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朝鲜美国大学生植物人人,但是他们的脑子对外界还是有反应波动的,就是不能说话,对吗?

  第一章,贱者自贱  整理好手中的资料我看了下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十八点零五分,还是加了五分钟的班。我把资料插进电脑后面一点点的塑料书架里,下班。  我是准时下班族,同事们绝对不可能在六点过五分之后还能在公司看到我,更何况是这冻死人的冬天。实在没必要为了那几张可怜的加班费而让自己忍受更冷的温度。  “蕾然姐,光头说今天我们部门要加班耶。”坐在我对面的同事小刘还记得在我走之前小声提醒我,这么及时的速度,看来是领导特意嘱咐她提醒我的。  我看了眼老头办公室的门,老头是我们这公司的经理,年龄不大,却在这么如草的年纪绝了顶。谁让他总是想着算计别人,恨不得榨干我们这些劳动力最后的汗水。在这么一枝花的年纪绝了顶也算是给他那些心机一个交待了。本想让小刘帮我转告他几句话,但是想到小刘进来没多久,估计看到他那副吃人的嘴脸连话都不敢说,更别提会帮我说话了。可是我更不想去敲他的门,看到他那光得可以映照天花板的秃瓢我都觉得恶心。算了,我走了,他还能抓我回来不成?再说,托人命令我算什么。我看向小刘,“你就说我到点就准时走了。”  绝顶自然是懂的,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了三年多,哪天加过班?好在我拉的客户都是些大鱼,不然早被他炒了。我之所以可以这么嚣张并且保持这种嚣张的态度还得归功于那些在这开公司的几个同学,总能通过各种复杂的关系和路线给我拉来几条大鱼,以保障我的物质生存基础和精神生活享受。  走出公司,我就好似走进了寒气的包围圈,它们总能透过衣物的漏洞给我肌肤最大的刺激,我裹紧羽绒服,两手插进口袋里,走向公交站台。那里有好多人等我,我每天都这么告诉自己,这样可以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些等车一族中的一员,我不是在和他们一起挤公车,而是他们陪我一起站着,因为座位不够。  在我离站台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口袋里手机的振动。我拿出手机,是青兽,我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同时也是我最亲密的闺蜜,之所以叫她青兽,是因为大学期间有一段时间她打游戏入迷,张嘴后闭嘴前的两个字都是青兽,原因就是游戏里的一持剑公子的坐骑是青兽。  我站住脚步,不准备去车站了,那些离我不远的人和一会儿会开过来的公交车也跟我没有关系了。沾上了些寒意的大拇指颤抖着在屏幕上一滑,“干嘛?”跟青兽通电话必须切入主题,不然就算你的手冻得没有知觉你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跟你说什么。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抽泣声,她又哭了,即使不是死去活来,估计也差不多了。耳边的声音也是无限拖尾,“蕾然——救我——我要死了——”这个月的第几回了?我想想。这个月里,这句话,这几个字她说了几次了?中国文字那么多,为什么她就这么喜欢这几个字呢?  “蕾然,我真的要死了。”她的声音有点博人同情的可怜。但是我一点也不可怜她,谁会活得好好的突然间就真的会去死。谁舍得。  “凌蕾然!你丫的真不管老娘死活啊!老娘这就死给你看!”看来她以为我没吭声是因为不想理她。其实我真的不想理她,这场戏这个月我看够了,但是作为她唯一的观众我又不得不捧场,我急忙出声,“别死!”  “算你有良心。”我甚至可以想象她说这句话时脸上浮起的那丝欣慰的笑容。“先把棺材本转我卡上,不然你真的只能曝尸街头了。”我一边拦出租车一边皱着眉头耐着性子陪她说笑。她很脆弱,脆弱得想不开时真的会去找死。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空车,我坐进后座,看着前方堵得一塌糊涂,也没法继续耐着性子逗她了,只好狠狠地扔下一句能震慑到她的话,“在那等着我,我马上到。”挂上电话,我后悔了,我不该跟她说马上到的,我应该跟她说,乖乖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现在很堵。  这个月是青兽第三次哭着给我打电话了,这个月前的我已经数不清了,太多了。哭了那么多次,无非都是同一个原因。她的男朋友劈腿了。坐在车里,我看着窗外那些想动动不了的车辆,想着那个男人怎么那么幸运,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怎么还没被车撞死。还有青兽,你被同一个人背叛了那么多次之后除了那么没骨气地给自己找罪受外怎么就舍不得让那个男人滚远点,怎么就舍不得折磨一下他。  冬天的天空黑得很快,半个小时后我到了青兽寻死觅活的地方,乐活酒吧。下车后我看了眼酒吧门店上闪着暗蓝色霓虹的招牌,她是怎么找到这个酒吧的,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我不紧不慢地走进酒吧,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担心她喝多了后会被人扛走。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她都挺熟悉的,大概是因为他们见证了她无数次的耍酒疯,无数次的寻死觅活行为。托她的福,他们也和我熟了,因为每次去善后给她收拾烂摊子的人都是我。  第一次善后,酒吧人员:你是她朋友?赶紧把这姑娘带走!  第二次善后,酒吧人员:怎么又是你?赶紧把人带走!  第三次善后,酒吧人员:你这姑娘也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个麻烦人儿。  第N次善后,酒吧人员:青姐,先坐下歇会儿,青兽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站在门口,一眼就瞄到了趴在吧台上半死不活的青兽。每每看到她这副鬼样子,我总想冲过去大声吼她一句,真他妈贱!  我走到她身边,或许是我此刻的表情真的很可怕,不然调酒的帅哥怎么会看到我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冲我打招呼,还刻意躲避我的目光。我看着眼下趴在吧台上睡过去的青兽,她的外套掸在吧台上,身上只穿了见薄薄的线衫,因为趴着,背后的皮肤裸露了不少。我多想像以前一样给她披上外套,扶着她走出酒吧,把她扶回我家里。可是想到她每次醒后就只会拿着手机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向他解释晚上没回家是因为在我这过夜,我的行动先了一步。我用力地把青兽摇醒,也不管她喝了那么多酒头有多晕身体有多不舒服,我只想把她弄醒,让她自己去厕所里照照镜子看看她此时此刻是有多麽的难看,多么的狼狈。  估计是这突如其来的强势摇晃惹恼了她,她不情愿地抬起头,双眼迷离地看着我,不,她应该是看着这个打扰了她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一定看不清站在她旁边的人是谁。她站起身,身体摇摇晃晃得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一样,她用手指着我,完全没有形象地破口大骂,“操!摇你妹啊!”  不知道是她这句话惹怒了我,还是她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触到了我的爆发点,我用力抓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走进了厕所。我把她甩在盥洗池边上,她两手撑着大理石的台子以稳住重心,我站在她旁边,看着镜子里站在我旁边的这个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狼狈不堪的女人。我不忍心大声骂她,如果声音大小的效果都是一样的,那么我就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嗓子,我平静地开口,“你看看你,为了那个男人三番五次地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值得吗?”  她双眼无神地盯着镜子看,看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认识那个人吗?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吗?她不知道,她真的醉了。她大力地拍了下石台,指着镜子里的人骂道,“对,就是你!就是你抢了我男人!你个狐狸精,你个绿茶婊!”我死死地抓住她那只在空气中张牙舞爪的手,用力把它按下去,“李晓慧!你够了没有!”我大声吼她,似乎她真的只有被吼了之后才能听话,才能回到现实。  她愣了一下,眨了下眼睛,转过头看向我。我看着她的眼里慢慢溢满了泪水,她扑向我,头搁在我肩上,我知道,我知道她现在可以放心地哭了,不用怕别人欺负她,因为她觉得可以依靠的人出现了。“蕾然——你终于来了——”,说完这句话,她积了不算久的眼泪再次迸发,伴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无助的语气化掉了我胸腔里还残存的怒气,我不能再冲她发火了。我能做的只有慢慢地抚着她的背,尽可能地稳定她的情绪,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还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直都在”。可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说,青兽,你不能总这样折磨自己,我不可能每次都在你想死的时候拉你一把,你总是要学会坚强的,你总要学会对别人狠一点。  等她哭累了我扶着她走出卫生间,走到吧台前帮她把外套穿好,再把她的酒钱给结了。走出酒吧,她立刻缩起脖子,打着寒颤发出声音,“冷,冷。”我摘下围巾,在她的脖子上围了两圈,顺便帮她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到家了,就不冷了。”我柔声对她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她一脸迷茫地看着我。我对她笑,“当然是回家啊,外面冷死了。”  “家,不要回家。”她像是被按了遥控器一样猛地摇头,“我不要回家,那个女人一定在那,我不要回去,那不是我的家,那不是我的家。”  “好好好,我们不回那,我们回我家。”我认真地看着她,重复道,“是我家,回我家。”她放心地点点头,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脸也紧紧贴着。“对,回你家,走,去你家。”  我小心地扶着她,提醒她下台阶。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意识有没有一半是清醒的,或者完全没有清醒,只是身体像一个机器一样,你走哪,她跟着走哪。我们走到路边,这个时候的出租车真的不好拦,我看向这条路的前方目测有没有更好打车的地方。青兽一直抓着我的胳膊,她应该是怕一松手就会倒在地上。我夹紧她抓着我臂内的手,扶着她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去,反正哪里打车都难,走几步路还暖和一点。  “吴子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青兽呢喃着说了句醉话,哪怕是在这么无意识的状态她还是没办法把他抛在脑后,那个三番五次伤她最深的男人。对这个男人,对青兽,我也一点办法也没有,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多少次,声色俱厉地骂了她多少次。她只会一边哭一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地说“我再也不理他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可是哭过痛过之后她依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撞南墙,一次更是比一次猛,显然忘了之前伤心到绝望,拿着刀想要割手腕的人是谁。  我叹了口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能不能听懂,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我还是有必要重复的,“青兽,人活着要向前看,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遇到什么人。我们真的不能因为过去而为难折磨现在的自己,我们要让现在过得精彩,这样才有信心去跟未来斗。你明白吗?”她“嗯”了一声,我知道,她不明白。  这个地方比酒吧门口好拦车多了,一辆亮着红灯的空车很快地停在我们面前,我把青兽塞进后座,然后坐在她旁边。报了地址后我看到坐在前面的司机正怪异地看着我,好像在犹豫要不要把我们两个人赶下车。我只好笑着告诉他,“她被领导灌酒了,醉了。”司机立刻了然,发动引擎。  我摘下青兽的帽子,让她的头靠着我的肩膀,这样她可以睡得舒服点。我不能让她的心里舒服,只好让她的身体舒适一点,人活着,总要对自己公平一点。我转头看向窗外,这才知道已经进隧道了,我看着映在玻璃上的自己,不够漂亮,还好,不差。我看着玻璃上的人扬起嘴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盯着久了总要换下表情。  “现在的领导也真是的,一群大男人灌这么个小姑娘。”司机突然愤愤地为青兽打抱不平。这声音也让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我“呵呵”地干笑了几声,顺便也借用他那语气骂了下那个罪魁祸首,“是啊,禽兽不如。”  “不准你骂他!”青兽突然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头上。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看在你醉成这副鬼样子的面上我原谅你,不然我真的会把直接把你扔下车。  “这小姑娘还挺护主。”司机师傅笑着侃道。我再次“呵呵”了两声,不准备接话了。  车到了我家楼下,我付好钱先下车,再叫醒青兽,连拉带拖地把她从车里给弄下来。  “蕾然,蕾然。”她站在地上,嘴里模糊不清地叫着我的名字,身体东倒西歪地倒向我。  “我在这。”我一边应声一边让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扶着她踉踉跄跄地走进楼道。  “子淇,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继续借着酒精的麻醉胡乱地说着心里最想说的话。“因为你傻呗。”我扶着她进电梯,再按下13的按钮。  她“嘿嘿”苦笑了两声,神志不清地扬起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对,我是傻,我就是因为傻才爱上你,才会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我翻翻白眼,看着数字电梯门上方的那一小块正方形的LED电子屏上滚动,作机器多好,虽然被人控制,没有主见,但至少永远也没不会知道伤心难过是什么滋味。我在心里冷笑。  我看着数字滚动到13,机器门自动移开后再扶着青兽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跌跌撞撞地走到我家门口,打开门后扶着她走到客厅让她躺在沙发上。我把包扔在沙发上,不规则地脚印从门口顺延到我脚下。我蹲下身,脱下青兽的高跟长靴,走到玄关换上拖鞋,再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放在沙发旁。我坐在另一单人沙发上,靠着沙发背喘气。  “酒,我要喝酒。”我看向突然呓语的人,之前的耐心立刻消失无踪。我没好气地说:“喝喝喝,喝那么多还不够,喝死你算了。”我嘴上骂着,大脑却支配着身体起身走到厨房给她煮姜汤。我一边切姜片一边狠狠地咒骂着那个青兽嘴里的“吴子淇”,是的,我认识他,我们也不陌生(我一点都不想用熟悉来形容我和他),他是我们的同届校友,青兽的大一献给了网游,自大二开始便将自己的青春与他融为了一体。他们都不是彼此的初恋,但是青兽仍然毫无保留地将真心投入了这段感情。  切好姜片再将它们扔进已经装好水的平底锅里,盖上玻璃盖,打开大火。我曾经无数次地在校园里的多个角落看到过吴子淇在青兽不在的场合与其他的女生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我当然告诉了蒙在鼓里的青兽,可是她却无所谓地耸肩,“他长得那么帅,自然有女生想和他在一起”。我看着她那无所谓的脸上不自觉地滑过一丝紧促,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告诉她我又在哪看到了谁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亲亲密密。  我看着透明的玻璃因为布满了蒸汽而让我看不见锅里的状况,就像我一直认为被蒙在鼓里的青兽不了解吴子淇一样。有时候我想她是了解他的,算一算,他们在一起也有七年了。用七年的时间去了解一个人真的太过宽裕了,于是在她的宽裕之余,她蒙蔽了自己。我打开玻璃锅盖,看着锅里的水慢慢因为沸腾而不断冒泡。我关掉火,拿出碗来装这些姜……水。几片姜沉在水下,就像青兽和吴子淇,一个是水,一个是姜,两者就算在一起煮得太久,一出锅,水依然是水,姜也依然是姜,唯一明显的变化就是,水变浑了。  我把姜汤放在茶几上,拍了拍青兽叫醒她,“快点起来,把这喝完了再睡。”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直接坐了起来,“头好晕啊。”我没好气地把汤端在她眼前,“喝了那么多酒不晕才怪。喝点这个醒醒酒。”她端着碗,依然闭着眼睛就往嘴边送,直到被烫了舌头才尖叫着立刻睁开眼睛,“好烫好烫!”“刚出锅的。”我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心里比较着这个时间段哪家的外卖送得快一点。  “蕾然,你对我真好。”青兽突然傻笑着说出这句话来,我抬眼看了下她,便接着看通讯录里还有没有哪家店的号码,这个过程中嘴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人犯贱的时候总是需要关爱的。”对,就这家店,他们家的粥不错,两份鸡肉香菇粥吧。  “你不犯贱吗?”青兽的声音让我的动作停在了触摸拨号这个伟大的时刻,我有点不确定地抬头看向她,她木讷地看着我,连声音也是木讷的,“蕾然你和我比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吗?你跟了刘川恒两年,他正眼看过你吗?你在他的圈子里潜伏了两年,可是你依然是根葱。”我有点不相信此刻我听到的这些话,或者说,我有点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不带一丝感情地吐出来的。我放下手机,嘴角颤抖着扬起,扯出一个虚伪的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是吗?”青兽也笑了,她在讽刺地笑我,“我说错了吗?我和吴子淇变成这个样子的确是我犯贱,可我们再怎么说也确确实实地相爱过。你呢?刘川恒爱过你吗?他知道你生日是几月几号吗?他知道你是八几年生的吗?他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吗?你为了一个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的男人默默坚守着,你在坚守什么啊?”“你给我闭嘴!”原来我也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这是本性吗?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闭了闭眼睛,然后对她微笑,声音也刻意的温柔,“你想知道我在坚守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拿起手机,按下home键,再找出刘川恒的号码,拨过去。青兽的表情有点害怕起来,“你要干什么?”我笑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坚守什么。”  电话通了,我却没了刚才的士气,“阿恒,晚上一起吃饭吧。半个小时后,在以前去的那家小城火锅见。”我说完这些立刻挂断电话,我知道哪怕有一秒钟的空闲他也可能以简短的几个字来拒绝我。我看向青兽,俨然以一个胜利者的口吻命令她,“把汤喝了,待会儿再吹点冷风你的酒就差不多都醒了。”  “你要干嘛?”她缩了缩脖子,脸上写满了不安。我嫣然一笑,“当然是要让你知道我在等什么?我在坚守什么?”“你疯了吗?”她滑坡似的声调好像我在做一件让人不可理喻的事情。我把汤端到她眼前,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喝酒的又不是我,我想疯,你给我理由疯吗?快点把汤了喝了,迟到就不礼貌了。”  我觉得她可悲,她觉得我可怜。我说她不能放过自己,她觉得我不能放下别人。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对方眼里的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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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上】  那家火锅店离我家不远,出了小区,过两个马路再走五分钟就到了。我走路比较快,尤其是在心里很不爽的时候。青兽走在我的后面,跟我拉开了一段距离,我确信她就算跟不上我也能跟着我的背影到达目的地。从出门到出电梯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讲,出了电梯我走路的速度让我们话也讲不上。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那种语气跟别人说话了,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别人的话而让自己失控了。青兽或许说得没错,她眼里的我,就像我眼里的她,都贴着执迷不悟的标签,只是她习惯了我将她脑门上的无形标签撕下来。而我,第一次被人冠上“犯贱”这个词语,就像以前的所有举动在别人眼里都只不过是个笑话,所以那丝不知怎么应对的无措骤然变成了伤人的恶言。我当然不会承认她嘴里那个犯贱的“你”真的是我凌蕾然。  我和青兽到达火锅店门口的时候看见刘川恒和曾亦儒正从另一方向走过来。我对青兽说:“左边那个是刘川恒,右边那个是黎叶一的表哥。我和刘川恒从来没有单独约会过。”我自己也发现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声音里自嘲味十足。  “左边的酷,右边的帅。”青兽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工作,见到人的第一时间便习惯性地评论其美丑,“那个孩子是谁?”她疑惑地问道。孩子?我视线放低一点,走在右边的曾亦儒真的牵着一个戴着毛线帽和围巾的小男孩。我挑眉,“顺来的。”  三人很快走到我们面前,一向懂的审时度势的曾亦儒扬起他那代表性的阳光般的微笑,“不好意思,让两位美女久等了。你们应该进去的呀,外面多冷啊。”说完他还故意打了个抖应景。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川恒拉开玻璃门,站在一侧等我们先进去。  我们坐在大厅中央的位置,我和青兽坐一起,她坐里面,我坐外面,对面从左到右从里到外是那个孩子,刘川恒,曾亦儒。我看着那个小男孩,他两眼珠黑溜溜地上下左右转动着,白嫩的小脸儿通红,真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用稚嫩的声音问他,貌似这样可以让我和他站在同一个稚嫩的孩童世界里交流。他也用他那稚嫩的声音回答我,“我叫刘越倾,超越的越,倾盆大雨的倾。我今年四岁了。”这个问题一定很多人问他,不然他怎么能说得这么顺溜,顺便把我想问还没问出口的问题给回答了。  “刘越倾?”我下意识地看向刘川恒,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他正在温柔地帮他把帽子和围巾给摘下来,这幅画面真的很像……父子。  “朋友的小孩,帅吧?”曾亦儒得意地看了眼小朋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儿子。“不错。”我对他笑笑。刘川恒怎么可能有儿子呢?凌蕾然你想多了。  “这位美女是……”曾亦儒俊眉一挑,看向青兽,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我这才意识到我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我尴尬地假装恍然,介绍道,“她是青兽,我的闺蜜。”  “你们好。”青兽像是被召唤了一样刚回过神来,猛地朝对面点头微笑,“我叫李晓慧,你们叫我青兽就可以了,就是青色的怪兽。”  “青兽?”曾亦儒笑着在嘴里嚼了一遍,再自报家门,“曾亦儒。”一向话少的刘川恒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刘川恒。”而刚刚才自我介绍完的小朋友也很给面子再重复了一遍他的台词,“我叫刘越倾,超越的越,倾盆大雨的倾。我今年四岁了。”  场面顿时有点冷场,一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活跃气氛的曾亦儒也呆呆地看着刚才服务员放在桌上的玻璃水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是一向活泼的青兽在生人面前变得矜持淑女。刘川恒永远不会主动去找一个话题聊天,哪怕是无聊至极的话题。我看着对面,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是我把他们给叫来的。  在我斟酌了一会儿准备开口的时候服务员拿着点菜单和铅笔及时地出现在了我们桌边,打破了这一时的尴尬。本着爱幼的道德我把菜单递给在座年龄最小的孩子,并附上在我脸上少见的甜甜的笑,“来,想吃什么就在前面的括号里打个勾,喜欢吃就写2以上的数字。”  小朋友拿着菜单看了看,便传给了刘川恒,并用他那很暖心的声音说:“阿恒爸爸,我不认识字,你点吧,我要吃蛋饺和豆腐。”  阿恒爸爸?我又很不争气地没有掩饰好我不应该露在脸上的惊讶之色。不然曾亦儒怎么会嗤笑地对着我说:“阿恒是越越的干爸爸。”我只好干笑,“这样啊。”原本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哪知道青兽是不是还没醒酒,天真地问了句,“他干妈是谁呀?”同样天真的小朋友转头很认真地回答道,“我干妈是黎叶一,她是妈妈的好朋友。”随即又失落地低下头剥弄着手指,“可是干妈睡着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我玩了。”  我看向青兽,给她使了个眼色。可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警告,继续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哦,我不知道你干妈她……”小朋友又抬头,大度地一笑,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干爸爸和妈妈他们说干妈只是暂时睡着了而已,她会醒的。”青兽转头看向我,我再次给她使了个眼色,多吃少说话。  刘川恒把菜单递过来,说了目前为止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你们再点些什么吧。”我接过菜单,他点了个骨头锅,材料只点了一份蛋饺,一份豆腐,一份金针菇,一份生菜和一份海带。就算是知道我请客想给我省钱也不用只点这么一点吧。我再在菜单上勾了些火锅必备材料和自己喜欢吃的一些荤菜,翻到反面,饮料酒水没点,我问小朋友,“你喜欢喝什么饮料呀?”  “天气冷就不喝饮料了。”刘川恒替他回答完,然后柔声道,“越越,我们待会儿喝点热汤好不好?”“好!”小朋友点头用力答道。我继续干笑,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思绪却停留在他刚才对小朋友的温柔,他什么时候能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就好了,我在心里悲哀地叹了口气。  “越越,你饿不饿呀?”青兽开始和小朋友活络起来,我只能用小朋友来代替他的名字,我真的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的昵称是越越,但是我目前也还没到可以亲昵地叫他昵称的程度。  小朋友用力地摇了摇头,好像只要用力地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证明他在很认真地回答问题。“不饿,刚才阿恒爸爸给我吃了蛋糕。”青兽便开始以蛋糕为主题继续在小朋友的世界里与他对话,“阿姨也很喜欢吃蛋糕呢,越越喜欢吃什么蛋糕呢?”“奶油蛋糕。”  我不想再注意他们俩这么童趣的对话,我看向刘川恒,他刚好倒了杯热水抿了一口,然后凝视着水杯淡淡地开口,“我准备把她接出来。”我当然知道他嘴里的那个她是指谁,只是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坐在他对面的我说的,还是对坐在他旁边的曾亦儒说的。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我不同意。”在我犹豫之际曾亦儒沉沉地发出声音,斩钉截铁,坚定不已,“我不同意你把她接出来。”刘川恒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依然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杯子,“为什么?”我倒是有点意外的,他们应该都会同意把她接出来的,如果我是他,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爱的人一辈子躺在医院里的,用我的话来说,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死在医院的。
  @我就叫不二家 文字功夫到家,很见功力。精品文章,且顶且赞!     龙展侠携《商局》乡村小子发财记,问候阁下!  祝文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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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叫我芋圆 4楼
20:27:15  耐心看完了,我喜欢这样睿智的女主角,求更!!撒花!!!  -----------------------------  谢谢!!!!
  曾亦儒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开始陈述他的理由,“你把她接回去了,我们以后总不能每天都往你家跑吧?她在医院多方便,我们每天都去看她,每天都可以去陪她说说话,聊聊天,推她出去晒晒太阳。”说到这他向前倾身转头看向和青兽正聊得起劲的小朋友,“越越,你想不想干妈出院?干妈出院了你就不能经常见到干妈了。”小朋友再次用力地摇摇头并且用小孩子专属的撒娇方式扯着刘川恒的袖子,“不要,我不要一一妈妈出院,我要经常给一一妈妈讲故事。”我的眼神在曾亦儒和刘川恒的脸上来回转着,刘川恒在犹豫,曾亦儒的表情有点紧张,他在紧张什么?我看向青兽,她和小朋友继续聊起来。“越越经常给干妈讲故事吗?”小朋友继续他的专属点头动作,“对的,妈妈说一一妈妈听到我的故事一定会醒来的。”“那越越都给干妈讲些什么故事呢?”“睡美人的故事。我让妈妈给我讲了好多遍,这样我就可以背出来了。”  “你看,你能保证越越每次去你家给一一讲故事的时候不会饿肚子?”曾亦儒好像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有点得逞意味地笑了笑。我看到刘川恒的犹豫出了结果,他肯定是不会把她接出来了。他肯定也不会知道我在心里也松了口气,因为我只有去医院看黎叶一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才能和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尽管它是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为什么想到要把她接出来呢?”我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好在我理智地保持了声音的平静度。我必须要让他们认为我是不经意问出来的,就像是问菜怎么还不上来一样自然。  “一一很讨厌医院。”  她很讨厌医院?是啊,她很讨厌医院,可是你却让她在里面住了两年,两年后你才意识到她很讨厌医院。我在心里冷笑,你是怕她突然停止心跳,而且停止心跳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吧。你是想让她死在你的怀里,像电视剧的剧情那样麽。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因为医生已经说过很多次她醒来的几率是微乎其微了。我当时猜测医生的背后意思是,他们是不想再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霸占这个VIP病房。我的内心如此可怕,此刻的表情依然平淡如水,认真地编了一段值得相信的假话,“还是继续住院吧,事务所的重大事情你是难辞其咎的,她在医院还有护工照料,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就算你不在他们也能及时地联系上你。再者,关心她的人那么多,你把她接出去后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恐怕就是给来访者开门了。”  “蕾然说的对。”我低头拿水杯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曾亦儒投来佩服的目光,他接着说:“出院的事情以后再看吧。”  我不懂为什么曾亦儒也不希望黎叶一出院,他是她的表哥,按理来说自然是为她好的,只是他刚才的反应太过急切了,要不是因为他们是亲戚关系,我肯定得怀疑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今天怎么想到叫我们出来吃火锅了?”曾亦儒为了缓解渐渐尴尬的气氛将话题转到我这来。我假装无意地看了眼青兽,她正好看向我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然。我耸耸肩,“你不知道在冬天最对得起自己的一件事就是吃火锅麽?”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对面两个男人的脸上明显的一滞,不知为何。  这时候两个服务员把锅底和我们点的菜端了过来,一个将锅放好,打上火;一个把菜先放在了桌上,拿了个菜架过来后再放在了架子上。我从没有这般将这种上菜的过程看得仔细过,主要是我从没有遇到过像现在这种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或者说往哪看都不对的情况。  “阿恒爸爸,一一妈妈喜欢吃火锅吗?”小朋友天真地问道。刘川恒笑着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喜欢,一一妈妈最喜欢在冬天吃火锅了。”我笑了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刚才会莫名其妙地愣一下了。看来那句话一定也从黎叶一嘴里说出来过。  我转头看向青兽,她的脸通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室内的暖气给烘的。“头还晕吗?”我问她,声音听来温柔,与她没关系。她有点受宠若惊地睁大了下眼睛,“没那么晕了。”“那就好”我对她笑了笑,其实我心里明明想说,以后少喝点酒,都那么大人了还没点分寸,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你真的不能确信每次把你带出来的是你的朋友,或者,是个女的。可是有些话在人前到底还是不能说,不仅让她觉得没面子,自己还会侧面给别人一个自以为是的印象,这个可不好。  “这位……哦不,青兽小姐不舒服吗?”一向对美女都颇为关注地曾亦儒带着关心的笑意看过来。青兽立即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晕车。”听她说完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流,青兽,你和以前一样,一样学不会正经地说谎。还好,你和以前一样。  “车里的气味是很闷人。”曾亦儒说道。我看了看他那张迷倒众生的脸,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差点跌进了他的眼里,他很帅,尽管我知道他即将奔三,但是用这个字形容他真的一点也不为过。更何况,他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吸引周边的女人,因此,他有很多女朋友,但也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于是,我生出了一个坏心眼。我随意地问他“阿儒,你的现任女朋友呢?”他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看,他就真的是一个像电视里那样可以把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花花公子,让人嗤之以鼻,同时也有不同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费尽心机贴上去,其实她们自己也知道他最后打发她们的只是一张支票而已。  “阿恒爸爸,我要喝汤。”小朋友看着锅里已经沸腾得冒泡的骨头汤说道。刘川恒便立刻拿起小朋友面前的碗和桌上的汤勺给他舀了半碗汤,并柔声提醒,“小心烫啊。”这一幕真的太刺人眼球了,我继续看向曾亦儒,胡乱地跟他搭话,“你就真的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吗?你就真的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过吗?你就真的没有遇上一个想要和她结婚的女人吗?”这真的不可能吧,任何一个人到了我们这种早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心里都一定存在着一个异性,哪怕只能是美好的幻想。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球依赖于眼前的小白碗,若有所思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其实是爱过的,而且是深爱。良久,他开口,“我爱她,非常得爱她,我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的痛苦。”他苦笑道,“可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这句话是青兽问的,原来她一直都在做一个倾听者,真是赚了。她继续问:“你爱她,她爱你吗?”曾亦儒扬嘴一笑,带着落寞,“不知道,我想她是爱的吧。”  “如果你们相爱,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的吗?”青兽追问得有点急切,在她的意识里,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是任何事情都不能与之相比的,她一直都相信那句蠢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盯着曾亦儒的脸看,不想错过任何不经意的表情。  “好了,快吃吧。”刘川恒稍带不耐烦的语气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他好像不喜欢我们讨论这种话题,可是也不至于到脸色铁青,指节泛白的程度。我猜他现在一定不高兴。我很听话地从菜架上端出小朋友要吃的蛋饺和豆腐,逐一地倒进了锅里。眼神的余光中又好像看见了曾亦儒脸上不该出现的惆怅。我好想亲眼见到那个女人,能让曾亦儒因为她而变成到处留情却心里无情的男人,这个女人,一定不简单。  “蕾然,放点生菜。”青兽说道。我从菜架上端出生菜,再端出牛肉放在桌上。一时大家都纷纷把菜放进锅里,好像这样就不会因为不说话而显得尴尬,好像这样自己就因为有事情做而不用想着要以什么话题开始下一轮的讨论了。  我舀了勺汤在青兽碗里,再凑过去耳语了一句,“冲酒气。”她会意地脸一红,这是她也控制不了的表情,一到害羞或者一些不自然的情况,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转红了。因此,有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怜,因为她不适合说谎。  “最近过得怎么样?”曾亦儒看着我问道。我咽下生菜,喝了口水,以免菜渣留在牙齿上,我从来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候给别人不好的印象,尤其是这种影响别人食欲的印象。“还不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日子。身体健康,感情空白。”我说“感情空白”的时候特意看了眼刘川恒,他正在给小朋友捞豆腐,在不知情的陌生人眼里他们一定是一个温柔的爸爸和可爱的儿子。  “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曾亦儒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言简意赅地介绍买主买房子的中介,什么地段,什么装修,多少层,几室几厅。我笑了笑,“我心里有人了。”说话的时候我又不自觉地看向了那个方向,他正巧也看着我,但是又立刻很自然地转移了方向。  “有喜欢的人就去追啊,以你凌蕾然的条件还不是轻而易举。”曾亦儒语气中的简单就像是我看中了一颗平凡无比的包菜一样,只要掏出几块钱就可以带回家炒了。有时候我会刻意去想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住他,至少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我想看到的为难。不过至今我都没有在他脸上捕捉到这种神情,最大的收获还是刚才的惆怅。我摇了摇头表示遗憾,“他心里也有人了,不过不是我。”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三角,真是经典的恶俗剧情。”然后玩笑中夹着丝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他心里没有你,那就努力点,让你自己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工人。他没结婚那你就去跟他结婚,他要是结婚了,你就让他离婚。”我冷眼看了下他,捞了快豆腐到碗里,“我现在还有份比较见得光的工作,没想过转行做小三。”他又笑了一声,“别瞧不起小三,她让多少已婚妇女看清了自己丈夫的嘴脸。再说了,自己没用守不住男人就怪到小三头上,丢不丢人。”我瞪了他一眼,这些话一定会伤害到青兽,并且已经伤害到她了。我看向青兽,她的脸依旧通红,她仿佛没听到,在和小朋友聊着天。我又瞪了眼曾亦儒,“没人说小三不好,也没有人的初衷是成为一个小三,你明白吗?这个工作机会本身是不存在的,是人给的,男人给的。”我后面的四个字加重了语气,我不想为小三申辩,只是不想同为女性的她们的尊严被异性随意地践踏。  “快点吃吧。”刘川恒终于受不了我们的对话而出声了,“蕾然,把架子上的菜都端上来吧。”我按他的吩咐把架子上的菜都端上了桌,我这边放不下的便递给他放在另一边,我喜欢这个过程。我无耻地希望现在的场景是在家里,我和他的家里,他在做饭,我给他递盘子,多么温馨。  “你在想什么?”直到曾亦儒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意识到我失态了,我笑笑,“我在想明天我的上司又会怎样批评我,因为我今天又没加班。”我还在想,要多久我才可以将我刚才的所想变成现实。想到这,我再次甜蜜而幸福地笑了。  “蕾然你不会和你上司有一腿吧?”曾亦儒口无遮拦地蹦出这么一句轰炸我的话,“看你笑得跟什么似的,你是不是很享受你们上司骂你的那个过程?”他满脸的笑意生生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白了他一眼,“吃你的。”
  这顿火锅依然是我请客,曾亦儒买单。对他来说,让女士买单是一件极度让他觉得屈辱的事情,这是一个作为绅士的男人绝对不允许的。小朋友继续被包裹得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他牵着刘川恒的手,两人完全像是一对父子。  “我和越越回医院,阿儒你送她们回家吧。”刘川恒从来没有说过他要送我回家,不是曾亦儒,也会是别人,反正不会是他。曾亦儒点了点头,“好的,我车在对面,我开过来。”  “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吧,刚吃饱,全当散步了。”青兽及时地阻止。她知道要是在充满空调热气的车厢里待一小会儿她一定会将刚才吃的吐得一干二净。我也打趣着说道,“这次你就不用送了,我家离这也不远,你的绅士精神就留给那些等着被你翻绿头牌的人吧。”  我看着他们走远,远离我们的视线。我看着他们的方向不带一丝感情温度地对青兽说:“你看到了?现在知道我在坚守什么了吗?”“我还是不懂。”她诚实地答道。我转身回过头,“走吧,一边走一边说,说着说着就到家了。”  刚才明明还保持着温暖的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降温,我将还有点温度的手放进冰冷的口袋里,看着眼前交通灯由红转绿。青兽走在我旁边,等着我告诉她我在坚守什么,尽管这些内容让人觉得可悲,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怜。“黎叶一是个植物人。”我怕她忘记这个人物,于是再补充道,“我跟你讲过的,刘川恒的女朋友,四年前出了场车祸。在病床上躺了四年,也不知道还要躺多久。所以我在坚守,坚守到刘川恒失去耐心的那一刻,他已经每天对着一个植物人自言自语四年了,该说的话应该也都说完了。医生也说过无数次,黎叶一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我一直在坚守着,两年了,我陪在他身边两年了,在他耐心尽失后想起来该结婚了,而那个结婚对象一定会是我。”我们走到了马路对面,我想我的声音我的表情和我的眼神都一定是自信的,如果不自信,那肯定也不会是没底气的,在这种事情上,没底气就意味着跌进了无底洞,永远别再想重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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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会一直坚守下去,坚守到她醒过来,就算醒不过来,他也会守到老,守到死。”青兽明显底气不足地据理力争。我讽刺地笑了笑,“你活得好好的,吴子淇不也是到处乱搞?我和杨诚在大学里谈了三年的恋爱,以为可以走一辈子,毕业后他还不是果断地连犹豫的时间都觉得奢侈地扔下我飞去了大不列颠?我爸都五十岁了,他和我妈在遇到空难去世之后不也有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到我家来和我争遗产麽?一辈子?别搞笑了。”我看了眼青兽,继续道,“我接触过的男人不多也不少,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相信什么狗屁天长地久从一而终一生只爱你一个。所以,刘川恒也一样。”我再次强调地总结,“这就是我在刘川恒身边待了两年,坚守了两年的原因。”  “就算你和他在一起了,那你就不怕他和他们一样吗?”她仍然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来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她认为的那种专一好男人。我不置可否,“这是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有这个前提去考虑的问题,我想那个时候就不存在怕与不怕了。”有时候人就是因为想太多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也是因为想太多而开始慢慢地被绝望包围。我不敢去想我和刘川恒的未来,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前方是希望,还是绝望。  “蕾然,你不能这么固执,你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青兽开始劝我,语气和我之前苦口婆心劝她时一模一样。“你在他身边两年,可是刚才他和你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十个字,你们都认识两年了,可我看来你们和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我们又走到了交通灯前,不过这次马路对面亮着的是红灯,我停下脚步,面对着青兽,语气就像是在向绝顶义正言辞地解释为什么我不加班一样。“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和他刚认识,他从来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十个字,都是语气词。现在他知道我叫什么了,知道我家住在哪里,这就是我的成果,我要的就是让他刘川恒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叫凌蕾然的人,而且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眼前。”我的语气柔和下来,我想她很讨厌我用谈工作似的语气跟她说话,“青兽,一个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我得让他习惯我的出现,我得让他习惯有我存在的世界,这样子我才能真的进入他的世界。我是一个女人,我也会和其他女人一样,辛苦了一天后可以回到家享受丈夫的怀抱。你和吴子淇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可是这不代表我不能去追求我想要的那种温暖。你明白吗?”我的话说完后红灯变成绿灯,我们有默契地一起走到马路对面,她不说话,我知道她肯定在想要说什么,要说什么才可以让我回到她所理解的现实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刘川恒,但是一定有吴子淇。  接下来的路程她都没有再说话,我们就这样一左一右地并肩走着,转弯,再一起进小区,一起进电梯,我拿出钥匙开门,她进来后关上门,这些个过程中,她一个字都没有开口。直到我从房间里拿出睡衣准备洗澡她才懦懦地开口,“我想和他分手。”我的脚步停在卧室里的卫生间门口,我转头,她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里居然能看到一丝的坚定。“到我衣柜里拿套睡衣去洗澡,卫生间出我房间门左转你知道的吧。”
  第三章【以前,只能用来回忆】  拉上窗帘,关上悬在天花板上的灯,房间瞬间一片黑暗。我们两个洗好澡并排躺在床上,转身谁也看不清谁的脸。我喜欢这样的气氛,我们可以露出凄凉的表情,声音听起来却是毫不在乎地交换着自己的往事,情到深处时流眼泪了扬手一擦就行。反正四周黑暗,我可以哭着用笑声附和她的傻气,也可以哭着嘲笑自己的无耻。到了第二天早上,谁都心照不宣地不会提起昨天都说了些什么,这多公平。  “这次是真的?”我完全不信青兽刚才那句能算是决定的话。因为和那个句子意义相同的话她说过的次数就像是绝顶明明知道我不会加班还坚持找我谈话做思想工作威胁我炒我鱿鱼一样。说了那么多次,从来都不会去执行。  “是。”青兽柔弱的声音从我旁边响起,她应该和我一样都看着天花板,不会去想自己旁边还躺着个喘气的,好像是在和天花板上的自己自言自语。“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刚才去洗澡之前我给他发了条信息,他没回复我,应该是在和别人玩吧。”她很平静地陈述着她那肯定的猜测,她接着说:“他晚上通常回来得很晚,有时候是十一二点,有时候是一两点,三四点,有时候也不回来。我知道他去干嘛了,他也知道我知道,但是他还是跟我说他和几个领导去应酬了。刚开始我还总是发脾气,后来我习惯了,习惯了下班后一个人买菜做饭,习惯了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睡觉,习惯了在梦中被他弄醒。今天下午我下班回家,一个女人坐在客厅里,她向我炫耀她手里的钥匙,说是吴子淇给她的,可以随便进出。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甚至都不敢把她赶出去。我跑去了酒吧,路上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他们不知道这是我出生以来最伤心的时候。他在外面怎样乱搞我都没说什么,笑一笑就过去了,可是这次,我真的笑不出来了。”我想此刻的青兽一定在流眼泪,她的眼泪一定顺着眼角滑过了耳边。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最后两次哭好像是我和杨诚分手的时候,还有我父母去世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真的可以感受到世界倒塌的感觉,我很清楚我没有任何的依靠了。
  “蕾然,你能不能重新再讲一遍你和刘川恒的事情,你以前讲的我都忘了,这次我会很认真地听。”青兽说道。我笑了笑,在心里打起精神,将那些早就翻篇了的情节又翻了回来,“两年前我爸妈去世了,那个女人带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儿子的一个小男孩来分家产,还拿了份以假乱真的亲子鉴定报告过来,我觉得那个时候我应该是真的很恐怖,不然她怎么会惊叫着像看到鬼一样逃出了我家。那时候我崩溃了,就算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爸的,那他也一定和那个女人有些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少同学羡慕我吗?他们说我们家充满了爱的味道。多讽刺啊,我爸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把这味道分给了别的女人,或许还不只一个。”我看着天花板,意念里出现了刘川恒的脸,“我请了一个月的假,绝顶知道我家出事了也没说什么。我去了贵州,坐了将近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那时候我真的有点不敢坐飞机,不是因为我爸妈是坐飞机死的,而是因为我会想到我爸,我觉得恶心。我去了苗寨,里面大部分人是苗族人,我在里面待了半个月,听苗族人讲那些在里面做生意的外地人是多么的有钱。我是在观景台上遇到刘川恒的,他在找那些托着单反的游客录视频。我就凑过去,现在想起来我胆子真大,我跟他说,你要是不告诉我原因我就说你是骗子,别说录视频了,直接送你去警察局。”我模仿着当时的语气,青兽笑了,我也笑了,“于是他告诉我,他女朋友在两年前成了植物人,现在说就是四年前了,他女朋友有个心愿就是希望可以得到很多人的祝福,祝福他们可以永远那么幸福下去。然后我就对着镜头说,黎叶一,祝你和刘川恒幸福。”我转头看向青兽,“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好在你醒不来了,你真幸福,祝你永远幸福。”我继续看着天花板,追悔莫及,“要是我知道会有今天我死也不会把那句话说出口的。从那开始我就一直跟着刘川恒,他去哪我也去哪,他去镇远,我也去镇远,他去丽江,我也去丽江。他回上海,我也回上海。当我知道他生活在上海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厚脸皮,有多么的无耻。赶也赶不走。”  “你爱他什么呢?”青兽听我说了那么多也没说到点子上。我叹了口气,“之前我并不爱他,我只是想知道他真的会对一个植物人不离不弃到什么时候,我只想在他放弃的时候狠狠地嘲笑他,将他的尊严用力地踩在脚下,再居高临下地告诉他不要说什么永远,什么一生一世,都是狗屁。”我轻轻咬了咬唇,这个动作在黑暗中看起来也是十分悲凉的,“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放弃黎叶一,两年来,我听医生说过很多次她醒不过来了,可是他依然每天守在她床边,每天都满心希望地期待着她会突然睁开眼睛。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就像在撒哈拉沙漠的中央突然冒出一个泉眼。不过你知道么,今天他说要把她接回去,我想他是放弃了,他想让她死得温馨一点,死得浪漫一点。我想我熬了这两年也差不多熬到头了。”我不知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得意,还是日后青兽告诉我我当时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四十岁的处女突然嫁给了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看到了春天。
  “蕾然,你确定他会和你在一起吗?”青兽平静的问我,“我觉得刘川恒是一个非那个女人不娶的人,就算她死了我也觉得刘川恒会单着一辈子。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他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我不是说他的外表,而是他看起来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一晚上除了向我点个头说了下他的名字外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了。”  “青兽,记得我晚上对你说的话吗?他从来没有和我单独约会过,每一次我鼓起勇气打电话叫他出来吃饭他都会带上一两个人,我见过最多的就是今天的曾亦儒,还有一个叫李何的男人,他是个心理医生,我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自然过,装都装不出来,总觉得他看我的时候可以直接透过表情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好怕他。还有一个女人,叫兰青,她很随和,但是我总觉得她很反感我,尽管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一面。”我的脑海里此刻便浮现出他们四个围着一张麻将桌上打麻将的情形,李何只是随意地扫了下他们三个的表情便知道他们面前盾着什么牌了。曾亦儒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输赢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兰青很自然温柔地对他们笑笑,一出牌便是扭转乾坤的大牌。而刘川恒,一言不发,心不在焉,他在想着没有意识的黎叶一会不会醒过来,而她醒过来的时候他怎么可以不在她身边,于是他直接起身离开,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我突然笑了起来,脑海里的画面立刻消散,真有趣,刘川恒怎么可能会那么有闲情地坐下来搓麻将。  “蕾然,你累吗?在那群人的圈子里周旋,你觉得累吗?”“不会。”我的语气和我的心一样坚定,“这些都只是过程而已,我要的是结果,为了最后那件我想做的事情我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九十九件我讨厌的事情,包括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我讨厌自己为了了解刘川恒的信息而去讨好曾亦儒和兰青,我讨厌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拿起电话约他出来,我讨厌自己明明知道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还要扬起笑脸试图去感化他。我讨厌自己居然会爱上刘川恒,我更讨厌的是没想到我的尊严居然会输给爱情。我冷笑一声,轻声道,“青兽,晚安。”我在心里将那本书翻到了原来的页码,这些翻了篇的故事我不会再翻回去了,太丢脸。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青兽也醒了,我们依然很默契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我洗漱完换好衣服化好妆准备出门,她躺在床上一脸可怜地看着我,“蕾然,我再睡会儿,我今天是要去外景的,待会儿直接去目的地就行了。”我点了点头,拿起包走出房间。我知道她是怕尴尬,她脸皮没我厚,尤其是讲了那么多没有出息的事情之后她肯定是做不到在我面前自然地一笑而过的。  到了公司,绝顶正站在我那一平米左右的地上色眯眯地调戏着坐我对面一脸羞涩模样的同事小刘。可能是我高跟鞋的跟够细够高,踩在大理石铺成的地上发出的声音清脆响亮,不然绝顶怎么会在我还没走到办公桌前就已经板起了他刚才一脸奸诈色眯的脸,声音也降了几度,“凌蕾然,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便趾高气昂地经过我身边大步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放下包,看了眼像是刚受了迫害似的苦着脸的小刘,新人太新,不懂得反抗,也不敢反抗,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我走进绝顶办公室,关上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记得我刚来公司第一次被他叫进办公室便给了他一个不好的印象,凭着这个不好的印象,几年来他一直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当时他让我拿一份什么无关紧要的报表给他,我递给他的时候他猥琐地笑着摸上我的手,那时候到底年轻气盛,我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呼口气平复下心情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出办公室,从那之后绝顶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些小心和不爽,同事们好奇,我只好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当然这么丢脸的事情绝顶也没有再在我面前重演过,不过后来有新人进公司后他总会很装腔作势地威胁他们,“你们要是像凌蕾然一样不识好歹我就炒了你们。”以至于新人们刚开始都尽量地避开我,到后来便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他。我只好两手一摆,“我不信佛,每逢初一十五也不烧香,估计他是觉得我忽视了他有那种到寺庙披上袈裟就可以充当笑面佛的能力吧。”再到后来,每逢初一十五他们便互相问对方,“你今天烧香没?”“我妈说烧三根就可以了。”这些事情看到绝顶后我偶尔会想起来,每次想起来我都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绝顶板着脸,一点也不友善地瞪着我。我咳了咳嗓子,继续面无表情,“我在想如果你今天再因为我不加班而骂我的话我一定会辞职然后去一家曾经合作过并且热情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公司,我手里的资源太丰富,他们一定会给我高薪高福利,别人给你钱你难道想哭吗?”然后我很满意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绝顶,他激动地伸出食指指着我,丝毫不觉得这个举动会让人觉得他素质低下,威信尽失,犹如狗急跳墙,“凌蕾然啊凌蕾然,别以为你手里有我的把柄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你给我等着。”我看完他最后一刻的表演后走出办公室,把柄?我在心里发笑,过去了那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我多了张免死金牌。  我坐到我的椅子上,小刘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蕾然姐,绝顶没把你怎么样吧?”我抬眼看向她,声音不冷不热,“他经常把你怎么样吗?”随即,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青涩的绯红。我低下头从桌上的塑料书架里拿出文件,顺便给她一个忠告,“这个世界都是恃强凌弱的,不是因为他太强,而是因为你太弱。”
  小刘来公司半年不到,是个湖南女孩儿,她不吃辣,性格没有谣传中湖南女孩的开朗,反而有种和青兽一样的软弱。她和男朋友在松江租了一间公寓,每天要早起赶一个小时的地铁来公司,下午正常下班的话刚好遇上全城高峰期,她还要赶回去买菜做饭。加班更不用说,到家的话正好赶得上夜宵时间。我有时候看着这个背井离乡的女孩会生出一丝佩服,这么柔弱的一个人怎么敢只身在这个城市里沉浮,她不怕这个染缸把她染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还有她那个男朋友,我从没有见过他来公司接她下班,一次也没有。倒是偶尔看到她顶着双红肿的眼睛来上班,那样的男朋友,她怎么敢要?  我差不多每天就是在这样一个同情别人嘲笑自己的状态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偶尔在我停下事情去倒咖啡的间隙会想到刘川恒,想想他在干什么,是在事务所努力赚钱供着黎叶一,还是在黎叶一的病床旁边陪着她活一天少一天。  我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回到办公桌,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显示我有三个未接来电,而且都来自同一个人。我拿起手机,难道被青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装了定时炸弹麽,不然怎么会在这一会儿的功夫进来三个电话。我正要把它扔进抽屉的时候它又响了起来,我滑过屏幕接听,“我现在在上班。”  “蕾然快回来救我,他在敲门!”青兽慌张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看了眼小刘,正巧撞上她的视线,我扬嘴一笑,“杨经理,打了我三个电话有什么事吗?”“吴子淇在敲门,不,他在砸门。”我继续自然地笑着,“这样啊,那我马上过来,老地方对吗?”我打开办公桌的柜子,拿起包不紧不慢地起身离开,顺便斜眼瞥了下正盯着我的小刘,“这次合作的重要性我当然知道,我马上过来,您有什么要求请一定要提出来。好的,待会儿见。”我挂上电话,电梯这时候正好在我面前打开。出来的几个同事看到我愣了一下,有点维诺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我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电梯合上后,我看到镜子里的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面如冰霜,像是一个尽力保持理智去找人报仇的疯子。吴子淇,你是想死是麽?
  我从出租车司机手里接过零钱,快步走进单元楼。  我刚出电梯就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还有“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之类的狂吼。我有点庆幸住在这层楼的都是几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年轻人,不然现在一定会站着几个四五十岁的居委会大妈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并且同时担心着报警之后那个砸门的人会不会掏出硫酸泼在她们身上。  “吴子淇,等下请把维修的费用打到我的支付宝上。”我冷静地对他的背影说道,我没有那种像他和青兽那样可以随时升N个调并且形象尽失的嗓门。他回过头,像看到救星一样很没骨气地凑上来,“凌蕾然,凌蕾然你快开门,我想见她。”“见她?”我冷哼着笑了一声,看向他黯然无光的眼睛,“你是想见她的尸体看看她是不是还有气,如果没死的话你又准备再给她一刀是吗?”  “我求你了,你就让我见她一面吧,我爱她,我不想和她分手。”  “你爱她?”我都忍不住要笑了,我继续盯着他的眼睛,“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的笑话了。不过吴先生,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爱她的吗?你和别的女人共度良宵的时候爱的人也是她吗?你把钥匙交给别的女人并且告诉她可以自由出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屋子里已经有一个女主人了,那个时候你爱的人是她吗?她昨天晚上喝得像一个小姐一样乱发酒疯,那样的她你也爱吗?”他低下头不说话了,我继续道,“一个女人把最美好的岁月给一个男人,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她陪你走过了最苦的日子,可是你都懒得跟她分享甜果。吴子淇你居然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你爱她,你丢不丢人?你知不知道‘丢人’两个字的笔画顺序是什么?”我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青兽,叫她开门。  吴子淇一看到青兽就立刻扑上去抱住她,“对不起,我保证我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最见不得这种狗血得一点也不煽情的片段了。我走进家门,脱下鞋,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着青兽来告诉我他们这场戏的结局。  我看完了一个夹杂着无数广告的电视剧后青兽才走进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蕾然,我走了。”我把她的局促和不知所措都看在眼里,我应该是见怪不怪的,我应该要继续平静地看着她走出我的家门的,可是我却恶狠狠地说“我就不应该相信你的,狗永远改不了吃屎。”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青兽丝毫不在意我刚才的狠话,“我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东西。”我的大脑像得到了指令一样,命令我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拿起包快步地走到玄关换鞋,“走吧。”  吴子淇站在电梯门前,我看到他脸上居然挂着泪痕,我忍不住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吧,一个男人不该是这种样子。”他接过纸,从里面抽出一张擦脸,动作那么笨拙生疏,不过也是,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像女人一样动不动拿着纸巾擦眼泪。他把纸巾给我,“谢谢。”“不客气。”我看向青兽,把纸巾塞在她手里,“你也擦擦,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心里是很高兴的,青兽终于解脱了,她不用再去酒吧里买醉了,我也不用去酒吧忍受那种让人反胃的气味了。走进电梯,我站在中间,他们两个站两边,好像同住一栋楼但从不打招呼的邻居,见过面,但也只是见过面而已。电梯下降的过程中我们三个都没讲话,那么多年,终于走到了尽头,我是不是要祝贺他们分手快乐?到了一楼,我率先走出电梯,转身像个刚刚解决了一桩离婚案的律师一样提醒他们,“出了这个门,你们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们还是搭吴子淇的车去了青兽曾经口口声声提及的“家”,那个拿着钥匙炫耀的女人不在了,可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我双手环在胸前,明知故问,“青兽,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味了,用气味那么浓的香水?”我很满意地看到青兽脸红,也很满意地看到吴子淇脸上的尴尬。  我站在他们的卧室门口倚着门看着青兽收拾她的东西,我看着她打开衣柜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扔进大号行李箱里,“要不要帮忙?”她回头冲我一笑,“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你去沙发上坐会儿吧,我收拾好就走。”  我转身面向客厅,走到沙发上坐下,吴子淇站在窗户旁边一言不发,不知道他是在回忆他们的生活,还是在憧憬他与其他女人的未来。我决定打破这沉默,“恭喜你啊,这个房子现在已经没有女主人了,你可以去多配几把钥匙,不过你可得排张表了,万一她们都在同一天同一时间拿着钥匙开门进来,我想她们应该会去买麻将桌来凑一桌,对了,一桌应该不够吧?”他转身,眼里居然没有我想看到的愤怒,反而对我笑。看来我的料还不是很猛啊。  “你知道杨诚为什么可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你去国外吗?”  他笑着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我将视线转向他们的卧室,“我去帮青兽收拾东西。”我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说的话让我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可以理直气壮地走到卧室去嘲笑青兽。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很开心地在一起喝酒,他说他终于可以解脱了。”我背对着他,但是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笑意,带着报仇一样的快感,“凌蕾然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你做什么事情都只想到自己,不管是哪方面,你永远都不会考虑别人。杨诚一直都想出国深造,但他连说都不敢跟你说,青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多开心,你凭什么一直让她跟我分手。你不就是因为自己没男人所以才看不得她好。”怒气在体内上升,我呼了口气,温柔地笑着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对上他的笑脸,“是啊,我就是自私,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比我好。那又怎样?但是你找那么多的女人又是为什么呢?哦,我知道了,向你父亲学习嘛。”我很得意地看着他笑不起来,他父亲是个土豪,外面包养的女人可以组一个旅游团了。我转过身,和吴子淇一样笑不起来。他说得没错,我就是看不惯别人在我面前得意,特别是还踩在我的头上。我走到卧室门口叫青兽,“收拾好了吗?”  “嗯。”青兽拉好拉链,拉着两个箱子走出来,“我们走吧。”我拉过她右手边的行李箱,快步离开,就像逃跑一样。吴子淇现在就像一个投弹手,我怕他再不动声色地扔出一个炸弹来炸我,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跟了出来,对青兽说:“好好照顾自己。”“钥匙我放在房间的梳妆台上。”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拉着她的箱子走去电梯,“我到楼下等你。”  “杨诚回来了。”看吧,他现在真的笑眯眯地扔出了他的炸弹,“他早就回来了,有两年了吧,他应该没有告诉你吧,也是,你们都没关系了,告诉一个陌生人反而多余。”我回头给他一个微笑,“谢谢你多此一举告诉我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走进电梯,青兽也快速地走了进来。她欲言又止,我怒火中烧,她现在最好别说话,我真的不想把心里的那团火喷到她身上,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也努力地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凌蕾然,你够老了,年轻气盛是留给那些幼稚的菜鸟们的。  出了电梯,我拉着箱子快步向前走,青兽也快速地追了上来,“蕾然。”我不想停下来,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让自己失控两次,并且都是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我停下脚步,青兽刚好走到了我旁边,我松开行李箱,让它立在我们两个中间,从包里拿出钥匙给她,很平静地告诉她,“客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床单被子之类的在客房的衣柜里,备份的钥匙在书房书桌上的笔筒里,你待会儿把我的这把钥匙快递到我公司。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蕾然,其实……”“我先去上班,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我扔下这句话,再扔下青兽,奔向了那一平米的办公桌。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是怕我伤心,怕我难过。难过?哼,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放不下拿不起谁都跟她一样软弱麽?我在心里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到了公司,我把包放进柜子里,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文件上的白纸黑字那么清楚,偏偏我现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你知道杨诚为什么可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你去国外吗?”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很开心地在一起喝酒,他说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早就回来了,有两年了吧,他应该没有告诉你吧,也是,你们都没关系了,告诉一个陌生人反而多余。”  早就回来了?他是怕我知道他回来后会继续缠着他?我冷笑一声,吓了一只眼的蛤蟆还敢往水里跳麽。我拿起杯子起身去员工休息室倒咖啡。  “蕾然姐,你刚才怎么啦?”同样站在咖啡机旁喝咖啡的一个年轻的男同事问我。我按下按钮,看着咖啡落在杯子里,“没怎么,只是一个客户突然发病了。”“发病了不去医院找你干嘛?”他无关痛痒地笑道。我也对他笑道,“要不下次她要是再发病你去陪她?”他低下头转移视线,“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端着杯子回到办公桌前,现在的年轻人真悠闲,工作期间上上网,喝喝咖啡,聊聊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他们真是宽心,一点也不担心公司有一天会因为看不惯他们无所事事地占着位子而把他们给炒了。我喝了口咖啡,烫得立刻吞了下去,把杯子用力放在桌上,溅出来的液体正好在我的白色纸上落下几朵褐色的小花。Shit!  “蕾然姐。”小刘突然叫我,声音却小心翼翼,“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太好啊。”“是吗?”我抬眼看了眼她,继续在电脑上把刚才的那份文件打印一份,“可能上火了。”她立刻笑着打开抽屉,“要不要喝点茶,我这有金银花茶。”“不用了谢谢,我现在很忙。”我看着一张张印着熟悉文字的A4纸从打印机里吐出来,又要再审一遍,真烦。  审完整份文件,再抬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期间除了去员工食堂吃了顿午饭,什么休息活动都没有。将文件放在一边,靠着椅背,温习了一遍眼保健操。完成任务的感觉真好,工作的时候再烦闷,再混乱,只要想到结束后的解脱,真是平衡。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很开心地在一起喝酒,他说他终于可以解脱了。”耳边突然又响起吴子淇的声音,他终于可以解脱了。离开我就真的解脱了?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就那么受折磨吗杨诚?原来,原来在一起那么久,我始终未曾了解你。难道我真的那么自私?那么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不是真实的自己吗?杨诚,你这个胆小鬼。  “蕾然姐,有你快递。”不知道是谁把我从那些想法中拉了出来。我走到公司前台,快递员在那等我,是一份文件,我在收件人处签上名字。  坐在椅子上,我撕开文件夹,里面是青兽快递来的钥匙,还有一张紫色的便签纸,“蕾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杨诚已经回来了的,我怕你难过,怕你伤心,请你原谅我好吗?”我笑了笑,还真被我猜中了,我都可以想象的出她写这些字时无辜的表情,很多男人都喜欢女人露出的那种表情。我把纸折成一个很小的正方形,轻轻地扔进垃圾桶里。  刚刚把钥匙放进包里,青兽就拨了个电话过来。“蕾然,钥匙你收到没啊?”“刚收到。”我的声音很柔和,至少我要让她觉得我已经原谅她了,“下班后我要去医院看他们,会晚点回来,你自己吃饭吧。”她的声音变得轻快,“好,那你早点回来。”我抬眉抿嘴,漫不经心,“好,再见。”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刘川恒转头看向我,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做他的事情。这间高级病房不仅仅是黎叶一的病房,也是他的工作室,从去年起他就开始把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移到这间病房。也是从去年起,医生开始频繁地告诉我们,黎叶一醒不过来了。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对她寸步不离,是怕她离开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我放轻步子走到病床边,看了眼一脸淡漠的刘川恒。其实不管是谁推开这扇门,他除了点头以外,脸上是不会有任何表情的。我想他习惯了只对一个人好,只对一个人笑,只对一个人表现他的温柔。我不奢望他能给我哪怕是一秒钟的温柔,但我也难以忍受他对我这么冷漠。我看向黎叶一,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不说一句话,没有一个表情,没有一个动作,和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却有那么多生龙活虎的正常人关心着她。我看着她那张天使般的的脸蛋,顿时明白了电视剧里为什么长得美的女人总会遭人妒忌,再被人在她脸上划出一朵花。完美的脸蛋,完美的爱人,完美的生活,后两者是别人的,毁不掉,能让她不再完美并且容易实施的就是毁了她的脸蛋。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种恶毒变态的想法吓了一跳,凌蕾然,你怎么可以去妒忌一个死人呢?  黎叶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凭什么在这继续享受别人给你的爱,给你的关心,给你的同情?你知不知道死人应该被火化,被装进棺材,被埋在土里的?我觉得我不能用这种难听的语气跟她说话,她这么柔弱,一定跟青兽一样受不了半点委屈,受了委屈脸上就会出现那种让男人立刻心软的楚楚可怜的表情。我要温柔点,一一,他们都叫你一一,一一,你都睡了四年了,你一定正在做着一个美梦不愿意醒吧,既然不愿意醒,那你就一直沉睡下去好吗?你放过刘川恒,也放过我好不好?我爱他,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如果你也爱他,请你托个梦给医生,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赶出去,把这个病房留给需要的人吧,我会出主意给你选一个风水宝地作墓地的,不要舍不得,没什么舍不得的,下辈子刘川恒还是你的,所以,这辈子你就放开他的手吧。  “凌蕾然?”听声音就知道是曾亦儒来了,他的声音分贝从来不会因为这是病房而刻意降低,我想他应该也觉得黎叶一早就死了,对一个死人没必要这么顾忌,在这一点上,他很正常。我转过身,对他笑笑,刻意压低声音,“你来啦。”他习惯性地挑了挑眉,“你在干嘛?”我笑着小声说:“我在跟她说话,希望她早点醒过来。”他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上前一步看着黎叶一,“天天听同样的话也听烦了吧,别理他们,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还带着隐形的刺。我无所谓,笑着看向刘川恒,“阿恒,我去买牛肉饭”  “不用了,谢谢。”他头也不抬地做着他的工作。今天是怎么了?我看着他工作的样子,真专注。我再问了一遍,“今天你不吃晚饭吗?”他不是最喜欢吃吉野家的牛肉饭吗?我经常看到他在医院对面的那家吉野家吃饭的,他偶尔也会让我跟他一起去吃饭,他每次都是点牛肉饭。  “我做完这些再吃。”他依旧没有抬头。真尴尬,女人被一个男人拒绝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特别是还有另一个男人在旁边看笑话。我耸了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先走了。”我看向曾亦儒,想客套地跟他说“拜拜”,还没开口就被他满面春风地放了一支冷箭,“我佳人有约就不送你了。”我扬嘴眯着眼睛点了下头,“祝你玩得尽兴。”  出了病房门,我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这是我每次踏出病房关上门之后必做的事情。里面的气氛永远是死气沉沉的,我进了那扇门也得扮演一个死气沉沉的角色,不能大声讲话,没有欢声笑语,完全地尊重死者。
  “凌蕾然。”在我快要走到电梯门的时候曾亦儒叫住我,他毫不懂得在医院应该小声讲话,避免大声喧哗,不然会吵到那些想休息的病人。我转过身,很礼貌地提醒他,“曾先生,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大声会吵到病人休息的。”  “你怎么不说我这么大声会让那些想永远睡下去的人睡不着?”他笑得真的很像无赖,还邀功似的得意道,“这样的话他们的家属是不是应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那把医院搬到菜市场岂不是可以降低死亡率。”我嘲笑着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他听出了我话里的刺,他和我不一样,我被刺刺中之后需要缓冲一小会儿。他完全不需要,他可以完全无视掉那些尖刺,他的嬉皮笑脸后面其实是铜墙铁壁。我转身要去按电梯按钮,他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耳语,“你知不知道,阿恒不喜欢吃牛肉饭。”然后便带着胜利的笑容潇洒地转身离去。我冷笑,原来他出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很好,他再次刺中了我的骄傲。  我转身的时候电梯正巧从两边散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天真烂漫,“阿恒爸爸说了今天带我去吃披萨的。”李何牵着昨天那个小朋友的手出现在我面前,这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想想。  “刘越倾,这是医院,不要这么大声。”哦,对,他叫刘越倾。我看着李何一脸严肃的样子成功地让小朋友闭上了嘴。我对他微笑,“曾亦儒也在里面。”他冲我点了下头,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表情,或许是因为心理医生的缘故,我一直都觉得其实他自己的心理也是有问题的,毕竟接触了那么多心理有问题的人群,总会潜移默化的。  “阿恒爸爸说带我去吃披萨,阿儒叔叔也会去的。”刘越倾小朋友眨了眨他的大眼睛,很开心地大声说道,说完后立刻收到了头顶上方警告的信号,他乖乖地闭上嘴巴。我弯下身与他同高,在他的世界与他对话,“阿姨祝你吃得开心。”“谢谢。”他这次知道要小声了,声音依然很甜。  我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心里生出我一直尽力去忽视的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佳人有约?做完再吃?我走进电梯,将他们那些得逞之后的嘴脸隔离在这两扇门外面。  凌蕾然,看吧,你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第四章【双面人】  十二月份的冬天仿佛特别冷,难道是因为它是冬天的开始,所以要给一月份和二月份一个下马威吗?告诉它们就算是最初的也不代表不是最好的。我讨厌这样的温度,讨厌这样的天气,讨厌每天都要挤公交车去上班,讨厌车厢里因为开了空调所以被封闭得密不透风,有的人打喷嚏的时候居然敢不用手捂着嘴,他真的不怕别人的白眼会变成飞镖刺穿他的喉咙吗?于是我养成了一种新习惯,上公交车之前戴口罩,白色的那面朝外,总是有些高素质的文明人会忌讳这个的,他们可不想被病菌入侵受高精准脑袋支配的身体。  因此,我贪恋周末的时光,贪恋被窝的温度。  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去医院了,一个多星期没有看到刘川恒了。我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去找他的冲动。青兽说我那天晚上回来失魂落魄的,失魂落魄是她的原话,她是一个很有文学修养的人,嘴巴里总是可以蹦出化粗俗为文雅的成语。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笑着告诉她我遇上了几个骗子,我被他们骗了。  我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打长久仗的心理准备,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我躲在被窝里,贪恋里面残余的热气。冬天的每个周末的上午我都会献给温暖的棉被君,不知道其他上班族是不是也这样,只有在周末才可以放心地让潜伏在心底的慵懒放出来扰乱自己的日常规律。  我翻了下身,脑子却不听使唤地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我离开医院之后,回到家。青兽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在等我回来吃饭,我明明记得我告诉她我不会回来吃饭了。看到那桌菜的时候,一股暖流从心里划过,化掉了不少寒意,那种感觉叫感动。饭间,青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告诉了我那个只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的前男友杨诚在和我谈恋爱期间已经和别人上过床了,那个时候的我对“性”这个字是避而远之的,总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用嘴巴把它说出来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他是尊重我的,他每次都宽容地笑着说“那就等我们结婚吧”。  我看着天花板,真是太可笑了。那天我没有责怪青兽,我知道她正处在一个艰难的失恋时期,她那颗玻璃心随时会因为一句无意的冷嘲热讽而碎落一地。我只是很温和地对她微笑,“原来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我看到的那些戏码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我在嘲笑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因为同一件事情而嘲笑我,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吃不下饭了,盘子里的菜仿佛在一瞬间露出了张张嘲笑我的嘴脸,我起身前很感激地对她说:“谢谢,谢谢你让我和你一起分享背叛的味道,不愧是我的好闺蜜。”  这是从那天起到目前我和她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在她面前,我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谈笑风生,她不是我的客户,我做不到皮笑肉不笑。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换一种方式,哪怕是换一种语气告诉我这件事情我都可以很自然地像听新闻一样听听就好了。我多希望那天她可以很理直气壮地对我说:“杨诚不过是一个背着你开房的人渣,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那个污点在染上你。”我闭上眼睛,青兽,你什么时候可以真的理直气壮地去做一件事情,去责备一个人,去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执迷不悟呢?  磨蹭了一会儿后我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后我打算去厨房煮点面条,经过客厅时我看到青兽房间的门是打开的,床上的羽绒被叠成了长方形,床单上也是平整得像是昨晚没人躺在上面过。不安袭上了心头,我立刻走回房间拿起手机打她的电话。谢天谢地,电话通了,嘟了四声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考试开始前的最后一分钟跑到了教室,稳稳地坐在了座位上一样。“青兽,你在哪里?”我这才发现我的声音是沙哑的,也好,至少听不出情绪,我不能让她觉得我在担心她。  “我在东方绿舟拍外景啊。”青兽的声音异常的大,当然她那边的嘈杂声明显盖过了她的声音,“你能听到吗?我现在在摄影棚,可能比较吵。”  我真的不放心,在我听来我觉得那更像是酒吧的摇滚,我清了清嗓子,“我现在过来找你,你告诉我你在哪个景点。”“那个航空母舰模型那儿,你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我们了。”挂上电话,我立刻化上妆,再换上衣服。我出门习惯化妆,不管要做的事情多么着急,我都不允许让别人看到妆容下那个看来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的自己。  到东方绿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通过检票口后我快速地走向那个航空母舰模型,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走到那也是熟门熟路。其实在坐大巴车来这前我想过要不要让刘川恒送我过来,闺蜜可能想不开要自杀这个理由的分量应该能够博得他的同情。最后理性还是占了上风,电话打通后我只说了一句话,“外面天气不错,推一一出去晒晒太阳吧”。我说完后立即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是我肯定他的话里没有一个字跟我有关系。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凌蕾然,你要向青兽学习柔弱,女人真的应该适当柔弱,适当拉下脸皮的。  航空母舰模型附近真的搭了个棚子,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我继续走近,看到正拿着一条裙子不知道要给谁的青兽时那颗心稳稳地落了下来。我不知不觉地停在了原地,没有发现自己笑着松了口气。看到她很安全地做着她的工作,我不想去打扰,准备离开回家。没想到她眼尖看到了我,我听到她大声叫我,停下步子只好转身走过去。
  “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今天可是周末。”青兽难以理解一向周末不出门的凌蕾然怎么会突然有闲情来这散步。“不是周末我哪有时间过来。”我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我只是想来呼吸没有汽车尾气的空气。”再面对青兽的时候她正好接过他们杂志社工作人员递来的白色头纱。“我先去做事了,你随便逛逛吧。”话音刚落人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了。  在我真打算到处走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从没想到会在这遇到的人,我的视线便一直锁在了她的身上。是的,我在除医院之外的地方遇到了黎叶一的闺蜜,兰青。她穿着宝蓝色毛呢外套,蓝色牛仔裤,高筒平底皮靴,我在医院遇到她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温柔娴淑的小女人,怎么现在这时候在我看来会觉得很强势。我就这么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时不时地伸手指示着其他人做事,偶尔会低头看一眼别人递过来的印着密密麻麻字的白色A4纸。真可惜,我看到的都是侧面。我很想知道,他们这么多人怎么会那么乐意让一个小女人摆布。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就一直看着兰青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到处走动,偶尔停下来吩咐什么,直到青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她扬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我对着兰青的方向昂了一下头,“我在看她。”  “Merisa?你认识她?”青兽似乎有点惊讶。“我不认识Merisa,但是我肯定我认识她。”我一边嚼着这个陌生的英文名一边听着青兽在我耳边作介绍,“她是我们杂志社的主编,我们都叫她Merisa,她的中文名倒真的没去打听过。”  主编?我有点怀疑。我曾经和她打过无数次照面,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职业,他们也不会提到这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也曾经猜测过她可能是哪个星级酒店的前台,写字楼的白领,甚至是被哪个富商包养的小情人,主编这个职业甚至都没在我脑子里出现过。“她那么温柔,能镇得住你们这些人?”  “我和她没什么交流,平时被她叫进办公室的都是一些主力编辑,偶尔开会的时候我才能看到她。她很严苛,不过这次拍外景真没想到她会亲自过来,我们这些小菜鸟没人敢懈怠。”她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呼了口气,“蕾然,有时候我可以在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我有点意外地笑了笑,“是麽?我一直以为我和她简直是天壤之别,我没有她那么温柔,她没我那么……冷酷。”我突然间发现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冷酷,原来连我自己都是这么觉得的,这是不是受了公司那些家伙的影响?  青兽完全不以为然,她有点讶异地看向我,“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为了证明我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她居然胆大地带着我走到Merisa的面前,我越走近那个背影,越能听到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声音,兰青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Merisa转过身,看到我时的表情就像我刚才看到她一样,不过她只用一秒钟便回到了她的状态,“蕾然?你来这散步?”我笑笑,“是啊,难得周末天气这么好。”看来她也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散步,不知道那些站在检票口的工作人员听到里面的游客谈论坐几个小时的车只是为了来这散步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兰青,Merisa,我还是习惯叫她兰青。兰青继而笑着看了看站在我旁边的青兽,“你们两个关系一定不错。”青兽还没开口便上来一个小伙子报告情况,“Merisa,那边有个模特在发脾气。”我看到兰青的眉毛皱了一下,她对我说话的时候却依然带着笑,“先失陪一下。”然后转身跟着那个小伙子去看那个发脾气的模特了。  我看着她确实算得上是雷厉风行的背影,对青兽说:“我们去看看。”我想看看她是我眼里温柔的兰青,还是他们看来强势的Merisa。其实我更想知道真的像青兽所说,我们两个在某些方面很像?  那个小伙子嘴里的那个发脾气的模特坐在椅子上玩手机,一袭的白色拖尾婚纱外面裹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粉红色羽绒服。我和青兽跟在兰青后面,距离一米。模特抬头看向兰青,精致的妆容下显现出傲慢与不耐。  “怎么回事?”兰青问站在一旁满脸写着无奈的摄影师。还没等后者答话,坐在椅子上悠闲的模特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悠悠开口,“你们杂志社的摄影师就这水平麽?一个pose要维持十几秒,我是模特,不是模型。”  摄影师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看向兰青,诚恳地低头道歉,“Merisa,对不起。”兰青看了眼在玩手机的模特,问在她身旁的一个工作人员,“她叫什么名字?”  “吴娜。”  我站在她后面看不清兰青的表情,却听清楚了她用温柔的语气说的每一个字,“打电话给他们公司,立刻换人过来,如果他们现在的模特都像吴娜一样不能随时让自己成为一个模型的话明年的续约合同也不用考虑了。”她看向此刻也正好看着她的吴娜,听声音她一定在微笑,“吴小姐,麻烦您现在把婚纱换下来,之后您可以自由活动了,我们的车要等工作结束后才能走。当然如果您有要事的话可以先走,我想您那么聪明一定不怕会找不到车回去。”  我看着那个模特的表情比脸上化的妆还要精彩,压抑不住地对着青兽冷笑了一声,她是真的不知道模特和模型在一定意义上根本没有区别麽?兰青对她说完话后面向人群,手掌一拍,“开饭!”
  “怎么样?我说了她没那么温柔的吧。”青兽笑着小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不置可否,我做不到她可以温柔地当着当事人的面通知她的上司炒了她。如果是我,我想我的表情和我的心一样冰冷地不容置疑的。在公司,我几乎忘了笑也是一种待人方式。  兰青转向我,脸上微笑依旧,“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工作餐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模特突然跑上来拉住她的手,苦着脸哀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好好拍的,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们道歉。”说完便有模有样地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兰青意外地收起了笑容,声音却依然温和,“不好意思,说一不二是我在工作上的原则。现在是午餐时间,去吃饭吧。”说完话后她很自然地带着我和青兽走去领盒饭的地方。  这就是她的另一面吗?我看着在我面前的背影,这算不算是对他圈子里的人又多了分接触和了解。  不得不说,他们订的盒饭比我们餐厅里的要好吃的多。吃盒饭的间隙我看到装饭盒的保温箱里成了空箱,盒饭的数量肯定是和人数相符的,也就是说,我吃了谁的盒饭。我看向四周,心安理得地找了找那个被我抢了饭碗的可怜人。可能我的眼神和我的心不一致,兰青竟然会以为我正在过意不去,“你吃的是那个模特的。”我咽下一口菜,问她:“要是她真的也吃呢?”兰青莞尔,将饭盒搁在腿上,微笑着回答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模特都是注意形象的,更何况是个女的,面子上过不去,自尊心也伤不起,现在她应该在换衣服准备回去。当然,如果没有那出的话,我是不会叫你吃这盒饭的。难得有空出来散心,干嘛要对不起自己的胃呢。”  我看着她笑着端起饭盒继续吃饭,心里的话不自觉地说出口来,“我没有想到你会是杂志社的主编,如果不是我朋友在这里,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呢。”  “这只是个职业而已,我的工作和生活之间有很明确的分界线。”说完她停顿一下,继续道,“其实阿恒他们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名字叫Merisa。我们这几个人虽然知根知底,但是在工作上很少有交集,我也不知道李何到底在哪里当心理医生。”她看向我,眼神就像是领导对员工的赞许,“认识你两年来,我很欣赏你的处事风格,你很睿智,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对什么人用什么语气。在工作上,我和你一样。但是在生活上,”她疲累地一笑,“太累了。”我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接下她的这些话,她是在向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认识他们这么久了却连最基本的了解都这么的匮乏,原因就是这些信息跟我毫无关系,所以我不需要知道。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她对我笑了笑,然后起身把饭盒和里面的剩饭扔进了草地上那个用来装垃圾的大箱子里。青兽笑眯眯地凑过来,小声地在我耳边说:“Merisa很少夸人的。”我扬起嘴角,“她的意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太识相的话也不讨喜。”我想这句话青兽应该很难理解,她不知道我是怎样跟那群人相处的,我是怎样的小心翼翼。  吃完饭我在里面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午,每到一处,哪怕是一颗草一棵树我都觉得我曾经也像今天这样经过了它,它一定不记得我了,真悲哀,没有思考能力的生物真悲哀。我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不快不慢地经过这些一栽下就落下了一辈子的植物,直到青兽打电话给我说他们收工了。我看向前方的天空,夕阳西下,太阳周边的云彩都变了颜色,几种红蓝交错,很漂亮。它也要收工了,在这个寒冷的季节温暖与它不相干的生物的确够累的。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升起。
  走到青兽工作的地方时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临时搭建物都收拾干净了,草地上平静得就像上面从来没有热闹过,一切如初得寂寥。那些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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