一条一米宽的走廊,前面一堵水泥砌抹的拦墙。站在走廊上抬眼望去,前面泥灰色的一片片屋舍,有一层的,有二层,有高于我们这楼房的,隐隐地在一片雾色中,很少有几株树木,电线以水泥杆为支点,蛛网一般拉开,覆盖在这一片屋舍之上,几辆汽车在奔驰,好像这蛛网上的劳蛛。  我正凝神地看着,小王走到我身边,把我拉扯进了屋里。小屋里外两间,有几件简单的家具,里面有两张床,大都半旧的。几个行李箱靠墙放着。  他的同乡嚷着打牌,我兴趣不大,说要自己坐坐,于是他们三个坐在了里间的床上,盘起腿,大声嚷嚷着抓玩起了牌,打了没多大会儿,小会走了出来,留下他们两个自个儿耍子,下楼买了四瓶矿泉水,分给了里面两瓶,拿出来两瓶,拉我到一张半旧的桌子旁的木凳上坐下,跟我讲了一段自己的经历。
  第十六章 小王有过这样的经历  小王是南京溧水县人,在洗浴店做工时,只拿着五百多块钱的工资,回家一次,却买下许多东西,花费颇多,以至于在南京的生活非常拮据,因此,过了年之后,就没再做洗衣浴店的服务生工作了。年后回到南京,看报纸,逛劳务市场,进猎头公司,因为自己资历低,又没技能,一直没能找到合意的工作。  找到推销员的工作也只是个偶然,没想到一个偶然,却让自己不光耗费了时间和精力,也损失了钱财。  Y销售公司在中央门大街C座307号房,小王按报纸上留的电话,拔通了号码,对方简短地询问了小王的情况后,要求小王第二天九点三十分去参加面试。小王第二天如约而至,并且很快被录用了,但对方要求小王缴纳三百元钱的抵押金,对于给予开具标准的收据,离职时全款退还,叫小王不用担心,并且告知小王,推销商品交给小王,他们需要承担风险,交抵押金是必须的,因此小王打消了顾虑,交出了三百元的抵押金。  小王第二天准时上班,公司给予安排了一位师傅带领。师傅个儿不高,穿一件浅紫色的衬衫,打一条黑领带,小王起初发现衬衫有点不对劲,总是别扭,后来经过仔细观看,原来衬衫领子里面的一圈的黑,大概很长时间没洗衣了。但这没能减少小王对师傅的尊敬,师傅也很用心,把自己推销的本领尽心地传授。  小王这时才知道师傅的不易,以至于没能洗衬衫的原因,从而也知道了现在已经开始了的自己的磨难。  公交车是不能常坐的,并且花费太大。最大量地见客户才能提高成交率,因此小王和师傅每天的工作就是走街串巷,到各大小商铺把自己编成的一套言语,结合实际情景再稍稍发挥地叙说一遍。一天下来,口干舌燥,两腿酸软,小王没有布鞋,只能穿皮鞋上路,脚磨得厉害,袜子总是殷红的一片。为了节省开支,小王曾借过别人的月票坐过公交车,虽然照片不像,司机也没说什么,也曾投过半截的纸钞,折成长条,投得快,一下子就进去了。司机也是精明的,待要喝住,纸钞已经进箱了,因此也只能作罢,只是在嘴里小声地念叨了一阵,司机旁的几个人扭头来看了看,小王强作无事,走进了人群。有时候搭上一辆公交车,从起点站坐到末站,茫茫然地没个目标。  小王许多天下来,只做成了一笔,赚了三十五元钱,其实连小王自己说的话自己都怀疑,而店主人却信了,说是看小王像个实诚人。在晚上聚合的激励会上,受到了总经理汪子锻的表扬,并且叫小王高歌一曲,以表庆贺,小王说不会,虽然总经理下了命令,小王还是说不会,大家百般劝导,小王还是说不会,最后只好找下一位,最后大伙欢唱,结束晚会,虽然大家似乎很快乐,但大家都知道“苦”,并且苦得不易,小王是不惯于苦中还要强颜欢笑的,但是这种聚会却是每天晚上必行的惯例,大概也是解脱白天苦累的一种兴奋剂小王也曾试着融入进去,也曾有过一点功效。早上的聚会是推销的演习,大家一个扮顾客,一个扮推销员,总是吵吵嚷嚷的,而这也是每天早上的惯例。小王很不习惯这种惯例。  三十五元钱的提成只能拿一半,另一半要寄存于公司,作为公司为员工的保管,年终结算,以防员工乱花钱,年终没有结余。小王并没多想,道理很明显是为了员工好的。小王把十七块五毛钱交给了公司。  以后许多天,小王没能成交一单,百般无耐只能跟师傅合起来做,师傅还有个哥哥,三个人在一起拼伙。但师傅们也愁苦,并且跟他透露了公司的一些隐蔽的信息。  “我们三人要到江北去,走在长江大桥上,我师傅的哥哥把提包狠狠在甩出了老远,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连我都震惊了!”  “我所听到的隐蔽的情节也使我震惊,但他们只是愤愤地抗议,他们还要做下去挣饭吃,照他们的说法,这是很能锻炼他们做生意的能力的。”  “后来公司扩招,来了好几个新员工,还来了一个新文员,很漂亮。”“新员工很精明,很快发现了问题,原来电池上是没有生产日期的,一般电池屁股后面都印上了生产日期或是使用限期,而我这么多天推销的电池,在哪儿都找不到生产日期。后来有人提议拿出几节来试试电量,一辆四轮的电玩跑车,塞进了两节电池,跑了大概三四分钟的时间,就跑不起来了。”于是这几个新员工哈哈地笑了。  “我所知道的这一切使我心情沮丧,并不像初来时积极向上,面对顾客时,言语也迟钝,表情大概也不自然了。有一次竟撞在了罗网里,被一个太婆当成骗子喝骂了一顿,并声称再不走,要报警了。几个过路的少年一起看向我,我低了头,急急地走开了。”  “没过多久,我就提出来离职了。走的那天去要抵押款,百样的话都说遍了,都不退还。后来要急了,汪了锻把手一指,说我可以到派出所告他的,要钱,现在是别想的。”  “我的工友们集体住在一间四十多平米的大房间里,每人占着一张两平方米不到的床位,白天衣衫光鲜地在各个店铺里跟人谈生意,晚上就挤居在这里不足两平方米的床位上。汪子锻人收取每人两元钱一天的住宿费,一月合计下来,汪子锻从我们的住宿费里也可以赚上几百元。我没上派出所,我找到我师傅的床位,把事情跟我师傅说了,我说我要走了,不定什么时候来,到退抵押款的时候,师傅你帮我领着,等我回来拿。我师傅同意了,并且我立了张字据给我师傅,当作他有权替我领钱款的凭证。我还要跟汪子锻把这事说清楚,于是我问了师傅汪子锻的居处。我师傅把我领到汪子锻居处不远的地方,跟我指了指方向,叫我过去说。我走过去叫了声汪经理,汪子锻已经熄了灯,躺在床上了,他急促地问了声‘谁’,我说是我,他肯定是听出来的,但半天没说话,似乎怀着恐惧,后来声音不甚连续地问我怎么找到他的房间的,我没在意他的变化,心气平和地把事情说了,他哦哦了几声,我想他是同意了的。于是回去,把我的一双皮鞋送给了我师傅,我的脚磨破了,没法穿,就当礼物送给我师傅了,我师傅也欣然接受了。”  “这已经几个月了,我还得回去问抵押款的事儿,这事不能这样撂着了。”  里屋的打牌的呼声一阵阵地不停歇,一个同乡走出来,拉我们去凑一桌,我没打牌的喜好,小王被他们拉去了,没能容得及他送我,我于是告辞走了。
  第十七章 向那远方奔进(1)  张小璐的回信是我再次到乾行汽车配件厂拿书的时候听说的,但信已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我也没能再把它找回来,信的内容我终究不得而知。这信是解开我封闭多年的苦闷的钥匙,现在只能再让它密密地封着了。  信的事,是守门的保安告诉我的,保安四十多岁,我曾在闹市的街道上遇到过他,他骑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换去了他保安的制服,身形有点佝偻,他见到我,一眼就认出了我,下了车跟我攀谈了半天,似乎故人一般,随后,他又登上自行车走了。  原来换下制服的他是这样的,我想。  我的父亲在江西的九江寻了个做买卖的摊位,我许多天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而我父亲又需要助手,于是,我打算到九江去。  我买了到九江的火车票,把这事告诉了小王,小王打算送我一程。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挎上双肩包,拎了一个尼龙大袋。到火车站已近中午,小王已经在火车站广场上候着我,我们相互走到跟前,旁边一个卖豆浆的正好的在一边叫卖,我们都扭转头去看了看,卖豆浆的一瞬间拿眼看向我,又转眼看向小王,抬手,打好了两杯豆浆,硬要我们买下。  卖豆浆的此人,五短身材,年过四十,体胖微黑,浑身油腻,蹬一辆半旧的三辆车,车上放着浆壶,以及杯碗瓢勺之类,在火车站兜生意。  僵持了一阵,我知道他是要赖买卖的,没再说什么,只把两腿稍曲,腰略一弓,把大尼龙袋放在了地上。买卖人又拿眼一瞬间地看向我们两人,随即做了个收势,把瓢杯放在车上,右手握住右车把,左手拉住车前铁杆,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碰了碰小王,一块儿到就近的一家面食馆坐了下来。  我们要了两碗拉面,送面阿姨走过的来的时候,低声询问了我们几句,我们才知道这人向来是这里的赖皮的,大概看我们年轻,不像经历世事的,所以有意讹诈我们。  小王把我送进候车室,自个儿回去了。  我坐在07车36号座位上,行李在我的头顶,车窗在我的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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