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江家,李寻欢没舍弃李园远走关外时,便听说过江家的大名,作为一方商贾,不仅有着泼天的财富,江家那位公子江枫,更是江湖第一美男子,有着‘玉郎’这个绰号。
有不少江湖女子曾言,江南花家的公子俊秀可惜眼盲。移花宫的两位宫主更是俊美不似凡人,可惜性格冰冷避世不见生人。七绝公子妙僧无花也有面好若女的相貌,拈花一笑甚是隽永,可惜剃了光头是个出家人,不能娶妻。
唯有玉郎江枫,不仅长了一张是女人都无法拒绝的脸,还性格温和对待女子及其温柔,公子无双郎艳独绝,当得起这江湖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实在是一位英雄人物。
当今皇帝识人不明,任用蔡京为首的一众奸臣,其党羽更是网罗了一群江湖败类作为打手,便是诸葛神侯也得避其锋芒。
如今汴梁江湖形势却是六分雷四分苏,苏楼主以病弱之身独撑汴梁江湖大局,说起来实在叫人敬佩。
倒比他这个正经应该报效朝廷的探花更有担当。
金陵江家的大小姐和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美人配英雄,实在相配。
现在,事件中身带疑点的女主人公,却公然与另一个少年剑客手牵着手走了进来。
李寻欢又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年郎,欢场里也是打过混的,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关系进了一大步。
只愿苏楼主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对阿飞怎么样吧。
比起苏楼主,李寻欢担心的是,阿飞这样心眼实诚的孩子,会受情伤。
“好饿啊,李大哥,你用了早膳没?”
“我吃过了,温家厨子做的烩面果然名不虚传,给你们留了两碗,快过来尝尝。”
江无瑕拉着阿飞过去,也不避讳。
“阿飞,你也尝尝看,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特别好吃的烩面,羊汤特别香,一点也不膻,辣子炒的可香了。”
江无瑕拿了勺子,乘起一小勺奶白的汤,就亲手往阿飞嘴里送。
当着李寻欢的面,阿飞微微红了耳根,却并没拒绝,乖乖地低头将那勺汤喝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呀。”
阿飞点点头:“你也喝。”
说着便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要喂她。
李寻欢,作为一个中年老单身汉,还是个受过情伤的单身汉,简直被眼前这一幕闪瞎了眼睛。
阿飞恍然,大哥还在这里,心里难免有些羞涩。
可无论他如何孤独的长大,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刚与心爱的姑娘定情,的确无法不儿女情长。
李寻欢全然当做没看见。
“温老请你去汴梁,给苏楼主瞧病,你考虑的如何?”
这话是在问江无瑕。
“去就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过阿飞也得跟我去。”
李寻欢点点头,又看向阿飞:“阿飞的打算还是要扬名天下,那去汴梁也算是一个好途径,我本应同你们一起去,不过临时有些事要处理,温家虽然会遣人护送,可我到底还是不放心,阿飞你若没别的打算,便一起去吧。”
阿飞点点头:“无瑕去哪,我就去哪。”
“你为什么说,阿飞若想扬名天下,去汴梁更好呢?”
李寻欢在江无瑕不赞同的眼神中,喝了一口酒。
“如今汴梁城中是高手如云,不仅有诸葛神侯、元十三限这样的老前辈,蔡党一手把持朝政,蒙蔽圣听,在江湖上更是网罗了一堆好手……”
“我知道了,你是想让阿飞给金风细雨楼做个客卿,若还能除掉蔡京党羽,又能名扬天下,是一举两得。”
这个江无瑕果然机灵,一点就透。
李寻欢点点头:“阿飞初出茅庐,我担心他没经验,会受人哄骗。”
他叹了一口气:“男子汉大丈夫,好歹要顶天立地仰不愧于心俯不愧于地,阿飞的资质,早晚会闯出名堂,若入了蔡党那些奸臣的眼,不如先投入正义一方,苏楼主是个英雄人物,必不会欺骗阿飞。”
江无瑕笑了,托着腮看着李寻欢,这位小李探花如今在她眼里,既不是个没担当的负心汉,也不是那个坐怀不乱的武林前辈,而像个叽叽歪歪的老妈子。
这位老妈子还在操心着阿飞会不会走上歪路,操心着他的前程。
阿飞其实听不太明白汴梁城内,这些弯弯绕绕。
但李寻欢是他大哥,大哥是个好人,能被大哥瞧在眼里的,也定然是好人。
第二日温晚便安排了马车和两个负责护送的温家弟子,江无瑕阿飞与李寻欢分别后,便坐着马车往汴梁走。
一路上,阿飞沉默寡言,然江无瑕的吃食都是他一一过手准备,绝不假旁人之手。
两人半是游玩半是赶路,江无瑕心情若好了,有时还会给穷苦百姓做些义诊,布施些药材。
行至几日,赶车的温家子弟停了下来:“江小姐,飞公子,接下来咱们得过江,烦请下车吧。”
阿飞扶着江无瑕下了马车,此乃长江支流处,江面平阔如一条绿带分开两岸。
江无瑕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那温家弟子:“小哥哥,劳烦您租个舒服些的画舫,我晕船,若是做颠簸的小舟,怕是身体受不了的。”
那温家子弟年纪本也不大,面前这位江姑娘带着面具看不清脸,可说话柔柔,白的似雪一般的手掌心放着一个荷包,这样递给他。
直叫他耳根都红了。
“不,不用,姑娘,老爷子给了我们银子的,不用姑娘的银子。”
阿飞有些不高兴,抱着剑倚着马车。
“你怎么了啊,瞧着这么不开心?”
阿飞很难形容自己这种心理,说他吃醋了?明明江无瑕也没做什么,只是她哪怕不露脸,那种自身带着吸引人目光的魅力,也太容易叫男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阿飞摇摇头,给江无瑕系紧斗篷,这里不像关外那么冷,江无瑕脱下了狐裘斗篷,换上了一件薄些的,即便如此她仍是容易比旁人感觉到冷。
“江小姐,飞公子,船租好了,两位请。”
从岸口上船时,阿飞明显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
抬起头直视,一个白衣公子手拿一柄折扇,一位腰间用剑的少年,还有一个红衣少女,那红衣少女面容明媚俏丽,腰间系着的却是刀,实在是一位行走江湖的潇洒美人。
“大白菜,小石头,你们瞧,那个人手里的剑,是破铁片吗?”说完这话发出一串银铃般笑声的,便是这位红衣女子。
阿飞冷冷的看过去,宛如狼一般的眼神,叫这少女吓得一愣。
“这,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用剑少年长了一张极为质朴诚恳的脸,他也打量着阿飞,却并无恶意,只是同为用剑者,难免心生好奇比较之心。
持扇的白衣公子对着阿飞抱了抱拳:“这位兄弟,阿柔性子天真烂漫,乃是无心之言,请你勿怪,莫要跟她计较。”
阿飞自然无心计较,一言不发,似是没听到一般偏过头去。
“诶呀,你这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好生没礼貌。”那红衣少女又要说些什么,被质朴少年阻拦住了。
此时温家那两个弟子安排好一切,回了来,见到红衣少女,面色愕然:“大小姐,您怎么在这?”
这两个弟子身上穿的俱都是‘活字号’制式的衣裳,一见了这衣裳,红衣女子怎能不立刻便认出来。
她紧张极了,指着那两人:“温十一,温十四,你们俩做什么来,是不是爹爹派你们来抓我的?我告诉你们,我才不回去,你们要是敢动粗,我就去跟爹爹告状,说你们欺负我。”
没等这两人辩解,旁边便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他们不是来抓你的,是送我们去汴梁的,你实在不必担心被抓回去,温柔温大小姐。”
江无瑕从阿飞身后走出来。
白衣公子和用剑的少年,一下子就将目光钉在她身上一般,只觉得极难转移视线。
明明这身穿白色斗篷的少女带着面具,连一片肌肤都未曾露出。
可她一出现,你便无法不关注她,便如鱼目中混入一颗明亮的珍珠。
那个叫温柔的红衣少女一下子瞪大双眼,没等她跳脚,江无瑕又道:“你背着你爹爹偷偷跑出来,他可是担心的不行,哎,可怜的温老伯,年纪这般大了,还得给不省心的女儿操心,遇到相熟的人便会拜托一番,若有缘见到了你,必要护着你一程。真是可怜的老父亲,每日在家担忧女儿。”
温柔气的不知说什么是好了:“反正我才不回去,回去了他也只是忙自己的事,也不管我。”
白衣公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既然是温伯父的熟人,不如一起渡江如何,在下白愁飞,这是我的好兄弟王小石,我们也要上汴梁,一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江无瑕点头:“好啊,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十四小哥,不如你便先回去,说寻到你家大小姐,给温老伯报个信也好,免得他着急。”
温十四应了,骑上马便赶回洛阳。
早已知道江无瑕秉性的阿飞心中微叹,便要去寻她,她就是半刻都不肯安分。这几日,阿飞与王小石、白愁飞几人合作合力剿灭巨鲸帮,彼此之间也生出些朋友情谊,尤其是王小石,他实在是个轻而易举就能叫男人对他称兄道弟的人。
阿飞要去寻江无瑕,王小石也不愿在客栈干等,索性便一起去,见王小石去了,温柔便也要闹着同去,还要拉着田纯,到最后就变成大家一起去。
按照江无瑕纸条上画出的路线,一行人出了城,到了顾惜朝住的幽谷之中,阿飞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正看见,江无瑕似是全身无力靠在顾惜朝一侧,而顾惜朝则揽住她的腰身,两人身边还倒着一个黑衣人,已经没了气息,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顾惜朝要对她图谋不轨一般。
阿飞目次欲裂,以为这青衫男人挟持了江无瑕,怒喊道:“放开无瑕!”
他拔出剑,便要对着顾惜朝刺过去。
倚着顾惜朝的江无瑕声音有些嘶哑,喝止了阿飞的行动。
下一刻,她便挣脱开顾惜朝的相持,跌跌撞撞拎着裙角,如乳燕投林般,投入少年剑客的怀抱。
哪怕当着顾惜朝,王小石,白愁飞,温柔和田纯几人,她也毫不避讳,直接用手搂住了阿飞的肩膀,却柔弱无力要摔倒。
阿飞急忙揽住她的腰:“你没事吧。”
在这如画一般的幽谷中,容貌绝美的少女拎着裙角奔入少年剑客的怀中,简直是梦里才有的场景。
只那一会,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江无瑕的脸。
温柔便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见了田纯,王小石则更是理解了什么是大家闺秀,田纯遇雪更清经霜更艳,叫他们都见到了女子是至柔至淑。
而现在,他们却呆愣在当地,眸中只有一个江无瑕,这个少女美的如梦似幻,根本就不是凡尘俗世中人,若是遇到温柔田纯,男人们尚还会去追求难免有些幻想。
而面对这个少女,他们就只想亲吻她的衣角,只要她能对他们笑一笑,哪怕刀山火海赴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而当这个少女明确的投入少年剑客的怀抱中,与他那样亲近,亲近的不避嫌,耳鬓厮磨对少年剑客这般依赖。
心中的倾慕爱恋,全都转化为对少年剑客的嫉恨,恨不得对他取而代之,若被少女青睐的是自己,就好了。
王小石率先从这种莫名的嫉恨中回过神来,急忙掐了自己一把,真是好美,也好可怕的一张脸,一刹那间,他竟然也对阿飞兄弟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嫉妒。
看向温柔,此时她已然呆愣的说不出话来,揉着衣角,可怜巴巴,脸上满是自惭形秽。
温大小姐活到现在,因为有个“洛阳王”的父亲,还有个小寒山红袖神尼的师傅,京城大名鼎鼎的苏楼主又是她的师兄。
受尽宠爱的娇蛮大小姐,容貌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受尽了吹捧和赞美。
遇到田纯时,她虽震惊田纯的美貌和娴淑,可暗中比了比,除了她不够柔美,也并不觉得自己输在哪里,田纯不过是另一个没有习武没有走江湖路的她自己。
可现在,见到江姑娘的真容,她竟是生出了比都不敢比的自卑心情。
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如此好看的女孩子,哪怕同为女人,她也生不出一点嫉妒,只想看着这张脸,只要一直看着,心情就好的能多吃几碗饭。
再看白愁飞,他此刻双眸幽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阿飞怀中的江无瑕,这眼神竟与对面那青衫男人,如此相似,如出一辙。
王小石心中一惊,低低叫了一声:“白大哥……”
白愁飞回过神,低头笑了一下,神色意味不明。
真是没想到,本以为温柔田纯便已经是他所见过的顶尖美人了,与这位江姑娘比起来,简直如同萤火之于太阳,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阿飞,有人要杀我。”
江无瑕此刻见了阿飞,胸中的委屈一股脑的涌出,像个小动物一般依在他脖颈间,这姿态叫人又爱又怜。
“谁要杀你?对面那个男人?”
阿飞的剑指着顾惜朝。
顾惜朝敛下眉眼,并未与阿飞针锋相对,手中飞刀和小斧也不曾出手,虽然他心里有种熊熊燃烧的嫉妒,一直催着他,将眼前这少年剑客杀死,撕碎。
江无瑕按下阿飞的手腕:“不是他,这位是顾公子,是他救了我,要杀我的是青衣楼。”
“青衣楼?传闻中江湖最神秘的杀手组织?”王小石低呼了一声。
阿飞淡淡看了一眼顾惜朝,对着他点点头:“多谢你,救了无瑕。”
这种宛若男主人一般的姿态,叫顾惜朝心中更不爽了,攥紧了手中小斧,他偏过头,不去看眼前这糟心一幕:“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不会叫江姑娘在我住的地方出事。”
“青衣楼为何要杀姑娘?他们出手的价码可不低,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白愁飞看向江无瑕的表情极其温和,他平日本就表现得像个对女人很温柔的翩翩公子,可现在却莫名的更加温柔,说话都轻了几分。
江无瑕幽幽叹气:“还能有谁,不过是得罪了一个疯婆子,先前这女人叫她的裙下之臣来杀我,杀我不成,又请了青衣楼的杀手组织,还真是不屈不挠。”
阿飞面色不好,这女人也难缠的过了头,破坏了她的计划,便如此执着的要江无瑕的性命。
“别怕,他们,来一个杀一个,叫他们有来无回。”
阿飞拍了拍江无瑕的头,动作温情,口中语气却冷得令人生寒。
“飞兄弟放心,还有我们呢,我们也会帮你保护江姑娘的,别担心,有咱们几个在,决计不能叫青衣楼得手。”王小石拍了拍胸脯,冷不防对上江无瑕那双水盈盈的双眸,顿时脸一红。
真是乖乖,饶是他确定自己喜欢的是温柔,可见到这种美貌,仍是被扰了心神。
江无瑕从怀中掏出面具,又带在脸上,遮住了这张引人遐想脸红的芙蓉面。
“顾公子,多谢你救了我,还有这几天的照拂,我跟阿飞还要赶去汴京,便就此别过吧。”
顾惜朝袖子中的拳头攥紧,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你的画我还没画完。”
江无瑕摇了摇头:“在此处盘旋日子已多,此去汴梁是为了给人看病,我能等得,只怕病人等不得的。”
“你不收画,我不能收你的银钱。”
“那银子就算是因我之故,损坏了你的房子的赔偿吧。”江无瑕从袖中掏出那本七略:“这本书就算卖给我了,我可不会还你。”
她叹了一口气:“好啦,我真的该走啦,顾公子是胸怀大志的人,必不可能困于惠安这个小城之中,他日若能再见,相逢即是缘分,到时候我请顾公子喝酒啊。”
说完,她毫不留恋的与少年剑客转身离开。
就像蝴蝶流连花丛也不过短短一瞬,花中的蜜没有了,就会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这几日的相处,顾惜朝仿若做梦一般,已经摸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就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姑娘远去。
哪怕离得这样远,以他习武之人的耳力仍能听见那姑娘又娇又蛮的声音。
“我吸进去好多迷烟,腿软的很,走不动嘛,阿飞背我!”
他看到那个少年剑客老老实实转身蹲下身,将那姑娘背了起来,听话的就好似一条狗。
可能留在这姑娘身边,得到她的垂青,即便是做狗又有什么不好呢,那个剑客已经深深沦陷,坠入情网,再也无法挣脱。
悲哀的是他们这些只能看着瞧着,却无法靠近一步的男人们。
他绝不会一辈子都只是这样看着,一步都无法靠近。
江无瑕趴在阿飞的背上,脸贴着他的后脖子,几率发丝贴上脖颈间,挠的他有点痒痒的。
“你以后别乱跑了,我很担心。”
阿飞的语气并没有责怪,江无瑕却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人家无聊嘛,好啦,你别生气,以后我听你的就是。”
她才不会听他的,只会说些甜言蜜语哄着他。
阿飞早就看透了她的性格,却也并不会她耍小性子哄骗他,就因此而不爱她。
他早就已经是她的了。
“我累了,想睡一会。”
江无瑕是真的累了,吸入了迷烟后,她虽及时调配了清醒药,但药力起效总要过一会儿,背上没了声音。
她的头也靠在他的背上,显然是睡着。
阿飞摸摸将她往上挪了挪,好叫她睡得更舒服些。
“阿飞兄弟跟江姑娘感情这样好,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看江姑娘也有武功,此前却不曾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阿飞兄弟好福气,也不知跟江姑娘怎么认识的?”
轻声询问的是白愁飞,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笑却总叫阿飞觉得怪怪的。
温家与唐家都是用毒的高手,彼此之间也会相互竞争,温家‘活字号’素来是研制毒药的解药,竟在这毒上犯了难。
而江无瑕便是此时出现的。
温晚发了话,叫药库找凤凰胆,好险只剩下一小包,仅够解救一人的量,实在是李寻欢命大。
江无瑕本是与阿飞腻腻歪歪,虽然阿飞并不是情绪外露也不会如何腻歪,但她炮制药材,他在那里练剑,倒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小情人儿。
解药大功告成之日,江无瑕叫阿飞给李寻欢送去,用温热的黄酒送服下,他身上的毒便能解了。
回房间的时候,却见房门旁不起眼的木柱上,浮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印记,说花不像花,说叶不像叶。
那印记显形了一会儿,便自动消失。
江无瑕大惊失色,慌忙的咬住下唇,有些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此时尚在庆幸,只是这非花非叶的怪异印记,倘若是观音小像,那她就大祸临头了。
她稳了稳心神,跳出墙院,往城外东南方向而去。
越往城外走,有一处茂密的树林,顺着幽深小径走进去,深处一小片竹林中有个小小的竹屋。
江无瑕沉默的走了进去,站在院子中,宽大的袖口中手紧紧的握着她那柄软剑。
一阵微微风动,她像是受惊的兔子,软剑如银蛇般飞出妄图击杀来人。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制住,手中的软剑因为没了内力加护而如同死蛇般掉到地上。
她的腰间出现一只手,手腕上也出现一只手。
这双手干净白皙又很修长,一看便是一双男人的手。
“瑕儿好狠的心,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江无瑕闭上眼睛,似是极为不适和痛苦,她想要挣扎,却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纤腰被圈住,手腕被制。
这人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引发说不出的热意。
“谁是我亲夫,你要不要脸,无花,赶紧放开我……”
“哎,瑕儿这性子真是如小孩子一样,不过谁叫我就是不舍得违逆你呢。”
无花放开钳制住她的手臂,江无瑕立刻就像不断哈气的猫,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他。
“你找我来做什么,难道是师傅派你来抓我回去?”
这时,江无瑕才看清面前这青年的表情。
青年穿着一身白色袈裟,星眉剑目,虽然光着头颈上也带着佛珠,可他俊美的就像是佛祖座下的金童,如玉般的脸上薄唇微微勾起,拈花一笑,很有佛子悲悯的佛性。
哪怕他是个和尚,也是个英俊的能让很多姑娘心动的和尚。
显然,江无瑕并不是那很多姑娘里面的一员,她不仅不为所动,还很是嫌恶。
无花抬手将她的面具取下,看清了她那张带着魔性美的脸,才觉得很是满意。
“既然师傅不是要你来抓我,你来做什么。”
无花拉住江无瑕的手,神情无辜:“我想你了,来看看你,这也不允许吗?”
此人便是江湖中很有名气的妙僧无花,人称其有七绝,不但诗酒书画茶样样精通,武功在武林年轻一辈中也是个中高手,最叫人惊叹的是,这人实在长了一张好样貌。
“你别碰我行不行,你一碰我,我就难受。”
若又外人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这月下的青年和少女,一定会赞叹,这仿佛是天上下凡而来的仙长仙女,真是好相配的一对璧人。
前提是忽略少女脸上的不悦。
江无瑕想要将手抽出来,没抽动,只能任由他握着。
无花叹气,拉着她在竹亭中坐下:“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吗?”
“我不想管你那些污遭事,那姑娘喜欢你,你也愿意被她喜欢,既然互相喜欢,你就负起责任来好了。”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才明白,我不喜欢她,不过是为了天一神水与她虚与委蛇,那是母亲的命令,你知道我不能不做,瑕儿,你得相信我,我们什么都没做,你看见的都是假的。”
江无瑕心中无奈极了:“你真的不用跟我说。”
她偏过头去,不瞧他。
无花却执拗的想要她看他:“我不跟你解释跟谁解释呢,母亲早就把你许配给我,早早晚晚,你都是我的人,还是说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无花是个怎样的人,江无瑕是再清楚不过,任他表现得如何风光霁月,温和待人,这人皮子有多白,内心便有多黑,他若说杀人,才不像她一样只是嘴上说说,是绝对会付之行动的。
这回,江无瑕才回头,紧紧盯着无花:“我就算喜欢了旁人,你若敢出手,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无花看了她一会而,忽然露出微笑:“我随口说说,瑕儿别放在心上。你跟那些正道少侠不是一路人,若他们知道,你是母亲的徒弟,你说,他们会怎么待你呢。”
“咱们许久没见,不说这些叫人不痛快的话。”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无花,他保证不会给师傅私下传消息,出了树林,江无瑕身心疲惫,如果可以,她真想远远的逃开,逃离师傅身边,她不喜欢无花,也不喜欢师傅为她挑选的别的男人,可就是无法逃脱开这张巨大的网。
幽幽叹了一口气,江无瑕便往回走。
半路便被一个人拦住。
这人是个青年,还是个意气风发,很英俊的青年,一身锦衣价值不菲,绣着盘金的云纹,一看便是上等绣娘的好手艺,头戴玉冠,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鸟鞘长剑,是个剑客。
这青年微抬着下巴,神色傲琚,不断打量着江无瑕。
“阁下拦路,是何意图?”
青年略一愣神,没想到这广袖白裙带着面具的少女,声音是如此动听。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我是来杀你的。”
江无瑕觉得好笑:“你要来杀我,不直接拔剑来杀,却挡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怕我有防备,你便杀不了我吗?”
青年冷哼一声:“你是个女人,我不会欺负你,所以先告知你。对于女人,我游龙生一向不愿这般,可谁叫你欺负仙儿,这个场子,我必要帮她找回来,你出招吧,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让你三十招。”
江无瑕一愣,随即笑出声,声音宛如一串银铃悦耳。
“林仙儿叫你来杀我?我欺负她?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最大的笑话了,若我只是摘掉面具说了些公道话便叫欺负她,那还真算是欺负呢,看你这样维护她,你是她的情郎?那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江无瑕顿了顿,见成功引起了游龙生的疑惑,才继续说着。
“她脱光了衣裳,要勾引别的男人,可那个男人却没上当,我真是有幸旁观了全程呐。”
游龙生一下子暴怒起来,剑尖指着江无瑕:“你闭嘴,我不允许你如此侮辱仙儿,仙儿纯洁无瑕,她绝不会做这种事,我还当你是个女子,对你有所顾忌,没想到你这毒妇,居然污蔑仙儿的清誉,我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看招!”
他的剑旋即一扭,向她刺来。
江无瑕不敢大意,此人虽没脑子,被林仙儿耍的团团转,武功却是不错。
她脚尖一点,往后疾退,用了轻功便要调动体内真气,全身都隐隐泛着刺骨的疼痛,胸口处的寒气又开始蔓向全身。
可游龙生的剑法实在漂亮,都不给她出手的机会。
江无瑕不得已,掌中凝聚真力,一袖荡开他的剑,饶是如此,她的衣袖也被隔开一个口子,手腕被剑气所伤,被划开一道小小的伤口,沁出点点殷红鲜血。
只用了这么一掌,内力便压制不住体内的寒气,她都有点全身都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死咬住牙根,体内默转九阳化体功法,勉强压制住摄人的寒气。
而游龙生下一招接踵而至。
江无瑕的软剑一下似有华光闪过,她一剑挥出,这一剑极美,却也叫人看了无比哀伤痛苦,仿佛凝聚了世间最至深的孤独。
这一剑的招式,便名为孤影惊鸿。
这一招击飞了游龙生手中的剑,她身子微侧,躲过了游龙生的致命杀招,却仍被剑气擦到。
她脸上的面具,裂成两半摔在地上。
然而她的身体并不允许她用这样的招数,她捂住嘴,弯下腰,不住的咳嗽,像是要将肺部咳出来,没了内力的压制,寒气直接席卷全身,让她哪怕穿的这样厚实,也不住的哆嗦。
她终于支撑不住,慢慢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是搁浅的鱼。
拿开手后,白色的袖子上一大口刺目的鲜血。
游龙生看到了江无瑕的脸,随即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向游龙生:“我现在已经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拿起你的剑,过来杀了我。”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她便又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