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相距几百公里 我们相距十万光年音乐过着一样冷的冬天 看着太阳升起落下 感受着月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你送我满湖星光,我送你冰糖玛瑙
第七章:我们之间,从来不是断桥残雪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随着一声长啸,一列西驰的列车缓缓地停靠在了柳园火车站。苏晓背着一个硕大的行李包,跳下了火车。好热啊!2012年盛夏七月的戈壁,即使还是清晨,热浪也毫不留情地袭来,令常年生活在温润如春的江南的姑娘忍不住咂舌。但是,这里的天空好蓝,云朵好白,这可是在大城市看不见的风景啊!纵然根本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苏晓还是不后悔自己的到来。
又是一声长啸,火车继续向西边驶去,原本就冷清的车站,现在就只剩下苏晓一个人了。她默默注视那渐渐远去的长龙,心里轻声说了句:再见!不仅仅是对火车,更是对过去的一切,挥挥手,把所有的回忆都扔掉吧!
柳园,苏晓打量了那个站牌名很久。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即使在地图上见过,那也是遥远得梦里也到不了的地方。此时此刻,她却正站在这里,准备开始属于自己的全新的生活。这里是甘肃和新疆交界的地方,也是坐火车能到达的离敦煌最近的火车站。柳园、柳园,听名字应该是离别之人,栽下青青柳树,依依惜别的地方。青青园中柳,绵绵思远道。可是抬眼望去,除了这个只有两条伸向远方铁轨的小站,一片荒芜的戈壁,大地上除了黄色,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一只慵懒的狗正躺在小站的阴影里,吐着舌头好奇地打量着她,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人,对这个突然的闯入者提起任何兴趣。这样也好,安安静静地生活,不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不就是苏晓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走出火车站,天地间的黄,再加上热浪滚滚,令苏晓有些恍惚。还好,站外还不太冷清,看得出这是一个小镇,还有几辆面包车、摩托车,打着“柳园——敦煌”的牌子招徕着游客。一看到苏晓过来,司机大哥们纷纷上前,问她是否要去敦煌。这几个师傅有着明显的西北汉子的特征,个个虎背熊腰,面膛黝黑,说话嗓门儿又大又粗。苏晓犹豫不决,毕竟一个单身女子,安全是最重要的。正踌躇间,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她面前:“小姑娘,去敦煌吗?”小姑娘个鬼!苏晓腹诽着,姑娘我今年25了,是个老姑娘了好不好!不过,这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挺好听的。他取下头盔,一张灿烂的年轻的笑脸就露了出来,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一口洁白的牙齿,令人不由产生好感。“噢,原来是小何老师啊,那我们就不和你抢生意了!”周围的大汉们都纷纷和他打招呼。苏晓好奇地盯着他,这是一位老师啊!那就坐他的车吧!
跳上何老师的车,他顺手递了个头盔过来。“我不要!”苏晓拒绝了他。“那把我扶好哦!”他一踩油门,摩托车飞快地跑起来。夹杂着细沙的风猛烈地在耳边吹着,苏晓赶紧闭上眼睛,生怕沙子吹进眼睛里。车速越来越快,但是却很平稳,好像风沙也没有那么大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天地之间,可以这么广阔!公路两边是排列得整齐的高大白杨,宽阔而翠绿的叶子正欢快地舞动跳跃着。空气好像也因为奔驰而变得不那么燥热难忍,反而清冽起来。苏晓忍不住大大地呼吸了一口,却因为风太大动作太猛而呛着了,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前面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摩托车停了下来。一个矿泉水瓶子递了过来,“没开过,你喝吧!”“不用了,谢谢!”
苏晓轻轻推开他递水的手,从自己的包里摸出水杯,使劲灌了几口,终于缓解了咳嗽。抬起头,那个人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被伤到的神情。对不起,苏晓低下头,我现在只相信我自己。“你从哪儿来的?”“南边。”“来旅游吗?”“……”苏晓说:“走吧!”自己先跳上了摩托车。“城里面的姑娘怎么都怪怪的。”何老师咕哝了一句,也上了摩托车。
当烈日和风沙最大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敦煌。才进城,苏晓就要求下车,递上200块钱:“谢谢你,何老师。”“不需要这么多的,小姑娘!”那个人只留下一百,递了另一张钱过来。“要的,在这里当老师挺不容易,好好教你的学生吧!”说完,苏晓头也不回地走了。何老师站在原地,目送她走了很远,也没有离开。
古老的敦煌城,即使千年的岁月已逝,依然不能磨损她的风姿。城市不大,却出乎想象的干净。城中心大街转盘里,是一座飞天反弹琵琶的形象的雕塑。柔软的四肢,曼妙的身材,飘逸的丝带,无一不展示着敦煌特有的风采。这里就是我想要的地方。苏晓默默地对自己说。虽然这里也是城市,可是,却不大,没有魔都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没有令人格格不入的高楼大厦,难以忍受的汽车尾气,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脸。当然,这里也没有不想见到的人。很好。藏身在这样偏远且安静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找得到我。可是,谁会找我呢?谁又会在乎我呢?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时间还早,苏晓也不急着马上去月牙泉,先找了个小旅馆安顿下来。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路的疲乏与困顿,神清气爽的感觉真好。随意地躺在床上,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好像什么都带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带。除了贴身衣物和生活必需品,还有一个日记本。一千多个日子的点点滴滴,都记在里面,即使逃开了,也依然舍不得丢弃,跑了几千公里,也把它带在身上。轻轻地摩挲日记本的牛皮纸封面,苏晓听到了心里的一声叹息。相遇太晚,终究是一声叹息。我们今生缘尽于此,所有的最珍贵的回忆,都在这里面了。
今天先暂时住在这里,但是要长久地呆下去,苏晓想,自己需要一份工作,也需要一个可以住下去的地方。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明天吧,今天,她只想属于月牙泉。
鸣沙山月牙泉,是一个晚上也可以开放的地质公园。晚上九点,苏晓乘公交车来到公园大门。这时候,天都还没有黑,只是,东方,一轮静静的月影,悄悄地爬上半空。沙漠里非常安静,游人也不多。偶尔有骑骆驼的行人走过,留下清脆的驼铃声和一排清晰的脚印。绕过好几座沙山,几次差点陷进沙堆里,终于来到了月牙泉边。此时,月上中天。在古老敦煌的夜里,传说中的月牙泉,终于展露了她的真颜。不大,却绝美。月影透过稀疏的杨柳投映其间,更增几分凄绝的艳。苏晓虔诚地走近,蹲下,轻轻地触摸诗一般的泉水,静听月牙泉来自远古的呼吸。曾几何时,心里有一个梦想,能和某一个人此生一起到一次月牙泉边。只是,月牙泉仍在,人事已非。苏晓轻轻地笑着,这样也挺好,总算有一个人来过了月牙泉,实现了一半的梦想是不是?
在泉边静立良久,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苏晓解下脖子上的丝巾,把它系在泉岸一棵垂柳的枝条上。古人常折柳相赠离别之人,现在,我就把它留在月牙泉,算是在心里和你真正别过。
回到旅馆,睡在那张小床上,梦里依稀几声驼铃清响,一夜竟睡得特别沉酣。
第二日,艳阳天。仿佛西北的天空永远这般明丽,不像东部的城市,虽然偶尔也有晴朗的眷顾,但绝大多数时候,雾霾会尘封所有的地方,令人窒息。
记得小时候的愿望,就是长大了,能够去西部边远的地方当老师,把学到的知识能够传授给更多需要的人。可是,人会大,心会变。长大了的苏晓在上海一家外企当着很多人羡慕的白领,过着别人眼中“白骨精”的生活。可是,苏晓却并不快乐!日日与电脑手机为伴,穿高跟鞋、漂亮衣服穿梭周旋于各种人之间,真的很累。更累的是,周围没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人人戴着高级的人皮面具,伪装着自己的一切。既然来到这里,不如当老师好了!
去文体局领了一份酒泉地区支教老师申请表,有高学历的苏晓很顺利地就被分到瓜州县柳园镇小学当一名支教老师。还好,柳园离敦煌不远,而且那里是酒泉地区少数通火车的几个县之一。这里长冬短夏,七月底,小学才开始放暑假,暑假只有一个月;而十一月,孩子们就要放寒假了,寒假却是漫长的。从来时的路返回,苏晓回到了柳园,几经波折,打听到了柳园小学。
比想象中的乡村小学好很多,虽然很小,但是有一座两层楼的教学楼,和一个刚刚铺好的塑胶操场。苏晓拿着分配表找到校长办公室。“请进”,一个年轻的有点熟悉的声音:“小姑娘,你怎么来了?”这个世界也真是太小了,那个暑假兼职开摩托车的何老师,竟然是这所小学的老师。他的眼睛里有惊喜,苏晓却公事公办地问:“校长在哪里?”“我就是。”“啊?”苏晓明显愣了一下。“怎么?不相信吗?”何老师,不,何校长笑眯眯地看着她吃惊的样子。“你这么年轻,就当校长啦?”
苏晓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人分明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小,怎么可能是校长呢?“我不年轻了,我都二十九岁了!”真是看不出来啊,苏晓边想着,边把分配表和履历递给了他。“苏晓。”何校长轻轻地念她的名字,“欢迎你来到柳园小学!”然后展开了一如初见时那个灿烂的笑容,伸出了手:“我是何思远!”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来自上海的白领来到偏远戈壁当老师,开摩托车挣钱的小伙子居然是小学校长。苏晓自己都觉得好笑,终于,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分了一间单身宿舍,安排了教小学一年级语文和音乐,苏晓的全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一年级只有一个班,不到三十个人,对于苏晓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因为普通话标准,知识面宽广,经常给孩子们讲他们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到过的东西,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唯一让大家觉得不够完美的,就是这位苏老师不怎么爱笑,很多时候,不说话的她,看起来冷冰冰的。
上完一天的课,苏晓回到宿舍休息。离开上海的时候,她故意连电脑都没有带,而这里因为偏远,手机的信号也时有时断,她干脆连手机都关机。这里虽然是老师宿舍,但是因为老师本就不多,所以一般也比较清静。其他的几个老师晚上都一起去看电视了,她连电视都懒得看。捧着一本《紫色菩提》慢慢地读,她觉得自己都快有了老僧入定的状态。最近一直喜欢鲁迅的一句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星星峡之夜,那些属于我们的曾经的故事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苏晓觉得,这颇有些“山中不知日月长”的感觉。
秋天到了的时候,何思远提议几个老师周末一起去星星峡游玩两天。苏晓一般都不参加这样的活动,可是,听到星星峡这个名字,不可否认,她动心了。
星星峡在甘肃和新疆的交界处,是古今进出新疆的必经之路,也是丝路上的一个重要关隘。柳园离星星峡并不是很远,大概一百公里,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左右。汽车开出柳园镇,眼前就完全是戈壁和一望无尽的荒原。汽车飞快地奔驰在215国道上,汽车碾压产生的烟尘,一路不绝。
苏晓拿出手机,戴上耳塞,一边看一路上的风景,一边听手机里王菲的《流年》,也不和其他人聊天。耳机里王菲用她特别的嗓音在唱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荒芜的地方,声音显得特别的空灵。天蓝得好像拧的出水来,几朵悠远的白云点缀其中。身在江南的苏晓,看惯了小桥流水的景致,偏偏对大西北向往颇深。小时候就一直有一个西北梦,长大后,又想要和一个人一起来一次大西北。然而,这个梦想,却是以这种形式实现了。
汽车上,同事们大声地笑闹、交谈,几个女老师围着何思远,让他唱歌。何思远倒也大方,笑着说:“既然我们马上就要到新疆了,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新疆的歌儿吧!《达坂城的姑娘》好不好?”“好、好!”大家尖叫起来,热烈的掌声中,何思远开始唱:
“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啦西瓜大又甜呀那里来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飘亮你要想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百万钱财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再加上时不时地几个学习新疆舞的动作,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
连苏晓都悄悄取下了耳塞,认真地听他唱歌,紧抿着的唇边,都绽起了一点浅笑。
他其实也是一个这样的人,苏晓想着,思绪拉回了那几年,那个人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初相识时,他就是那样一个活泼的人,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逗,看着她傻傻的,脸红红的样子,他就在一旁好笑。他总是那么爱笑,苏晓一直觉得,他的笑,就是她生命中的阳光。他一笑,她仿佛就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你们看,苏老师笑了!哇,何校长,只有你才会让苏老师笑哦!”一阵高亢的女声响起,是学校的一位女老师。大家听到这样的调侃,又都笑起来。她们的声音让苏晓回过了神,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看着她没有回应,大家也就不好意思起哄了!车里一时有些安静,何思远转过头看了看苏晓,见她绷着脸抿着嘴的样子,摇了摇头。是不是所有大城市来的女孩,都是这个样子,高高地端着自己的架子。曾经的她也是,就算在一起那么多年,说分手的时候,毫无转圜的余地,就转身消失于茫茫人海中,再也没有一丝音讯。
在所有人的无言中,汽车飞快地驶入了星星峡服务站。星星峡并非一处峡谷,而是一个隘口。此时,秋日的午后,四面峰峦叠嶂,黄褐色的连绵起伏的大山,在刺眼的阳光的照射下,不是想象中的充满肃杀之气,反而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那座雄踞于丝绸古道上的险关要隘,两旁危岩峭壁,一条S型的兰新公路蜿蜒其间。下了车,好冷啊!看起阳光充溢,金色满地,实则大西北的猎猎秋风,毫不留情地刮着人的面庞。
大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何思远为了给大家振作一点精神,当起了免费的导游:“大家快来看啊,这里就是星星峡了!它是由河西走廊进入新疆的必经之路,被称为新疆东大门第一咽喉重镇。它不仅仅是新疆和甘肃的分界线,同时也是两种文化风格的分水岭。总之,兰新铁路和连霍高速过了星星峡,就正式进入新疆了!美女们,赶快摆好pose,多拍几张美照,发到朋友圈去,显摆显摆我们也踏上祖国新疆的土地了!”大家听他讲得有趣,都嘻嘻哈哈的拍照去了。苏晓也认真地听了他的解说,站在两省界桩前发呆。往西,就是自己向往的有着雪山、草原、慕士塔格峰、伊犁熏衣草花海、喀什、和田美玉、羊肉串儿、手抓饭的新疆了;东望,漫漫长路的那头,是自己的故乡,自己的亲人、朋友,和喜欢的人,都在那里;脚下,是古丝绸之路,从古至今上演着无数或浪漫、或凄美的故事,丝绸、茶叶和中原的技术从中国传出去,佛教文化、香料、乐器、胡旋舞从西域传进来。大风吹着哨子,永不停歇地在天地间回旋,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它的潇洒和肆意。苏晓突然觉得,站在这片伟大的热土上,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自己看来天大的事情,在长长的历史河流中,辽阔的视野之间,甚至连微尘都算不上。轻轻捋一下被风吹乱的短发,压抑了很久的心情突然有一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她第一次用手机上网,找到了以前喜欢的一首《车过星星峡》,迎着风,把她清越却不大的声音散落在山间、路上……
“大陆带着着火的城市沉默地流去
蓦然自记忆深处浮起
在舞厅一角划亮一朵红色的火柴
回想那七个流浪的雨季
荒凉的公路上
一匹单峰骆驼在哭泣着奔跑
路边我伤感地摘下破草帽
为什么不会哭泣了
而我学会了在马背上歌唱
为什么荆棘
灿烂地开放在远方
沉默的公主
在五根黑线后哀哀地歌唱
我无邪的手指
曾误解你所钟爱的处女的忧伤
如果星星峡再星星地荒凉一些
我便牵一匹呜咽的小马来穿越
在那个蔚蓝色的风口之后
象牛仔一样孤独地向影子微笑
孤独地酿造一些
马背外摇晃不定的
回过身,是一双比墨还黑的眸子,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苏晓对何思远绽开了一个比秋日的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这是我梦想了很久的地方。”“是吗?你开心就好!”
晚上,大家就在星星峡镇的一家客栈住下了。客栈老板是个笑哈哈的大胡子,常常翘着他的大拇指对大家说:“我这里可是新疆第一家!”颇有点维族大叔的豪迈风范。饭后,大家意犹未尽,爬上屋顶,自己动手烤羊肉串儿吃。虽然夜晚的气温低得吓人,可是,大家的热情可是满满的。
苏晓找了张躺椅半躺着,裹着厚厚的围巾,左手一瓶哈瓦斯,右手一杯杏皮茶,优哉游哉地望着漆黑的天空。不发达的地区,没有工业污染,甚至没有光污染,这里的星空幽远深邃得令人迷醉。数不清的星星,像一颗颗耀目的宝石,镶嵌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中。苏晓忍不住心中感慨,这般夺目的星空,怕是不比大上海的夜逊色吧。那里有的是灯火酒绿,却独独少了一分纯粹。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个地方,更适合自己。放下杏皮茶,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划过天幕,那里是银河吗?她摸出手机,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打开朋友圈,
4G信号居然还好。发了一张璀璨的星空,配上三个字:星星峡。
“苏老师,吃羊肉串儿!”冒着热气滴着油的羊肉串递到眼前,何思远的笑脸也近在眼前。“谢谢!”苏晓也不客气,拿起羊肉串儿就吃起来。好好吃啊,绝对的原生态西北造!“我也在上海待过几年。”何思远也在苏晓旁边的躺椅上随意半躺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来自上海的大姑娘,你怎么想到来我们这个地方的?”苏晓重新躺下,看着星空说:“从小的梦想,想到,就做到了呗。”“那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苏晓看着一颗最亮的星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打算回去。”那边是长久的沉默。“你又为什么不愿留着上海?”何思远轻声说:“我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我喜欢这里,想把学到的东西都用在这里。”苏晓转过头,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你很伟大,真的。”见惯了繁华都市的人心算计,名来利往,这样单纯的理想,的确令人佩服。看他沉默不语,苏晓挑了个轻松的话题,笑着问他:“你女朋友呢?”
依然是沉默。时间仿佛停止了一个光年,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是一个上海姑娘,她不愿意我回到大西北来,我们分手了。”苏晓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问。”“没什么,都过去了。”何思远说,“人各有志,我们都不愿意勉强对方,分手是对大家都好的决定。”苏晓点点头,却看到他一直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唉,傻瓜,你还是喜欢着她的。就像我,逃得这么远,却依然没有办法忘记他。
两个人都沉默,直到苏晓手机微信信息的提示音响起。拿起手机,是男闺蜜和几个朋友看到她的朋友圈,都在发信息问她现在的情况。只是唯独没有那一个人的信息。苏晓默默地卸载了微信,把手机关机了。做完这一切,看见何思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故作潇洒的一笑,拿起哈瓦斯敬了何思远一下:“失意人逢失意人,我们应该喝一杯!”何思远也拿起一杯哈瓦斯,喝了起来。这个新疆特产的酒,是蜂蜜和啤酒兑的,味道甜甜的,带一点酒味,度数也不高,两个人都喝得有点漫不经心。我走得远远的,和他的生活没有一点交集,再也没有人去打扰他,他现在应该觉得特别清静,特别开心吧。苏晓自嘲地想着,突然特别想对人倾诉。虽然跟何思远还不是很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很值得信任:“我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何思远默默点头,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他是我们部门的领导,对人特别的好。我刚刚毕业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他手把手的教我。虽然有时候他批评我也特别的凶,可把我骂哭了,他又会把我逗笑。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温和、儒雅,别人都在忙着钻营的时候,他却一个人喝功夫茶,写毛笔字,弹古琴,看书。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一幅画。”……过了好一会儿,苏晓的声音才又传来,小声的,带着些不确定的,不安的:“就那样相处了三年,我突然发现自己不可救药低爱上他,可是,可是,他早已结婚生子了。我表现得那么明显,虽然我什么也没有说,他肯定是知道了。他还是那么温柔和气地对我,让我去他家,让我见到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长得那么美,那么温柔,待人也是那么的好。面对这样的一对璧人,这么幸福美满的一个家庭,我觉得我自己恶心极了。我是根本没有资格说爱的,站在他们俩面前,都会自惭形秽。”何思远看着她,她黯然的眼睛里倒映着一点点星光,他知道那是什么,却不说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只是你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并且你也知道这样不对,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事情。”“谢谢你这样安慰我。”苏晓的声音更低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他,可我又不能喜欢他,所以,我只好逃……”
夜凉如水,灿烂的星光下,是一个黯然神伤的女子,和一个面色沉静的男子。何思远伸出手去,握住那一只手。手指冰凉,手心却出着汗:“好了,有些人你永远也不必等。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我们就把心思放在别的梦想上,也许,那一扇门关了,上帝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的。你看,你是一个好老师的,对不对?”男子温暖的手,把热量传递到她的手心,温和的语句,温暖着她荒芜的内心。苏晓抬起头,朦胧的目光中,看到了灿烂星河下,一张特别认真、特别执着的脸。她轻声说:“好!”这一夜,星星峡的星空,星空下的那个人,成为了记忆中很美的一个片段。
回到房间,苏晓打开随身携带的日记本,记下这样的文字:今天,我在星星峡,一个来自梦里的遥远的地方,我却能和她如此贴近,感受她的温度,聆听她的呼吸。这里很美,有很美的风景,也有很美好的人,我很快乐。我要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
躺在床上时,苏晓对自己说,何思远其实一点都不讨厌,假以时日,也许他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真希望我先遇见的人是你,虽然你像骆驼刺一样的扎人
时间从来如白驹过隙,抓不住,留不得。转眼之间,十一月中旬,期末考试后,学校放寒假了。
因为苏晓格外的勤奋和卖力,一年级的小学生们期末考试成绩特别好,看着好多个一百分的孩子们花一般的笑颜,苏晓特别高兴,觉得找到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如果一个人愿意认真做一件事情,能量会是相当大的。
老师们都在高高兴兴地收拾好东西,回家过漫长而寒冷的寒假了。只有苏晓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已经停止供暖的小屋子里,冷得吓人。她只好窝在被窝里看书,抵御西北冬天完全不同于上海的冷。
有人敲门,苏晓很不乐意地跳下床开门,是何思远。“你怎么还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没地方去。”苏晓没好气地回答,声音比外面的空气还要冷。何思远皱皱眉头,这个人,又要把她冰冷的一面显露出来了吗?“现在放寒假了,学校里没有人,也没有暖气,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待到开学吗?”苏晓板着脸说:“好,好,好,我马上走,不会占用你们的公共资源的!”她把“公共资源“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好像在跟人赌气似的。唉,这就是个别扭的小孩!何思远摇摇头,开始帮她收拾东西。苏晓的东西少得可怜,来的时候,是一个旅行包,现在依然是。望着雪洞一样的房间,何思远很想说,你真把自己当尼姑一样的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啊?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她看起来可不是什么高兴的样子。
苏晓背好背包,对何思远挥挥手就准备一个人走了。“你上哪儿去?”“不知道,反正现在还不到十二月,到处转转看呗。”胡闹!何思远心里暗骂了一句,上前扯下她的背包:“跟我走!”“喂喂喂,你抢劫啊?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何思远气极反笑:“我是坏人!我现在就把你打包卖了!”看着苏晓瞪得老大的眼睛:“走吧!我是酒泉人,我猜你应该喜欢酒泉和嘉峪关吧,跟我去吧!”
苏晓想,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天寒地冻的,的确无处可去,他好歹是堂堂一个校长,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她抢回自己的背包,跟着何思远,去搭长途汽车。
并肩坐在大巴车里,苏晓把耳机戴上听歌,压根就没有想和何思远说话的意思。何思远也沉默起来,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话。苏晓依然是听喜欢的王菲的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上次走兰新铁路到柳园,是七月的盛夏。没想到,再次从连霍高速往东走,已经是四个多月以后。冬日的河西走廊,比夏日看起来,除了荒凉,更添几分萧索。高大的白杨的叶子已经落光了,透过裸露的枝干,可以看到冰凉如水的淡蓝色天空。视野里,很久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不过,苏晓的心境居然没有上一次来的时候一般荒芜。虽然没有和旁边的人说话,可是,这毕竟算是自己在大西北唯一的朋友了。
接近五个小时的路程,苏晓倒也不觉得疲惫。路过疏勒、瓜州、玉门、小宛,那些熟悉的地名,她还拿起手机,把它们拍下来。如果人生就是一场旅行,这些就是旅途中一路上的风景。苏晓想,自己放弃了一些生命中宝贵的东西,可是,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风景,也许是人生的另一种补偿。过去纵然美好,未来也不是前途迷茫的。至少在这一刻,心里是平静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东西,都会渐渐地放下。
终于到了酒泉。下了车,何思远的一句话就把苏晓打败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继续搭车,我们家不在市区里。”何思远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的小伙子开着一辆三轮拖拉机停在了他们面前。这个小伙子脸冻得通红,不停地哈气暖自己的手,看着何思远就喊了一声:“哥!”“这是我弟,何思近。这是苏晓苏老师。”何思近对苏晓一笑,露出雪白的牙:“姐,冷得很,你把帽子戴好,我们马上出发!”苏晓裹紧了围巾,戴好帽子,跳上了拖拉机。果然是冷!冷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远,看着路牌,拖拉机从市区驶上了酒航路,又从酒航路驶上了214省道,终于,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在一个叫怀下村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一路,苏晓再没看风景的兴致,跳下车时,冷得说话舌头都打结了:“这……这下到了没?不用……不用再转车了吧?”“哈哈哈,到啦,到啦!”何思近听她说话,笑得打跌。何思远也对她点了点头。
这里虽然是农村,可是,何家的房子看起来却干净整洁。房前屋后都是种菜种花,虽然冬天什么也没有了。何家人个个都热情得很,听说苏晓是老师,大家也都对她尊敬客气得不得了。吃过饭,苏晓受不了何家人的集体轰炸问长问短,礼貌地说自己很累了,先去休息了。苏晓被安排住在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那里安静,离浴室也最近。房间里,有早已打开的暖气,整个空间暖洋洋的,让人的疲惫和陌生感,一扫而空。就这样一夜无梦,苏晓完全沉浸在黑暗香甜睡眠里。
“苏姐,快起来,下雪了!”被何思近敲门声喊起,在别人家作客,苏晓也不好意思睡懒觉,赶紧起床洗漱下楼。哇!真的下雪了!这是大西北今年的第一场雪,姗姗迟来于十一月底。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而大片大片晶莹的雪花此时还在簌簌地飘落下来,天地间阴冷沉郁的气息,因为这些雪精灵,而变得生动起来!苏晓激动到失语,只能张开双臂,迎接这些雪花,飞向她,贴近她,拥抱她。何思远看到她冻得通红的脸上的惊喜的笑容,也不由得带上了笑意。看,有时候,快乐就那么简单。这样一个为情所伤,远遁异乡的姑娘,撕下伪装的冷若冰霜的面具,也可以如此的快乐。如果当年的她,也能抛下大上海的一切,跟我一起回到这样的地方,会不会也能有一天,能这样单纯、简单的快乐,开怀一笑呢?何思远摇摇头,把这些钻入脑海的念头挥去,过去了就让一切过去吧!这时候,何思近已经一手拉起苏晓,一手拉起何思远,往院子外跑去:“我们一起去玩雪!”大家打起雪仗,堆起雪人儿,很快,村里几家的小孩子也闻声过来加入大混战,这个宛如世外的小山村,瞬间热闹起来。
天地茫茫,大雪纷飞,苏晓觉得自己把一切都忘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冻得发痛的手指,只记得眼前几张笑颜,和耳边的笑声。也许,很多年以后,就算头发已经花白,我们都步履蹒跚,这个冬日,大雪带给每个人的快乐,谁都不会忘记吧!
回到屋里烤火,苏晓笑着看何思远:“谢谢你带我来你家,今天真的挺高兴。”何思远也笑着点点头。而话多最快的何思近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苏姐,你可不知道我哥!他当年可是我们这里的状元啊,考上了复旦大学,是我们家,我们村儿的骄傲呢!本来他在大城市当着那个什么白领、金领挺让人羡慕的,可没想到,他居然回到了我们酒泉,还当上了老师、校长。姐,你可能没注意到,我哥可是把他学的那些科学知识都带回了我们这里。他搞的高效日光温室,让我们这儿的人,都自己劳动致富了。我们这里冬天长,天气冷,可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还有供不应求的蔬菜、鲜花卖到城市里呢!我哥呢,也是个劳碌命,不会闲着,还说要搞好教育,让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靠知识改变命运,于是又跑去柳园的小学教书。还有,他说我们酒泉、敦煌的丝路旅游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和了解,他有空的时候,还开摩托车带游客当向导呢!你说,我哥是不是我们这儿的一朵金花?”“唉,你胡说些什么呢?”听到金花这个词,何思远不满地打断了弟弟的话。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柳园火车站搭摩托车的场景,苏晓不由得转头看向何思远,何思远也正好在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笑。
苏晓不由得认真打量起何思远来,复旦的高材生,梦想却是实现自己的西北发展梦,他懂科技,更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他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即使这一切的代价是失去自己的恋人。火光跳跃下,他的一双眸子被衬得更亮,伸出自己右手,苏晓愉快地说:“何老师,我应该为你点赞!”何思远握住她的手,也愉快地说:“苏老师,你也不错,我也为你点赞!”两个人握住对方的手,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暖,心就这样安稳踏实起来!何思近看看何思远,又看看苏晓,狡黠地笑起来,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唉,只可惜,没有人慧眼识珠啊,我哥这颗明珠,至今还是单身哪!”苏晓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何思近,却是对着何思远,无比认真地说:“你一定会遇见一个欣赏你,喜欢你,愿意陪你一起走的人的,我相信!你也要相信!”
吃过午饭,雪渐渐停了,天朗气清起来。何思远对苏晓说:“你想不想去看酒泉和嘉峪关?”“想!想!太想了!可以去吗?”苏晓立刻激动起来。“只要想到,就一定可以做到!”何思远说。何思近早已跑进屋,拿了三个头盔出来,一个人一个,出发。两兄弟一人一辆摩托车,苏晓坐在何思远的摩托车后面。“路有点滑,你抓紧点!”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疾驶了出去。午后的太阳,终于从云开雾散中探出头来,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雪芒。只用了半个小时,两辆摩托车就停在了“西汉酒泉胜迹”门前。何思近买了两张门票,你们俩进去吧,我这个粗人,对这些没有兴趣。
走近遗址,2000多年前闻名于世的酒泉,如今只剩下一个人工的出水口。苏晓不由得失望地叹口气:“千载岁月,浮云苍狗。霍去病他们早已灰飞烟灭,只有我还在执着于一个酒泉,痴儿一个!”何思远看着她:“你也不算痴,执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历史长河和时代潮流里面,每一个人都只是小小的浪花一朵。有的人就那样消失于历史烟云中,而像霍去病,他的伟大与功绩,却是被历史记在了史册里,铭记在了人们心里。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欣赏他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样的胸襟、情怀,非大丈夫不能为也!”他看着苏晓,继续说:“虽然有些东西可能不存在了,或者已经不是当年的印记,也没什么。黄河尚且改道几十次,何况一个小小的酒泉?可是,我们仍然能记得,霍去病倒酒入泉,分享三军,这就够了。我们今时今日能站在这里,凭吊的是情怀,至于泉眼是不是两千年前的泉眼,又何妨呢?”苏晓点点头:“你说的真好!我们人类往往就是庸人自扰之,明知不可而为之。我今时今日能够来到这里,来到霍去病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遥想一下骠骑大将军的飒飒英姿,应该觉得满足才对!”“对,有这样的心态最好了。走,我们再去看看嘉峪关,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摩托车风驰电掣不过一刻钟,已经停在了嘉峪关遗址大门前。何思近热情地指着远方,对苏晓说:“姐,你往南边看一看,那是什么?”苏晓抬眼望去,呼吸仿佛已经停滞了。雪后湛蓝的晴空下,是连绵起伏的雪山。一座座雪白的山峰,在天幕下无比的雄伟、圣洁。无论是谁,此时此刻,都变得虔诚起来。苏晓甚至想匍匐在地,贴近圣山,净化自己的心灵。“你知道那是什么山吗?”何思远轻声问她。“知道,祁连山。青海和甘肃的界山,匈奴人口中的‘天山’,河西走廊最著名,最传奇的山脉。”“嗯,是的,走,我们爬上嘉峪关城楼去看她!”
长城最西端,明朝时的关隘,土黄色的城楼,箭楼重重,关关相护。顶着大西北干燥且凛冽的大风,两个人爬上了嘉峪关的城楼。脚下,是悠悠历史,眼前,是壮美山川。站得高,视野果然更开阔。祁连山的七一冰川,竟似奔腾的野马群,浩浩荡荡,不远万里,奔袭而来。又似卷着怒涛的大海,拍打着脚边的礁石。在这寂静的大西北的冬日午后,苏晓甚至听到了鸣金击鼓,乱石穿空的声音。远处,兰新铁路上,一列客车驶来,在广阔的世界里,显得特别的渺小。苏晓用手扶着城墙,凝神细看。何思远也静静地陪她站着,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远方。很久很久,才听到苏晓的声音,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我从小就有一个西北梦,就算不是为了逃避那个人,我也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我喜欢西北的冰川雪山、沙漠戈壁,历史文明。在这里,没有我讨厌的蝇营狗苟的生活,只有纯净和辽阔,我很开心。我也永远不会后悔。”说完,苏晓转过身来,认真地看见何思远的眼睛里:“谢谢你,真的。”顿了一顿,她歪着头对他一笑,很久没有的调皮的笑容浮上面颊:“所以,我们都要开心,对不对?”何思远心里暗暗赞到,好一个水晶玻璃心的人,嘴里说到:“是的,我们都要开心。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苏晓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对着远方大声喊到:“啊——啊——啊——”,声音传得很远很远,何思远也忍不住有样学样,也对着不知道远方大喊起来。两个人都觉得特别的放松,心情一下就好极了。
回家的路上,因为不赶路,两兄弟的摩托车骑得很慢。何思远从后视镜看到苏晓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也很开心。他转过头,对苏晓说:“你知道吗?你以前就像骆驼刺一样扎人,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苏晓也笑着说:“骆驼刺,也不错啊。至少在这样的荒漠里,可以顽强的生存下来呢!”何思远见她心情不错,也笑着说:“如果我先遇见的人是你就好了!”风太大,把这句话吹散了,苏晓大声问:“你说什么?”“我说,真希望我先遇见的人是你!”苏晓抱着他腰的手紧了一紧,一个人的面容在她眼前一晃而过,不,不要再想起他!她于是大声地对他喊到:“没关系,你现在不是遇见我了吗?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如果你不再爱她,我不再爱他,我们就在一起
有了酒泉和嘉峪关的一行,何思远和苏晓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苏晓不再总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的样子,两个人可以和睦地相处,有说有笑起来。苏晓很喜欢何家一家人,也就安心在何家住下,等着来年开春和何思远一起回学校上班。
因为冬季实在过于漫长,苏晓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于是,就和何思远一起研究温室培育。何思远是一个做事认真谨慎,甚至挑剔的人,而苏晓却是一个骨子里带了点文艺浪漫调调的女青年。两个人呆在一起,一个有实质性的技术,一个有着天马行空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碰撞出了火花。运用西北特有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日光能和风能作为能源,在淘宝上买来各种种子,居然在滴水成冰的二月,从温室里培育出了特别小气和娇贵的樱桃和蓝莓。
试验成功的时候,苏晓高兴得直跳,嚷嚷着这简直是新年礼物,西北福利。何家一家人都被她的笑声感染了,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迎接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何大妈看着苏晓和何思远相处的不错,儿子曾经为情所伤的黯然好像都一扫而空了,就偷偷问何思远有没有和苏晓发展的可能。何思远拉着母亲的手,对她说:“妈,我和苏老师是同事,也是好朋友。她是从上海来的,她的父母亲人都在那里,她迟早会回去的。你不要想太多,更不要把客人吓跑了!”何大妈虽然觉得特别惋惜,可也不好再管年轻人的事情,好在她思想也比较开通,于是自嘲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转眼就是腊月三十,除夕之夜。一大家子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团年饭,大家都去看春节联欢晚会。苏晓想起了远方的父母,情绪不高,一个人早早告辞了大家,窝进了被窝里。“咚咚咚”,有人敲门,还没有跳下床来开门,何思近的脑袋就钻了进来:“苏姐,别懒了,快起来,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嘛!”唉,这个难缠的小鬼。苏晓边抱怨着自己的苦命,一边爬起身来,穿上羽绒服跟着何思近走出院子。何思远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们了,一手提着一个大口袋,原来是预谋已久的呀!顺着小路往上爬了大概一刻钟,就爬到了小山顶上。山虽然不高,可是脚下的酒泉城区尽收眼底,城市不大,可是除夕夜也是灯火辉煌的。而另一方,则是有着星星点点几户人家的原野。偶尔几朵烟花绽放升空,给寂寥的山村增添了一抹艳色。
这时候,何思远手上的一个口袋已经被何思近打开。好家伙,全是吃的,竟然还有三小瓶“酒泉酒”。何思远扬眉问苏晓:“敢不敢试试我们大西北的纯高粱酒?”苏晓轻哼一声:“怕你呀!”,就打开了一瓶,仰脖子就是一口!哇!好烈,果然和西北彪悍的风格一致!不过,苏晓也不会示弱,自己不是已经决定当一个地地道道的甘肃人了吗?
三个人就着酒,吃着肉,挽起袖子,大快朵颐,好不痛快!苏晓是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了,不过她也不在乎。如果在这样的地方还装着端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喝了酒,身上暖和了许多,三个人就更随意起来,横七竖八倒在早已枯萎的干草地上。“今天是过年,大家有什么新年愿望,赶紧许个愿!”何思远说。“我来,我来!”何思近迫不及待地嚎起来,“首先嘛,当然是爸爸妈妈,一大家子,个个身体健康!然后嘛,我呢,多跟着哥哥学习技术,争取明年会有更好的发展。还有嘛,希望哥哥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让爸妈抱上孙子!”边说还边对着何思远眨眼睛。“哈哈哈!”苏晓笑着说,“我说何思近,你的愿望是不是太多了,人不能太贪心哦!何思远,你有什么愿望?”何思远想了想,说:“我希望我能够一直做我喜欢的事情,我们这儿的发展越来越好,我们的孩子们都可以读更多的书,走更远的路,看更广阔的世界!”苏晓和何思近都笑起来:“你最伟大,你就是个大圣人!我们为伟大的人干杯!”大家碰了一下酒瓶,全都大笑起来!“哎,哎,苏姐,你还没有说你的心愿呢?”何思近赶紧咬着苏晓不放。苏晓也懒得理他,随便打发他一个什么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就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心里默默地说:“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不要太挂念我,我在这里好好的。也希望,希望他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家庭美满幸福,能一直开心快乐下去。”至于自己嘛,苏晓倒是没有什么愿望,随心而行,随遇而安好了。
见她不理自己,何思近好无趣,于是去翻何思远带来的另外一个口袋,找出几个炮仗,就开始放起来。一个个烟火从身边冉冉升上天空,最后在天空中爆炸,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五彩缤纷的花儿来。苏晓看着这些烟花,不禁想着,它们的生命如此短暂,在最美丽的时候,就这样戛然而止了。不过,生命短暂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它们曾经这样的耀目过!
苏晓也忍不住想去放一个烟火,想看看它如何在自己手中极致美丽一回。可是,从来没有放过,毕竟有点害怕。何思远好像看懂了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带她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空地,和她一起点燃了一个烟火。一道紫色的光线“咻”地一声就升上了天空,突然,“砰”一下就炸开了,无数个紫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盛放开来!哇,好美!当天空被这几朵烟花映得透亮的时候,苏晓转过头来看向何思远,何思远也看向她。两个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自己在烟花下的身影,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孤独和无可奈何。苏晓缓缓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的脚下的土地,一个字一个字,小声却清楚地说:“何思远,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她,我也不再爱他,我们就在一起。”何思远也小声却坚定地回答她:“好!”
有一种痛楚缓缓而有力地击中早已麻木的心脏,苏晓觉得无比的疼。如果忘记和不爱可以像说得那么容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就变得简单了。抬起头,分明看见对方脸上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伤痛。人类,是感情动物,因为有感情,人生才不那么无趣。可有一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应该的,却偏偏让我遇见。遇见也就罢了,不能爱,却偏偏要爱上,这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有一些事情,可以由我起头,却从来不由我说结束不结束。何思远,他不也一样忘不了,不能忘,不由己吗?自己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们两个,真是“失意人偏逢失意人”啊!
勉强浮起一个不在乎的笑意,苏晓故作轻松地对何思远说:“何思远,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好兄弟,对不对?”何思远点点头。“来,喝酒!祝我们大家,新年都要快乐!”
回到家里,已经醉眼朦胧的苏晓爬上床,翻开日记本,歪歪斜斜地写下这一段:壬辰年除夕,我在酒泉的一个小山村里。这里离你有三千公里,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努力想忘记你,可我一刻都不曾忘了你?我有了新的好朋友,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我想的念的依然是你,怎么办?
跨年的梦里,一直盛开着各种不同的烟花。只是,苏晓回到了黄浦江边的那一栋高楼,穿高跟鞋,西服套装,长发整齐地绾着。那一个人,依然是温和的气度,宠溺地笑着,看她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却偶尔会露出的几分孩子气……
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要幸福&&&
严寒而漫长的冬季总算过去了,三月,学校就要开学了。何思远和苏晓一起返回柳园的学校。这一次他们选择坐火车回去,一路上,两个人不再是沉默着无言以对,而是亲切而和睦的相处,愉快地交谈。
早春的西北,冰雪尚未融化,白杨却已经开始抽出了嫩芽。苏晓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笑着对何思远说:“时间过得好快啊,我来这边都大半年的时间了。原本以为,自己坚持不了这么久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样过来了!”何思远也笑看着她说:“那你也不想想是谁让你本来艰苦的旅程,变得如此地轻松愉快的,恩人在此,还不赶快道谢?”苏晓“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是,是,是,小女子多谢何大善人收留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切,我还以为至少是以身相许呢!”“哼,你做梦好了!”两个人笑闹着,都觉得和对方一起挺愉快的。在火车上其他人眼里看来,犹如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四个小时的旅程,很快就过去了。到达柳园车站的时候,苏晓又一次站在了那个白色的站牌下,望着站牌发呆。“在想什么呢?”“这个地方,原来我从来不知道,更没想过会来。然而我竟然真的来了,想起去年七月第一次到这儿的时候,真的挺迷茫的。现在站在这儿,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苏晓又喃喃地念道:“柳园,柳园。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何思远打趣道:“文艺女青年,您又开始有感而发了?想家了吗?”苏晓也懒得去理他,心里却难免不去想起远在上海的那些人。某一个念兹在兹的人,这么久没有见,不知道他是否依旧,也是否会偶尔想起她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呢?想也没用,走吧!
很快就到了学校,苏晓挥手对何思远说:“何校长,再见!”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三个月的寒假,自己忙着看风景,和何思远兄弟一起研究温室培育,写日记,倒也过得挺充实的,不过自己的工作也不能懈怠了才是。她赶紧找出一年级下册的语文书和音乐书,开始认真的备课。
苏晓这学期开学,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看到每个人都会笑咪咪的点头打招呼,在别人聊天的时候,也会加入,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冷若冰霜的遗世独立了。特别是对何思远,好像特别熟似的,说话也很随意。同事们都觉得好奇,更有甚者,在门卫室打听到何思远和苏晓竟然是一起回学校的,何思远还帮苏晓背着背包,大家于是恍然大悟。
一天傍晚,放学后,老师们在食堂里聚餐。苏晓照例和何思远坐在一起,两个人小声讨论,今年可不可以把温室技术也带到学校来,让老师们自己动手,栽培一些西北不常见的水果,大家也可改善一下生活。有一个年轻男老师突然高声问:“何校长,你是不是和苏老师有了什么默契,瞒着我们大家啊?”所有人都立刻停下了用餐,全部伸长了耳朵,看了过来,脸上全都是暧昧的笑容。何思远有点抱歉地看着苏晓,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她烦扰了。苏晓笑嘻嘻地说道:“你眼睛挺尖的嘛,对呀,我现在和何校长是好兄弟了。何思远,你给他们说是不是这样。”说完,还特别男孩子气地拍了拍何思远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何思远哭笑不得地看着苏晓,这还是去年那个对谁都冷冰冰的,看起来高大上的上海女孩子吗?他也点点头,表示默认了。“你们真的没打算再近一步吗?”那个姓李的男老师再次逼问。“我们两个已经很近了,还要怎么近一步啊?你再这样说,影响了我以后找男朋友,你可要小心我告你诽谤哟!”苏晓依然是嘻嘻哈哈地说。李老师一下子兴奋了,眼睛亮起来:“那你这样说,我也可以追求你了!”苏晓这下无语了,两者相逢无赖胜啊,自己可算是被李老师打败了!于是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去理他。其他的中老年女老师,一看他俩原来没戏,几个围着何思远,给他介绍女朋友去了。何思远不堪其扰,也只能礼貌地拒绝了这些好心的阿姨级别的老师们。
晚上吃完饭,两个人在操场散步相遇了。苏晓好笑地问何思远:“我们伟大的何校长,您的终身大事是不是马上要解决了,我可等着喝喜酒哦!”何思远摇了摇头:“唉,走哪儿都有这逼婚催婚的,中国特色嘛!”“这么好的事情,我看你还烦恼,真是的!早说你不喜欢这些,我刚才就该假戏真做,冒充你女朋友,你就不会那么烦了!”“不用了,你是女孩子,这样对你影响不好,心意我领了!”苏晓揉了揉已经有点长了的乱发,挥挥手:“我无所谓!”何思远转过身来,手放在她肩上,语重心长地说:“不,你应该在乎。你将来还要回上海,还要谈恋爱、结婚、生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我不回去!”苏晓倔强地说。“不,你不属于这里,你总有一天,会回去的!”苏晓一把推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不需要你来管,虽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你也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我告诉你,我不会回上海,我死也不会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宿舍。
何思远看着苏晓跑远的背影,叹了口气,有点心疼地想,这个傻孩子!她只是不知道,正是因为还在乎,所以才不敢面对啊!自己呢?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呢?
苏晓一口气跑回宿舍,扑倒床上,拿被子裹住自己的头,然后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以为自己会忘记,会不在意的,原来一直是自己骗自己!怎么忘得了?那一些不期而遇的温暖,曾经照亮了整个人生。遇见过最好的,还怎么可能放低姿态,去将就其他的?他微笑着看自己的样子,他目送她走的眼神,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他看书的样子,他雷厉风行工作的样子,一幕幕,从来不曾忘,不敢忘!
那一晚闹得不愉快以后,苏晓就很久都不怎么理何思远,何思远也拿这个别扭的小女子没有办法。一天,何思远巡视学校,走到一年级的教室外面,推门进去,就看见苏晓正在教孩子们唱《去郊游》,她的声音柔柔的,也带着点童趣:“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白云悠悠,阳光柔柔,青山绿水一片锦绣……”小孩子们好像都很喜欢,跟着她,一边唱,一边笑。何思远听着清越的歌声,转头看向窗外,四月微风和煦,草长莺飞,蓝天白云,不由得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又听苏晓对着学生们说:“小朋友们,春天到了,草儿绿了,花儿开了,鱼儿在水塘里吐泡泡,蜜蜂采蜜忙。苏老师好想出去看看这美丽的春姑娘啊,你们想和我一起去吗?”孩子们大声呼应:“想!”于是,苏晓就带着这二十几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手牵着手一起走出教室。柳丝儿吐翠,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扎着短短的马尾,眉眼含笑的女子,一群可爱的娃娃围坐在她周围,拍着手,唱着歌儿。这不就是一幅画吗?何思远也坐进他们的圈子,一边一个孩子,跟他们一起欢闹。四目相对,苏晓对他点头一笑,何思远觉得心情好极了。如果人生就是这样简单、纯粹,该是多么好啊!
下课后,苏晓和何思远并肩走在操场边的一排柳树下。苏晓说:“我原来做一个采访的时候,去上海小学里面参观过。他们的现代化教育技术非常先进,多媒体教学全面铺开。无论语文、数学,还是音乐、美术,老师们都用PPT,学生可以更直观的感受,上课很有趣味性,学生的积极性也非常高。我觉得,我们这里,也可以引进一些设备。这里的孩子,同样也有享受现代化教育的权利。”何思远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现在仅仅依靠黑板、粉笔、录音机的教学,已经大大的落后于中东部发达地区了。我已经给教育局打了申请报告,等着批示呢!”苏晓点点头:“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故步自封、闭门造车。我还想让孩子们多看点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的视野才会更广阔。我已经在淘宝上买了一些书,应该很快寄到了。”“把发票给我,我给你报账。”“不需要了,当我为我们大西部做点贡献吧!”何思远说:“那不行。这里本来工资就不高,你不多留点钱,怎么生活呢?”苏晓淘气地对他一笑:“你放心吧!我在魔都工作几年还是有些积蓄的,我可是个‘小富婆’!再说,就算没钱了,不是有你这个‘大哥’罩着我吗?我可不怕!”何思远于是不再反对。
星期五的下午,住宿的学生们都要回家。因为学校外面有一条铁轨,正是繁忙的兰新铁路,为了学生的安全,要由值周老师把孩子们带过铁路。这一周是何思远和苏晓值周,他们一人带着一队孩子过铁路。把孩子们送过了铁轨,回转身,才发现居然还有两个一年级的小娃娃正趴在铁轨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苏晓赶紧跑过去问,一个女孩子说她们的玻璃弹珠掉进轨道里去了,她们正在找呢。这时,闸道开始关闭,警铃开始响起,火车要过来了。两个孩子没捡到弹珠,怎么也不愿意回去,何思远急了,一手拎起一个孩子就下了铁轨,两个孩子不肯,哇哇大哭。苏晓赶紧安慰她们:“苏老师去给你们找,你们不要哭,不要着急。”就转过身继续在钢轨的缝隙里找弹珠。何思远大急:“苏晓,你疯了!赶紧过来!”苏晓不听,一定要找到弹珠。就在这时候,火车已经过来了,何思远放下两个孩子,冲进闸门,一把将还在认真找东西的苏晓扯出铁轨。两个人滚落在钢轨外的枕木石上,一刹那,一列西去的列车飞快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劲风把两个人的头发吹乱,衣服也在风中簌簌作响。火车驶过,何思远才放开了苏晓的手臂。苏晓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地看着何思远。何思远脸色铁青:“你不想活就算了,要死滚得远远的去死,不要在我面前!”苏晓勉强绽出一个笑容,摊开手掌:“我不是没事吗?你看,弹珠找到了!”何思远扭头就走,苏晓赶紧把弹珠给了两个孩子,带他们走到铁轨那边,然后转身去追何思远。
何思远却不等她,越走越快,回到宿舍“砰”地一声就关掉了门。苏晓呐呐地站在他门前,低声骂了一句:“小气!”就回到了自己宿舍。蜷在床上,拿出一本《国家人文地理》来看,看到本期重点介绍的内蒙古额济纳旗,看到胡杨林、居延海,苏晓不由得悠然神往,一时看入了迷,错过了晚饭时间。等意识到自己饿了的时候,抬头看看时钟,已经七点了。唉,算了,一顿两顿不吃饭,也饿不死的。门外有人重重敲了两声门,也不等苏晓应一声,就自己推门进来了。原来是何思远,他拿着个饭盒,往苏晓桌子上一放,没好气地说:“吃饭!”“哇!我亲爱的校长大人,您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嘛!我都快要饿死了,谢谢了啊!”苏晓冲向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何思远也不理她,顺手拿起她看的书,也看了起来。苏晓吃完了饭,看何思远也不理她,就讨好地摇着他的手臂求饶:“大哥,我错了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珍惜生命,健康成长!你就原谅我一次,嗯?”何思远放下书,眼睛直望进苏晓眼睛里去:“你不要和我嬉皮笑脸的!你一个人远离家乡和父母,就已经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更是对自己、对家人不负责任!我是替你的父母心疼你!”见她瞬间失色的眼神,何思远语气也轻了很多:“你在这里教书,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任。苏晓,你真的不能再那么任性了。作为你的朋友,也算年长你几岁的大哥,我真的希望你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幸福!”苏晓很久没有听到这样和蔼,这样充满关怀和温暖的语气,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她不敢再看何思远的眼睛,垂下眼,点了点头。
何思远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她什么,于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一手拿起那本《国家人文地理》,笑着问她:“怎么?想去额济纳旗吗?”“想!”苏晓一下子就抬起头,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明亮的星光:“我好想去啊!”“你知道吗?额济纳和酒泉离得并不远,暑假的时候,我带你去!我们定一个胡杨林和居延海之约!”yeah!苏晓一下子跳起来,抱着他的手臂:“我就知道校长大人您最好了!”何思远摇摇头,即使满腹心事,可终究还是个孩子脾气啊!
晚上,苏晓打开日记本,记下了这样一句:今天,何老师说希望我一辈子都要幸福,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何老师也一定要幸福。
这是第一次,日记本里没有出现那一个人的名字。
你送我满湖星光,我送你一串冰糖玛瑙
此文初稿完成于2016年2月14日,情人节。虽然世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团圆的结局也很少。可是,我们要怀着一颗对美好事物向往的心,相信美好,才能变得美好!在此: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为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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