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不舒服怎么办一年了,呆呆的没有神,大家知道是什么病症吗,头昏脑胀,思维死板 感觉人和之前两个样子

& 琥珀泪 中——博研一笑
&&&&第十九章笑剧
&&&&这是记忆里最美丽的时刻
&&&&音乐响起那一刻
&&&&你踩着我的脚由我带领着
&&&&转动着转动着转动着
&&&&我做了一个美梦,一个酣甜的梦,以致于我不愿意醒来。别忘记了收藏本小说章节,方便下次访问www。jlgcyy。com直到阳光穿破雾蔼射到我脸上,画眉跃上窗棂声声叫唤,我才从缱绻情梦中睁开眼睛。
&&&&昨晚那场酒醉,让我沉睡了一夜,醒来便很想上厕所,憋得厉害。我正要坐起来,却感觉一只手穿过我的腋下,紧紧缠着我的胸脯。我一个激颤,顿时清醒了几分,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女人纤细的手。我脸色煞白,回过头一看,头发凌乱的姐姐竟然睡在我身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袋里像让人塞进一只马蜂窝,满是嘤嘤嗡嗡的声音。
&&&&我生猛地坐起来,薄薄的被单便水银一般滑到地上,我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姐姐也衣不蔽体,极度暴露地蜷着腿躺在我床上。
&&&&我的动作太大,把姐姐从睡梦中惊醒,她揉揉惺松睡眼,打了个呵欠,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问我:小韵,怎么了?
&&&&我的声音颤抖得跟筛糠似的: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懒懒地坐起来,深深的乳沟呈现在我眼前。我吓得直往后缩,冷不防一骨碌掉到地板上。我仓皇地抓着地上的被单爬起来,胡乱地裹在身上,声音依然颤抖:这是么回事啊!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姐姐拿过床头柜上的木梳,开始梳理头发。她一边梳一边平静地说:小韵,你别怕。你过来,坐姐身边,姐慢慢跟你说。
&&&&我畏畏缩缩地走过去,身子一直颤抖,像被猎人追杀的小兽一样胆怯地坐在床沿上。姐姐把梳子咬在嘴里,把一只漂亮的木雕发夹夹到长长的头发上,夹成一个漂亮的缵儿。然后她披上外衣,缓缓回过头来,说:我不是你姐。
&&&&姐姐的话如雷贯耳,我想我已经快要发疯了,从来不骗我的姐姐,竟然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我本名不叫江媛,而叫游媛,是你的童养媳。
&&&&我更加傻眼了,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曾是我最敬爱的姐姐,今天却喝醉酒似的尽跟我说胡话!
&&&&我一岁的时候,死了父母,便成了一个无人照顾的孤儿。你奶奶觉得我可怜,便将我从邻村抱养回来,待我如亲孙女。后来,妈妈生了你,村里的王瞎子给你占相算命,他说你这辈子命犯龙阳忌癖,怕是会断绝江家之后。于是为了给你辟谣,奶奶便把我当成江家的童养媳。
&&&&我听着姐姐的话,已经泪如雨下,我想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简直就是太荒唐了。姐姐替我抹了把泪,接着讲道:
&&&&奶奶和妈妈很早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并一直瞒着你。按照农村的规矩,男子十八岁便可成家,所以她们安排我在你十八岁生日晚上跟你同房。我知道她们的做法很荒诞,这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女人的地位不应该这么低下,任由别人摆布。可是,小韵,你知道吗,在奶奶病得厉害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要哭着哀求我一定要完成她的这个夙愿。奶奶和妈妈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将我养大,视如己出,面对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那样诚求的眼光,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我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她已经泪眼模糊,泣不成声。我拍了拍她的背,见她哭得伤心,便安慰道:你怎么这样傻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弟,是手足,这样做是伦理不容的,你怎么能随便答应奶奶这样的事呢!
&&&&忽然姐姐眼光凌厉地看着我,说:那你呢?你就做了伦理容得下的事了?若不是你真去碰触龙阳忌癖,我就不用这样委曲求全了!
&&&&我怔怔地看着姐姐,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我能感觉到姐姐话里的意思,她一定是在指责我和焰子哥哥之间所谓的无伦不类、不干不净的暧昧关系;她一定是觉得讽刺,凭什么说童养媳是伦理不容的事,难道我和焰子哥哥这样的同性恋情就被伦理包容下了?
&&&&我的心像给人掏空似的,不再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我明白了妈妈为什么抽这个空档跑到外面去跟她的牌友打了一宿的牌,我也明白了一向不同意我喝酒的姐姐为什么会任凭他们给我灌酒,却不加以阻拦。原来,她们都是在故意制造机会。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收拾东西,打算回学校,再也不回来了。姐姐看着堵气的我,反过来安慰我:小韵,你别怄气,其实昨晚你和姐什么也没做。从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你从小就跟我挤在一张破床上睡觉,现在跟小时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你不会同意这场荒谬的鸳鸯乱谱,所以姐姐也只是试着按奶奶的意愿去尝试一下,这样心里也就不觉得对她欠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咱们还是好姐弟,好么?
&&&&我只顾生闷气,草草地穿好裤子,心里越想越委屈。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可悲的玩偶,被人用线抄控着,让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让我上什么样的学校,我就上什么样的学校,让我学什么样的专业,我就学什么样的专业,似乎我一生来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就没有反抗的权利。奶奶连临死都还不放过我,在我的感情路上给我设下一道囹圄,摆上一副圈套,任我像笨拙的猎物一样傻傻地钻进去送死。
&&&&想着想着,我便一屁股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姐姐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个劲地哄我安慰我。
&&&&以后我们还是一对心无隔阂的好姐弟。她说。
&&&&我连连点头,伏在她肩上痛哭零涕。哭得累了,我一边打着泪嗝,一边抽咽着说:姐,听妈说你去骆扬那唱戏了,你听我的,别去了,骆扬他不是好人。你回去吧,在渝香子火锅店那里做大堂经理挺好的,活儿又不重,待遇也不错。
&&&&姐姐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的傻弟弟哟!骆扬他哪里又沾你惹你了啊?他咋也不成好人啦?
&&&&我也不好多说,只是一口咬定: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人,他他无情无义,当年甩下小姑独自出国。
&&&&姐姐便扑哧笑道: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啦,你还提这做什么呢?你就放心吧,他骆扬难不成还长了三头六臂,把你姐给生吞活剥了啊?韵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啊,别想多了。
&&&&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总不能把那些破事讲出来给姐姐听,吓她退出剧院吧。也许真是我想多了,骆扬跟姐姐无怨无仇,又能把她怎样?
&&&&姐姐便一边整理被单,一边催我去洗脸刷牙。我懒懒地打开房门走出去,一抬头,看见焰子哥哥铁着一张脸立在奶奶以前住的房间的门口,他看到了我,便钻进房间去,呯的一声关上门。
&&&&我走过去敲门,可他怎么都不肯开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难道他知道我和姐姐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便喊了一声:焰子哥哥!你开门啊,我找你有事!
&&&&他嗖地拉开门,板着一张臭脸,闷闷地说:什么事?
&&&&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为了让他开门才那样说的,现在他这样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吞吞吐吐道:我你快点下来哦,吃早饭了。
&&&&他丢下一句我先换衣服,又呯地关上门。
&&&&我感到一阵纳闷,他不会真知道我和姐姐昨晚是睡一起的吧?难道他因为这个生气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误会可就大了。
&&&&楼下茶铺一片狼藉,是昨晚的生日狂欢留下的。我们三个不言不语地忙活了大半天,才将地板和桌椅恢复原样。
&&&&然后,我们吃了从快餐店买回来的小笼包,大家都不说话,各有其事的样子。我和姐姐心照不宣,彼此知道大家都清清白白的,倒不显得拘谨,倒是每每接触到焰子哥哥的眼光,就会倍觉尴尬。
&&&&吃完饭,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准备回校了。焰子哥哥也一言不发地拾掇起来,我知道他要是回巫山青龙湾老家去看干爹,顺便到户口所在地去开贫困证明单据。
&&&&我现在很烦妈妈,暂时不想面对她。她竟然把一个荒唐可笑的谎言藏在心里这么多年,跟奶奶合起伙来骗我。如果说奶奶是受封建思想蛊毒,那妈妈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跟着瞎掺和?
&&&&我提着行李正要走出门去,妈妈就哼着黄梅小调手舞足蹈地回来了。她如此开心的原因,现在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人都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绝不是简单因为她所说的打牌赢翻了。
&&&&妈妈见我们三个表情各异,很是离奇,于是她一脸兴奋地把姐姐拉到洗手间里去,过了一阵子又灰头土脸地出来,冷言冷语地说:你们要走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本来还打算请你们去醉仙楼再吃顿好的,现在我也没这个心情了。还是辛辛苦苦在这里跑茶楼的生意,我心里才踏实!
&&&&我明白妈妈说这话的意思,因为她的计划泡汤了,所以很不开心,就摆着一副臭脸给我看,跟刚回来的时候那副高兴劲完全不一样。
&&&&她这样一说,我倒是把行李往桌上重重一摔,底气十足地说:我今天还真不走了,非要在家里待着,坐你眼皮子底下招你烦。
&&&&妈妈不甘示弱,把她打牌的小皮包往柜台上一扔,撞翻好几只白瓷杯子。看得出来妈妈的表情很愤懑,她很想骂我,但又不好意思启齿挑开那件事,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来骂我,只好说:你待家里就会让你好受了?正巧国庆黄金档小王小灰给放了假,客人又多,我正愁忙不过来呢,你就替他们两个忙吧!
&&&&姐姐就过来给我们圆场,说:一家人吵什么吵嘛,和和气气的不好啊?非要这样吵吵闹闹的,给团里邻居的听到了多不好?
&&&&妈妈便在姐姐头上敲了一锤:你这个笨丫头!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利索,妈白疼你这么大了!从小到大都这么听妈的话,妈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这次就这么笨做不好了?
&&&&姐姐给妈妈这样一骂,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呆呆地缩到墙角去。然后,妈妈火冒三丈地大步流星窜到楼上去了。很久才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焰子哥哥看了我和姐姐一眼,想说点什么,但动了动嘴,又没说出来,就扛着行李包,跨出门槛走了。
&&&&我的心里乱极了,像是看了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各种滋味都有。我真的想跑出去,找个人狂烈地倾吐一番,然后跑到嘉陵江上的高架桥上,对着茫茫江水大叫一声,再不行,干脆跳下去淹死算了。
&&&&我忽然想起昨天昨上生日宴会上,大熊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他说如果想要推荐我那位精通中医偏方的阿姨去给那位中医专家做助手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号码就行了。反正我不想待在家里,就出门打了开往沙坪坝陈家湾的车,直往晓风家奔去。
&&&&我到了和福路民生小区的晓风家,是吴阿姨开的门,她踏着一双凉拖鞋,披散着头发,一副刚刚起床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一只锅铲,应该是正在厨房做菜。她见到我很高兴,连忙叫我进屋里坐。她家的二手房虽然并不显气派,我却觉得待在这里比待在家里自在多了。我的家里就像四处布满了蜘蛛网,一个不留神就给网住了,就成了别人的猎物。妈妈就那像那只用丝死死缠住我的蜘蛛,让我不能呼吸。
&&&&吴阿姨给我倒了杯水,看我一脸苍白,便说:哎哟,小韵,瞧你这一脸旺火,是怎么啦?来来来,阿姨给你倒杯去火的药水去。
&&&&说着,身材稍胖的吴阿姨便走到电视柜旁的小矮柜边,上面放着一只巨大的玻璃瓶,里面有黄莲、麦冬、金银花、菊花、蒲公英等袪火良草,那水都给泡成了棕黄的颜色。
&&&&吴阿姨一边倒水一边说:喝了我亲手配制的败火药水,保证你心情舒畅。
&&&&一碗药水下肚,的确是爽快了不少。我便趁着兴子把好消息告诉她:对了,姨,我有个朋友打听到啦,第一人民医院最近来了位专攻中医药方面的专家,正在招聘助理,你不妨去试试。然后我翻出记在手机里的号码,说:这是他的电话,你拿去记一下吧。
&&&&听了我的消息,吴阿姨兴奋得哼起小曲,脸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菊花,抓起茶几上的一张废纸就抄写起号码来。
&&&&对了,晓风呢?我问。
&&&&哦,他在房里看书呢。吴阿姨写好电话,把手机还给我,倒是忘了叫他出来给你打个招呼。
&&&&说着她便朝晓风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朝里头喊道:晓风!你韵哥哥来啦,出来招呼客人啊。
&&&&然后吴阿姨便走进厨房继续炒菜。过了好一会儿,晓风才懒洋洋地出来,仿佛因为太劳累的缘故,本来就细小的一对单眼皮眼睛就显得更小了,瘦瘦高高的个子,看样子都不超过一百斤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他似的。
&&&&他摇晃着脚跟走过来,一屁股栽到沙发里,由于用力太猛,我给弹得老高。他抓起水果盘里的一只香蕉,递给我,也不说话,自己抓起一串葡萄就开吃。
&&&&我看了看他,笑道:高三果然是减肥良机,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他哦了一声,也不看我,继续吃他的葡萄,一边把葡萄皮吐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就剥起他递给我的那只香蕉来。晓风把手心里的葡萄皮往垃圾篓里一扔,淡淡地问我:那个,焰哥哥呢,他怎么没来?好像他就从来没来过我家,怎么,我家有瘟神啊,个个都怕来这?
&&&&我依然保持微笑,解释道:你焰子哥他要回老家去开一个贫困证明,以后才好领学校的补助金,所以时间就不够用了。等他以后有空了,我一定叫他来。
&&&&晓风闷哼一声,冷笑道:欲来者,必自来。
&&&&我想转移话题,就说:对了,高三学习很紧张吧?历来高三都是这样的,压力大,是辛苦了点,但也就这么一年,熬过来就好啦,一定要加油哦。
&&&&晓风摘完了整串葡萄,就把那只光溜溜的葡萄枝扔到竹篓里,转过头看着我,说:你是没话跟我说了吧?那我进去看书了。
&&&&说着,晓风径直走回他的房间,呯地关上房门。
&&&&我想我的确是没什么心情再待在家里,便拿了行李,早早来到学校。班里那些来自外地的学生都没回家,趁国庆黄金档到重庆四处游山玩水去了。我回到彩虹桥边租的小房子里,焰子哥哥不在身边,只觉得无聊得紧,抱着两本破书看了几页,就再也看不进去了。我想给焰子哥哥打电话,但又总是拉不下老脸,明明我没有错,他凭什么生我的气,凭什么还要我先打给他去圆场啊?
&&&&于是,我就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班长邹哲轩的电话。想不到他竟没有跟那帮兄弟出去玩,正在宿舍睡大觉呢,听说我回学校了,就立马跑了过来。
&&&&房子的门很矮,人高马大的邹哲轩必须弯下腰,才能钻进来,他老是磕磕碰碰的,一个不小心就撞得那只悬在天花板中间的钨丝灯泡左右摇晃。
&&&&他就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彼此给对方讲各自家乡的风景名胜啊,民族风俗啊,天南地北,没头没绪地闲扯。当我谈到我姐姐的时候,他突然颇感兴趣:对了,你姐姐她有男朋友了没有啊?
&&&&我盯着他,吭哧一笑:大头轩,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姐了吧?哈哈!你不就是上次领她来找过我,再替我送她去了一次车站吗,这样你就看上人家啦?
&&&&邹哲轩那副棱角分明的男子气的脸,竟然唰地红到了耳根。他羞羞答答地说不出话来,可真是一块傻大头。
&&&&我像是下定决心要做这个月老似的:很不错啊,大头轩,难得你这个大学生不嫌弃我家高中毕业的姐姐,对她这么上心,这个忙,我帮你帮定了!
&&&&邹哲轩便唬唬笑着,一口一个谢谢。他有着北方男子少有的羞涩与稳练,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人,要是真能把姐姐交给他,我倒是很放心。
&&&&等我笑得够了,邹哲轩才说:对了,你知道吗,昨天那个戚敏失踪了一天。
&&&&我吃惊不小:她失踪?是为什么?那现在找到了吗?
&&&&邹哲轩看我挺急,便按捺着我,说:不知道是为什么。听女生那边说,昨天大清早就没看到她,不管是谁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于是女生们都急了,发动全班同学都给她打了电话,不料戚敏非但不接,反倒把电话关机。小卢老师知道后,担心她出事,就带人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破网吧把她找到了,正在里面跟人聊天呢。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就问:那个戚敏,为什么不接电话?
&&&&邹哲轩瞪大一双菱形眼,跟一愤青似的:鬼知道啊!可把咱班兄弟姐妹们的腿跑折了,都快把整个北碚都找翻过来了!你说我们哪里没去啊,嘉陵江边,碚东大桥,缙云山上,城南城北,小镇歇马地毯式寻人!又不敢上报院里,怕出状况,只得自己闷着脑袋先找找她倒好,窝在一网吧里跟人聊得正欢呢,这臭妞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哪有人不接别人电话的啊,而且是所有人的电话都不接,甚至还关机,这不是故意让人担惊受怕吗。
&&&&邹哲轩接着说:后来听咱班女生说,这个戚敏不太合群,这大学才刚开始,就跟同宿舍的女生们闹矛盾,听说她都换好几回宿舍了,楼上搬到楼下,梅园搬到李园,本班搬到外班,都合不来,老说别人孤立她,不搭理她
&&&&我苦笑道:又是一个从小缺钙,长大缺爱的孩子!现在的孩子可真是娇生惯养,凡事以自我为中心,老想着别人应该怎样怎样对自己,却从不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邹哲轩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嗬,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早熟的娃呀,又懂事又体贴,你姐要给你换间大点好点的房子,你都死活不依,非要赖在这苍蝇都不愿下蛆的破烂旮旯里!
&&&&房子是简陋了点,还用着那种八十年代的十五瓦的钨丝灯泡,一到晚上,就有一大群夜蛾之类的昆虫绕着它打转儿。墙壁上石灰脱落,露出黑色砖头来,我们就用报纸贴上。
&&&&邹哲轩看了看我们的书桌,都是从图书馆借的其他专业的相关书籍,其中大部分都是焰子哥哥借的,我知道他一向是喜欢物理的,而为了陪我,才屈才选了教育学,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就建议他先自己看看物理方面的书,等到大二的时候再去修一个物理方面的辅修专业。
&&&&邹哲轩没有找到感兴趣的书,就坐在那张镙钉脱落,吱嘎作响的小凳子上,问我:对了,邱焰呢?咋没见他一起回来啊?
&&&&哦,他回老家去了。我淡淡地说,他回去办理贫困生证明书。
&&&&邹哲轩立刻就纳闷了:补助金不是下学期才下发吗,怎么这么早就去办理证明了啊?
&&&&我依然用淡淡的语气回答:不知道,是小卢老师让他回去办理的。
&&&&邹哲轩便来劲了,眉飞色舞地说:原来是小卢老师啊!她可是对邱焰特殊照顾啊。哎,江韵,你知道吗,咱班男生啊,每天晚上都要开卧谈会,提得最多的就是小卢老师了,那帮骚小子,个个都说小卢老师对邱焰有意思,说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又哀怨又爱慕,分明就是暗恋人家,但又碍于师长的身份,才不好意思表白出来,可闷骚了!谁叫你自个儿搬出来住,真是亏大了,你要是住里面啊,准被他们逗得笑个半死!
&&&&我根本没心思去听邹哲轩绘声绘色的描述,只嗯啊哦机械地回应着。
&&&&邹哲轩走了以后,我一个人窝在小房间里看了一个下午的电视。从同一首歌到康熙来了,从奥斯卡影片到动物世界,俗的雅的都看。晚上我到外面的小餐馆吃了点简单的东西,就回屋里洗澡,准备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我却辗转难眠。我老能想起那个表情总是怪怪的傣族女生戚敏。我总觉得她昨天的失踪跟我有关,她一定是觉得国庆汇演没让她出节目,所以心里不甘,因为她看上去就是个极其要强的女孩子。
&&&&我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幽幽的敲门声,节奏轻缓。我惊悚地一边问着谁呀,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开门。
&&&&门打开了,借着马路边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了一张冷漠的女孩子的脸,头发披散着,给夜风吹得凌乱飞舞,像极了《射雕英雄传》里面的梅超风。是戚敏。她一声不吭地站在石头阶梯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单肩裙,斜挎着一只黑色的棉布包,行道树驳斑的影子在她脸上画出一幅明暗结合的诡异图画,就像恐怖电影里的贞子。
&&&&我还真给她吓了一跳。看来在洗完澡上床睡觉的当口,是千万不能随便去想一个人的,否则他就会没根没据地出面在你眼前。我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还带点透明,我啊地尖叫了一声,便跑回屋里,扯过床头柜上的衣裤快速往身上一套,也不管有没有穿反,才重新走到门口,怔怔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在我印象中,我跟班里面女孩子接触不多,很少有女生知道我和焰子哥哥是住在这里的,更何况这乌漆抹黑的,戚敏怎么没声没息就摸到这里来了?
&&&&戚敏还是面无表情,她往里面挪了几步,我这才借着从屋里洒出去的灯光看清她的脸,她的眉毛弯得像月芽儿,一双眸子却黯淡无光,黑黑的眼圈,重重的眼袋,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她齐膝的白裙下,露出一双瘦骨嶙峋的腿,光着脚丫站在昏暗的钨丝灯光下面。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她,看她一身狼狈,头发凌乱,又赤着脚,莫不是遭人打劫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房里的每一样东西。她灰暗的眼光扫过那二十一英寸的老式长虹电视,那旧得掉了漆的书桌,书桌上那长长的一排书,那用木板拼凑起来的破床,以及我那张惊惶失措的脸。然后,她仰起头,看着那只周围蛾虫飞舞的钨丝灯,伸出手要去摸它。
&&&&别动!我失声叫道。
&&&&她便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我。我被她盯得很不自然,便东张西望地说:那个那个漏电刚给修好的,不安全,别碰。
&&&&然后我便跪在地上,把脑袋探到床底下,把焰子哥哥的那双大码拖鞋找出来,对戚敏说:你穿上它吧。
&&&&她就坐在床上,慢慢地把两脚伸进拖鞋里,并提起脚来细细观看。她的脚显得太小,那拖鞋就像一间大房子,留下了太多剩余空间。
&&&&我坐在对面的那只一坐上去就吱嘎作响的木头凳子上,问她:你找我,有事吗?
&&&&她却并没有我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边看着那双极不谐调的拖鞋,一边幽幽地说:今晚我可以住你这里吗?你愿意接纳一个流浪的人吗?
&&&&我觉得她就像一个梦游的人,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话。我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不可以。你不是流浪者,我也不是什么收容流浪汉的好心人。你有宿舍,你有集体,你应该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她却一把甩开我的手。她这一用力,一簇头发就甩过来盖住了她半张脸,那双阴暗的眼睛在头发底下发着死气沉沉的光,然后,一缕幽冷的声音从那簇头发底下飘出来:回什么回,如果你不收留,我就继续漂泊。
&&&&我给她吓了个冷颤,我觉得她的行为出奇得可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白天我有听邹哲轩提过,说她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开学没一个月就搬好几回宿舍了,想必她又是跟室友闹别扭了吧,所以才不愿意回去。于是我替她理了理头发,把手放在她肩头,用轻缓的语气说:跟姐妹们闹不开心啦?大家五湖四海的聚在一起,这多难得的缘份啊!我送你回去吧,别不开心了啊。
&&&&她微微抬起头来,用死灰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谁跟她们闹啊?她们配么?我不就是试一下,看有没人关心我,看看这世上像耶稣一样的好人还有没有么?然后她一头扎在我的枕头上,淡淡地笑了笑,说:今晚我就睡这里了。我觉得你还可以,并不算很坏,值得我写在好人册里。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坐在凳子上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视。实在困了,就把一叠报纸扯开了铺在地上,躺下便睡。水泥地板很硬,我的肩胛骨给磨得隐隐发疼。
&&&&第二天醒来,床上已经没人了,被单给叠得整整齐齐的,地板给拖得明晃晃的,我的身上也给人盖了一只薄褥。戚敏走了。
&&&&第二十章母亲
&&&&想为你写一首诗
&&&&可写不出来
&&&&想为你唱一支歌
&&&&却唱不出来
&&&&那就让我唤一声妈妈吧
&&&&我缩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想焰子哥哥想了整整五天。直到那天他回来了,他打开门,我一看到他就狂热地扑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膛里面不愿移开。
&&&&他把手指插到我头发里面,经经地抚摸着我。我们就这样无言地合好了。
&&&&我哭着说:我和姐姐什么也没有,她告诉我了,是奶奶从小把她当成江家的童养媳来养,可这不是旧时代了,这种荒谬的事情应该让它土崩瓦解。
&&&&焰子哥哥笑着揪着我的脸,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秘密啦。
&&&&我比见了鬼还吃惊:什么?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爸告诉我的。很早以前就告诉我啦。好了,现在没事了,不要再提了。
&&&&为了庆祝我们矛盾的化解,我们特意跑到相馆里面拍了一大叠亲密照,有拥抱的,有相互搀扶的,有热吻的。相馆女老板很是讶异地看着我俩,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我们俩,一单生意就泡汤了,毕竟我们拍了不少。所以,她就只好闷不作声地咔嚓按着快门。
&&&&焰子哥哥这次回来,给我讲了老家的情况。他说随三峡工程的进展,长江水位越来越高,大片大片的党参和其他庄稼被水淹没。政府只好给受到损失的村民们下发补助金,干爹也领到了一部分。干爹的腿还是很不方便,怕是一辈子都要拄着拐杖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深秋初冬。重庆的秋天,没有北方那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而是雾气重重,天空晦暗。被称为重庆后花园的北碚最大的特点就是法国梧桐多,每条街边的行道树,全是青一色的法国梧桐,一到秋天就落木萧萧,留下空空的树枝。法国梧桐树皮的纹理颇有特色,一块一块的,像极了迷彩服,所以,那一列列整整齐齐的梧桐树,一眼望去就像站岗的哨兵。
&&&&一到了期末,班委工作就极其繁忙。尤其是邹哲轩这个班长跟我这个支书,每天都要填写一大堆的考核表,然后一次又一次往院上跑,还得跟班主任交接工作,再加上又要复习准备期末考试,我真的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常常跟焰子哥哥抱怨,下学期我就告老还乡,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算了。以前想得到这职位,是想威风威风,谁想到这么辛苦啊,我可不是什么学习雷锋的好青年,其实我骨子里可腐烂了。
&&&&这天,我伏在书桌上赶写一堆学生综合测评表,小卢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马上过去一趟,商量点要事。
&&&&我到了小卢老师的办公室,班长邹哲轩也在。这段时间每天都往这里跑,办公室的地板都快被我们踩出一道沟来了。小卢老师的办公室布置得十分优雅,门后是一盆茂盛的龟背竹,窗台上摆着几盆吊兰,虽然已经过了花期,细长的枝叶却也错落有致,别具风味。
&&&&小卢老师穿着一身鹅黄色蝴蝶领西装,头上打着一个标志性的缵儿。她看到我,就急急招我过去:江韵,快点快点,就等你了。
&&&&我跑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愣愣地看着她整理着一叠资料,忧虑地问:怎么了,卢老师,是不是考核表又出错了?
&&&&小卢老师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指着上面的数字说:你们看,你们看,戚敏的德育分,怎么这么低啊?是怎么搞的?
&&&&我拿过来看,每一样都在三十分以下,满分五十,说明她是每一项都没及格。我说:这个不能怪我们啊,这个分数是由班里的测评小组一起打的分,最后算的平均值,当时他们打的就是这个分数啊。
&&&&班长邹哲轩也附和道:就是嘛,谁叫她自己平时老爱跟别人唱反调。
&&&&小卢老师拿资料夹狠狠敲了敲邹哲轩的头,说:就你喜欢瞎说!改了,赶紧给改了。
&&&&我一头雾水,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要是这个能随便改动的话,那还要测评小组做什么呢?那岂不是他们的工作就白费了?
&&&&小卢老师便示意我们坐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嘛,当然是做给同学们看的了。要是换了别人,我才懒得管,可是这个戚敏,不能把她惹火了。
&&&&我就更吃惊了,不明白小卢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偏袒戚敏,莫非她们是亲戚?
&&&&小卢老师看我们一脸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我是教心理学的,看人看事最准了。这个戚敏是个心理有疾病的人!我通过这一学期的充分观察和研究,我能肯定她患有自闭症!她老是认为这个世界都负了她,所以对谁都不满,老是和同学们闹矛盾,而且一次又一次换宿舍,听说现在自己还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以前她又闹过失踪,又闹过休学,要是让她觉得我们合起伙来挤兑她,给她打这么低的分数,她一定对我们抱戒备心理,严重的话还会产生自杀倾向呢。
&&&&我们给小卢老师的话给震惊了。邹哲轩支支吾吾地问:不不会这么严重吧我看她也就行为离奇点,不会自杀这样严重吧。
&&&&人的性格受后天环境影响很大。如果我们给戚敏造成不良环境的话,就会加重她的病症,就有可能演变成抑郁症呢。所以,我们一定要多多慎重。我学心理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
&&&&我想我们是被小卢老师的话给吓到了,惊惶失措地把戚敏的德育考核分改得高高的,以保证不会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公平。
&&&&修改之后,我们就要起身离开,小卢老师却把我留下了。她关上门,把我叫过去坐,还亲自给我倒了杯热水,说:你跟邱焰的关系不错,是吧?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个,便淡淡嗯了一声:他是我哥。
&&&&小卢老师轻轻舒展娥眉,一张颇具古典美的脸上荡起淡淡的笑意: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关于的补助金的事。补助金下学期下发,但我们得事先做好准备,不能等到时间到了才仓促决定。我是想争取帮助邱焰申请到更多补助金,你也知道,粥少僧多,班里面家境比邱焰窘迫的同学其实并不少,为了不让他们有异议,我们必须做得毫无破绽。
&&&&我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虽然我也很想帮助焰子哥哥申请到更多的补助金,但同学之间是平等的,我觉得如果从中作梗的话,是有违良心的。于是我说:卢老师其实不用这样,邱焰他他是我表哥,如果他需要帮助,我会帮他的,不用这样在补助金上面再动手脚,该怎么分发就怎么分发吧。
&&&&我原以为小卢师会立即否决我的提议,但她却是一脸从容地看我我,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说:嗯,不错,你可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好官。要是将来你为官,百姓就有福了。好吧,不改就不改。
&&&&我起身,正要离开办公室,后面传来小卢老师的声音:邱焰真是你表哥?
&&&&我回过头,小卢老师眼光犀利,我不敢直视,仿佛那眼光像火一样灼伤我。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她从旋转椅上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走到我面前,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真好。那你可希望我成为你嫂子?
&&&&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我不是为她话里的内容感到诧异,而是为她如此直接的方式。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她见我不说话,笑道:怎么,师生恋又不是什么奇闻,男未婚女未嫁嘛,我就是喜欢你哥骨子里那股淡淡的忧郁。
&&&&我想我得立即结束这场谈话,因为我不喜欢。心里面像打翻了五味瓶,尝尽了各种滋味。于是我说:那你就追吧,卢老师加油。
&&&&然后,我就故作从容地走出办公室。不知道身后的小卢老师会是什么表情,惊讶?不解?无奈?难过?管她呢,与我无关。
&&&&离开办公室,我就匆匆朝彩虹桥宿舍走去。在经过田家炳书院的时候,电话响起,是杜世菊阿姨打来的。电话那边的她口气有些凝重:小韵!你们能回来看看小华么
&&&&我听杜阿姨声音里带着哽咽,料想情况不妙,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阿姨,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杜阿姨的声音颤抖得像一阵风:是小华的病医生说又加重了,现在小华都不敢再做剧烈活动了,大多时候都得靠轮椅
&&&&我明白杜阿姨现在的心情。她作为一个母亲,想竭尽全力去保护她的儿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我只能竭力安慰她:阿姨,您不要担心,小华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找到肾源的!如果实在找不到,不如
&&&&杜阿姨立刻打断我的话:你帮我劝劝你焰子哥哥吧,实在不行了就告诉他实情,小华现在朝不保夕,也没多少活头了。我想,就算他再恨我,也不会忍心看着他这么纯真善良的亲弟弟带着遗憾离开吧小华现在每天醒来都要呼唤他的哥哥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告诉他,他还有个哥哥!
&&&&杜阿姨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很难想象她那样一个女强人,承受了多少的伤痛与绝望,即将失去心爱的儿子,那是一种怎样的悲恸啊!
&&&&我疾步回到宿舍,焰子哥哥正端坐在电视机前,看电影频道播放的一部影片。那是由阿尔莫多瓦执导的西班牙影片《关于我母亲的一切》,正播放到马努艾拉去替人演出史黛拉一角,并向专演布兰琪的当红演员胡玛?罗乔哭诉如何因为罗乔而痛失儿子的感人片断。
&&&&这是一部主题沉重的片子,讲了这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女人,讲她们的宽容与伟大,讲她们的艰辛与不易,尤其是为人母亲的呕心沥血。我看到焰子哥哥凝聚着眉头,也不看我一眼,只顾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认认真真听着里面每一句精彩对白。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缓缓抬起头,一脸忧伤地望着我,喉结一跳一跳的,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他怕在我面前掉下泪来,便别过脸去,假装继续看电视,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回来啦?
&&&&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解。还没等他开口,我抢先说:跟我回去看小华。
&&&&他的眼神就更加不解了:小华?小华怎么了?
&&&&我只顾一边抽泣着,一边收拾行李,没有回答焰子哥哥的问题。他见我泪眼蒙眬的样子,显然料想到出了什么事,便也不再说话,跟着我一道收拾东西。
&&&&我们赶到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小华做肾透析。透过玻璃门,我们看到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小华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他还没有醒来,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手上扎着针头,葡萄糖液一滴一滴地输入他的体内。
&&&&我看着呼吸孱弱的小华,淡淡地说:焰子哥哥,如果我告诉你小华是你弟弟,你相信吗?
&&&&焰子哥哥回过头来望着我,深邃的眼睛里涂满哀伤的色彩。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弟弟。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
&&&&他是你亲弟弟。我说。
&&&&焰子哥哥的脸上布了一层迷雾,想必他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就摇摇头,又回过头去看着透析室里的小华。良久,他才说:你在骗我吧。
&&&&他没有骗你。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回过头,是杜世菊。她提着小华最爱吃的草莓蛋挞,神情哀伤地站在我们面前,一脸憔悴,头发枯槁,仿佛比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苍老了十岁。
&&&&杜阿姨对一脸疑惑的焰子哥哥说:病房里那个孩子,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可他就快要死了。没有肾源,连最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杜阿姨说话的时候,面若死灰,不带任何表情,看来她已经被绝望打击得毫无力气了,眼泪也早已耗竭,眼睛里一片干涩。
&&&&焰子哥哥再次回头看着里面的小华,双手紧紧趴在玻璃门上,呼吸沉重得像一只老虎,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一刹那安静得可怕,让人不想面对这种场面,只想找个远远的地方遁形。
&&&&咚!突然身体虚弱的杜阿姨昏倒在地上。焰子哥哥惊惶失措地抱起她,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夫,大夫,整栋医院都能听见。
&&&&在我们的照顾之下,杜阿姨醒了过来。护士说她只是太抄累了,大概是几天几夜没好好休息了,好好静养一下就可以了。我一口一口地给她喂粥,焰子哥哥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杜阿姨嘶哑地唤了一声:焰子
&&&&焰子哥哥闻声回头,他走过来,蹲在床前,抓着杜阿姨的手,眨了眨快掉出眼泪的眼睛,牵强地笑了一下,说:阿姨,我在呢。
&&&&杜阿姨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眉心的痣便黑得那样突兀,像一颗敛不住光华的黑珍珠。她紧锁着眉头,嘴唇嗫嚅,近于哀求地说:焰子你救救你弟弟好么,你救救他好么妈妈求你了
&&&&我看到焰子哥哥脸上牵强的笑意便僵住了,像一个木偶人一样,不再有任何表情。我知道是那个词语,像惊雷一样劈得他头脑发堵,但我也知道,他不是日日夜夜都盼望听到这个词语的么?他不是朝朝暮暮都渴望着见到这个人的么?不然,他也就不会一个人躲在屋里看主题那样沉重的讲述伟大母爱的电影,他的神情就不会那样怆痛,他的眼里就不会有闪闪的泪花。
&&&&焰子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抹了把泪,步履匆匆走出病房。我觉得情形不对,便追了出去,留下病床上满脸哀伤的杜阿姨。
&&&&焰子哥哥穿过医院走廊,也不敲门,就闯进小华主诊医生的办公室。我跟了进去,焰子哥哥窜到那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办公桌前,急切地说:医生,医生,我是连华他哥,我是连华他亲哥,你把我的肾拿去救他吧,一定要救活他呀
&&&&正在填写一沓检查报告的秃顶中年男医生不紧不缓地摘下老花镜,抬起头一脸迷惑地看着焰子哥哥,半晌才说:连华哥哥?这孩子不是没亲姊妹么?直系旁系的亲属都来配过型了,还真是造孽,硬是一个也没配上,好不容易等着个心脏病瘁死的病人愿意捐肾,天意弄人又没了
&&&&焰子哥哥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打断他的话:我就是他亲哥,我就是他亲哥,医生,麻烦你快点给他做配型
&&&&秃顶医生对焰子哥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语气依然慢得像唱戏的,半天哼不出一句话来:年轻人,你别着急。这个换肾,不是说换就换的,也得配型成功才换,你说是不是?就算你配上了,我们也不能立刻就把你的肾给割了,还得经过你家人同意是不是?
&&&&我家人同意!我家人都同意!焰子哥哥猴急地点着头。
&&&&秃顶医生忽然拍案而起,神情凶悍:同意同意!那他们怎么不早点同意!早些时候干啥去了?等到快不行的时候了才知道拉你这个儿子出来挽救另一个儿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才钻出你这个哥哥来了?早些时候你躲哪儿去了?你有存心要救你弟弟吗?
&&&&焰子哥哥被医生训斥得低垂着头,看不见他任何表情。医生的眼睛里面渗出两滴眼泪来,他用手抹了一把,猛地坐回旋转椅里,抽咽着说:小华是我从医以来,遇到过的病人里面最懂得配合,最乐观开朗,最纯真善良的,他用一颗健康积极的心感化着医院里的其他病人,他总是把快乐的一面呈现给别人,给别人带去生的希望。都说医生和病人是同一阵线的战友,我真的不忍心失去这位可爱又可敬的战友知道我们做医生的,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那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在自己手里慢慢离去,却是这样无能为力
&&&&焰子哥哥早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涰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医生定了定神,重新戴上眼镜,说:刚才我给小华做了血透,肌酐含量很高,并伴有多种并发症,尿液中红白细胞含量居高不下。他的情况非常危险,即使你配型成功,手术成功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你要郑重考虑。
&&&&焰子哥哥抬起头,坚决地说:不用考虑,现在就做配型。
&&&&小华醒了。他微弱地睁开眼睛,我激动得紧紧拽着他的手,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地看着他。他冲我笑了笑,笑得像一朵漂亮的向日葵,却是那样惨白。霎时间我心如刀绞,垂下头轻轻抽咽。
&&&&他艰难地伸过手来给我抹眼泪,笑了笑,用孱弱的声音安慰我:韵哥哥,你哭什么呢?快别哭了,不然给护士姐姐看到了该笑话你了。
&&&&我便收住泪,笑着点点头。
&&&&他看了看房间里,就我一个人,问道:妈妈呢?她不是给我买蛋挞去了么?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她她可能有点事,忙去了。你看,她托韵哥哥把蛋挞给你带来了。我拿过桌子上的蛋挞,给他取了一只,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道的。快吃吧,吃完了韵哥哥带你去见一个人,保证你会高兴得跳起来。
&&&&是吗?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贪婪地吃着蛋挞,一双洁白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刚刚苏醒的小华还不能下地走路,我便推着轮椅把他带到楼下的花园里。秋天的花园里另有风味,虽然没有馥郁的花香,也没有清脆的鸟鸣,却有大片大片的红叶枫,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杜世菊阿姨和焰子哥哥坐在那白漆木椅上聊天,小华看到他们,很是开心,大老远就喊着焰哥哥。
&&&&杜阿姨甜甜地笑着:叫什么焰哥哥,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亲哥哥呀。
&&&&小华便愣住了,鼻翼一鼓一鼓的,就快要哭了。我笑道:小华,你怎么发愣啊。你不是做梦都盼着跟你哥哥重聚吗?他现在就在你面前啊,你快喊他啊。
&&&&小华只是激动得喘气儿都急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含着泪花,倒是像害羞的小女孩,扭捏着叫不出口来了。
&&&&杜阿姨沉稳地说:小华,你别那样激动,你身子虚弱,别给激动坏了。
&&&&我想我有必要避开这一幕,把时间让给他们一家团圆,于是我便借着上洗手间的借口回避开了。
&&&&回到学校,我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期末复习。为了报答干爹和妈妈的养育之恩,我们有必要拿回优异的成绩。焰子哥哥学习成绩本来就很好,功底扎实,是为了陪我才屈才考到西师的,所以他拿第一肯定是不成问题,在他面前,我常常会自卑得抬不起头来。
&&&&考完那天,同学们都乐翻了天。那些远途而来的同学,一个学期没有回家了,早早就订好车票机票,考试结束的铃声刚一响起,就飞奔车站而去。邹哲轩倒是不急于回家,说想去解放碑玩玩,再回家也不迟。
&&&&于是,我就义不容辞地做了他们的免费向导,几个兄弟一行把解放碑商业街里里外外逛了个通透。然后,他们一个个都饥肠辘辘地要求我推荐一家上好的火锅店,狂啜一顿。因为他们回了家,可就再享受不到重庆正宗的火锅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姐姐打过工的那家渝香子火锅店,风味还不错,价格也合理,便带着一群兄弟到了那里。这里生意还是红火得很,食客不断,服务员都不够用了。渝香子火锅店似乎改装过,之前靠门的那个大大的鱼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钢琴,正坐着一名妙龄女郎演奏着一曲久石让的《那个夏天》,是动画片《千与千寻》里的主题曲。这首曲子旋律简单却优雅,整个客厅里便飘扬着一串新清的音符。
&&&&我们点了一厢包间,鸳鸯锅。邹哲轩直夸我选店选得好,环境、质量都不错,其他兄弟心情也都很HIGH,竟然趁着酒兴,吟诗作赋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有曲水流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这样的感慨了。
&&&&考试的成绩早已经出来,焰子哥哥这次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所以他心情很是不错,大家也都对他不依不饶,打着不敬他个烂醉不罢休的决心,轮着给他敬酒,可真是一群狡猾的狐狸。
&&&&为了惩罚他们,替焰子哥哥出口恶气,我就问他们关于火锅的来源。想不到他们一个个都挠头挖耳,全都不知道。于是我嗔骂道:一群只知道吃粮食却不知道怎么种粮食的家伙!让哥哥我来告诉你们吧!
&&&&高个子长颈鹿萧祺便抄一口标准山东口音,极不服气地说:切,德行!那你倒是给哥几个说说,火锅是咋来的?
&&&&我得意地娓娓道来:早在《韩诗外传》中便有「击钟列鼎」的记载,用于祭祀或庆典,众人围鼎烹牛羊。而《中国陶瓷史》中的「樵斗」,置于温性炭火,是火锅的雏形。发展到三国时,便有了「五熟釜」,锅分五格,各调其味,便是现在鸳鸯锅的来源。
&&&&长颈鹿萧祺白了我一眼:别在那引经据典的,咱哥几个可都是大老粗,没文化的乡下人,听不懂!
&&&&我呵呵笑道:那好吧,我就简单点讲。以前的老重庆,码头上生活着一大批搬运工。冬天天寒,他们的老板为了让他们有充沛的体力多干点活,便往汤中加辣椒,以刺激血液循环。后来人们就爱上了这种饮食习惯,逐渐就演变成今天我们所吃的火锅啦!
&&&&萧祺很是不服气,一气之下只得自罚三杯,再不敢一股脑给焰子哥哥灌酒。
&&&&渝香子火锅店的包厢与包厢之间是用一道玻璃窗隔开的。我隔着玻璃看到对面包间里坐着一大桌身穿西装的男子,看上去都是商贾名流的模样,老的少的都有,喧哗着斗酒,都快吵翻了。
&&&&面对我们坐着的正是渝香子火锅店的钟老板。他在这里我并不感到奇怪,像他这样规模庞大的火锅店,每天都要会很多客户,所以在这里陪客人吃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钟老板旁边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额顶头发掉光了,形成一个标准的地中海,穿着一身灰白西装,里面衬一件宽大的羊毛衫。看那架势,他就应该是整席最大的老板,其他人都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有的甚至还撅着屁股跑到他跟前给他点烟,极尽谄媚之能事。那些人用甜言蜜语把他逗得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金牙。
&&&&坐在对面的钟老板仿佛看到我了,我看到他跟身边那位胖胖的金牙老板耳语几句,就径自走出包间,从走廊绕到我们的包厢来。他的脸笑得跟苦瓜似的,皱缩成一团。他大笑着走到我身边,跟我挤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单手揽着我的肩,嘴里的那支雪茄烟翘得高高的,一副轻蔑的样子。
&&&&我感觉极不自在,像被倒霉鬼缠身似的,就往外挪了一点,差点没坐到地上去。钟老板见势把屁股往我边挪了挪,猛吸了一口烟,轻佻地往我脸上吹了一口,我被那股尼古丁的味道呛得直咳嗽。旁边的焰子哥哥看到这一幕,脸上浮起一阵愤怒,鼻子一鼓一鼓的,看得出来,他正尽力克制着自己。
&&&&钟老板便笑得更开心了,那丑陋的笑态跟那一副还算俊朗的剑眉星目极不搭调。他笑得够了,便装模作样地对我上下打量,细细辨认一番,才说:嗬哟,这不是我那小舅子吗?到姐夫店里吃火锅来啦?
&&&&虽然他是这间火锅店的老板,但听到他出言不逊,我也就不客气了:谁是你小舅子啊,钟老板您是老眼昏花了吧。
&&&&钟老板便噗地笑了起来,像一个丑态百出的小丑。他笑出了泪花,才定住元神:哎哟,我的小舅子哟!咋了,你还不认我这个姐夫啦?行啊,你老姐她厉害啊,还瞒着家人不是?哎我说她是不是有病啊?我钟魁哪点对不起她了,大家你情我愿的!还装逼装纯了,投到骆扬那小子怀里躲着去!
&&&&我哗地站起来,甩开钟老板搭在我肩上的手,差点没把他整个人甩到地上去。我愤愤地骂道: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中伤我姐,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钟老板愣了愣,摸了摸头上短短的寸发,可憎地笑起来:行啊,小性儿挺刚烈的啊!果然跟你姐是从一个孔爬出来的,都这么三贞九烈的!有意思了,有意思了,真不知道骆扬是使了什么巫术,怎么就这么招你们姐弟俩欢喜啊,个个都义无返顾,干巴巴地向着他投怀送抱!
&&&&够了!我惊惶地看了看旁边的焰子哥哥,怕姓钟的再抖落点什么出来,便朝他吼道:我告诉你,姓钟的,我姐她是跳槽去了骆扬剧院唱花旦,那只怪你没用,留不住人!你他妈长着这样一张贱嘴,要是说话再这样缺一颗牙,漏风漏水的话,没准儿你身边的人个个都跑光了!
&&&&钟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主,眼睛睁得老大,咬牙切齿地说:江媛他妈的根本就是一骚婊子,还玩起男人来了!玩了老子嫌腻了,说是去唱戏,怕是做戏去了,做床戏去了
&&&&钟老板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便狠狠砸到他的鼻子上,踉跄着退了几步,两股殷红的鼻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邹哲轩怒目圆睁,剑拔弩张地指着捂住鼻子哀嚎的钟老板骂道:龟孙子!你他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敢说老子喜欢的女人,有种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看着人高马大,体壮如牛的邹哲轩,被他这凶悍的出手吓得怔住了。两个保安闻声赶来,问钟老板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钟老板顾及面子,便摆了摆手,息事宁人,示意他们退出去。
&&&&然后,他掏出纸巾,一边堵住不断喷血的鼻孔,一边指着我们说:你们这群兔崽子给老子记着,给老子记着!我钟魁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说罢,他便狼狈地回到他自己的包间。
&&&&我眼前一阵眩晕,也没胃口再吃饭了。焰子哥哥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好了,别气了,这种人见得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摆出一副吃人的样子,别理他!我们自己开心点就好了。
&&&&我看着愤怒得气喘如牛的邹哲轩,却被他那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他一脸迷惑地看着我,问:笑什么你笑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大头轩,我只想用四个字来形容你。
&&&&什么?他还是那样愤懑,打了人还不消气的样子。
&&&&我嘻嘻笑道:铁汉柔情。
&&&&第二十一章龙虎斗
&&&&远观世人如虎斗
&&&&近听年华似水流
&&&&谁言候门深似海
&&&&却话梨园更猎囿
&&&&虽然说重庆是四大火炉之一,可是一到冬天,却是分外寒冷的。重庆冬天的天气典型特点是:阴沉、迷雾、干燥、寒冷。但是萧索的天气,却一点也影响不了磁器口的繁华。古镇依然以苏杭刺绣、汝窑景瓷、精美木艺以及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小吃闻名千里。
&&&&一个阴冷的早晨,我坐在码头的石阶上放风筝,那是大熊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送我的。橘红色的锦鲤,马拉纸面料,水竹骨架,巧夺天工的工艺。我突然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站在高高的天桥上,这只风筝在我眼前缠绕在路灯柱子上,呼噜呼噜直打转。
&&&&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很久没跟大熊联系了。我知道学医的同学都很忙,要做各种各样的临床实验。我想,选择做一个医生,必须要有坚强的心理素质,因为每天都要面对生老病死,随时都会有病人在自己手里死掉。我想我做不了医生,我比较容易悲春伤秋,面对死亡,做不到一切笃定。
&&&&这样清闲的寒假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焰子哥哥半步不移地在医院守着弟弟连华,白亮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又成天粘着他的新欢康乃文,都不接我电话,而大熊则留校做临床实验,一时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是个被生活抛弃的孤家寡人。
&&&&正在我愁急欲狂的时候,焰子哥哥打来电话,用最开心的声音告诉我上次做的肾配型,成功了。
&&&&我并不是很开心。按理来说我应该很开心才对,配型成功,那么小华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了,那样一个纯真善良的天使,是不应该早早离开这个人世的。但是我并没有那样的开心感觉,因为我知道,捐肾不是一件小事,焰子哥哥还这么年轻,若是捐了肾,他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但我还是用开心的声音说:是吗,那太好了。希望这次小华能摆脱病魇。
&&&&然后焰子哥哥就大致说了一下手术的时间,就匆匆挂掉了。
&&&&天上的风筝,越飞越高,高得在我眼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我想此刻,我开始想念很多人,干爹、奶奶、焰子哥哥、大熊、白亮
&&&&这个周末,姐姐有个专场。这是姐姐第一次专场演出,因为她是个新人,根据规矩是不能安排专场的,但据说是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常常跟小姑取经,所以突飞猛进,颇得骆扬的赏识,于是决定给她开个周末专场。当姐姐在电话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时候,她显得异常激动,说连当年小姑都没这么好运气,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走了多少曲折路子才有今天的辉煌成就的。
&&&&我就呵呵笑道:那就预祝我聪明漂亮的姐姐早日成为第二个江远春!
&&&&姐姐在那头高兴得屁颠屁颠的:那是!周末记得来捧场哦,最好多带几个人来,人越多越好嘛。
&&&&为了给姐姐长脸,那天我早早就洗澡换衣服,穿了一身鸽白色齐膝羽绒服,里面衬一件水红色针织衫,扎了条黑白格子围巾,配一件天蓝色牛仔裤,早早就打车来到江北新区月亮湾的春韵剧院。
&&&&由于时间还早,大门还没有打开,所以我只能在周围瞎转悠。虽然还没有天黑,但剧院外面已经华灯璀璨,华美的灯饰个性而张扬,走马灯式的彩灯绕着剧院的轮廓绕了一圈又一圈,闪烁着纸醉金迷的光芒。广场右侧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姐姐的巨幅海报,眉目顾盼,身段标准,凤冠霞帔,颇有名角的架势。
&&&&剧院前面是一条大约五米宽的小河,月亮河。月亮河里的水清凌凌的,倒映着迷离的灯光,美得让人窒息。河上有一座木拱桥,弯得就像一轮月亮,所以命其名为月亮桥。
&&&&河对面是一条娱乐街。一眼望去,有酒吧,有KTV,有舞厅,有夜总会,有网吧,有台球室等等。而最招眼也最气派的则是春韵剧院对面的那家仙池舞厅。别的店面都只有巴掌大点,挤得难受,而仙池舞厅的大门就足足有十来米宽,看那栋楼房灯火通明的架式,该舞厅足足有四层楼,排场比春韵剧院小不了多少。
&&&&我清楚地记得上次骆扬带我来剧院参观的时候,对面是没有这个仙池舞厅的,那时候对面还只是个小小的旅馆。于是我觉得好奇,就想过去看看。
&&&&我正要从月亮桥走过去瞧瞧,却看见一个女孩从那边走过来。严格来讲应该是个孕妇,挺着大大的肚子。月亮桥很窄,我怕挤着她,便退回来让她先过来。
&&&&那位孕妇抬起头来向我笑笑,说了声谢谢你。
&&&&可我们却同时怔住了。眼前的孕妇竟然是我高中的同桌韩梅。借着灯光,我看到她不再是那头飘逸的像白雪公主一样的长发,而是挽着一个妇人髻,额顶戴了一只红底白点的发圈,穿着一身胸前印有叮当猫的宽大的孕妇装。
&&&&小梅!你你怎么我指的是她的肚子。
&&&&她冲我笑了笑,还是一副淑女的形象,笑不露齿,嘴角抿得紧紧的,两只手支着腰。她见我比较拘谨,便很大方地说:怎么了,韵公子,还跟以前一样呢,跟女生说话都不敢抬起头来,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在这里遇到你太巧了,难道你也是来看川剧演出的?
&&&&小梅依然是那样清纯地笑着:是啊!你姐姐的专场,我当然要来捧场啦,谁叫咱俩是三年的同桌呢!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就三年了。我叹了口气,说:跟以前的同学联系都不多啦,只剩下白亮了。我还一直以为你
&&&&小梅便抢过话头:你就打算让一个孕妇这样站着跟你讲话么?
&&&&我这才一个愣神,东张西望,目光落在剧院广场中间的水池边,说: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水池是用瓷砖镶边,坐上去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我就把自己脖子上的黑白格子围巾取下来,折成正方形的形状,放在瓷砖上面,才让小梅坐上去。
&&&&小梅笑了笑,说:大绅士啊!身边一定有一大群女孩子卫星一样围绕着你转吧!什么时候相中了,带回来给老同桌看看啊!
&&&&我便挥着手,笑道:你就别打趣我啦!就我这副臭德性,成天板着张老脸,又不爱跟人说话,闷得紧,哪会有女孩子喜欢?
&&&&灯光下小梅的笑容很是妩媚:是吗?可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哦,想想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你抽屉里的情书可是一沓一沓的啊!
&&&&提到情书,小梅突然戛然而止,脸上满是不自在的神情。我知道她准是想起以前她给我书里夹情书,被我拒绝的那件往事了。为了打破尴尬场面,我转移话题:别光顾着说我啊,说说你呀!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早就想起要做准妈妈来啦?
&&&&小梅笑了笑,用手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淡淡地说:是我爸。高考完了那段时间他患上赌瘾,嗜赌如命,最后输得倾家荡产。妈妈一怒之下跟她离了婚,爸爸被人追债,迫于无奈,便把我嫁给了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债主抵债。
&&&&我像给人抽了一闷棍,脑袋里嗡嗡作响。可能是我天性喜欢打抱不平,喜欢悲天悯人,我最看不惯毁灭美好的事物。在我的思维里,像小梅这样文静而又漂亮的白雪公主一般的女孩子,应该找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归宿,跟自己心爱的王子度过此生。从小梅那略带忧郁的眼神里,我知道,她不幸福,一定不幸福。
&&&&小梅惨笑了一下,继续说:可能对你来说,嫁女还债在当今社会是很可笑很荒唐的一件事情。但是我是那样爱我爸爸,还记得小的时候,他经常让我骑在他的肩头带我去放风筝,带我去爬山,带我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带我去看木偶电影。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他被人追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当那些人拿着钢管和刀子在我家里面乱打乱砸的时候,我就崩溃了,我害怕他们杀了我爸,所以我就答应了那个比我老二十多岁的男人的提亲。
&&&&我吃吃地看着小梅,她的脸上有种悲怆的神色。忽然间,我想起高中毕业的那场聚会,我和焰子哥哥跟她三个人,挤坐在两张椅子上;想起她在黄昏晓KTV里面跟罗大头撕心裂肺地唱那首悲伤情歌《好心分手》,唱得那样悲凉凄婉,青筋暴起。
&&&&我无奈地笑笑,说:嫁女还债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见过童养媳呢。
&&&&小梅也被我逗笑了,说:有吗?那你咋不让你妈也给你养一个啊?
&&&&我摆摆手,说:好啦好啦,不提这些啦。然后我指指她的肚子,问:多大啦?
&&&&五个月了。她笑吟吟地说。想必她应该是很爱这个孩子的,因为她笑得那样欢喜。我想,一个女人如果这辈子不能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要是有个孩子的话,是不是就会有了奋斗下去的信念呢?就像奶奶那样,就像妈妈那样,她们的生命中都已经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却仅仅因为自己的孩子,就勇敢地活了这么多年。
&&&&谈了这么多,广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我回头一看,剧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观众都陆续入场。我便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小梅进了剧院落座。
&&&&姐姐虽然是新人,但是前来捧场的人倒是不少,全场爆满。我想,可能是因为骆扬太有影响力吧,毕竟是世界杰出戏剧表演家,都说名师出高徒,姐姐得以在骆扬旗下发展,那必定也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
&&&&随着经典的唢呐吹响号角和旗鼓飘扬的声音,姐姐出场了。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穿着戏服的姐姐,的确是让我有点意外,百闻不如一见,如果是像模像样,绕场的步子、挑枪的把式、台词的唱腔,都可圈可点,不出纰漏。姐姐跟小姑不一样,小姑是名角,所以选择低调出场,而姐姐是新人,所以头幕当然要重彩,就选择了《花木兰》,扎一身短打,裹一身龙纹甲,一对翎子更是晃得跟细密的水波似的,颇有女将架式,英姿飒爽。尤其是一句不卑不亢的谁说女子不如男,更是博得全场喝彩,掌声经久不息。
&&&&那场专场,姐姐不光是使出了吐火、褶子功、剪眼神等川剧绝活,更是演活了不少角色。演活了李慧娘的不畏强暴,演活了林黛玉的娇柔多疑,演活了虞姬的侠肝义胆,演活了祝英台的苦短悲情。
&&&&专场谢幕的时候,骆扬出场,把一副对联颁给姐姐,由两个小生各执一联,上下联合起来是:清凌凌一甩水袖,冰肌玉骨;娇怜怜似嗔似怒,眉眼含情。
&&&&当全场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骆扬才揭晓横批:一代名伶。
&&&&显然姐姐对这个封号颇为惊讶。其实不仅仅是她觉得惊讶,连我都给蒙了,这么高的称谓,怎么随随便便就颁给了一个新人?未免唐突。但我想不了那么多,只是随观众一起鼓掌。
&&&&替小梅的安全着想,我们等到观众都散尽了才出场。在剧院里面闷了几个小时,顿时觉得外面空气极其新鲜,虽然冷了点,总比里面又闹又闷的好。
&&&&我们走到广场水池旁边的时候,骆扬追了出来,他喊着我的名字:小韵!你姐还在里面呢,怎么,不进去祝贺祝贺?
&&&&还没等我开口,骆扬又对小梅说:嫂子!都到小弟这屋檐下来了,就不赏脸进去再坐会儿?
&&&&我感到万分惊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骆扬竟然叫小梅嫂子!
&&&&我还没有愣过神来,小梅就淡淡地答道:不敢当!骆大老板的场子,人山人海,哪还有我待的地儿?
&&&&我完全给他们弄糊涂了,摸不着边际。骆扬仍是一脸笑意:嫂子说的可是什么见外话?小弟还得多谢嫂子肯赏脸过来捧场呢不是?
&&&&我只感到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骆扬,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叫还不满二十岁的小梅为嫂子!先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个关系,只听他一口一个嫂子,就挺别扭的。
&&&&突然,我身后响起一阵音调高高的哈哈笑声,跟个公公太监似的。我们循声望去,是一个大腹便便、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额头顶上的头发掉光了,留下一个难看的地中海。
&&&&又矮又胖的男人慢慢走过来,冲我们哈哈大笑着,然后才伸出手揽着小梅的腰,说:宝贝儿,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这天凉风寒的,可别冻到肚子里咱宝宝了。
&&&&我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我们在渝香子火锅店里见到的跟钟老板同桌进餐的那个满口金牙的穿灰白西装的中年男人。现在凑得近了,我才清楚地看见,原来他不仅仅是地中海头型、满嘴金牙,而且还生了一对斗鸡眼,两只眼角一个劲往下塌,眼珠子还老往一堆凑,更要命的是,眼睛已经生得这样丑陋不堪了,竟然还一大一小。
&&&&我想我此时关心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到底有多丑,而是他、骆扬和小梅之间奇怪的关系。其实不用想,我也应该从他们的称呼中明白了,金牙男人应该是骆扬的兄长,而小梅,则是他的妻子。
&&&&一时之间我不能接受,小梅竟然是这个暴牙男人的妻子。我看到小梅的脸有些哀伤,她极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挽住那个比她还矮三分的丑男人的手。
&&&&骆扬冷笑了一声,对金牙男人说:师兄,敢情是来听戏的?不过好像这时间不太对哦。瞧瞧,都散场啦。
&&&&金牙男人便哈哈大笑起来,像武侠小说里面的大奸角。他笑够了,才说:这戏嘛,有啥好听的?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都把这玩意儿丢了十几年了,哪像你那么能奈啊,还出国巡唱,这不,回国还开剧院。
&&&&骆扬依然只是冷笑,一双精致的画眉眼纤长细腻,语气淡定从容:那既然师兄不是过来看戏捧场子的,敢情是来拉客的?
&&&&听骆扬这样一说,金牙男人就笑得更大声了,眯着一双斗鸡眼:师弟可真会开玩笑。不过来拉拉客也没啥不妥呀!都是为了挣钱嘛!这客人,听戏也听腻了,换换口味,下次才有兴趣再来听戏嘛。他们上半夜捧你的场,下半夜捧我的场,咱哥俩都有得赚,利益双赢,你说这多好呢!哈哈哈哈
&&&&骆扬瞅了他一眼,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转过头来问我:小韵,跟骆叔叔进去坐坐?你姐还在里边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金牙男人抢先道:师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这下半夜的客人,你怎么能给师兄拉走了呢?
&&&&听他这样一说,一直沉默的小梅拉了拉他的手,说:罡哥你就别说了,咱们回去吧。夜里凉。
&&&&金牙男人对小梅低吼了一声: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然后他继续对骆扬说:师弟,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莫不是你打算金屋藏娇?
&&&&骆扬的脸色骤然变得乌青,指着金牙男人吼道:姓龙的!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我骆扬敬你一声师兄,你还登鼻子上脸了不成?
&&&&那金牙男人冷哼一声,说:师弟何必动气,为这一乳臭未干的浑小子,伤了咱兄弟间的感情,多不值得不是?那好吧,师兄这就回了啊,不扫你雅兴!
&&&&说着,他便拖着小梅走了,跨过那座月亮桥,径自走进对面那间仙池舞厅。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他们三个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就给骆扬拉着往剧院里面走,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姐让我来找你的,她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我被骆扬拉到化妆间,姐姐已经卸完妆,披着一件厚厚的米黄色羽绒服。她看到我,便兴奋得尖叫起来:小韵!我是名角啦,我是名角啦!以后我可以经常开专场,还可以到外地演出啦!
&&&&看到姐姐喜极而泣的样子,我很替她感到高兴。想想我们江家还真是不错,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川剧名伶,一个是小姑,一个是姐姐。虽然姐姐不是嫡亲的江家后人,但在我心中,她就是我亲姐姐。这不禁又让我想到奶奶。我觉得这是一件挺讽刺的事情,当年奶奶打死不让小姑学戏,结果小姑偷偷跟着骆扬学戏,还私定了终身,最后奶奶硬是狠心地拆散了他们。现在,连姐姐也走上了小姑当年的路子,不知道奶奶泉下会不会不开心呢?
&&&&姐姐看了看我,忽然问我:前几天你是不是去渝香子火锅店吃火锅了,还闹事啦?
&&&&我怯生生地看了看姐姐,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是咋知道的?
&&&&姐姐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听姐的,以后别去那儿了,知道吗?重庆好的火锅店多着呢。那个钟魁就不是一个好人,他才是真正的混蛋!跟那个暴牙龙是一伙的!
&&&&暴牙龙?我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骆扬解释道:就是刚才门口那个满口金牙的又胖又矮的男人。
&&&&骆扬见我一脸迷惑的样子,继续讲道:他叫龙罡。原本是我的嫡亲师兄,只因没有戏剧天份,又偷懒不好学,师傅便对他失去信心,把精力放到我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心生忌妒,背叛师门,从此遁出戏剧界。后来他为了蒙生,干过很多杂七杂八的事,前科无数,监狱都蹲了好几回。这回不知道他MA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发了点洋财,底气也就足了,故意把剧院对门儿那块楼盘买下来,开了一个仙池舞厅,跟我对着干。名义上是舞厅,实际上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有,鸡鸭成群,糜烂不堪。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就坐在后场闲聊到凌晨。剧院里有员工宿舍,我就在那里借住了一宿。
&&&&秃顶的黎医生又给小华做了一次肾透析,觉得目前的状态可以进行肾脏移植了,就准备做手术。焰子哥哥是瞒着干爹给小华捐肾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始终认为这件事情一定要让干爹知道,不能欺骗他,但焰子哥哥死活不同意,他说要是让干爹知道了,这肾就捐不成了。医生说了,就算是少了一个肾,只要以后注意生活规律,好好调养,就没事的。
&&&&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地等了几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说很成功。护士们立即把肾脏送往小华的手术室。
&&&&我和杜世菊阿姨箭步流星地跑进去,焰子哥哥正羸弱地躺在床上冲我们微笑。他脸色煞白,嘴唇又干又青,一双眼睛也没有以前那般犀利的光泽。我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给他润润嘴唇。
&&&&杜阿姨泪眼模糊地坐在床边,抓着焰子哥哥的手只是抽泣,眉头紧锁,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此时的杜阿姨,一定是跟我一样难过的。她一定也是那样心痛焰子哥哥,不忍心他捐这个肾,但是她又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小华就这样离开她。
&&&&我看到焰子哥哥为了让我们开心,那样强颜欢笑,却又掩饰不了伤口上的创痛,我便捂着嘴巴跑到洗手间痛哭起来。我用自来水冲刷掉眼泪,可是眼泪又来了,再冲,再掉,掉了再冲,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泪。
&&&&小华的手术很很成功。很快他就醒来,可以睁开眼睛像往常那样对着我们微笑了。他依然是笑靥如花,一双可爱的招风耳,两颗白白的小虎牙。但是他瘦了,他原来圆圆的像向日葵一样的脸由于过度消瘦而凹陷下去。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如此瘦弱的小华,还把一张最最纯真、最最漂亮的笑脸展现给我们。即使是在病痛难忍的时候,他都不皱一下眉头,他就是这么坚强的一个孩子,坚强到令人心碎。
&&&&杜阿姨没日没夜地守着小华,我就整日整夜地陪着焰子哥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很快就可以下地了。这几日,黎医生都一直在给小华做全面检查,以及数据记录。值得庆幸的是,这么久了,新的肾脏运行良好,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我把焰子哥哥接回家,让他在家里好好调养休息。妈妈现在还不知道他捐肾的事,她跟小姑一样,都长着一张记者嘴,搞不好就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
&&&&我什么活都不肯让焰子哥哥干,他便按捺不住了:我又不是病人,你干嘛把我当成是废人一样啊!
&&&&我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太抄劳的,否则肾脏运行会出状况。对了,你要是真闲不住,你就回老家去把干爹接来吧。我想让他到重庆来过年。
&&&&焰子哥哥便对我的提议感兴趣了:这样成吗?
&&&&没等到我开口,妈妈就提了一包新茶从外面进来,一口答应道:成啊!我正有此意呢!想不到韵儿替我先说了!焰子,你就回家把他接来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腿脚又不方便,大过年的家里挺冷清,也让他上重庆来享享福。
&&&&焰子哥哥便兴奋地答应了,急匆匆地跑到楼上去收拾行李。
&&&&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外面迷雾重重,路边那排红叶李秃着树干,仿佛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小灰仍然像个店小二那样卖命地招呼客人,小王则在开水房里烧水。妈妈很久没有出去会她那群铁杆牌友了,便把茶楼交给了我,提着坤包就出去斗地主了。
&&&&我正忙着记账,突然一个电话响起,我刚提起话筒,那边就传来白亮撕心裂肺的哭声:小韵!你现在有空吗?出来陪陪我好吗,我好难过啊!
&&&&在我印象中,白亮一直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走到哪儿都是唧唧喳喳的,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于是我忍不住感到几分担忧,便安慰道:小白,你别哭了啊,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老地方见!
&&&&来到江边的露天咖啡厅,深蓝色的太阳伞下,白亮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带帽子的羽绒服,纯洁得像一只白蝴蝶。他见到我,也不说话,就嚎啕大哭着扑到我怀里,呜呜咽咽哭了个痛快。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我想,他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不然一向开朗活泼的他,是不会伤心到这个地步的。他哭得嗓子都哑了,一阵干呕。我拍拍他的后背,给他倒了杯白水。
&&&&他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红肿得像一对兔子眼,良久才哑着声音说:小康他不要我了
&&&&我愣了愣,白亮接着说:他说我们的结合可能太仓促了,可能不太合适。所以,他想再考虑考虑,但考虑清楚之前,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了。小韵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啊!我把整个心都掏出来交给他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揽住他的肩,拽着他的手,让他知道我还在这里,至少我是一刻也不会离开他。他濞了把鼻涕,继续哭诉:我知道我是不完美,有时候太罗嗦,有时候会发小脾气,有时候甚至无理取闹,但是我是真的爱他啊!他不能因此就忽略我对他的付出啊!
&&&&看着泪如雨下的白亮,我竟然哑口无言。严格来讲我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不好下定论。是我太疏忽了,没有好好关心白亮,丝毫没察觉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这步,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变的。
&&&&我只好说:小白,你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多难看,跟个小孩儿似的。这样吧,改天我找小康谈谈,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没有忘记那个女孩
&&&&什么?听我这样一说,小白吃惊得跳起来,什么女孩?
&&&&我惊讶地看着他,从他困惑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是不知道小康那个在车祸丧生的女朋友的。我原以为小康早就已经把这件事跟小白讲过了,哪知道小康竟然是瞒着他的,不然小白就不会这么暴跳如雷地问我了。
&&&&我闭上眼睛,像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等待着应有的惩治。我讨厌自己这张贱嘴,说话永远这样口无遮栏。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向他解释,只是喃喃说道:小康不告诉你,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所以我不会这么唐突地说给你听。小白,你听我的,不要去审问小康,知道吗?这样他只会越来越烦你,因为没有哪个人是愿意被人揭开疮疤的!
&&&&小白只是吃吃地看着我,一脸的泪渍。然后他绝望般地摇摇头,指着我大声呵斥:骗子!都是骗子!江韵,枉我把你当成是好兄弟,可没想到连你也骗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我正要解释,他却捂着耳朵,厉声咆哮: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
&&&&然后,他便转身跑开,步履踉跄,像一只翅膀受伤的白蝴蝶,摇摇欲坠。
&&&&第二十二章新年快乐
&&&&亲爱的新年快乐
&&&&如果你不再看得见
&&&&我用烟花为你祭奠
&&&&从江边的露天咖啡厅回来,我拨通了康乃文的电话。我现在不想斥责他,我只想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替白亮讨一个说法。
&&&&康乃文在电话那边用颓废的声音说:你过来吧。来我家。
&&&&我觉得情形不大对劲,小康的声音极其颓靡,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样子,便急匆匆地打了辆车到江北新区大和小区。到了六楼按响门铃,一张憔悴枯槁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
&&&&我走了进去,细细地打量着失魂落魄一般的小康。他像是几天都没洗过头一样,头发不再简短干净,而是乱蓬蓬像一团鸡窝,脸上满是胡渣,眼睛里布满血丝,穿一件黑色绅士服,上面却满是涂料。瓶瓶罐罐的颜料摆了一地,画布就跟经幡一样挂了满屋。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邋遢窘迫。
&&&&看到小康这副光景,我便不忍心再去质问他什么了。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优雅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白皙干净的皮肤,一头整洁清爽的短碎发,一身漂亮的碎花衫,跟现在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自己在房间里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便走到一张画布面前,继续进行他那涂鸦式的绘画。他这次画的不是抽象,而是疯狂。张扬的颜色对比,粗厚浓密的线条,大片大片的阴影,就像小学生故意在作业本上乱涂乱画的疙瘩。
&&&&我站起来,一边帮他收拾房间,一边轻轻问他:你怎么了?
&&&&他顿了顿笔,转过头看了看我,眼睛里除了血丝,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厉害。
&&&&我想,有些事不能永远选择回避,总是要有面对的时候,于是我说:小白他很难过,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跟他做了六年的朋友,从初中到高中,从没见到他这样伤心过。你知道吗,六年前我们从巫山乡下搬到重庆来的时候,我们一家鳏寡妇孺,无依无靠,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是乡巴佬。只有小白他不嫌弃我,还跟我做兄弟,做掏心挖肺的好朋友。
&&&&小康把头垂得低低的,拿笔刷在一只颜料盒里胡乱地搅和着。
&&&&我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在我记忆里,我们就打过一次架。那是上初三的时候,就因为我说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他就跟我狠狠地干了一架,打得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啜了一口血水就合好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但是这次,他跟我闹翻了。
&&&&小康看了我一眼,只顾继续埋头去绘制他那幅疯狂的油画。
&&&&我见他没有反应,就走过去,扳过他的肩膀,说:小康,请你不要伤害小白,好么?我求你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能让他作替代品。
&&&&我想这句话击败了我所有斗志,也让我此行的目的变得毫无意义。或许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场商业谈判,谁的口才好谁就赢了。况且感情本来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又怎么用一般的思维模式去整理呢?
&&&&你还忘不了她?我重重地问。
&&&&见他没有反应,只顾涂涂抹抹,我便雷霆大发:人怎么能够永远活在死人的记忆里呢?怎么能被死人控制着生活的方向呢?我认识的那个阳光温暖的康乃文哪儿去了?那个听《西班牙斗牛曲》的康乃文哪儿去了?那个乐于助人,对我呵护备至的康乃文哪儿去了?啊?你这算啥?行为艺术?既然你走不出这场阴影,当初为什么又要去沾惹我的小白?为什么把他也画进你疯狂的油画啊?
&&&&康乃文仍旧一言不发,用大红的颜料在画板上画出一朵朵盛开的罂粟花,那样刺眼,那样荼靡,像殷红的鲜血。
&&&&我怒不可遏地把那只画板掀倒在地上,被地上各种各样的颜料染成一堆奇怪的图案。我立刻就害怕了,小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凶光来,像一只要吃人的怒兽,一张原本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也气得扭曲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捏成拳头,骨节吱嘎作响,不住地颤抖。
&&&&我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我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妙,在小康发狂之前,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空气里弥散着硝烟味道的地方。
&&&&哪知我刚踏出一步,康乃文就一把将我拽了回来,我一个趔趄,踩到一只颜料罐上,一个扑闪便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他粗鲁地把我拎起来,像拎一件衣服,将我死死摁在怀里。我努力想要挣开,可他的两只臂膀就像两支铁钳一样牢固,我的挣扎苍白无力。
&&&&挣扎得累了,我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索性靠在他怀里休息。他的肩膀宽宽的,胸膛厚厚的,是经常健身的那种健硕的身材。隔着厚厚的衣服,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颗狂热跳动的心。
&&&&我抽咽着说: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小白?你还我小白,你还我小白。
&&&&他的手便更加用力了,我觉得呼吸困难,即将窒息。我张大了嘴巴喘气,我想,他一定是神智不清,又把我错当成那个在车祸中丧生的女孩了。我能从他狂热的心跳中感受到他爱她有多深,那种感觉,我想,应该是至死不渝。
&&&&就要过年了,整个磁器口都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满对联,门上还得带上一幅恭贺新春的金童玉女。
&&&&焰子哥哥把干爹接了回来。干爹显得更加的苍老,上次见他的时候,头发是花白的,现在已经白发苍苍了,因为腿给人打折了,所以只能拄着拐杖,行动极其不便,整个人看上去也更瘦、更矮了。他一看到我们,便激动得老泪纵横。
&&&&刚来茶楼的那段时间,干爹住得非常不习惯。他并不是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而是不习惯这么清闲。没有办法,妈妈就让他给客人们泡党参茶。毕竟他是种过党参的,对党参的习性相当了解,知道泡到几分为妙。想不到干爹竟跟隔壁的退休老师李大爷很快就聊到一起,相当投缘。干爹很是感叹,说在这大城市里,居然还能寻到一个老知己。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干爹依然坐在茶楼里一边泡茶,一边跟李大爷闲聊,我和焰子哥哥就在后房清洗党参,妈妈在前台记账。
&&&&忽然我们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邱焰呢?我找邱焰!
&&&&我们在毛巾上擦干了手,匆匆走到外面,是杜世菊阿姨。她一脸焦灼的样子,问正在记账的妈妈。
&&&&妈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短发女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眉心的那颗黑痣上,惊讶地说:是你!杜世菊!你怎么在这里!
&&&&焰子哥哥匆匆走过去,一把将杜阿姨拉到外面,低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要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
&&&&杜阿姨说:你们电话都关机啊!
&&&&正在泡茶的干爹似乎听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门口,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女人,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杜世菊显然也看到干爹,张大了嘴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这是极其尴尬的一幕,尴尬得让我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妈妈已经完全被杜世菊的出现给蒙傻了,走到我面前,望着外面问我:小韵,这是怎么回事啊?焰子他MA怎么出现啦?她不是跑河南去了么?难不成现在才想认回儿子?我呸,真不要脸!
&&&&我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胡说了。
&&&&干爹只是眨巴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杜阿姨发了一阵呆,才缓过神来:焰儿,你弟弟他出事了!医生说今天突然出现排异反应,你快去看看啊!
&&&&杜阿姨话音未落,焰子哥哥就风一般跑了,杜阿姨紧随其后。
&&&&干爹蹒跚着走了回来,坐下继续泡茶。或许这个冷静得出奇的场面,既在我的预料之外,又在我的预料之内。我想他们要么就闹腾起来,最后闹得不知道如何收场,要么就像这样,冷静收场。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焰子哥哥都长这么大了,干爹也老了,无心也无力再去争什么了。
&&&&妈妈却按捺不住满心的激愤,一边抹着茶杯,一边问我:她还回来干什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莫非你们早就有联系?莫非她还想把焰子带走?
&&&&我不耐烦地说:妈,您就别瞎说了!其实杜阿姨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坏。相反,我很敬佩她,因为她敢于挣扎,去把握自己的感情,做命运的主人。
&&&&妈妈仿佛听出我话里有话,嗔怒道:别说得跟自己跟个笼子里的鸟似的!她挣扎个屁!抛夫弃子的贱女人!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妈妈都不会改变她对杜阿姨的看法,毕竟她对这个看法保持了十几二十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径自走到后房里继续忙活。
&&&&晚上十一点多,焰子哥哥才从医院回来。看样子他很是疲累,耷拉着脑袋,衣服也不脱就躺倒在床上。自从干爹来了之后,他便把以前奶奶住的房间让给干爹,他就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我揉了揉蒙眬睡眼,问他:小华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十分倦怠:经过黎医生的抢救,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悬在我心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焰子哥哥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我,眼睛里分明不是欣然,而是慽然: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配好了型,为什么还是出现排异反应?为什么连医生也不能给我一个说法?难道是安慰我的么?小华他根本就没几天好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悲伤得快要崩溃,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闪闪发光。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会有事的,小华不会有事的。相信奇迹,好吗?
&&&&难道你也骗我?他显得有些激怒,医生都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连小华那样单纯善良的孩子,都要遭这样的罪啊!那罪孽深重的我们,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我呆呆地看着他,被他极具拷问性的问题给怔住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胆战心惊,有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感觉。
&&&&我们这样对吗?我们这样对吗?他的问题像一凛刀光,咄咄逼人。
&&&&我别过头去,望着那盏昏黄的床头灯,就像一面落暮的斜阳。我紧咬着嘴唇,无声无息地抽咽着。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对不对,或许对,或许不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焰子哥哥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将脸埋在我背心窝里,沉重地说:你不要也离开我!你不要也离开我!
&&&&我转过身,勉强笑了一个,安慰他道:别说傻话了,快睡吧。把衣服脱了。
&&&&我正要转过身去关灯,焰子哥哥一把按住我的手,顺势骑到我身上,把嘴凑过来吻我。我觉得无所适从,只好把脸别向一边。他便用手扳过我的脸,掐开我的嘴,强制性地把舌头伸到我嘴里,胡乱噬咬。我再无力反抗,懦弱得像一只案上待烹的羔羊,嘴里泛起一丝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或许各自参半。
&&&&他瞧见我哭了,便像个认错的孩子似的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哭泣,声音压抑得像一只蚊子嘤嘤嗡嗡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吧,小韵你打我吧
&&&&他便抓着我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着。看着失态的焰子哥哥,我心痛至极。我能体会到他有多爱他弟弟,他们才刚刚重逢,却又面临生离死别,老天就像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要告诉焰子哥哥连华是他的弟弟,这样,即使永远无知,也比现在痛不欲生的好。
&&&&那夜,我彻夜未眠。
&&&&新年的钟声敲响。茶楼闭门谢客,姐姐也放假回来,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添置年货。这个新年,算是最热闹的,因为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人。虽然奶奶走了,但焰子哥哥和干爹来了。一家团圆,是再喜庆不过的一件事了。
&&&&大年初一的磁器口,闹腾得几乎翻了天。金蓉街上,表演杂剧的、打火龙的、表演金板钱的、民乐书评的,等等等等,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看客,摩肩接踵。焰子哥哥死死抓着我的手,生怕给人流冲散。
&&&&磁器口闻名远近的九宫十八庙,也是香客如海。尤其是建于初唐、历史悠久、保存完好的宝轮寺,门槛都快给香客踩出一道沟来了,四处弥散着香烟的味道。宝轮寺瓒尖林立,古香古色的枣红木漆,看上去赏心悦目。
&&&&由于香客实在太多,怕是在上香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寺院管理员便想了一个好办法,在寺院的内坝里面陈设了几副镀金香鼎,放眼望去,正是十二生肖头像铜鼎,吸引着络绎不绝的香客。
&&&&我想,既然是大年初一,就一定得到殿内上香才吉利,于是我们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我们踏进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四周都是凿花木门,殿内木柱参天林立,正梁上刻有尉迟恭建修的字样。金佛脚下的大红蒲团,都给人跪得变了形。
&&&&从大雄宝殿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大熊,还有他弟弟林明。林明眼尖,顶着一只大脑袋东张西望的,最先看到我们,从后面猛地抱住我的腿,嘻嘻哈哈地叫着:韵哥哥!韵哥哥!
&&&&看得出来林明是个很不怕生的孩子,我跟他接触并不多,仅仅是上次大熊的星辰红十字基金出了状况到警察调查,托我替他照顾了林明一天一晚,但他却一点也不生分,见着我就开始调皮地跟我打闹。
&&&&宝轮寺一片喧闹,四周不断传来念经诵佛的沉闷的低喑,偶尔几名身着浅黄色僧袍的年轻和尚步履匆匆地走过。我指了指寺后那片幽静的树林,扯开嗓门说道:我们去那边说话吧,这边太吵啦!
&&&&树林里恰好有一个四座石方桌。大熊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配上他宽大的骨架,很是好看。林明则穿了一件厚厚的菜花黄羽绒衣,扎成一段一段的,就像只憨态可拘的虫子。
&&&&今天是个吉庆的日子,但大熊脸上却浮着淡淡的忧伤。四个人沉默了许久,大熊才开口说:过完年,我就要去美国留学了。
&&&&是吗?我一听,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好羡慕你啊!要去美国耶!我这辈子啊,就只能在梦里想想罢了。
&&&&焰子哥哥也取笑道:是哦!大熊你得多拍点硅谷的照片回来,我很向往呢。
&&&&大熊只是浅笑着,脸上露出一只圆圆的酒窝。他笑得有些牵强,仿佛只是笑给我们看,而那笑容下面,却掩藏了另外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便知趣地停住夸张的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似的。我想大熊此刻更需要的是一些惜别的话语,或者是一刹那心有灵犀的沉默,而不是我不识相地夸张地说留学怎么怎么好,跟个没见识没文化的乡下人似的。
&&&&这场谈话,我觉得尤其尴尬。我忘了最后我们是怎么结束的,我也忘了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我清晰地感觉到,大熊并不开心。他并不是来向我们报喜,仿佛更多是来道别。
&&&&初一的晚上,我们在外面疯够了,才回家休息。白天焰子哥哥当前锋一样拉着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又给我做免费搬运工,买的东西都让他一个人拿着,所以显得特别疲惫,刚倒在床上就鼾声如雷了。
&&&&他们都睡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我想我是想着大熊留学的事。白天的时候我表现出很替他高兴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略带着一丝不舍的。我想起了我们的相识,想起他两次送给我风筝,他还说过,不是送我飞翔的勇气,而是飞翔的力量。他总是在我最低落的时候安慰我,开导我。大熊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人的时候可以做到呵护备至,要是他真的出国了,我一定会很怀念他。
&&&&我挑起那只从街上买回来的红灯笼,里面的烛火不断地跳跃,像一串不安的音符。我轻轻地下楼,穿过滨江路,走下那坡长长的石阶,外面还残留着人们白天狂欢时留下的痕迹:满地爆竹屑啦、烟火灰啦、灯笼残骸啦、小孩子玩过的各种各样的面具啦,等等等等。而现在,人烟散尽,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落寞。
&&&&江边吹着凉凉的夜风,江面上便荡起一圈一圈涟漪,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焰火,美轮美奂。几只停泊的小木舟用绳子拴在岸边的木桩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手上的灯笼便成了江滩上唯一的灯火,发出微弱的光芒,微弱得让我只看得清三步之内的东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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