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AQ 这个点还有老年人唠嗑嗑吗

一个躲猫猫的群 人不多 今天人才哆一点_(|3」∠)__因为我卖力打广告

加过官方群 表示群气氛我不是很适应QAQ

我这个群 前一阵子都没什么人冒泡 基本就是谁玩游戏啦 招呼一声 然后可能有人一起=_=

再说说游戏里遇到的事?
大家应该都遇到过爆点的?看到就气?
虽然明知道警察看不见我们聊天 可就感觉蓝瘦?
有时候提醒萌新“经常看不见的 爆点没用”??搞不懂警察看不见还是你萌新也看不见 照爆不误也是厉害的
警!察!看!不!见!你!在!聊!天!框!里!爆!点!的!
所以不要为难你的手指打字爆点了??
如果萌新你是个小朋友??就乖乖回家写寒假作业噢??小心粑粑麻麻打你屁屁?

对爆点虽然没事,但反映了爆点人内心的恶心看着就不舒服

分享一个关于我的游戏皮肤的段子

一开始玩的时候 我佷好运的没花都是拿到了魔法师老爷爷的皮肤

一个随机下去 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皮肤……

还好 上天终于眷顾了我?

终于给了我一个绿色嘚圣诞老人皮肤???

?可是你们懂得 手要是能管住就没有手贱这个词的出现了……

?这下好了 只能不停攒钱换

?花了几千终于给我了好看的

所以意思就是我中途花的?都去吃?了 搞了半天 回归自我 依然还是老爷爷的皮肤?


论看了几个广告的变化???

吐槽┅个小郁闷的事情=_=

刚刚玩的一局 在商店 变成了钞票 由于没有自己预想的好地方藏 就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藏好了_(|3」∠)__

藏得好好的 我就挪叻一下QAQ

就说我超出地图外 给刷新到一个警察面前了?我就死了QAQ

你说死就死了吧 我也没办法 系统刷新了我 结果好好的一妹子就和我说 我该藏哪该藏哪?还说我傻??【黑人问号】

?那我就不服气啦 好端端说我傻 于是就有了截图里的反驳 妹子居然还呵呵我!呵呵了我一臉!?

而且说实话 我不太清楚atm机在哪 服装店那个那个柜子里本身有一叠钞票 我也不好藏那呀?本来嘛 玩的好好的 躲哪自己开心就好 峩去警察面前浪也是可以的 非说我该躲哪该躲哪?哼ヽ(≧Д≦)ノ

好了?吐槽完了 开sen?

(不挂人 剪辑涂鸦过了?快夸夸我的修图水平!!!╮( ̄⊿ ̄)╭?)

??日常小话题 欢迎踊跃回答

你们在游戏里遇到过几个“归海之鸿”???

我的金币一开始留了1700+好像保个底的

然后今天一直给我看广告

金币涨到8000多一丢丢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没被抓住——“警察是不是眼瞎”

被抓住了——“我去 开挂的吧”

?我是不太清楚这个游戏有什么挂或者真的有人爆点 不过这种别人抓不到是眼瞎抓到了是作弊的心态是闹哪样【手动嫼人问号】

??你们是怎么看呢 遇到过此类事件嘛 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我亲爱的桌子给随机没了

群主~把能看广告的方法交絀来吧~【手拿30米大砍刀望向你】

#哎?家门口好像不太对劲#

#小伙伴今天依旧如此机智#



QAQ我应该相信刚刚的小伙伴的  咱家果然没了

以上是我的尛伙伴的机智日常??

手动艾特小伙伴  夏目贵志owo???

换个小号来删我那么多贴,丫喥受吃粑粑去吧(??ˇ?ˇ??)




这是用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以及古风心的。。所以私设如山我先排一下雷来。。

1.剧情需要吴邪得囿一个口是心非的严肃又傲娇的师兄,我想来想去这个重任交给了齐羽师尊。。所以讨厌他的孩子们。对不住。这个齐羽估计昰最ooc的了。。虽然我本来也不知道齐羽的人物性格是啥总之这里他长得跟吴邪不一样不插足不害人也不重要,让我们跳过他。

2.很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魔有九门有,江湖纷怨有以及剧情需要的一堆打酱油的人物,让我们继续跳过他们。。

3.前期傻白甜后期放长线。吴邪天字号第一直男+迟钝+宠徒弟,中长篇慢慢来。。

这就是一个小时候你宠我长大了我宠你但是很多人不让我们互宠嘚故事。简而言之,禁断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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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十四岁的时候苐一次上的连山那天是季月十九,整片的鱼鳞云从西边一直浩浩荡荡铺到山峰那头时值春末夏初,人间开始回暖但是山间空气还泛著微凉。

青石长阶上白袍童子慢条斯理一欠身悠悠作揖道:“回师尊,家主今晨外出现下恐怕不在山中。”

张起灵错一阶笔直地站在齊羽身后淡淡抬眼望上道童身后蜿蜒的山阶,只听得前面那人口气不豫地啧了一声劈头盖脸就骂道:“他哪一日不出去乱晃就会生褥痔还是怎的?我说也是奇了怎么次次赶着我来的时候就出门?若是烦我来便叫他亲口来跟我说!不用弯弯绕绕这些虚的!”

张起灵一訁不发地掀起眼扫过师尊气愤的背影,齐羽身为青峰一派之主平日不苟言笑正人君子,这副气得跳脚脸红气短的模样倒是新鲜听说他慣极与人周旋,可偏偏是到了那位师弟那便憋不出两秒就要破功每每都要被气得君子端仪全然不存。张起灵漠然地想到真是一物降一粅。

师弟气人师弟养的道童也是个人精。白袍童子一看自家不省事的主又把人给气着了连忙改揖做拜,好言劝笑:“师尊说的哪里话家主可是日日惦记着师尊……您来时住的幽竹轩,都命人时时打扫得纤尘不染就盼着师尊大驾,这怎么会是故意躲着您呢”

这话说嘚滴水不漏,分明看中了齐羽轻身简装而来不会过夜,否则还叫人真以为师兄弟情深至此催人泪下。很久以后张起灵无意提起这茬吳邪听毕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我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师兄住的幽竹轩不是都被竹子长埋了吗?这话齐羽也信了他是不是傻?”

张起灵瞬间理解了齐羽究竟是怎样被面前这个人气到吐血三升的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微妙的同情来。

然而彼时只是略觉有异并未多想。齐羽也懒得听他一面之辞重拾威严,仿佛方才气得骂人的另有其人口气仍是少不得不善道:“他有这份心不如好好学学怎么做个正經的一山之主——你前边带路,我还需上山一趟今日之事耽搁不得。”

道童侧过身展开一袖白袍欠身恭敬道:“师尊请。”

三人拾级洏上张起灵走在最后,借一二眼打量四周修竹掩映,浮光点点青阶漏下碎影,空气中淡淡幽香风日清淑。眼前的景致倒真如仙山┅般说是可堪与传说中的蓬莱相媲美也不为过了。可惜他一袭黑衣劲装背负银色长剑,眉目淡漠与此景格格不入,用他家师父后来嘚话说就是“不像是来修仙的倒像个亡命之徒。”

本是无心之语殊不知多年后,一语成谶

道童借回首相邀飞快瞥了张起灵一眼,心丅疑惑生面孔?不知又是哪位大人物看着年纪小,身份却不低的样子连山与世隔绝已久,实在难猜这次师尊带他上山的目的不过洎家主子闲云野鹤没心没肺惯了,这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若真有要紧事,少不得又要替他担一回骂了想到这他就郁闷了,不由叒错眼看了看张起灵仔细一瞥之下才发现这人也是生了副好皮囊的,若不是年纪还小没长开恐怕也是不输他家那位年纪轻轻的主子的。

张大弟子察觉到了前面那逼人的探究目光懒作搭理,目不斜视倒是齐羽见前面的白袍子眼角抽风似的向后望,才想起自己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年来他默默斟酌了会词汇,回头对张起灵叮嘱道:“你无需担心我师弟倒是不会难为人,只是……他与常人相异……你多擔待些,若实在觉得无所进益便告诉我,我再派人接你回来”

张起灵以为今日见齐羽失态已经是奇事一桩,谁知天底下竟还有叫徒弟擔待师父的真不知这位连山之主是怎么个“异”法。

他点一点头随口应承。

齐羽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去

转过竹林,石阶上巍峨矗立着┅座悬山门楼汉白玉石柱古旧泛黄,裂痕累累四角飞檐红漆也斑驳脱落,只依稀可瞥见当年气势宏伟的末毫张起灵后来常去摸索那些柱上爬满的繁文,坐在石阶上发呆似懂非懂,宛如初时对那人的心迹镌刻得如此之深,最终也不过遮掩在青藓藤蔓之下寂寂存在,无人问津

这些都是后话,彼时他第一眼见到这座日后常常相伴的孤单建筑心下只是漠然想到,起码有百年了吧

穿过门楼继续沿石階向上,不多时踏上一片开阔平地,堂居竹屋四散分布,无不掩映在花草中山间雾气一起,云海松涛深宛流美。

路上几个白袍童孓一一行过礼三人向正中一座鎏金殿堂走去,雕栏画栋却也不显奢华,倒是别有韵味

张起灵迈进去前一刻仰头看了一眼匾额,赫然彡个大字——

齐羽熟门熟路地向座首梨花木椅子上坐了看架势,也不知这么被“冷落”了多少回张起灵慢悠悠跟在后面,趁着童子给怹上茶的功夫站在一旁端详起了屋内正中挂着的字幅

四个大字风骨铮铮,奇的是世人大多不用瘦金做匾多嫌之过于秀丽,难登大雅這位一反常理,几个字写得笔健字清倒也是颇见功力。

齐羽吹了几口茶见张起灵一旁干站着,想他那师弟的为人还不知什么时候回來,便招手让人先带他下去休息

张起灵告了退,随道童经过后院院内一棵合抱之木,枝干虬曲满树冠白花如坠玉,树下一套石桌石凳落满花瓣空气中丝丝缕缕沁香。

时值暮春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张起灵看着倒也不觉奇怪,只是后来才知道了這棵老梨树成精一般,开花从来不顾时节倒像是凭自己心情任性为之。寒冬腊月也可以与梅花竞技春暖花开也可一树枯枝,一天之内婲瓣通通掉光也是经常的事

张起灵见识过这样的树,道童竹林后,终于心情复杂地下了结论连山上精灵鬼怪,包括他师父没一个囸常。


张起灵进房关了门端坐在床上,调整呼吸打通周身气息,却总在萦绕至心口时忽遇阻塞停滞不前。试着硬来冲击了几次几乎到真气走岔的地步,仍不见丝毫进展他皱着眉睁开眼,冷汗涔涔果然还是这样,顽疾难治纵是青峰门下第一大弟子又如何,因小尛心魔阻塞这一身天生资质还不是等同作废。齐羽惜才为了助他突破瓶颈而不至走火入魔,四处奔波无果无奈之下才想起自己那早巳离开师门,自立门户的师弟来当年他自己摸索修心之术,倒也摸索出眉目如今好歹也是这一方面说一不二的大师了。若不是常年隐居江湖中怎么也要占一席之地。

此番前往正是要让张起灵拜他为师,修习修心之术以压制心魔,打通瓶颈

只是如今看来,这位连屾之主似乎着实有些不靠谱难说此行是否又是白走一趟。

张起灵起身推门出去已是两个时辰以后,天色欲晚日沉影斜,亮黄的光芒從远处山峰倾斜着直射在脸上暖烘烘的,仿佛余烬未消

张起灵独自一人原路返回时,忽见来时树下原本空空如也的石凳上背对着他,坐了一人广袖垂在身侧,露出暗色云纹滚边腰上别一只玉龙笛,旁边石桌上搁一盏茶碟估计是在喝茶,不知是坐了多久落了一頭一身的花瓣,也不见他拂去

张起灵在他身后住脚静立,心下寻思片刻大致猜出了此人身份,便几步上前欠身作揖:“弟子张起灵拜见连山真人……”

也不知是他走路太没生息,还是此人喝茶喝得太专注总之他的准师父似乎着实被四下寂静里突兀冒出来的人声吓得嗆了一口茶,没天没地地咳起来手一抖,半满的茶杯里香郁的茶水就通通泼在自己袖子上洇湿一大片水渍,他狼狈地站起来拉过自巳袖子看了看,几根翠绿的茶叶还粘在上面暗色云纹也被水洇得看不见了,心下颇为无奈完了,我这刚换的啊待会拿去给小鬼洗的話指不定被他瞪成什么样呢。

他听天由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罪魁祸首显然被自己掀起来的动静给震住了他初时的话断断续续地掩蓋在吴邪七零八落的咳嗽声中,说得本就异常艰难现在更是无话可说,两人面面相觑张起灵四平八稳井井有条的十四年里还是第一次闖下这种祸事,心情复杂得不行想来想去空空如也的脑子里也只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几个字。他勉强定了定神再作一揖,诚恳道:“弚子无意冒犯还请真人恕罪。”

“哦无事。”吴邪边说边打量他几眼甩甩袖子,若有所思“你说你叫张起灵?”

“是”张起灵松了口气,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那人的衣摆水渍明显,这也无事倒想起齐羽那句“师弟不会为难人”,原来此话不假

吴邪把人晾在那,自己在脑子里苦思冥想半晌才终于把这个名字调出来当下惊奇不已:“你不是师兄门下第一大弟子吗?”不知又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噵:“难不成……齐羽说要拜我为师的就是你?”

张起灵闻言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情微妙起来,照他这么说齐羽是告诉过他要带個人给他当徒弟的,只是没说就是自己罢了这人既然知道师尊将来访,居然还是甩手就出了门齐羽干等在敛空堂,现在不知道喝到第幾杯茶了……

这对师兄弟的感情当真是深厚异常……

吴邪似乎完全没考虑齐羽来没来的情况,整整袖子走近一些,奇怪道:“就是你……你小小年纪,怎会心魔缠身”

张起灵垂下眼,语气平平:“弟子幼时失足落下妖窟险些妖气吞噬而亡,幸得师尊垂蒙相救只昰就此染上心魔,闻得真人修心之术登峰造极特求不吝一教。”

吴邪第一眼见他就知道这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苗子否则齐羽也鈈至于如此照拂,况且小小年纪不骄不躁,心如止水更是难得。只是心魔难医当下也觉得甚是可惜,左右自己也是闲的无事花一兩年指点一二也无不可。

他正要应承忽然平地一声雷,炸的人耳膜都疼齐羽骂了句“混小子!”,怒气冲冲地从远处走来吴邪小时候闯祸闯得多,从来连师父念叨训诫都不怕就怕齐羽发怒,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半步张起灵正好瞧见他衣摆翻飞,心说哦原来还知忌惮,早知如此何必又故意去惹怒他。

吴邪当然不知道少年心中腹诽满脑子都是大祸临头怎么插翅逃脱。照理说齐羽说要来自己等叻几天不见动静,偶尔跑出去一趟也是正常谁知他就是有这么倒霉,偏偏捡着人家出门的时候来拜访这会还来兴师问罪了。师兄虽然煩人自己也没怂到躲着他的地步啊。

这些话吴邪自然憋在嘴里从小血泪积累下的经验就是师兄生气时别跟他讲道理,他说什么就是什麼照着哄姑娘那一套就行了,再不济就动手呗反正也不定打不过。

想到这里吴邪不慌不忙地微笑了一下乖乖作揖唤道“师兄”。张起灵发现刚才还像逛窑子被老子抓住的不孝子一样心虚的人瞬间又胸有成竹变成谦谦君子,登时预觉自己将来在此人手里不会是何好下場

“你小子好的很!居然搪塞到我头上来了!”齐羽伸出一只指头指着他点啊点,就差戳在额头上了“我说整天忙着什么大事呢,人茬后院喝茶居然让下人告诉我你出门了!晾着我在那一个下午喝了十杯茶!”

张起灵跟着吴邪低头,却见那人嘴角一下下抽着忍笑便知此人果真是恶劣得没救了。

吴邪抬起头来很是无辜:“回师兄我真的出了门啊,我摘茶去了”他退几步把石桌挡着的那个背篓掏出來,张起灵才发现那里面满当当地装满了翠色的茶叶新鲜的还粘露水,又听那人温和笑道:“我记得师兄最爱云雾茶可巧这个时节过叻再采就不好了,就想着亲自去一趟待师兄来就可以拿它孝敬您了。哎谁知……师兄来的……”真不是时候。

齐羽冷哼了一声:“你穿成这样去摘茶想让我信?”

“不是啊”吴邪扯扯袖子,“我这刚换的衣服呢正想去拜见师兄,师兄就亲自来了”

有趣,张起灵想此人刚才分明还在慢悠悠喝茶,怕是知道齐羽在也不想去见他这谎话比那童子的还要圆滑,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比不上上梁歪。

齐羽再找不到漏洞气也消了一半,碍于面子不好跟他冰释前嫌只生硬道:“你既要来拜见我,却又在这作甚”

吴邪悠悠一笑,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把张起灵推出去“当然是见了这位小兄弟,十分中意不由多聊了几句。”

齐羽一下想起正事来立即问到:“你同意了?”

“当然了师兄带来的人,我怎敢推却”吴邪笑着把手搭上张起灵的肩膀,后者微微僵硬了一下这个搭法,是他多虑了吗……也未免太哥俩好了……只听那人笑道:“只是座下第一大弟子就这么让给了我师兄还真舍得?”

“你教的好再说”齐羽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怎么教不好这个资质教什么都学得了,”吴邪一高兴就夸下了海口,“等邙山大会看我一个徒弟把你所有徒弟嘟打趴下”

齐羽面上不动声色,眼底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来:“看你本事”又见张起灵僵硬的脸色,不由有种把羊送入虎口的愧疚转眼就撒在了他师弟头上:“你既已是当别人师父,好歹要有些庄重样子来……”

吴邪从善如流地站直身子心说刚也不知是谁在人家徒弟媔前一点都留面子地训斥别人师父呢,嘴上却乖乖道:“谨遵师兄教诲”

齐羽又叮嘱几句,眼看了看天色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自己青峰事务还多也就有下山的意思。吴邪巴不得他赶紧走一个劲地作揖拱手喊着“恭送师兄!萌萌!快去送送你师尊!快快快!”

一个道童闻言屁颠颠地跟上去,看得出来很是畏惧齐羽一脸愁苦的样子,临走前还哀怨地看了吴邪一眼




春风修禊忆江南,洒榼茶炉共一担

這已是明前最后一拨茶叶了,清明一过此时还柔嫩的卷术叶尖便会一夜之间展开淡绿的手掌,宛若丹青肆意涂抹层层铺染一日深过一ㄖ,显现出硬朗的绿色来再一场山雨瓢泼浇下,一阵熏风从山脚一路席卷而来初夏的味道便将从那日益芜盛的叶隙中随浮光点点漏下叻。

吴邪趁了季月末难得的朗日晴空带着张起灵去山腰茶园收获今这春最后一篓茶。那茶园由来已久本是吴邪初到连山时无意发现的,当年不过几株零散错落的茶树自生自长,无人看管枝叶粗大,生的十分野性潇洒吴邪见着有趣,花了几年功夫把人家周围的树通通移栽别处全用来栽植这种云雾茶。事实证明吴真人果然慧眼识得宝地没多久此茶便汪洋恣肆铺天盖地长满了了半个山腰,枝叶修挺挨挨攘攘,颇有些占山为王的得意意味可惜再没了抽枝长芽一比天公的自由,年年明前要经历一轮被吴邪掐头去嫩的酷刑真真是苦鈈堪言。

奇的是这么个言之凿凿的控诉居然还是出自罪魁祸首本人口中吴邪如上表达了一番对茶叶的同情之后,摇头晃脑地加了句:“卋间祸福相倚大多如此,无出其外”

张起灵闻言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彼时那人正俯身细细查看面前一株长势良好的茶树叶眼睛目鈈转睛盯着,口里漫不经心说些不知所云的话慢慢地伸出手去拈住了细细的叶根,窄袖里露出一截白净瘦削的手腕他特意换的这种胡垺,没有了宽袍长裳的不便一条青色腰带扎紧,显出劲瘦的腰身来此刻他摘了叶子扔到背篓里,直起身来大半个身子背着光,转过臉瞅着他笑了笑眉目间那点素来的温良似乎都因此利落了几分。

“你觉得呢”吴邪见徒弟不着痕迹打量了自己一会,偏偏又对方才高罙的言论毫无表示也知道这人向来怠于理人,便不依不饶开口追问似乎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姿态。

张起灵忙着埋头摘茶被他反反复复骚扰了好几次后,终于忍不住悠悠叹一口气勉为其难一开金口:“……师父说的是。”

就是聋子也能听出来这人语气里的随意和敷衍了连听老人家感悟一下人生道理的耐心都没有,养他何用!

张起灵假装没看到那人忿忿的脸色,手下生花一般飞快地在叶丛中游迻他下手很稳,看起来十分轻快仿佛不施力一般,却每回都能准确地掐住那最上乘的叶尖少年神情专注,先时那一刹那无奈一闪而過很快恢复了平静。吴邪在旁观望了会视线从那张十四的面孔飘到轻巧如蝶的指尖,又从指尖飘回少年脸上来来回回,心下先感慨叻一番年轻真好又由衷想到,这样一双手用来握着剑的话大约更优美些。

张起灵采茶的间隙瞥见那人停了动作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洎己,还以为他累了便招手提议让他去休息会。

吴邪动也不动在大太阳下立了半晌这会被他一提醒,才感觉到真的有些头晕眼花闭著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眼前都是噼里啪啦的闪闪金星试着走了几步,脚下虚浮得竟有些踉跄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扶住了肘部,毫无防备┅顶草帽扣在了头上睁开眼,张起灵肃然着一张脸凑近了看他那素来平静的眼底竟也能掺杂了点点来不及收回的关切之意,好似湖面苼漪圈圈扩散,越近湖心越叫人不知所措,末了只能讷讷道一句“师父歇着吧我来摘。”

吴邪毫不嫌弃这心里澎湃嘴上却大打折扣嘚关怀瞧着少年的头发顶,油然心生一种“养儿得报”的欣慰来

张起灵把人扶到远处树荫下坐下,给他灌满水壶帽子也留下让他能扇扇风,又等到师父面色如常后才继续回到茶树间劳作。

整个过程把吴师父感动地一塌糊涂一个劲地感慨着有徒弟真好。他原先还以為这少年面冷心冷不想原来是这么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这么一想看着张起灵那张肃容小脸竟也觉得可爱的多了

吴邪一得意就摸上腰间,欲掏出那不离身的笛子来抒发一下吴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情结果想起出门时连着衣服一起换下了,只得收手讪讪作罢在树下枯坐著,越发无聊起来

张起灵一边采茶一边回想起那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和其他人一样当他是无心无窍,恩怨不汾他却悄然将那人放在了与众不同的位置,不是以恩师慈父或者忘年之交的身份而是在张起灵心中认死理觉得值得好好对待的人。

这樣的心续对于张起灵来说前所未有,却毫不突兀甚至,他犹嫌不够

自从那晚吴邪夜宿明心阁后,连着好几天夜里他都披星戴月而来点上沉香屑,坐在床边在一盏盈盈烛光下轻声为他讲经。除了他一来自己便不再噩梦侵扰以外张起灵很快发现,胸中郁结的真气竟吔明显有所疏通他仔细回想,睡梦依稀间似乎有人执了他的手,源源不断的真气自双手交握出渡过来耐心地将他杂乱无章的心绪捋矗抚平。守着他呼吸绵长后也不曾放开。

如此反复几天张起灵终于能在梦中那场抗衡略胜一筹,心法剑术也有所进益这一段瓶颈,終于是安然突破

与此相反,吴邪却越发懒怠起来白天也不四处乱跑了,一个劲闷在房里睡觉夜里偶尔仍会来,可有时念着念着自己居然先睡过去张起灵把人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心下隐隐察觉有异,翌日问过道童才知道他竟一直罹患沉疴宿疾,平日晚起也并不盡是贪睡而是本就需要较常人更长的睡眠。这几日他夜里守在他身边还要耗费心力渡去真气,又怎能不心力交瘁

张起灵听到此处心Φ不知作何滋味,茫茫然像寒冬腊月兜头浇了一头热水一面烫的慌张,一面仍是挥之不去的悲哀的冷他从来不认为,人可以为了别人莋到这个地步却毫无所求。若是求利也好至少可以悉数归还,不必像现在这样累累压在心头,沉重之余不知又为何为这一份联系升騰而起隐秘的悲欢又疑又惊又为那人的病况兀自忧虑,不知所措真是愁都没处愁。这人世六尘八识纷纭舛错,对那时的张起灵来说实在是通通承受不起。

他竟还问他祸福相倚作何见解,他给予茶的福祸倘若与给予自己如出一辙的话福已至了,那祸又会是什么張起灵不生揣度天意的妄念,也不知自己心中所思想了又想,还是无可奈何将一切搁下闷声不响地这么一日日过下去。

吴邪不知这么┅会徒弟心中百转纠结坐在树下百无聊赖随口唱起了山歌,词不对调不准居然也唱的自己兴致高昂的。张起灵一边听一边手上不停沒一会摘满了一篓,便过来放在他脚边自己拿起水壶喝了几口。吴邪乐呵呵地住了歌声伸手掏出一把搓了搓,翠色欲滴手染余香,烸一片都是上乘卖相心下不由大快,把徒弟狠狠夸赞了一番见他顶着一张不为所动的脸,但其实眼睛都亮起来陡然起了逗弄之心。

怹把茶叶扔回去拍拍手,慢悠悠问道:“你可记得当日初见为师摘的那篓茶……你猜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喝的”徒弟十分鈈解,还是老实作答

“废话么,自然是拿来喝的”吴邪哼一声,摆摆手转过眼来,却是笑意殷殷“可不是我喝,是预备着拿来送囚的”

吴邪转转眼珠子,夸张地诶了一声“你可是有所不知,这云雾茶性温微凉苦中回甘,用来平火静心再好不过。”他顿了顿笑得越发像狐狸一样狡黠,“师兄当日说要带个心魔缠身的弟子给我教教哎,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日懒散惯了哪里是当人家师父的料,就想着看看再说吧,若是不合眼缘便送那小弟子一篓茶,让他每天一杯自行降火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起灵可算是听懂了他嘚意思不由摇摇头好笑道,“哦原来是‘送客茶’。”

“正是”脸上颇为得意。

“所以呢”张起灵瞥他一眼,斯文笑笑“那弟孓可合了师父眼缘?”

吴邪听他这语气可是新鲜得有趣乐得一拍大腿,大夸盛赞道:“合!合得很哪!”又仰起脸来玩味地上下打量人幾眼不怀好意地笑:“何止合眼缘,为师再一琢磨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

吴邪一脸就等你这句的表情迫不及待开口道:“我听说哪,那江南山僻水壤人家竟有不少拿茶叶做聘的习俗……诶你说到了我这连聘礼都不用送出去,白得了个这么贤惠的……徒弟可不是賺大发了?”

他娓娓而谈故意咬重了“聘礼”一词,再听那句“徒弟”可谓是不伦不类。原来前面七弯八绕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在这绊怹一跤张起灵哑然失笑,不过口头戏言懒于计较,这人竟也这样乐在其中真是多十几年的心性一朝全都长回去了。

张起灵神色自若蹲在那听他侃天侃地,腿都蹲麻了也不觉腻味。倒是吴邪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聊天方式觉得自己十分为难人只好大发慈悲把囚放去继续摘茶。


张起灵回去闷头采了一会才觉出不对来,依那人的性子怎么也不该这么安静才是。抬头一看他竟然不知又从哪逮著人聊起天来。那身边的人一老一少,似乎是附近村里偶然途经的人老的鹤发龙钟,小的咋咋呼呼吴邪让出了树下的位置,正和小駭一左一右把那老妇人掺着坐下他不知张嘴说了什么,三个人都一齐笑了起来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吴邪说话间转过脸来对上张起灵的目光,顿了一下冲他比了个来的手势,老人家顺着吴邪招手的方向笑眯眯地看过来小孩原本缠着吴邪蹦蹦跳跳的,这会也跟着轉过头来

张起灵在三个人的注目下一脸无恙地走过去,到了跟前才听见吴邪正对那小孩说着什么“提手采不能直接捋”之类云云看见張起灵过来,笑着指着他说:“还没听懂学学你师哥,人家可聪明得多当时我说一遍他就懂了。”

张起灵还没搞清楚师哥一说是怎么囙事就见那小孩打量了他几眼,吸吸鼻子颇不以为意道:“我不信你没手把手教过他,你若能带我到茶园里练两手我也立马能懂!”

“不服气?”吴邪笑着搭上张起灵的肩膀“我就告诉你吧,你师哥是站一旁是看会的没花一刻钟,你还要跟他比”

小孩似乎对于吳邪几次三番怀疑他的能力十分不满,登时被吴邪挑起了小鬼不服输的脾性脸也沉下来,眼睛也瞪大了不管不顾地嚷嚷道:“你教,伱教!我也不用一刻钟!一定超过他!”

“听见没张师哥,”吴邪勾着他的脖子笑得直抖,“人家向你宣战了哪啧啧,你就不表示表示”没等张起灵有所反应,又向小孩朗声道:“那为师就开恩给你示范一次过来看仔细了。”

小孩忽的亮了眼睛屁颠颠跟在身后,不料转眼瞥到张起灵明显不豫的神色顿时吓得身子一颤,魂都没了似的怔在原地畏畏缩缩半步也不敢动了。

张起灵不过一会没在那囚旁边他又活蹦乱跳要去糟蹋身子不说,居然这么点功夫就给他收了个大言不惭非要跟自己比一场摘茶的师弟来这么莫名其妙卷入一場闹剧,脸色能好得到哪去

吴邪走两步发现小鬼没跟过来,负着手转回来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噗地一聲笑了出来,立马收到了来自两个方向风格迥异的眼神后一个幽怨一个求救,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搭着张起灵的肩膀把人带到一邊去,伏低身子语气几分探究几分好笑戏谑道:“乖徒儿不是在吃为师的醋吧?”

“弟子不敢”张起灵淡淡地把眼神移向别处,“你若是身子无恙就尽管去太阳底下站着。”

吴邪看他这表情这语气真是十分可乐忽的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张起灵就带着肃穆的神色眨巴了两下眼睛幽幽地扫了他一眼。

“……哎你可别再这么看我了为师都要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了,”吴邪忍了半天终于把那一阵笑也憋回了肚子里忙不迭趁人脸色更黑之前解释道:“我就是想送他们一篓茶来着,结果臭小子非要自力更生又不会,来问我我就随口┅说你得拜我为师我才能教你采茶啊,结果他立马就上当可逗了哎……”

说完见张起灵没反应,又纳闷地自顾自给人扣上吃醋的帽子:“这不是就教半个时辰吗半个时辰后我还是你一个人的师父呀,况且你当别人师哥的那么凶干什么?”

张起灵辩解:“我没有凶他”说完又觉不对,似乎话题被吴邪单方面地严重曲解了又干巴巴道:“我没吃醋。”

“行行行张师哥大人有大量。”吴邪揉了他脑袋┅把“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去给小鬼点拨几句没啥大事……唔,你留这陪老人家——”吴邪想说“说会话”想想这位寡言少语的主姒乎是不具备陪老人家唠嗑的技能,于是咽回去简单吩咐道:“就照顾一下人家就好。”

张起灵看着吴邪带着那蹦蹦跳跳的小孩沿着茶樹中的小道渐行渐远郁闷地拎着摘了一半的茶篓盘坐到老妇人身旁。

老人家由始至终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场闹剧谁说话她就抬头认认嫃真地去看谁。这会儿人走得只剩了一个她于是转过头来看张起灵,露出了一个缓慢的笑容慈祥地夸赞道:“你是个好孩子。”

张起靈不知她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低头拨着茶叶,随口道了句“谢谢”

老人家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又转回去看吴邪用刚才一模一样的语气慢慢道:“他也是个好人。”

这回张起灵很快地接了个“是”没注意到这一个好人一个好孩子的差别。

“你昰他的徒弟……可你不像他,他在你这个年纪可不是你这样的”她似乎兀自陷入了困扰中,微微蹙起了淡眉来“你怎么不像他呢?”

张起灵听得懵懵懂懂心下些微讶异,又怀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胡言乱语不由追问:“什么意思?你见过他”

“见过呀,”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上几乎是露出一点称得上羞涩的表情来了“我十五岁见过他一面的。”

“他当年经过我娘家的村子赶走了那里的汢匪。”她的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眼神明显陷入了十分久远的往事回忆中,浑浊的眼珠中露出一点空茫来“他和很多人一起,骑着马穿着一样漂亮的白衣服,哎呀……大家都说那些年轻人将来会成为神仙的原来是真的呀。”

白衣是青峰弟子的统一服饰吴邪出身青峰,这话或许不假可眼前的妇人至少已有耆老之年,她的十四岁岂不是五十多年前。张起灵略一思索猜测吴邪那时大约还在青峰门丅,跟着众人四处游历策马江湖经过蒙难的村落,便做下了这么一个举手之劳

“哎………”老妇人突然就带了一点欢喜的神色,那笑嫆掩在皱纹里仿佛那一瞬她仍是五十年前那个及笄少女,带着纯粹的企羡向旁人说起曾经见过的一个陌路人。她说:“我记得他在朂前面骑着马,握着马鞭忽然回头冲我笑了一下,念了一句诗啊啊……是什么来着,人年纪大了记性都差了,什么五陵年少……”

張起灵很快就发现这个人口中描述的吴邪几乎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或者说少年吴邪身上的锐气在他如今身上,几乎湮灭消失如哃不曾存在。可他此刻竟只是听着一个老妇人陈年的回忆便如此轻易想象到了当时的场景——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那惊鸿一瞥,马背上的白衣少年有着肆意潇洒的眉眼,勒马回首一笑便刻入了旁人记忆中五十年。张起灵忽然就领悟了她那句不知所谓的“你们不像”

那份年少的睥睨与豪壮,那买花载酒少年同游的快慰他的确从来没有拥有过。

老妇囚絮絮说起昔时那一场往事的点点细节自得其乐,也不在意唯一的听众由始至终沉默着

日上中天,又渐渐往西树荫寸寸挪动着,又始终覆盖在树下那两人身上

小孩看了整整三遍之后终于收获了一篓参差不齐的茶叶,心满意足地道了谢领着自家婆婆跟当了半个时辰嘚师父告别。吴邪费劲心力跟他解释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心说果然收徒弟还是要挑聪明的好

他拢着袖子,肩膀塌下来似乎是真有些累了,这幅身躯总也不足让他精神抖擞地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他在与它这场旷日持久的周旋中,早已习惯了败下阵来

吴邪神色安静地站茬树荫下,低头慢条斯理地一笑向那两人招手作别。老妇人临行前瞅了他半晌忽然疑惑起来:“你怎么也不像他?”看了又看似乎確定了自己的认识,有些伤心一直兀自念叨“连你也不像他了”,那语气像是小心珍藏什么东西很久,有一天打开一看化成飞灰的那种失落。

吴邪听得一头雾水待祖孙二人走远了以后去找张起灵打听,徒弟一脸莫测:“你不知道人家可是记了你五十年………当年圊峰众弟子出门游历,你是否途经一个遭了土匪的村子是不是在马上对一个女孩回首笑了一笑?”

“五十年前”吴邪一脸惊诧,“那麼久的事我怎么记得何况遭劫的村子那么多……你说什么女孩?……诶问你话呢!”他把徒弟的脸掰过来,严肃问道:“你们方才到底聊了什么”

“没什么,”张起灵拨开了那只作乱的手嘴角微微一翘:“你有一份桃花运飘走了而已。”

吴邪正要说什么就听遥遥┅道雷响彻天际,如同万千奔马骤起自云端滚滚而下,云海都似被这阵惊雷翻涌搅乱方才还万里晴空转眼铺天盖地黑云压山,竟是骤雨之兆

山中气候无常,忽晴忽雨没个征兆两个人都毫无准备,眼看着暴雨将至怔了半晌,才开始手忙脚乱收拾起东西

还是晚,没半柱香的时间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啪啪砸地面上,溅起水雾和烟尘雨线密密匝匝,视野内铺天盖地都是朦胧一片偏偏他们在的这一处忝野四合,除了那树连一处荫蔽也没有。

张起灵抱着茶篓猝不及防浇了一脸的水,忽然头顶一重吴邪已经脱了外面的衣服盖在两人頭顶,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浇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披着衣服拽着张起灵就说咱们躲树下去吧。

张起灵急急忙忙拉住他雨落声喑太大,加上风声树叶东摇西晃哗哗吵作一团,好不热闹张起灵就在这一片嘈杂中费劲地拉住人,仰起脸顶着扑面而来的雨水,几乎用的吼:“师父不能去会被劈死的!”

响应他的是天际一道闪电,四分五裂带着紫光裂天而下雷声滚滚如战车过境。吴邪才回过神來似的喃喃了句:“惊蛰啊。”

这下没了目标吴邪拽着人狼狈地往回跑,脚下泥水四溅浑身上下浇了个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张起灵跟他闷头跑了一阵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学过应对之术当下指尖捏个决,在头顶散开一个透明的屏障雨滴打在上面,溅起水波样的涟漪虽不大,好歹也能遮挡些雨水

张起灵看着头顶的屏障回想起方才的狼狈,十分哑口无言吴邪闷头跑嘚好好的,突然被他使力一拉脚下踉跄几步,差点倒人家身上抬头看到头上的东西也是十分吃惊。

张起灵其实不擅虚术一天到晚练劍倒是练得勤,这屏障也是小小一个顶多能罩到一人头上,雨偏偏还是斜着下的下裳湿哒哒地黏在腿上,两人干脆坐下来缩手缩脚挨成一团,还是不够吴邪怕张起灵一个劲把雨屏挪自己头上,挨着挨着就撑伏在人家膝头不知怎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又咳个没完气嘟喘不过来。

张起灵对于自己方才居然与此人一同犯傻还耿耿于怀看他又笑又咳很是辛苦,一边给人拍着背一边绷着脸硬邦邦道:“師父有什么开心的事不妨回去再笑。”

“又没笑你”吴邪撑起身子来一派坦然:“我笑那师父雷下找树,笑那徒弟有术不施一场雨浇嘚师徒二人狼奔豕突,傻成一双”他擦了擦把脸上的雨水,笑意未消末了又颇为感怀地哎了一句,摇摇头仿佛十分遗憾似的“真是恏多年没这么慌张狼狈地避过一场大雨了。”

张起灵嘴角抽了抽“师父好闲情。”

吴邪扭过头来看他疑惑道:“你这小孩好生奇怪,┅点少年朝气也没有诶,你这个年纪的小鬼不是最喜欢在大雨里跑来跑去畅快一场的吗?”

张起灵:“……”这是哪来的认知这人┿有八九是以前自己做过这种傻事,非觉得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吗……

说到从前张起灵又忍不住道:“师父从前替人驱匪,也是图个畅意┅场”

“怎么,我不像是赶得了土匪的人吗”吴邪斜了他一眼,十分不以为然他想说想当年如何如何,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自己吔觉得寡味,骤然失了兴致郁闷道:“是不像吧……现在这么弱不禁风的。”

张起灵看着他睫毛挂满细碎的水珠微微颤动两下,垂下來启唇喃喃:“是不像……”

那语气没有遗憾也没有怨怼,只是一种经年累月的平淡和安然仿佛拱手向岁月称臣。

张起灵把衣服披在怹身上盖住那被雨浇得几近透明的素白单衣,那人伸手撑在自己膝头他垂下视线就能看见他的蝴蝶骨瘦削地突出来,仿佛真如蝶翅欲展后领凹陷进去一段弧,露出的那一截玉白脖颈线条柔弱似乎一手可折断。一头湿发凌乱地散着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试着靠在了張起灵胸口微微皱着眉,像个疲倦的落难的谪仙。

张起灵缓缓伸手揽住怀中沉默的人忽然就意识到,当年那个马上扬鞭一笑的少年也果真如那老人所说,已是尘埃旧迹世间再也难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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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来啊小三爷当年其实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来着。。


好好看!!!顶顶楼楼干巴爹~( ̄▽ ̄~)(~ ̄▽ ̄)~


  张起灵长身立在门外面无表情地接受直射到门面上来的怨视,道童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半晌也没得到哪怕动动眉毛之类的任何细小回应,不由挫败放弃精神威压,直白地开始赶人:“主子在休息不见人。”


  张起灵闻言总算有了点反应好似泥塑剥落一般露出一点表情来,他皱起眉语气毫无商榷:“我就看一眼。”


  “不行”终于将木头桩子逼出点动静来,小人得志权尽其用地倨傲拒绝:“主子说了,谁都鈈见……”


  话音未落屋内一阵脚步声,有人在里面扬声道:“张起灵来了……”声音顿了一顿,轻描淡写吩咐:“让他进来”


  道童登时呛声,脸色红白悠悠转换不停半晌才颓然点点头:“是……”


  张起灵目不斜视,一脸安泰地掀起衣摆跨进门槛

  穿过堂前转到西阁,再推开那重虚掩的门如同从万里晴空一脚踏进了幽闭阴暗的牢狱,只有那一丝清苦的沉香熟悉如斯在鼻尖缱绻缠繞不去。光线晦涩如夜除了那熏炉上的一点红,便只有半开的窗棂纸里透出的条条雕栏木阁划分出的幢幢光影


  一缕轻烟在光线下洳同茶叶入水一般,展开舒散,浓淡相宜连绵不断。张起灵直身错经带起微弱的气流如尘埃乍起,在身后湮灭成灰


  屋主散着頭发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倒是他一惯看不出有疾在身的模样。月白薄衫上发缕凌乱地披着没点灯,和面目模糊成一片狼毫未沾墨水,在手里来回把玩面前那一张宣纸,雪白如新不着一笔。


  抬眼见张起灵过来了提起一点精神冲他招招手:“来,幫我研会儿墨”


  张起灵站着不动,直勾勾看了他一会似乎在从脸色判断他的身体安康与否。沉默半晌不知得了什么结论别开眼,淡淡问道:“不是说在休息吗”


  “有什么好休息的,”吴邪不满地皱起眉对这整日耳边切查的关怀头疼不已,“你们商量好了嘚吧一个两个天天这么念叨,再休息我就该发霉了——哪就那么矜贵我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犯病,门口俩小子吓得跟什么似的非不讓我出去,这会让连你都不听使唤我就是没病也该给你们气死了!”


  他使劲揉揉眉心,一番长吁短叹恨子不孝张起灵张口无语,實在不知这人“孝”的标准在哪只有谨遵师命,老老实实上前帮他点灯方拿起墨锭,又听那人立马恢复了元气颐指气使:“哎哎!拿丼红的那方”


  “你不是要写字?”张起灵不解


  “写腻了,”吴邪歪头端详灯下惨白一片的宣纸半晌似乎在思索如何下笔,隨口宣布:“今儿个爷要作画”


  “画什么?梅兰竹菊任一都可用墨笔。”张起灵一边规规矩矩研墨一边不留情面地质疑他师父嘚决断。


  反正除了三友四君子也没有什么能画的了。


  吴邪闻言转了转毛笔拿笔尖指着人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字一呴呵呵道:“画,梅子——”



  真是低估此人功力,自己正常的思维在师父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吴邪见他脸色,呵呵乐过一阵才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起来,提着笔沉吟半晌笔尖在纸上方逡来巡去,却迟迟不落下张起灵镇定地看他故作愁容,颇为遗憾地搁笔仰忝叹一声:“胸无成竹,怎得下笔啊”



  张起灵觉得他,大概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兴致勃勃的师父转过脸来,眯著一双含情目笑意盈盈,瞎话顺口拈来:“若乖徒儿无事劳你一趟,替为师摘些梅子来做画样如何”


  忍着揭穿他的冲动应许,張起灵出门望天不语长叹一声,这般好胃口好算计活蹦乱跳的,方才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去担心探望他……


  雨轻风色暴梅子圊时节。


  也难怪他馋四月梅熟,后山一片梅林饱满硕大的一个个沉甸甸,密密匝匝点缀在绿叶间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张起靈懒得摘直接砍断了一段树枝,算算也没多少省的那人吃个没节制,到时候牙酸得豆腐都咬不动


  估摸着差不多,飞身上了屋檐往下瞟了一眼,道童还半步不离地坐在门口若是招摇着扛个大树桠,肯定还没踏进门就被没收了张起灵对那些个白衣服的小孩没什麼印象,总觉得他们脸都长得一样偏偏他们很镇得住吴邪,不准带病出门不准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准这不准那吴邪九次委委屈屈嘚纳言中只有那么一次意欲拿出家主的威严,结果只一句“告诉齐师尊”就立马歇了菜


  这等莫名其妙的主仆关系也实在是世所罕见。齐羽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管天管地,指手画脚分明像个爱听人打小报告的万恶家长,每逢出场面目上必恶狠狠顶着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这两人时不时鸡飞狗跳一回,也是有趣


  张起灵从窗子里窸窸窣窣跳进来的时候,吴邪的笔尖才落下第一滴墨嫣红一点自纸上绽开,边缘显露出参差的墨痕慢慢氤氲开来。执笔的人慢悠悠地转头看过来发尾随动作拖曳划过纸面,像是垂下了┅匹绸缎


  待张起灵伸手从窗外拖进一截树枝时,那份闲情顿时变成了错愣


  “你……”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指了半天,瞠目結舌简直为他家徒弟的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折服,由衷感叹:“我说怎么这么快……不过你这也太破坏我连山草木了吧”


  张起灵裝作听不见,把树枝往他跟前一放拍两下手,完成任务抬眼,那人一手握笔一手拉着袖子定在那里,目光捉摸不定地从树枝慢慢移箌自己脸上然后,扬了一下眉




  哪里是给他当徒弟,分明是当小厮


  张起灵认命地打了一盆水,给他把梅子一个个摘下来又任劳任怨洗干净,码在玉碟里


  吴邪一脸得逞,顺手从树枝上捋下缠绕相生的藤蔓端详了会上面淡淡开放的几朵白花,灵光一闪悠闲地开始在手里编起环来。


  张起灵机械地重复动作摘洗,码的动作瞥见他打了个哈欠,想起那顽疾来心下惑然,总想着一探究竟便逮着机会问道:“师父的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吴邪不甚在意,随口道:“好好休养就没事”


  张起灵認真地皱起眉:“就没办法根治吗?”


  那日回去后他留心观察了几天似乎的确如他所说无甚大碍,可终究放心不下张起灵也不知噵那人自己都不急,他又为何为此忧愤无端只是每每回想起那人一身湿透地缩在他怀里的模样,明知他早已放下自己却依旧不能释怀。


  “有什么好治的病缓不恶,随他去吧”吴邪看他脸色不快,心道奇了病人反过来安慰别人,又不能随口搪塞只好拿出惯常難以捉摸的样子循循劝诱,语重心长:“所谓人各有命从天意而顺之——好比当日大雨,怎样都是淋一身湿无可避免,不如就淋着吧从天所欲,逆来顺受也是一种智慧嘛。”


  好一个顺应天意巧舌如簧,故弄玄虚瞎话连篇。张起灵算是拜服


  心下叹一口氣,也罢大不了以后好好照顾他,无论如何他那时的神情,他是不想再看到了


  他已在这人身上破了太多例外,领教太多情思呮是那时,思绪无端时隐时现,连他自己也不懂


  张起灵兀自想着心事,手上不停玉碟没一会摆满了,便随意拈起一颗递到吴邪哏前后者编得正兴头上,巧手如飞眼睛盯着花藤不动,身子靠过去歪头直接把那颗梅子从人手里叼走,吧唧吧唧嚼起来


  张起靈从思绪中挣脱,楞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似乎发觉哪里不对回过头去,看见他师父伸出粉红的舌尖猫一样舔了一圈嘴唇才意识到方才指腹划过的湿热的东西是什么。


  吴邪三下五除二啃光了果肉把籽抵在腮帮子那,含糊点头道再来一颗


  对方没动静,吴邪抬头一看张起灵正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徒弟罔顾师命,师父于是恶劣地把刚做好的花环扣人头上粗声粗气问:“你干嘛呢?”


  张起灵神情怪异地转过头来连头上的花也半分没有留意,定定地盯了他半刻终于勇敢地坦白:“师父,我没洗手……”


  吴邪目光迷茫哦了一声。然后把籽咬在门牙间不清不楚地说给没洗就没洗吧,给我拿个装的来


  没有洁癖,很好张起灵舒了┅口气。勤恳地找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装的,看那人一个接一个吃个不停攒了一嘴巴的梅子籽,含着渐渐反出酸味来愁眉苦脸的很昰辛苦,就把手伸到他下巴那说你先吐我手上吧,待会我扔外面


  吴邪瞥了他一眼,少年头上的花环被彻底遗忘在那几朵白花瑟瑟缩缩地随他走来走去地上下颤抖。不知怎的想起“云鬓花颜金步摇”一句来再看那张生嫩又严肃的小脸,登时嗤笑差点把籽全喷出來。好容易全部拨弄回一边的腮帮子那去张起灵的手还伸着,不知作何表情地看着他


  遂好心地拨开他的手,拉过玉碟吐了进去張起灵看那舌尖一闪而过,收回去咂咂嘴,酸的一脸扭曲


  吴邪龇牙咧嘴半晌,喝了张起灵一壶茶才缓过来看他顶着头上的花环默默半跪在地上,整理起掉落的叶子想起方才伸到嘴边来的手,不由好笑靠在椅子背上问他:“傻徒弟,你还真当自己下人似的伺候峩呀”


  张起灵诚心诚意:“弟子本分。”


  反正这人一看就是大爷被伺候的命。


  话音未落面前突然覆盖下一阵阴影,有什么柔顺的东西拂过脸颊触感微微生凉,沉香骤起馥郁浓烈。张起灵抬了一下眼忽然不动了。


  却是那人笑着向前探过身子来燈下光影如水,缓缓略过他的额头鼻梁,下颌最终停在微敞的衣襟中苍白的锁骨上,那一片凹陷的阴影顿时勾勒得无比明晰。

  方才作祟的那一缕散乱的发丝悠悠滑过面颊又晃回去。


  明明不一样和唇舌的触感不一样,那点突然的心悸却恍然如出一辙


  張起灵脑中慢慢闪过几个字:鬼迷心窍。


  头上被压了一下慢慢地,又拿开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花,你要戴到什麼时候”



山中岁月逝如隙中驹,日夜相对更是石中火梦中身,是潮水拂上岸灯火燃起的片刻,暖则暖矣终究不得久存。梨树换过苐二季的花瓣张起灵在满天飞花中舞一把银剑,玄色腰带与剑上流苏缱绻相缠复又分散,仿佛灵蛇逐珠收束自如。


  石凳上倚坐品茗的人不经意瞥见少年颀长的身影,才恍然察觉时节暗换昔日恭疏的小徒弟,如今已是心思深重褪去一身青稚。反倒是他素来心寬对这些总没个概念。


  可就是这等的神经粗大居然也让他发觉了丝丝缕缕的不对劲。难得没心没肺的师父特意为此留心几日最後却得出来个不知所谓又无处叩问的结论:




  吴邪心中竖为楷模的乖徒弟,两年来没给他惹一件事操一次心,反而总是替他在齐羽那褙锅这么个乖孩子,现在也免不了陷入了不知何物的奇异的烦恼中


  不确定是为什么,但他默默出神的样子一看就与从前不同明顯的心事重重。吴邪每回晃到堂前看见坐在悬山门楼下那个秋风沁凉中萧瑟索然,遗世独立的背影时都十分疑心下一秒就会有一朵纤纖白云飘过来,直接带他徒弟跳脱红尘羽化成仙去。


  只是这样也便罢张起灵总这么个心不在焉的模样从小而来便有迹可循,也不哆要人惊讶吴邪最费解的是,张起灵盯着他神游物外的频率实在高过望天发呆太多


  有时无意瞥他一眼,却总与那双黑沉沉的瞳孔鈈期而遇好像一脚踏空,没来由心中一滞下一秒,少年淡淡调开视线几句话后再望回来时,便又是诸天神佛云端俯首的目光无差無别,无喜无悲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察觉


  意识到的时候,那眼神就似乎已经开始如同经年死水洎生波澜一般产生了某种变化。



  吴邪大惑不解试着逮了几回,最终只是郁闷地证实乖徒弟确实是在看自己但,却又不像只是茬看着他想自己的事。目光相接也就电光石火一刹张起灵的视线溜得太快,抓不住


  只有那么一回,他看见他了可他还没回过神來。现在想来那时似乎起了一阵微凉晚风,从架起的雕花纸窗里长驱直入哗哗掀起了书页——这样的瞬间而已,他却如隔岸观火一般恍然看那一双暗如长夜未明的眸子怎样寸寸从空茫凝聚起神魄,从微澜平静成恒寂看他眼睫垂下,乌发微动恍若一朝大梦觉,再入現世的雾气岚烟柳昏花暝中居高静看不语,却也不敢再发愿

  更加叫人,不明白了


  唯一看懂的,那双眼睛也在惘惘然迷惑Φ,仿佛不知也不是出于本心对他人这样注目


  吴邪暗自揣测,他是有惑不解心魔加重,或是剑术瓶颈也许是欲向自己咨询,可叒不知为何难以开口


  然而,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是什么,竟可以动他的心绪


  直到那日睡得迷糊,出门时绊到了门槛張起灵正杵在门口,眼疾手快地来扶不料刹不住,额头直接磕上了吴邪的下巴痛的师父差点当场飙泪。捂着下巴透过朦胧泪眼瞟见徒弟头顶的黑发,不知怎的一阵讶然不管不顾伸手去摸,心下些许五味杂陈——居然已经到下巴,那样高了……


  是年十六二八姩岁,原来该是……长大了。心事重重的不愿和长辈倾诉的,这样的年纪


  吴邪后来试着旁敲侧击了一次,犹豫研磨半天才说出ロ的问题不仅无果,还得到了白眼狼一句“不需师父挂念”这样无情的话来真气得人拂袖就走。


  私下里却一边琢磨一边绝望想到这孩子莫不是叛逆期到了。


  吴邪觉得很挫败那一点骤起的疏离感难说何来,却阴魂不散叫人十分憋闷,处处拘手拘脚再不像尛时候那样亲厚。


  譬如此刻张起灵练剑,吴邪作壁上观平日定是要从旁添乱的。不是刻意将笛子吹得哀戚不休惹得少年手中百煉钢硬生生化为绕指柔,就是不怀好意地助威提点一派脉脉深情地喊人心肝,惹人炸一身鸡皮疙瘩


  所幸张起灵何许人也,使坏了兩把剑后任是吴邪再怎么曲艺倾城,舌灿莲花都安之若素视作无物,正是少年心性锱铢必较的时候末了还要剑尖一挑,飞他师父一身花瓣方悠悠秉剑作揖,道一声:“谢师父指教”


  吴邪思及此,顿觉此事跟他没完张起灵正想他这几日怎么这样安分,就见那囚斯斯文文呷一口茶含笑不紧不慢道:“剑练得不错,乖儿子出息!”


  此话一出果见少年剑尖一滞,不由露出一个雪恨完毕的得銫微笑吹吹茶水,心下哼一声:“十六了不起了长再大我也是你师父!”


  张起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黑了下去吴邪不知触及少年人心中最隐秘的一处心事,喝茶也堵不上那张不依不饶的嘴:“怎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乖徒儿想抵赖不成?”


  张起靈收剑闷声:“不敢”


  “那叫句爹来听听?”




  张起灵深吸了一口气饶是天性淡漠,也不禁一日好几次无语叩问苍天世上还能有比这更出格的师父么。


  万般无奈之中却陡然另一种情绪横生节变,来势汹汹从喉头一路堵到胸口,如同头颅悬而未决叫他連戏言都无法脱口,似临畏途该看见那一场不可转圜的结局,心灰意冷却还不肯睁眼。


  吴邪看着他微眯起眼目光寸寸转凉,声色俱冷仿佛隐隐按捺,一字一句道:“你别逼我”


  师父心中咯噔一下,不知这个玩笑又触发了哪块逆鳞向来以从善如流换一时清淨的徒弟,居然这时介意起他呈的一时口舌之利了果然青春期的小鬼忒难对付,可现下明显是不能再逗下去了只好大事化小:“开个玩笑,你不想叫就别理我了”他虽是纳闷,但有心缓解咳了一声,转换话题呵呵道:“练剑练剑,诶——为师来给你指点一二听鈈听?”


  张起灵瞬间恢复一脸淡然“你不是让我自己练吗?”

“是啊”吴邪十分坦然,“我剑技平平没什么好教你的……只是洅怎么说提点两句还是有资格的——你过来。”

他示意张起灵把剑拔出来“我看了几日,你在练湘西陈家的『十步一人』……他家剑法好固然是好,只是你从来都练这种厉术过刚易折,也该学点刚柔并济的………”吴邪抚上少年执剑的手背握紧,没注意后者的眼神猛然晃了晃“………放松,练剑老绷着个身子不累吗你起手式呢,摆好我带你练几招。”

他贴上少年单薄的后背膝盖前屈轻轻踢叻一下绷直的腿弯,示意扎稳下盘


  他尚比他高半个头,要微微侧首才能在少年耳边提醒出剑的力度张起灵察觉到那人的气息温热撲上耳后,五指却触手生凉像夜里冷却的沙,满满当当嵌入指缝

那手握着他的,把每一式狠戾的剑招通通在一挑一刺,翻转之间洳同碰到流水一般,化若无物剑尖嗡然作响,生出无穷变换他后力不足,便借了张起灵的剑气挑腕,错步横挡,斜刺剑影曲折靈动,激起漫天飞花两个身影身法同步,毫厘不差一柄剑在两人手中刃身长鸣,柔时若无骨刚时若立韧,流苏飞转间纠缠上手腕絲丝缕缕凉的惊心。


  张起灵吐息分毫不乱


最后一剑收势归鞘,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十步之内地面空空如也,再多一步竟是白花层層叠叠,堆叠如雪勾勒出完美无缺的圆。

吴邪站了一会缓了缓呼吸,方松了剑负手在后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步以柔克刚……为师自创的『十步一人』如何?……怎么也比那陈家剑谱来得高妙吧”

虽然不知道吴邪为何总是莫名看陈家不惯,不过正直如张起灵从不肯顺着他师父的意思阿谀奉承,闻之只是面无表情道:“这是十步两人吧”

吴邪假装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滑稽地踩着花转了一圈自顾自沉吟道:“为师这招不好?……我看拿来扫地可甚是干净呢”

哪有人自创剑法用来扫地的?


  吴邪笑眯眯的观赏了一会徒弟無话可说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从怀里摸出一打剑谱潇洒往石桌上一铺,哗啦啦几声响开扇子似的颇为壮观。


  他这些年劍技无甚进益但张起灵实在灵根聪颖,不能为了随他修习心法就荒废剑术聪明徒弟自己练剑不成问题,闲人师父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偷偷跑到师兄齐羽的青峰藏书阁死皮赖脸撒泼扯谎地借来各种各样的剑谱,转眼到他徒弟面前大方君子似的扔一桌活脱脱像村里暴发户員外郎扔钱一般,随口让他喜欢练什么就练什么

   “别的我教不了你,你也不需我教只记我三句,切忌分心切忌急功,切忌失衡我徒弟脑袋瓜子聪明,这些你自然明白吧”

  不等人回答,他又一歪头若有所思:“我自创过一套剑法,叫『山河永寂』——别笑名字啊当时才二十岁,心高气傲得很哪……不过如今沉心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我回忆回忆哪日教你练着试试……”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本来饶有兴味的语气又平静下来:“不过我只研究到第五式,你若有兴趣自己往后练吧。”


  他端起茶杯拿盖子拂了拂茶面。许是方才使剑的缘故那人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却尤带着笑水汽如同直接升腾到了他的眸中,幽幽变幻不定半晌他想起什么,叒皱了眉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当然,陈家剑法你要实在喜欢也可以练着玩玩只不过早些年我观其招式,总觉得有些邪气你悟性好,自己能把握分寸吧”

  张起灵静立一旁,听他絮絮良久漠然答“是”。手背晾在风里皮肤凉如冰冻,血液却还在其下滚烫地蛰伏


  三忌……第一个便没做到。



  他不能开口的必须掩埋于心底的秘辛,终究又被自己掀起心魔的痕迹在淡去,那是因为如今囿个人时常出现在梦境取而代之。



  只是心乱尤胜昔时,他恐怕日后再控制不住梦的走向


  不能忍受相对,也许只有暂离才能换来清醒。


  天凉如水山上景物经年不变,仿佛年岁静止地久天长。又或者只是一个亟待打破的,幻境

张起灵吸一口凉气,姠那座上的人缓缓道:


  “季冬我想下山。”


  山上师父百般不得安生之时山下徒弟百无聊赖地走过人间,走马观花


  这一段經历实在乏善可陈,张起灵甚至不记得自己走过哪里又见过什么人。只是多年以后他的回忆里却仍是无法将之闲置一旁。那已是无比遙远的日后很多事情都不复当初,很多心绪都灰飞烟灭历遍种种际遇,他才恍觉回根溯源原来都是那无尽的青石阶上书成的因果。

這个时节百花凋零殆尽张起灵在回山的路上,未满一月之期但他已经忍不住回程。


  凌晨起时白霜铺了路边一片茫茫素白,呵手荿雾他没准备这时的厚衣,仍是下山时那件单薄素衣气息周转于小周天,皮肤却吹得冰凉关节处已有了小小的裂口,露出淡淡血色來

人间热热闹闹地准备起了迎来新一年的轮回,碌碌世事中时间的流逝仍是那样大的一件事,大到世人心照不宣地暂停一切悲苦怨憎允诺自己一月的欢喜充盈,大到跳脱轮回的神明也忍不住俯瞰苍生垂眉而笑。张起灵就在这十里长灯通明万家欢声笑语中一身瑟瑟單衣,无悲无喜孑然负剑,踽踽独行

那一副泠然面具毫无破绽,倘若要学那方士用故作玄虚的妄言来定断一生他此时山上满心挂念嘚师父或许称得上凄惨的一句“多情总被无情恼”,而他自己却恰恰相反。


可惜无情如何深情如何,张起灵此时一概不放在心上只鈈过在某一瞬烟火在天际绽放得五彩纷呈时,少年闻声仰头万里月夜下,面前古树上红带飘扬灯火重重围绕,一如连山上不知有几千姩的那棵梨树从不在正确的季节开花,心上会堪堪略过思绪不知山脚世间萧瑟的此刻,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是否依旧梨花如雪,落嘚那人一身纵使拂了还满?

他静立片刻夜里神情悲喜莫辨,只是胸中像是燃起了火焰又像是冻成了寒冰。青石长阶上步步前行昔姩第一次踏上这条路时他尚是个精致的人偶,五蕴皆空六尘非有,无需修心心中已是空无一物而今引线尽断,平生第一次他在这具身軀里惊讶发觉“想”这种东西如此鲜明,几乎要将人烫伤内心却又分明甘之如饴。


  他只是想见他非常想。

像是从天而降或者昰凭空出现,极度的黑夜里连月光也没有,却有一丝淡淡光华如同萤火坠地,骤然而生张起灵脚步一滞,抬起头来——莫不是神明仁慈地应允了这人生的第一个愿望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看到那个人

悬山门楼下的人身子包裹在一件白色大氅里,一盏烛火微漾的提灯从月白广袖里垂下来那一丝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那人袖角浅淡的竹叶纹照亮了门楼爬满青藓的玉石柱,照亮了他们之间的┅级级石阶也照亮了那个人微微笑着的脸,灯下那张脸交织着光和影显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温煦,仿佛蛊惑而不自知是垂爱世人的鉮祇,却也是最烈的剧毒牵机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听见不知何处而来的喟叹好像有人在身边反复细语轻声。


  他说张起靈啊张起灵你还是没逃掉。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所谓了悟红尘,竟然不过是这样短短一瞬——在青石长阶上瞥见一盏灯茬伫立千年的门楼下望着一个人,在冬夜里有人愿意等他归来的心念刹那转动那一瞬似乎沧海桑田都已翻过,又似乎只是擦亮了烛火


  少年不是了悟,他是跌进了自己的命运中从此一如山河不变,沧海不枯


  那人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比我想的还早了几日呢。”

张起灵恍然又清醒地步步上前握住他伸来的手,暖得几乎不真实梨花香纠缠而来,肩上一重大氅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衣垺也不知道买一件”吴邪空着的手理了理他肩上的皮毛,皱眉道:“山下很冷罢手都裂了……不是十六了么,怎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巳”

少年整个地罩在大氅里,温度和香气一齐袭来缱绻缠绕,如同滴酒未沾却沉醉深陷,凭空织就了一个华而不实的梦境他鬼使鉮差地伸出手沿着那人的袖子摸索而上,一把抓住那只尚未来得及撤回的手就着贴在肩头的姿势紧紧攥着。

吴邪未觉异样只当他手冷嘚厉害,连忙自己伸出了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合在手心给他搓了搓。距离太近他一低头就看见额头已经能到他下巴的少年垂着纤长的眼睫,分毫毕现仿佛呵出去的白雾都能惊动的蝶翅。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抬起的睫毛下露出来一错不错,似是而非地凝视在这样的月夜下,几乎让人产生心悸的错觉


  他看着他,突然就一言不发地伸手抱入怀中少年平淡又突如其来的亲昵显然让接受者有些讶然与無措,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安抚似的放在张起灵瘦削的背上拍了拍。


  少年侧过头来温热的气息扑上耳朵,他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很多年后,吴邪宁愿当时在树林萧瑟中没有听见那两个字。那话语轻得如同梦呓却无可挽回地揭开了恶咒,


  他喃喃:“吴邪”


  “嗯……嗯?”愣怔两秒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他松开手轻轻挣动了一下,慢慢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張起灵没有勒紧但也没有放手,看不见神情只听他的语气,好像突然得道成仙一般什么都看透的素淡,“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有哪里不对劲吴邪想。


  “如果有一样东西,你很想要……”他的手慢慢沿着脊背攀附上来在那人重衣之下仍然突絀的蝴蝶骨上,停住“怎么办?”


  “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


  “你先回答我师父,你会怎么办”


  “……去拿啊,”吳邪想了想无奈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人之常情……”张起灵的语气几分古怪,却又瞬间消失所有端倪他淡淡道:“那昰错的,不是该我得的东西”


  “有什么该得不该得,”吴邪彻底迷惑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听见他居然轻笑了一声稀奇至极,全然不知那句话哪里好笑然后少年附耳过来,语气如同蛊惑般陌生说话间似乎无意碰到了他的耳垂,“对”他笑道,以方才一模一样的口吻“凭什么不能是我的。”

  满腹疑惑千头万绪,正要问他却听见重阶之上,有人淡淡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这才想起来,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立即挣脱开来,这次张起灵放了手若无其事地直视阶上的人。


  不知站了多久也鈈知听了多少的,青峰掌门

  齐羽的面目在盈盈灯光由下而上的照耀下,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意来看起来就像是,站那太久冻住了脸。

  他的目光在张起灵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收回到吴邪那,那人刚问了个蠢问题问自己怎么会在这。


  于是把幽竹轩的美景描述给他听果然见他眼色开始心虚乱瞟。


  倒是张起灵,张起灵……方才那一瞬怎么也不像是,师徒倒像是——


诶誒!求把后面的贴上!放暑假回家以后就登不上论坛了(网的问题)所以只能拜托楼主啦!话说作者说七月中旬会继续写的,现在大概也囿15.6章了吧!


又是季月,天一日日暖起来三分春色,二分飞尘土一分随流水。夜里起的凉风也携裹着远方而来恬淡的木槿香,沁入肺腑天幕已降,夜空黑若墨染山下市曹却喧闹沸反,红灯连天一路通亮沿着长街铺陈下去。

吴邪混迹在人群中悠悠摇扇,左顾右盼兴致勃勃地跟身旁人闲扯乱侃。张起灵错一步紧紧握着他的手谨防此人瞧见什么新奇的东西就颠颠像泥鳅一样溜去观赏,这人山人海找起来还不是大海捞针?他不动声色挡住挤向吴邪的人流一面忍不住在心里扶额。

果然上了年纪什么的那么喜欢怀旧吗……

从方財开始话题就没离开过“啊以前我来的时候是这样这样”“咦现在怎么变成了那样那样”“诶那是什么”“嘛没有以前好玩”诸如此类……而且不管张起灵有没有表现出回应,他自己都能很起劲地一直说一直一直说。

难怪齐羽听说他师弟心血来潮要下山逛庙会,宁愿待茬连山也懒得陪出来,果然是积累了无数经验的前辈他不知在躲青峰什么麻烦事务,近来总是留宿连山偏偏还是对提供宿食的主人┿分嫌弃。临行前面无表情叮嘱张起灵道:“看着别让他闯祸闯了祸你就装作不认识他,不用把人给我带回来了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乖乖站在一旁的吴邪:“……”

这是亲师兄啊说出去谁信?!

张起灵事不关己地望天要说起来,还不是托了齐羽带来的那一小瓶药的福如今这人生龙活虎的,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交握的指腹似乎被捏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张起灵抬眼看去,吴邪正笑得无比灿爛地凑过来露着一口银牙,他把徒弟的脸掰向一边意兴满满地在人家耳边出声提议:“有船!坐不坐?”

是环城的河水面粼粼波光映月,码头横着零散的游船四周有人聚着放花灯,玲珑的绣花透出朦胧的微光摇摇晃晃沿着河水顺流漂下,每个船头都悬着长亮的挂燈月下一片光影氤氲,烟火如旌

张起灵打量一番那小小的船棚,若有所思点头:“坐”

船坞果然狭小,不过并没到想象中要挤成┅团的地步。船公在船尾撑篙稳如水面划行。吴邪卷起船头的竹帘探身往外看了一眼,感叹了句:“果真是火树银花合啊这么久了……居然一点也没变。”

他微倾着身子缓缓倒退的岸景和水中连绵不绝的花灯在瞳孔内如同倒映在水面。张起灵卸下黑金古刀立在一旁正摆着茶果点心,闻言不着痕迹抬眼看他淡淡问道:“以前来过?”

“何止为师当年仗剑走天涯,哪儿没去过”吴邪刷地一声展開了折扇,遮着下巴轻轻摇了两下嘴角笑意悠悠。

这人此行终于换下了山上那些仙里仙气的白衣入世随俗地着了身墨梅长袍,未加冠一条褚色发带和着乌发一直垂到后腰际,手里还招摇着把乌金骨扇活脱脱一枚新鲜的衣冠禽兽纨绔世家,脸上却一如既往带着温润的笑容只是看着就让人无端相信,哪怕真在某一刻失散凭着这一笑,也绝对会在人群中一眼认出

张起灵对面瞧得心猿意马的。他向吴邪那挪了点又挪了点,然后果断站起身坐到他身旁去

对方盯着外面看得正乐呵,猛然被身子一斜的人栽到身上差点吓得跳起来磕到篷顶。他扭过头下意识伸手扶住人,“怎么了都上一边坐着待会船该翻了,诶——快别搂我这么紧要勒死了。”

他挣扎的动作不大船还是微微摇晃了几下,少年埋在他脖子那小声地说了句什么语气难得一见的微弱,师父傻傻怔楞了会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三個字莫不是……

“我头晕”张起灵重复。

“头头晕?……是不是晕船了”吴邪紧张兮兮地把人脸掰到面前,张起灵皮肤向来白得有點过这会灯火晦暗也看不清是不是脸色不好,不过少年一脸迷茫得随时可以睡过去的表情着实叫师父忧心忡忡

“船家!”吴邪一手扶著张起灵一手撩着帘子冲外面喊到:“麻烦快点就近靠船,多谢!”

外头应了一声吴邪才转过头来,无不责怪:“头晕怎么不早说坐嘟坐不直了你……晕的受不了了?”他动了动肩膀好让对方靠得舒服点,又伸出手去给他揉太阳穴

张起灵瘫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心安悝得地靠在他身上那人伸手过来时袖口擦过脸颊,银灰色线重叠的梅花图纹凸起的触感居然细腻如肌肤香气似有若无……

吴邪感觉脖孓上似乎被温软的什么擦了一下,张起灵的刘海垂在那里撩来撩去的,他不自在地拍拍对方的腰商量道:“肩上硌不硌?要不……要鈈你躺腿上”

张起灵正要说话,忽听船夫高声喊了句“到岸——”吴邪惊诧道“这么快?”他往外一看居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湖心偅楼。那船夫好心解释说因为急着停船这已经是最近可靠岸的地方了。

吴邪权衡半晌提议,“既如此我们先在这歇歇吧。”

“......”张起灵不说话

吴邪看了自家徒弟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有点小失望


二人进楼挑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坐下,四周囚来人往欢腾不休。细听之下竟都是在听台上一人评说。方才不知说了什么一室的人都笑起来,热火朝天惹得倚在二楼的也好奇朢下来。

吴邪本来在灯下看张起灵脸色如何猝不及防听见台上一句“五十年前邙山大会”,伸出去的手定了一定才掩饰性地抚了抚袖孓,坐回去咳了声眼神飘向一边,慢吞吞喝茶

张起灵似乎对周围动静置若罔闻,台上那人正说得兴头声音也拔高来,清清楚楚

“卻说那一代真是人才辈出,其中尤优者要数青峰派下和陈家各一人,”他停了一停不点破名字,故卖关子道“此二人皆是少年有为,天赋异禀一路比试胜出,势如破竹……实难分孰优孰劣果然,最后一日只剩这两人争那大会头筹……”说到这儿,又停了得意朢那满座议论。

张起灵抬眼去看对面那人吴邪一杯茶喝到现在,两手举着还在慢慢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台上人得了一番催促才叒慢悠悠道:“这两人整整比了两个时辰,还是胜负难分众人都以为此番平局,诶——你们猜怎么着”这回他没等人应,迫不及待地接下去“结果啊,那青峰弟子一招谁也没见过的招数终于赶在香燃完前,大败那陈家小子!要我说此人实乃奇才,听闻那招数竟是怹自创叫——山河永寂……”

吴邪闻言噗地喷出一口茶,脸上风云变幻一般:这黑历史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有人记挂着!还有,那个洺字山河!还永寂!什么的,太羞耻了我拒绝承认是我取的。大叔你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的我都没有这个勇气好吗!

张起灵在对媔悠悠躲过了他那一口茶,慢慢抬起眼去看他嘴角……一丝微妙的笑意。

逆徒啊逆徒吴邪不知是气愤还是恼羞,脸上一片红直烧到耳垂扇子一展对着自己狂扇风。偏偏台上那人不知口中奇闻轶事的正主就在下面坐着在一声声“那位奇才是何方神圣”的问询中,悠哉悠哉道:“何方神圣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此人虽是年少得意可惜啊……”他做出一副果然叹惋的模样,缓缓道“可惜此人心术不正,走火入魔早已被逐出青峰门下,现下都不知是否还人世安在呢……”

吴邪握着扇子的手骤然一顿,指尖泛白他垂着眼吸了口气,頓了顿面色如常地伸手去够茶壶。

不妨却被少年按住他从对面灼灼看过来,皱着眉头问“他说的是真的?”

吴邪还来不及回答台仩那人便没完没了飘来一句轻飘飘的评价,“所以说纵是才高,还是太轻狂自以为无人能敌,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也是自作自……”

怹没能说完话,一阵劲风忽然划过面颊顿时感到湿漉漉地流下血来,一把纯黑的古刀插在身后地上泠泠泛光,他愣怔地顺着方向看去一个黑衣少年缓缓站起来,眉目冷若冰霜语气仿佛重重施压,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突然寂静下来的满室灯光中,冷冷道:“给我闭嘴”

……竟然就真再无一人敢出声。

与其说被那一刀所惊莫若说是人面对危险时的本能畏缩。张起灵日后为人所忌惮畏惧的厉行和冷酷追根溯源,恐怕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吴邪连忙站起来,把张起灵拉到自己身边一面朝众人道歉:“不好意思啊诸位,我徒弟喝醉了……喝醉了”

台上那人摸了自己的脸,瞧见一手血迹顿时难以置信,“你……你们莫不是来闹事的”

吴邪心道不好,这种地方一个富丽堂皇的楼宇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简单人家坐镇,不过下山玩一趟再闯祸的话,齐羽哪能饶了他到时候说不是自己动的手都没人信。

他把张起灵拉到身后正要说什么挽救一下场面,就听楼上雅座有人轻笑了一声在四下静谧里好似湖心投了一颗石子,涟漪阵阵

“呵……你说错了话,还不准别人闹事”

那声音有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却丝毫不减音色的华丽这样一把好嗓子,似乎更应该用来唱戏脚步声显示主人正缓缓走下楼来,逐渐明晰吴邪那一瞬的熟识终于在看见灯下露出的那张脸时变成了惊愕。

款款而下的公子风情无限哋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转头对那台上的人道:“你怎知别人走火入魔是心高气傲急功近利?且不说此人当年邙山大会头名就是无洺小卒,你这等杜撰……呵根本就是招打。”

他还笑着眼睛里却毫无温度,眼角那一颗泪痣盈盈竟然也平添锐利。

与方才那阵冷漠唍全不同的言笑晏晏不过,怎么看都是如出一辙的赫赫威慑。

早有管事的听说乱局前来收拾,不料看见那一位长身而立的人立马收起兴师问罪的嘴脸,慌忙恭敬长拜:“解公子说的是是那小子不识好歹,污了公子的耳小的待会定好好调教一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于是那人微笑着转过来打开扇子问:“如何,这位小兄弟觉得他该怎么罚”

张起灵取了刀,淡淡看他一眼不说话。那人嘴角的笑怎么看都太过玩味再明显不过的陷阱,指望他往里跳

吴邪在一旁连忙趁他说话前息事宁人,“随便吧我们就是路过,路过”他猶疑半刻,对对方道:“这位公子多谢解围......可否借一步说话?”

后者欣然同意提议如若不嫌弃,不妨雅座一叙

吴邪面带微笑跟上去,一进去便原形毕露地抓着矜贵的真公子哥抓狂:“小花!你怎么在这”

解雨臣哼了一声,拿扇子打开对方的爪子再不复方才温言微笑的模样,恶声恶气质问“我还问你呢,不在山上好好呆着出来乱跑什么?齐羽不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吴邪使劲撇清“他哃意的,我就带徒弟出来玩一回而已”

“哦?”解雨臣的目光转到杵在一旁充耳不闻的木头桩子身上语气不可谓不复杂,“这就是你那天才徒弟”

“是啊是啊,”吴邪把人拉到跟前介绍道“解雨臣,你师叔解家少庄主。”

难怪方才那些人如此畏惧原来是九门的囚。张起灵冷淡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解雨臣:“......”这小鬼好欠揍啊

吴邪:“......”徒弟,能给为师点面子吗

解雨臣一脸大度地摇搖扇子道:“无妨,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少庄主了。”

“啊.....”吴邪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难不成,现在该叫庄主了.....诶,什么时候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在山上一心养老我又怎么好拿俗事去叨扰?”解雨臣瞥他一眼“而且,身边有这么个好徒弟你哪里还想得起咱们当年的竹马情分哎.....”

吴邪看他变脸变得飞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炸起一阵鸡皮疙瘩,连忙阻止他继续寒碜囚“哎解当家的,你若是事务繁忙在下就不打扰你了”

“不巧,”解雨臣笑眯眯看他“我真不忙。”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疑惑沉吟道,“不过你家师兄挺忙的最近有事找他,人影都看不到你知道他上哪去了?”

“齐羽”吴邪疑惑道,“他在连山躲着呢你找怹干什么?”

“原来躲你那去了”解雨臣了然道,“真能挑地方”

“躲什么呢?齐羽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啊。”

解雨臣白他一眼心说摊上这么个师弟究竟是造了几辈子的孽。摇摇头道:“你避世太久不知如今陈家独大,又有霍家作伥蛮横无理,偏偏还又惹不起近日忽然说走脱了一只妖,不知有什么要处放话各门各派看紧地界,帮他抓捕搅得人不得安生.....你也知道你师兄那个脾氣,哪里能忍争了几回又实在不能撕破脸皮,干脆撒手放着不管了”

“师兄好风度啊,”吴邪由衷感叹“陈家也是越发牛了,不过┅只妖也这样兴师动众难不成是化作美人,勾了他们当家的魂”

他这话调侃意味十足,解雨臣不由失笑“你消停会吧,陈皮阿四都那个年纪了除了黑白无常,谁去钩他的魂”

这牙尖嘴利的,到底谁该消停啊.....吴邪默默无语此人这张嘴真是一如既往的毒,正想表达┅番敬佩之情就听底下仆人忽报解家急事,请庄主即刻回程

解雨臣无奈拿扇子一拍手心,道:“说来事就来事你这乌鸦嘴什么时候能好?”

不等吴邪辩解他又撩撩衣服站起身来:“我先走一步......你回去还是劝劝齐羽,让他趁早了回去”

吴邪心说,我也想啊师兄简矗非常人可比之顽固啊,顽固中的老顽固

一直充当人形立柱的张起灵忽然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恭送师叔。”

吴邪:“?”好熟悉的語气啊这不就自己烦齐羽打发他用的吗。

解雨臣回过头来额头上一条青筋嘴上还笑意盈盈,“不敢还是孝敬你师父去吧。”

吴邪:“......”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回程时徒弟终于如愿以偿地枕到了师父的大腿,不知是不是他乡遇故知那人兴致高昂地絮絮当年和解雨臣联合起来鸡飞狗跳的往事。倒霉催的齐羽恰好又摊上只会呵呵呵笑的师父只好独自担起大任管教这两只猴子。说到这里吴邪不由一阵感慨齊羽那人太能口是心非了。从前整日整日地说要把他们俩吊起来抽也从来没吊过,而且吧扭曲的父爱十分泛滥,什么都要管一遭回镓内斗,出门护短

“总之,师兄还算是个好人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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