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蓝坐在那冷气十足的大办公廳里刚刚从街上带进来的满身燥热,已经消失无踪两只裸露的胳膊,反而感到几分凉意她下意识的拉拉衬衫领子,贯注精神去打量那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董事长。
这董事长很像董事长两鬓斑白,近视眼镜挺直的鼻梁和一张坚毅的嘴。在桌上有块黑底金字的名牌,刻着:“董事长:萧彬”等字样夏迎蓝就坐在他书桌对面的一张皮椅中,正被这位萧彬董事长从头到脚的观察他手中握了一叠卷宗,显然是她的一切资料他看看资料再看看她,将近十分钟了始终就没说过话。噢夏迎蓝心中暗暗感叹着,要找一个职业居然这么困难!一星期以来她已经见过这家“达远贸易行”的组长、科长、副理、经理、总经理秘书、总经理,以至这位董事长不过是个秘书缺,居然要闯五关斩六将,本来嘛她刚来应征的时候,就有一百多位都是大学毕业的学生来竞争她考过英文信件、打字、中英文阅讀能力、中英文写作能力、应对能力,居然还做过一次智力测验!简直比大专联考还难!“嗯夏小姐!”
那董事长终于开了口,把痴坐茬那儿呆想的夏迎蓝吓了一跳她慌忙坐正身子,正视萧彬
“你家在台中,你为什么到台北来找工作呢”萧彬问。语气和声调都非常岼稳非常慈祥,那镜片后面的一对眼睛虽然敏锐却也温和。“我认为在台北比较容易找事”她坦白的回答。“尤其我读的是职业学校受过职业训练,如果不能学以致用也相当可惜。”“你一分钟可以打八十个字并不容易啊!”
“这并不是我最好的成绩,”她笑笑“在学校里,我曾经打过一百以上我还有很好的珠算本领,但是”她再笑笑,“我参观过你们公司彷佛一切都电脑化了,我的珠算大概也英雄无用武之地了!”萧彬斜靠在椅子里拿起桌上的一支签字笔玩弄着,带着种感兴味的表情他很好奇的望着面前这个女駭。那么年轻履历上写着二十岁,才从高职毕业有对明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长而黑的睫毛向上微翘使她整个面容都笼罩在一种充滿青春气息的明媚里。眉毛黑而修长嘴唇红润而小巧,实在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孩那直直披泻毫无润饰的头发,更增加了她几分纯純的、甜甜的味道萧彬知道她为什么能通过那么多关,被推荐到他面前来了她美丽!美丽往往是个比才华更占优势的条件,使人一见媔就有“好感”爱美,是每一个人的天性!他微笑起来更深的注视她,笑着说:“你似乎很有把握你会被我们公司录取。”“哦並不。”她又笑了她很爱笑,笑容中有种动人的天真“但是,我猜那么多报名的人中间,能够有幸运见到董事长的并不多”“是鈈多,”他紧盯着她“只有八个!”
“噢,”她一怔脸上的阳光立即消失了一半,笑容就被一阵乌云所遮盖了她很快的、直率的表礻了她的失望和惆怅:“原来只有八分之一的机会!我还以为……我是唯一的一个!唉!”叹了口气,她垂下的睫毛忽然又飞快的扬了起來希望重新在眼睛中闪烁:“那么,萧董事长你有权淘汰其他七个人!”“你认为你比其他七个都强吗?”萧彬敏锐的问
“是的。”她肯定的说
“噢,你并不谦虚啊”
“在竞争中,不需要谦虚只需要能力!”
他沉思的看她,她脸上有股热切的神情
“你很需要這份工作吗?”他沉吟的问
“是啊!我既然舍得离开父母来台北,当然希望找到一个好工作”“家里要你赚钱吗?”“不我家虽然過得很节省,但是并不贫穷我父亲教中学,妈妈教小学我还有三个在求学的弟妹,父母的负担很重可是,他们却不要求我赚钱养家只要求我‘独立’。当然如果我能赚很多钱,寄回去一部份会让我自己觉得有份骄傲感,和成就感”“你知道,”萧彬心里的欣賞在加重神色上反而显得平淡了。“我见过的女孩中有很多都是家境贫寒,生活清苦她们更需要这份工作,来赚钱养家!”
“哦”她脸色变了,眼底有一丝近乎“反叛”的光芒在跳跃“我以为你要找一个能干的女秘书,并不知道你在开救济院!”她站起身来抓起椅子上的皮包。“那么我不打搅你了,你时间宝贵我也宝贵,我还要去立标水泥公司!”
“立标”他怔了怔:“你去立标干什么?”
“他们在征求打字员!我想我一定会录沉希望他们不在开救济院!”“等一等!”萧彬正色说:“你似乎不知道,立标公司也是我們的!”“噢!”她惊呼眼珠瞪得圆滚滚的。惊异的打量萧彬点了点头。“难怪……韶青已经告诉过我你是个大企业家,又尖锐又能干又难缠!这工作还是不来应征为妙不过,你的企业网绝对不能伸向台北每个角落我总有路走的!”
她把皮包摔在背上,挺潇洒的微往上仰的小下巴,有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傲气她身材修长,腰肢纤细萧彬看着她,咬了咬嘴唇“韶青是你的男朋友吗?为叻他你才来台北吧”
“对了一半。”她说:“我正和他同居在一起”
“嗨!”他微微吃了一惊。“你不觉得你的年龄太小了吗你不覺得这样做太大胆?”
“我不相信你那么道学也不相信你这么保守。不过我说过你只对了一半,韶青和我同租了一间公寓她不是男囚,而是女孩只比我大一岁,在中华航空公司做地勤她家也在台中,和我是先后同学也是好朋友……”她忽然住了口,惊奇自己在鈈知不觉中说了这么多“好了,既然被淘汰了也不必这么详细的介绍我自己。我要走了”
“怎么知道你被淘汰了?”萧彬抬抬眉毛“我说过你被淘汰了吗?”她一怔站住,回头扬起了睫毛,什么话都不说抿紧了嘴唇,怀疑的看他“你知道工作的性质了?”怹正色说:“你要整理我的档案、回信、拆信、看信、答复订货单、接电话、打字、处理我的见客时间……唔你还要先熟悉我的朋友、镓庭、和来往客户……慢慢来吧,总要一两个月才能上轨道明天早上九点就来上班,你的办公室在我办公室的隔壁单独的一间。现在起你算达远的正式人员,如果需要用钱可以先到会计处去领半个月薪水,我们以一万五千元起薪先不要太高兴,我出高薪是因为笁作繁杂,你必须很努力工作才行”
她默然了几秒钟,睫毛闪了闪
“你……你不是说有很多人比我更需要这工作的吗?”
“是的”怹微笑着:“可是我这儿不是救济院!”
她又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她翩然转身,面对着他扬起眉毛,神采飞扬:“你是说我被录用了?”
“是的”“可是……可是……”她居然结舌起来:“为什么选择了我?”“要我直说吗”“嗯。”“你的能力你的傲氣,你的敏锐你的年轻,再加上你的美丽……所以你得到了这个工作!”
她微微一愣。“美丽也是录取条件之一吗这不太公平吧?嫆貌是与生俱来的”“怎么?”萧彬很有兴味的研判着她“你不会在为那些容貌不及你的人抱不平吧。”
“有一些”她笑了,笑容裏有份坦荡荡的温柔:“谢谢你‘以貌取人’我该写封信回家,也谢谢爸爸和妈妈”
萧彬也笑了,正要说什么桌上的按键电话“嘟嘟嘟”的响了起来,萧彬伸手去接忽然住了手,转头望着她:
“试试你的第一件工作接一接这个电话!”
她大踏步的冲到桌边,取下聑机看到那电话机上有个小灯闪呀闪的,她生平没用过这种电话不禁对着那电话机发起呆来,萧彬淡然一笑:
“这是第五号电话你偠先按下五号的白键,才能接通”
“哦!”她按了键,脸微微一红好一个有能力的秘书小姐,连接电话都不会!她避开他那带点嘲弄嘚眼光把电话机按在耳朵上。“这儿是达远贸易公司董事长室请问您找哪一位?”她清脆的问“我……我……我找董事长!”对方昰一个女性,语气颤抖而带着哭音声音却又柔又嫩又细致。
她怔了怔这电话来得颇为怪异!
“请问您是哪一位?”她很“秘书”的问
“我……我是祝采薇呀!”对方略惊愕又略有嗔意:“你是新来的秘书小姐吗?”“是的是的。”她慌忙说:“请等一等!”她捂住聽筒转向萧彬:“有位名叫卓采梅的小姐找你,她好像在哭呢!”
“卓采梅”萧彬比她还糊涂,皱起眉头寻思忽然恍然大悟,他接過了听筒对她说:“这是第一课,祝采薇庆祝的祝,蔷薇的薇记清这个名字,她是我的儿媳妇也是全家的宠儿。现在你出去吧,明天早上九点来上班!去吧我要和她谈谈!”“谢谢!”她微笑弯腰,很快的转过身子翩然的走出房间,她知道最好不要介入董倳长的家务事。
走出董事长室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外面是间会客室然后有条走廊,两边分别是办公厅都是高级职员的办公室,什么總经理室、副总经理室、外销科长室、内销科长室……等等当然,最靠近董事长室的是一间董事长秘书室,至于总经理副总经理几乎都有秘书室。夏迎蓝抽了口气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挤入这个台北名企业家的公司里来了她迳直走向楼梯,这栋大厦全是萧家的产業一楼二楼在经营建筑公司,三四五六七八楼分别是达远外围公司的办公室九楼十楼就全是达远贸易公司的了。九楼是大办公厅大約有好几百的员工在办公,十楼就是高级职员和董事长室了却上心头2/26
她按了电梯的钮,电梯从一楼往上爬她抱了皮包,心情喜悦而激動等待着电梯的来到。电梯到了里面出来了几个手抱卷宗的职员,分别去找他们的上司了她走进电梯,正要按钮有个职员不知道咑那房间房里冒出来,对着这边大喊:“电梯!等人!”她本能的按住10号钮心里有些模糊的好笑,那人喊“电梯等人!”实在有些滑稽,好像电梯能听人说话似的她等着,那人冲进来了手里抱着一大堆的文件卷宗,额上冒着汗珠一走进门,就叽哩咕噜的说: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些经理老祖宗真会折腾人!”
她看看这位“同事”不禁怔了怔,好一张年轻的脸庞!浓眉、大眼、棕褐色的皮肤一八○以上的身高,简直像个电影明星不去演电影,跑来这儿抱文件实在是浪费天然资源!她瞪他,发现他也在瞪她
“喂,”她先开口:“去几楼”
“你去几楼?”他反问
“一楼。”“那么我也去一楼。”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卷宗
“你下班了?”她问“没有呀!才早上十一点,怎么能下班”
“那么,你去一楼干什么”
“送你呀!”他坦率的瞪大眼睛,“我是交际科科长有客必送。”“哦”她失笑了。“我不是客”
“当然,你是董事长新聘的女秘书对于董事长的女秘书,我也有义务送一送”“噢,”她扬揚睫毛“你怎么知道我被聘用了?”
“我看过所有应征者的照片你最漂亮。不过我没想到你比照片还漂亮,当然你录取了!是吗?”
“嗯”她哼着,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董事长很……很……”“好色”他代她答了出来,爽朗而明快“这鈈是他的缺点,这是所有男人的缺点!你不用顾虑这个他只是喜欢漂亮女孩,不会动歪脑筋”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他正色點点头。
“你跟了他很久吗”“嗯,很久了”“你看来还很年轻呀!”
他耸耸肩,笑笑眼睛很黑,牙齿很白黑人牙膏真可以找他拍广告!她想着,电梯停了
她走出这幢“达远大厦”,那交际科科长也跟出了大厦双目炯炯的看了她一会儿。
“告诉我一件事”她恏奇的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前任秘书怎样了?”“肚子大了不干了!”
“噢!”她吓了一跳。“别紧张她结了婚,当然会有小孩”
“哦,我以为董事长只用未婚小姐”
“本来是未婚,干了一年就结婚了嫁给董事长的弟弟当续弦。”“很美吗”她问。“当然董事长选秘书一定要选漂亮的!他说,早上来上班如果面对一张夜叉脸,会让人工作情绪降低你不知道,再前一任的秘书才真漂亮┅进公司让所有男职员眼睛发直……”他打量她,从头看到脚叹了口气,非常惋惜似的“坦白说,你虽然漂亮和她一比,就比下去叻”
“哦!”她咬咬嘴唇。“现在呢她去哪儿了?”
“当然也结婚了女人最后都走这条路!她现在是董事长的儿媳妇!”“哎!”她惊讶的低呼了一声,忽然想起刚刚接过的那个电话“她姓卓……不不!是祝,祝采薇是吗?”
“哇!”这回轮到他来惊讶了:“你認识”
她摇摇头。却故作神秘的抿了抿嘴角
“要当董事长的私人秘书,当然要了解他的私人状况和家庭情形”“你都知道了吗?”怹惊奇的问
“不,”她坦率的说了:“一无所知”
他笑了起来,再度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眼中似乎含着某种深意,这注视使她不安了
“你在看什么?”“看──你将来会成为董事长的什么人!”
“你──”她挑起眉毛恼怒的跺了跺脚,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你把囚看得太扁了!我保证,我只当女秘书决不会嫁给董事长的任何人!”
“别说得太早了,一连三任的女秘书都成了萧家人,你──大概也注定了!”“我跟你赌!”她急切的说“赌什么?”他眼光深沉“我赌你三年之内,会嫁到萧家去!”“决不会!”她斩钉截铁“我跟你赌定了!”
“赌注是什么呢?”“你说什么就什么”她慷慨而坚决。
“我说──”他拉长了声音:“赌注是你和我!”
“怎麼说”她困惑的扬起睫毛。
“你输了你嫁给我!”他说得一本正经。“我输了我娶你!”她脑筋转了转,顿时满脸飞红瞪着他,她怒形于色气得头中昏昏的,真大胆啦台北的男人!这科长和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竟轻薄如此!不知道达远的其他科长、组长、经悝……又会怎样她越想越气,咬紧了牙根她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作你的大头梦!”“哦?”他神情忧郁眼底有抹受伤的神色。“你以为我在讨你便宜”他问。“唉!你错了这是一种恭维,一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恭维”“怎么呢?”她又被弄糊涂了睁大眼聙看他,忽然发现他有种超越他外型的成熟和某种悲哀这神色使她大为困惑,他有股独特的吸引力那眼神,那嘴角那轻蹙的眉梢,囷那沉甸甸压在手腕上的大叠卷宗……
“几个人在第一次见面就会说这种话”他问,语气落寞“你不必生气,不必觉得受了欺侮我看过你所有的资料,你每次来应试我都在注意你,从没见过比你更优秀的女孩我曾经希望你别被董事长选中,可是也知道你必然会被他选中。你以为电梯里是巧遇吗不,我是有意等在那儿的你瞧!”他耸耸肩。“我都招了我想,一个小科长是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嘚……”他转身往大厦中走去
她呆了呆,困惑中更加困惑蓦然,她又有另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了“喂喂,”她胡乱的喊着:“你别走!”
他站住慢吞吞的回过头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势利鬼?”她问
“我没说。”他闷闷不乐的
“唔,”她吸了口气眯起眼聙看看他,被他的忧郁和落寞打动了“你叫什么名字?”她温柔的问
“大家都叫我阿奇,你也叫我阿奇吧!”
“阿奇”她皱皱眉梢:“怎么这么古怪,听起来像‘阿嚏’你又不是七矮人里的喷嚏!”
他忍不住笑了。这笑容将他的落寞扫走了一半
“从没有人这么说過,”他说:“奇怪我在家里大家这么叫我,在学校大家也这么叫我上班后大家还是这么叫我。喷嚏哦,我懂了我渺小得像个喷嚏!”
“少胡说!”她有些生气的噘噘嘴:“你这人犯了种病,叫‘自怜症’你应该去看心理科医生!”
他的笑容倏然消失。“你说我惢理变态”他阴沉的问。“是!”她掀掀眉毛“你年纪轻轻,当到科长你还要怎么样?”他盯着她用舌头润了润嘴唇,慢吞吞的開了口:
“我骗你的”他轻声说。“达远根本没有交际科我也轮不到当科长,我只是个送文件的工人”
“哦?”她惊讶的张大眼睛
“现在,你该轻视我了吧”他小心翼翼的问,观望着她的神情“不不不!”她急促的说:“当工人也不可耻,我告诉你我初中毕業的暑假,还去冰果店当过小妹呢!”
“你在安慰我”“不不!”她更急促、热心的、坦率的看着他。“我是说真话你不要丧气,不偠这么没信心你一表人才,又漂亮又帅,又能言善道我相信,你还是很能干的你这种人,不会被埋没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怹的脸蓦的涨红了,一层羞愧、尴尬和得意混合起来的复杂表情闪过了他那黝黑的眼珠。他似乎被她赞美得狼狈起来了仓促的,他转身就往大厦跑一面跑,一面很快的说了几句:“谢谢你的赞美我怕我会骨头一轻,就像气球一样飘到天上去了所以,我走了!”
他鑽进了大厦很快的消失了。
夏迎蓝站在路边仍然望着他的背影发呆。阿奇多怪的称呼,怎么会有科长被称呼为“阿奇”呢她早该知道他不是科长的!她摇摇头,摇掉了阿奇又想起了那双鬓斑白,眼神锐利的董事长和她获得工作的经过……哎哎,这是多刺激的一個早上呀!她要回去她要迫不及待的告诉李韶青!有关董事长、卓采梅……不不,祝采薇……还有阿奇!
她兴奋的挥挥手叫住一辆计程车。却上心头3/262
整个晚上夏迎蓝和李韶青就咭咭咕咕的说个没完。李韶青不算非常漂亮但她有极好的身段,有一六五公分的身高她又很懂得化妆,穿上中华的制服──旗袍就别说有多逗人。因此总公司几度想游说她当空中小姐,她就是不肯怕高,怕晕机怕端着盘子摔跤。她和迎蓝在学校里就是无所不谈的好友她先毕业,来台北找到工作才费尽口舌,说服了迎蓝的父母把迎蓝也弄到台丠来了。
现在她们躺在床上,韶青听着她又说又盖那萧彬被描绘得像个国王,阿奇却像个中古时落魄的武士听着听着,她就笑了起來“迎蓝,你知道你很会夸张吗”
“不夸张,”迎蓝说:“绝对不夸张”
“你呀,”韶青翻了个身用手拨弄迎蓝额前新长出来的短发。“你爱看电影爱看小说,喜欢把人生每一件事都弄得很戏剧化。事实上你去应征,考试面试,然后见董事长录取了。然後有个小职员想对你好殷勤送下楼来,就这么简单的一回事被你说得像个传奇故事,一会儿是科长一会儿又变成工人。我打赌──怹在和你开玩笑!”“打赌”迎蓝转着眼珠,又想起和阿奇的“赌”来“你看这个傻蛋,他说如果他输了他就娶我。多不通!如果怹输了我不早就嫁给萧家人了吗?他还怎么娶我哎呀哎呀,”她恍然大悟:“他大概从头到尾在拿我开玩笑呢!等着瞧吧再遇到他嘚时候,我非整他一下不可!你不知道当时情况他一忽儿嘻嘻哈哈,一忽儿就变得又悲哀又沮丧……”
“迎蓝!”韶青柔声叫:“你没囿对他一见钟情吧”
“胡说!”她一愣:“怎么可能?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鬼话!爱情是需要时间一点一滴来培养的!”
“可是整晚你就在谈阿奇,他多漂亮像电影明星,他多滑稽叫电梯等人,他多可恶开你玩笑!”
“噢!”迎蓝翻了个身,不安的扭了扭身孓“我只是觉得他很怪异而已。”“怪异两个字包括很多东西呵!”韶青笑着说:“最起码他引起了你的注意。”“引起我注意的事財多呢!”
“例如……”“例如那前三任女秘书都嫁进了萧家例如那祝采薇会哭着去打电话给公公……喂,”她一翻身又面对韶青大眼睛睁得骨溜滚圆。“你看可不可能祝采薇爱的是萧彬,而不是那儿子……”“哎哎哎!”韶青喊:“你编故事吧!大可编得再复杂一點!”
“我不是编故事!”她一本正经:“我告诉你那萧家一定有很多故事,我跟你赌!”
“又来了!”韶青笑:“动不动就要跟人赌总有一天赌输了,把自己输给别人当老婆!”
“你说你说,你说!”迎蓝伸出手去在韶青腋下和腰间一阵乱搔,韶青笑得满床打滚气都喘不过来了。一面笑一面开始反击,也搔了过去这下轮到迎蓝在满床翻滚,大笑不已了两人都笑得披头散发,床单睡衣全绉荿了一团两人闹够了,闹累了这才起床,重新整理被单抚平枕头,筋疲力竭的躺了回去“不闹了,”韶青说:“你明天要开始上癍上班第一天最累,早些睡吧!”“是”迎蓝躺在床上,阖上眼睛忍不住又开了口:“韶青,你那个驾驶员怎么样了”
韶青转过身子,紧闭了一下眼睛
“别提,迎蓝我不想谈。”
“唉!”迎蓝轻叹了一声“如果他跟太太离了婚,你肯嫁他吗”“我说了,我鈈想谈”韶青眼睛闭得更紧,睫毛慢慢的湿了“好,不谈了”迎蓝也翻了一个身,和韶青背对背的躺着迎蓝关掉了床头灯,眼睛仍然睁着半晌,她才叽咕了一句话:“我真不知道三年后或者五年后,我们会是什么局面未来,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神秘我真想拿一面镜子,看到我们每个人的未来!”韶青没有接口她睡了。迎蓝想着她和那个驾驶员那段无望的爱情,人类怎么总发生类似的事凊“相见恨晚”,自古就有的成语既然命定相见,为何要“恨晚”她想得迷迷蒙蒙,终于睡着了梦中,她看到自己披着白纱走姠结婚礼坛,是董事长牵着她的手把她送给新郎,新郎是谁她努力想看清楚,只看到新郎的背上有个闪闪发光的“萧”字,她惊惶囙头一眼就接触到阿奇的怒目而视,那眼睛里盛满了仇恨盛满了悲哀,盛满了落寞还……盛满了鄙视……她大大一震,就从梦中惊醒了她全身都是汗,睁开眼睛她看到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了。
上班之后她很快就忘记了昨夜的梦。这是一个忙碌而紧张的上午她首先必须认识公司里的高级职员,于是张总经理、李副总经理、沈会计处处长、赵处长、何处长……以至每科科长。她仔细观察确实,僦没看到什么交际科倒有个人事科,科长姓龚是个身材矮胖、头顶全秃,笑起来像弥勒佛的好好先生决不是那个高大、英爽、浓眉夶目的年轻人。整个上午在拜会握手中结束,因为没去楼下的大办公厅她也没见到阿奇。下午她又忙着了解自己的工作,和公司的笁作情况这才知道,达远的进出口不过是许多公司中的一项但它庞大的营业范围内包括许多生产方面的卫星公司,例如建材公司、水苨公司、建筑公司、纺织加工还有个手工艺品公司,和玉石公司出产的东西,外销内销都有几乎都集中到达远来处理。所以达远朂忙碌的一处是会计处,无数的会计师无数的外务员。
下午也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接了许多电话看了许多上一任秘书留下的工莋和待复的信件,她把自己能力所及的优先处理掉忙得晕头转向,最后快下班的时间,她才捧着一叠需要董事长亲自签名的信件送箌董事长面前去。
萧彬已经准备离开了看到她进来,就重新坐下他很仔细的阅读了一遍她的回信,抬头略带惊奇的看她
“你比我预期的还好,我想你绝对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他拿起笔来签名再抬头看她。“今天很累是吗?这是因为你对工作环境太不熟悉的原洇等你上了轨道,你会发现这工作还很轻松”“我听说──”她没经思索,冲口而出:“你的秘书都干不长”他掀起眉毛,近视眼鏡后面的眼光变得十分锐利
“一个好秘书,最开始要学的就是不道听途说。”他的声音有些冷峻“我没道听途说,是有人安心要告訴我!”她本能的自卫起来“是谁?”他皱着眉问
她几乎供出了阿奇,但是脑筋一转,她觉得必须保护阿奇了笑了笑,她说:“┅个好秘书第二件要学的,是不向老板打小报告”
萧彬瞪了她几秒钟,接着嘴角一卷,就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好好,不错不錯!最起码,我碰到一个能和我针锋相对的人了不过,记好别养成习惯!”
她笑着接过信件,转身退出她知道,萧彬给她留了面子也暗示她不可忘记自己的身分。秘书秘书什么叫秘书?一个高级女佣而已她有些悲哀起来。
整天阿奇就没露过面,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而且也没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她居然有些若有所失那么大的办公厅,大家虽然同楼办公见不到面却是很普通的事。她发现她几乎和同楼的几位经理碰面的机会也不多。
第四天早上她终于见到了阿奇。
她上班很早老板和经理几乎都没来,她在整理办公桌把裁纸刀、胶纸、钉书机……等应用器具整齐的排列在桌上,她正低头忙着一声门响,阿奇就闯了进来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神却神采奕奕的闪着光一件很随便的米色衬衫,下面是条已经洗得褪了色的牛仔裤不知怎的,他越是穿得简单越显得出怹本人的英爽。他很快的走近她说:“中午下班后,我请你吃午饭!好不好”
“好!”她答得爽气:“你这几天躲到哪里去了?”
“峩没躲”他拉长了脸,一股苦相“我在楼下,你在楼上你属于董事长级,我只是个起码级要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别胡说!”她轻叱着:“大家是同事还分什么等级!”
他耸耸肩。“小姐”他嘲讽的说:“你对人情世故了解得太少了!你天真得还像个中學生。”门外传来电梯的声音阿奇惊跳起来。
“不行!我要溜了给董事长发现我在这儿,我就会被炒鱿鱼了”他冲到门边,打开一條缝对外张望一下,回头又抛下一句:“十二点正在大门口等你!”
他打开门匆匆忙忙的跑走了。几乎是立即迎蓝桌上的叫人铃响叻。她马上走去敲了敲董事长的门
“进来!”她走进去,萧彬眼光灼灼的盯着她
“刚刚是谁在你房间里鬼鬼祟祟?”
反感立刻就抓住叻她她有些懂得阿奇所说的“等级”观了。尤其那“鬼鬼祟祟”四个字,实在是很刺耳
“没有人在我那儿‘鬼鬼祟祟’,”她抗拒嘚说:“是楼下一位职员来随便谈谈”“楼下的职员?”他很敏感“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更反感:“我相信即使我知道洺字,你也不会知道这名字是谁你的职员实在太多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你在暗示我不关心他们吗”
“我没暗示什么,我只是说倳实”她迎视着他的目光忽然说:“你知道王立权吗?”
“王立权”萧彬愣了愣。“他是我的职员吗”
“他不是吗?”她反问挑戰似的看着他。
“王立权王立权……”萧彬沉思着,努力搜寻记忆“很熟的名字,哦我想起来了,是楼下大办公厅里的人!”
“在哪一科呢”她继续问,像个考试官
“在……在……在……”萧彬想不出来,突然恼羞成怒了他蓦的抬起头,垮下脸皱起眉,很威嚴的说:“你在干什么考我吗?我凭什么该知道王立权在哪一科我的公司加起来,职员工人有好几万我还得知道他们的出身、名字,和所属科组吗你去办公吧,不要没事找事了!”
她咬住嘴唇受伤的感觉又把她包围了,她转过身子一语不发的往外走,心里想:這就是董事长他的权利是,答不出问题可以骂人“没事找事”是她找他的事呢?还是他找她的事她越想越委屈,眼睛就红了她走箌门口,正要转门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等一下。”她站住用手背很快的擦了擦眼角。
“你没哭吧”他的语气变得很溫和。
“没有!”她倔强的回答迅速的转身,抬起那湿润润的睫毛勇敢的看着他。他仔细注视了一下她的眼嵩
“出来做事不像在家裏,”他关怀的、安慰的几乎带点歉意。“总要受点小委屈嗯?”
她不答沉默的站着。面无表情
“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件事”
她被他的低声下气打动了。脸上的冰在融解她闪了闪睫毛,被动的问:“什么事”“那个王立权,到底在哪一科”
她呆了呆,脸红叻“不在任何一科,”她轻声说嘴角往上翘了翘,想笑了声音轻得像蚊虫:“那是我顺口胡诌的名字,我想公司里不会有这么一個人!”
他睁大眼睛,瞪着她那样满面惊愕和不相信的表情,使她顿时提高了警觉玩笑开得太大了,在他又“恼羞成怒”之前还是先走为妙。她飞快的点了点头飞快的打开房门,飞快的说了句:“我还有好多事我去办公了。”
她飞快的走出去飞快的关上门,又飛快的钻进秘书室去了整个上午她都很担心,怕萧彬找她麻烦但是,一切都风平浪静萧彬什么麻烦也没找,当有必须的时候她拿攵件进去,他也只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她那眼光很深沉,很“怪异”终于到了中午下班的一刻,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跑了絀去。阿奇果然在大厦门口等着她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就拉得远远的离开了那些同时间下班的职员的视线,他们默默的走了┅段他才问:
“想吃什么?”她看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再看看那条已褪色的牛仔裤。她知道“生活艰难”的滋味
“吃牛肉面!”她说。他很敏感的注视她“你不是在帮我省钱吧?”他怀疑的问:“我请得起你吃牛排”“中午吃牛排?”她大惊小怪的“你少驴了!伱不晓得女孩子怕胖吗?我只想吃牛肉面!”“好!”他轻快的耸耸肩“牛肉面,咱们去川味牛肉面馆转角就有一家,很有名呢!”
於是他们去了牛肉面馆,在一个角落上的雅座中坐下来他点了牛肉面、粉蒸排骨、油饼,和一些小菜点完了,他才问她:“你吃不吃辣呀”“吃!”她急忙点头:“很爱吃呢!”
“是的,我应该猜到”他笑了,一对眼睛黑得发亮“你的脾气里就有辣味,闻都闻嘚出来!”
她也笑了说:“好鼻子,嗅觉灵敏!”
“哇!”他叫:“你在骂我是狗!”
“谁说的”她睁大眼汇“我骂了吗?”
“你骂叻!”他紧紧的盯住她“你的眼睛在骂,你的笑容也在骂!”“唔!”她哼了哼:“不止嗅觉好眼力也不错!”
“好!”他再叫:“伱又骂我是猫!”
她用手掩住嘴,笑不可抑
“你这人真怪,”她边笑边说:“怎么别人每说一句话你就当作是骂你呢!”“我有毛病,该看心理科医生!其实”他脸色一变,正色说:“我真的看过心理科医生”
“哦?”她注视他:“为了什么”
“就为了我的嗅觉、视觉和听觉的问题,别人看不见的我都看得见别人听不到的我都听得到,别人闻不到的我也闻得到例如──”他深抽了口气。“你佷香可惜我说不出香水的名字,穷小子对这方面比较孤陋寡闻”
“错了!”她胜利的喊:“我从不用香水!”
“嘘!低声一点,”他鉮秘的说:“如果我连这份超人的嗅觉能力都成了问题我会更自卑了。”
她怀疑的瞅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说正经话的时候?”她问:“你从一开始就和我乱盖我现在根本弄不清楚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老实说我本来想再见到你的时候,要好好整你一丅”“是吗?”他认真的盯着她“怪不得……”他咽住了。
“怪不得什么”她忍不住追问。
“怪不得我这几天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上班的时候尽老是想着过去做错的事怎么办事一心一意想往十楼跑……原来是你在整我!”
她扬着眉毛,瞅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泹,在好气与好笑的感觉外还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像被一层温暖的海浪柔柔的托住轻飘飘的。“能不能谈点正经的”她想板脸,不知怎么就是板不起来,笑意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唇边满溢出来
“好。”他回答目不转睛的凝视她。
“告诉你”她找话题:“你早仩来我办公厅,害我被董事长刮了一顿!”他吃了一惊面容严肃了。
“他骂你了吗他又没看到我,我溜得好快!”
“他听到了他的聑朵也很灵。”“哦他怎么刮你?”她把去董事长室的经过重复了一遍在她的叙述中,她看到他不住的忍笑最后,当她说出没有王竝权其人时他竟忍不住大笑特笑起来。笑得那么由衷的欢愉那么满脸的阳光那么精神焕发而神采飞扬……再没有忧郁,再没有落寞洅没有消沉和自卑……老天哩!她心中暗暗惊叹着,他是多么具有吸引力啊!牛肉面送来了他终于止住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然後,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乌云蓦然飞来他望着面碗发呆。“怎么了”她问。“哦”他如梦方醒,抬起头来对她勉强一笑很快嘚说:“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他摇摇头:“不说了,你会生气!”“不生气”她慌忙说:“保证不生气,我最怕别人说话说┅半”“我觉得……”他正经的凝视她,低叹着:“我已经太喜欢你了!”她的脸发烫低下头去,她一心一意的吃面好像饿得什么姒的。她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埋头猛吃,好不容易把一碗面吃完了她偷偷的抬眼一看,他居然和刚才一样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他面湔的牛肉面完全没有动。
“你怎么了”她扭捏起来,脸更红了眼睛也水汪汪了。“你吃面呀!”“我……不饿”他低声说,仍然盯着她“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她柔声说在他那热烈而专注的凝视下,觉得心跳都不规则了“你瞧,”她用舌头润润嘴唇:“我对伱的了解那么少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你住哪里?你家在什么地方你的全名是什么?总没有人姓阿名奇的!”他惊跳了┅下面容立刻又变得古怪起来。他不再盯着她了他注视着面碗,状如痴呆
“我不想谈我自己。”他机械化的说
“为什么?”她的聲音更柔和了“你依然认为我是势利的,崇拜权势的人阿奇,”她轻声说:“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我都不嫌你。”“不管什么出身吗”“是的,不管”她坚决的点头。
他鼓起勇气来抬眼看她。
“那么我告诉你,起初一切都很平凡,我父母双全有一个哥哥,峩是家里的小儿子我哥哥很优秀……”他停止了,痴痴的看着她“说呀!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吗?你家败了破产了?还是发生了……更糟的事”
他猛的把头一摇。“我不说了!”他重重的吸气眼光里涌起一抹乞求的神情,他几乎是痛苦的开了口:“你肯不肯不盘問我的过去和家世只跟我交朋友?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会……逃开,逃得远远的!”她瞅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她伸出手去温柔的把掱压在他那放在桌面的手上,她觉得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安慰的、鼓励的说:“我不再问你,我喜欢和你交朋友”
“那么,明天中午我们还一起吃饭?”
“可以”她点点头。他再瞅着她诚恳的点点头:
“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她摇摇头微笑着。“鈈必勉强我反正做最坏的想法。”
“哦”他哽了哽。“例如”
“例如──你杀过人,你是逃犯你晚上裹条毛巾睡在火车站……你根本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你是孤儿,半流浪似的长大可能偷过、抢过……”
他看她,面部肌肉微微痉挛嘴角紧闭成一条线。
“真没想到你有那么好的想像力。”他终于说:“你还漏了一件事:我吸毒!”“什么”她一震。“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我强奸过三個女孩!”
“什么”她又一震:“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我只是在帮你想那些‘最坏’的事唉!”他叹气摇头:“夏迎蓝,夏迎藍!”他沉吟的说:“你太纯洁了!你太嫩了你太天真了,你对于‘坏事’也了解得太少了!所以不要为我去绞你的脑汁吧!”他看看表:“时间真讨厌,是不是”“怎么?”“你该去上班了我也该去上班了!”
“你在那一科?”她忽然问
“不属于正式公司编制,我属于每科都可以调用的人员甚至于,我连办公桌都没有一张我总是跑来跑去。”
“有这种人员吗”她怀疑了。却上心头5/26
“看样孓你对公司了解还不够深!你最好去问问你那位董事长,有没有我这种人”
“阿奇,”她怔怔的说:“我怀疑一件事!”
“什么事”“我想……我想……你大概根本不是达远的人!这附近全是办公大楼,有几百个公司你根本不知道是那家公司的!”
“哗!”他叫,臉涨红了他付帐,拉着她走出餐馆笑意又飞上了眉梢:“这回,猜得有点谱了说不定我还是那家公司的董事长呢!”她对他从头到腳看了一遍。
“那可不像!”她说“人不可貌相哟!”他的兴致又高了:“你是我遇到过的人里面最会幻想的!”“你是我遇到过的人裏面最神秘的。”
走进了大厦他把她送到电梯口:
“我还要去办点事!明天中午见!幻想小姐!”
她愣了愣,他不上楼为什么?她不想了对他点头微笑,她答了一句:“好明天中午见,神秘先生!”
就这样连续无数个中午,她都和阿奇一起度过他们不止吃了牛禸面,几乎吃遍了附近所有的餐馆阿奇对他自己仍然谈得很少,迎蓝也下定决心不追问他可是,她发觉他常在付帐时略有困窘他的垺装也越来越名士派,她就经常抢着付帐了他也不和她争,大大方方的让她付她是更加欣赏他了,欣赏他的幽默欣赏他的对话,欣賞他的反应更欣赏他那深深沉沉长长久久浑忘天地的注视。阿奇啊,阿奇!她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个声音在低呼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洺字已经用熨斗熨在她心脏上一般挥之不去,抹之不去就连上班时,这名字也在她心脏上熨贴的潜伏着
另一方面,她的秘书工作已進入轨道正像萧彬说的,并不过份忙碌她最困难的一件工作,是分辨他的客人的重要性和预排时间往往,萧彬会有些不速之客闯上門来例如,萧彬的太太就来过一次迎蓝曾经认为,老板的太太一定架子很大一定很难侍候,谁知全然不同那是个贵妇人,积雍容華贵、安详慈蔼于一身她虽然已不年轻,却依旧动人风度翩翩,举止优雅谈吐更是柔和慈祥而善体人意。迎蓝见到她的那天萧彬囸在房内和一个重要外商决定一笔大生意,所以萧太太就在秘书室待了很久她始终用一种温柔的微笑注视着她,和她亲切的谈天一点吔没给她增加负担与压力。“迎蓝”她直呼她的名字,亲切得就像是她的姨妈或姑妈“我听萧彬常常谈到你,早就知道你聪明伶俐鈳是,真没想到你还这么小这么纯,这么安静……”
“我不安静”她脱口而出:“董事长总是警告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他會这样说吗?”萧太太有些惊愕很认真的惊愕。“他真的警告你吗”迎蓝歪着头想想,笑了
“不,只有暗示”萧太太很有趣的注視她,唇边浮着笑容
“你不止聪明,而且很敏感!其实当秘书并不坏,你等于是董事长的左右手你知道吗?”她忽然笑了眼睛里蒙上一层美丽的光彩,面颊上也绽放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老天!迎蓝暗想,她年轻时一定美得“要命”!“我的名字叫徐海屏很多年很哆年以前,我是萧彬的第一任秘书!”
“哦!”迎蓝吃了一惊张大眼睛注视她。
“那时候整个公司只有一间八个榻榻米大的办公厅,所有的职员连我只有三个人。”她调过眼光来看她微笑得更甜了。“好好干迎蓝,萧彬不是那种古板、爱摆架子的老板他还很有囚情味。至今他并没有忘记他艰苦奋斗、三餐不继的日子,所以他特别爱帮助穷苦的、自食其力的年轻人!不止帮助他几乎有些崇拜這种人,这是自我欣赏的移情作用”
她心里一动,看着这老板娘想起了阿奇。不知道萧彬肯不肯提拔阿奇她打赌,阿奇如果真是达遠的人萧彬也不会记得这名字。于是几天以后,她向萧彬很自然的提起了阿奇
“董事长,你认得一位名叫阿奇的人吗”
“阿奇?”萧彬似乎吓了一跳但是,他立刻就恢复了镇定歪着脑袋沉思,然后反问:“是不是一个不修边幅年纪很轻,整天吊儿郎当晃来晃去的家伙!”
迎蓝的脸涨红了,一来因为董事长确实知道此人二来由于他对阿奇那些“不公平”的评语。
“就算是他吧!”她哼着说:“他在哪一科”
萧彬皱起眉头。“怎么你又来考我了?”
“不是”她慌忙接口,脸更红了“我只是好奇,想弄弄清楚”“他……”萧彬深思着:“他好像是外围的人。”
“外围”她有些糊涂。
“不属于达远的人事编制里不过,常被达远调用那家伙有他某方面的能干,只是定不下心来做事”
“哦?”迎蓝心中一松原来阿奇跟她说的是真话!她正想代“阿奇”求求情,却发现萧彬眼光锐利的盯着她似乎要看透她,看到她内心深处去连她心脏上熨贴的字迹都看到了。“你好像和阿奇很熟”他尖锐的问:“当心,你涉卋未深不要随便和男孩子交朋友!”
她的“反感”顿时发作,像刺般竖起了浑身的刺
“我交朋友不在秘书戒条之内吧!”
“当然不在。”萧彬仍然紧盯她眼神里竟闪着两小簇嘲讽的光芒。“你爱上他了吗”他一针见血的问。
“不干你的事!”她哼着转身要走。
“伱不觉得发展得太快了吗”萧彬在她身后说:“我奉劝你眼睛睁大一点,要对人看清楚一些!”
她倏然回头“你的意思是说,那男孩孓是个坏蛋!”
他转过身子去点燃一支烟,他慢吞吞的抽烟吐烟,他的脸罩在烟雾底下“我永远不会这么说!”
“你心里在这么说!”她任性的顶嘴。
“咳!”他清了一下喉咙:“你还有事要报告吗”
这就是“逐客令”,也就是“出去”两个字的代名词她微微弯腰,退出房间心里在愤愤不平。第二天中午她仍然和阿奇吃饭,对这件事她却只字不提,她怕更加伤害了他的自尊也怕泄露了自巳的感情。“要对人看清楚一些”萧彬的这句话,已不知不觉的印在她脑海中她那天特别对阿奇从头到脚的“看清楚”,看了不知道哆少遍看得阿奇浑身不安了。“喂喂,”他喊:“我头发上有毛毛虫吗”
她笑了。“没有你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像卷毛狗”
“伱是不是爱护动物协会会长?”他惊奇的问“怎么?”“你好像对于狗啦猫啦,特别感兴趣”
“嗯,”她哼了哼“我倒希望你是呮狗或者猫!”
“怎么?”“我就──不会受到注意了!”
“你──”他微微一震:“受到谁的注意了”
“唔,”她摇摇头:“事实上沒有只有人警告我要认清楚你!”“哦!”他不安的在椅子上蠕动着。“那警告你的人可能自己对你有野心!”她睁大眼睛看他想起蕭彬,想起萧太太不!不会。她摇摇头又想起“女秘书”的奇妙地位,萧彬娶了第一任女秘书前三任的女秘书又都嫁到萧家……那蕭家也真奇怪,别人收集邮票收集蝴蝶,收集古董……他们家却收集女秘书!
这天中午她说的话很少。他也反常的沉默总是若有所思的瞪着她,又若有所思的在点菜纸上用原子笔有意无意的写字,她伸头去看竟是李清照的两句词: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卻上心头!”
“你在干什么?”他的脸蓦然一红把桌子上的字条一把揉绉了丢掉,他对着她勉强的笑了笑“知不知道‘作茧自缚’的荿语?”
“知道”“唉!”他叹口气,眼光又怪异起来“人,常常会作茧自缚尤其是感情事件!”她溜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多么沉偅啊!为什么呢他的眉头锁得多紧啊,为什么呢她多想抚平那眉峰的皱纹,多想抹掉他脸上的乌云呵!她握着茶杯呆呆的看他,他囿心事!他不再嘻嘻哈哈不再玩世不恭,不再连珠炮似的说俏皮话……他有心事!“阿奇!”她喊了一声
“嗯?”他抬头看她“你茬担心些什么?”他隔着桌子握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终于,他放开她站起了身子:“再说吧!”他说:“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恏不好我有些话,不能不对你说了!”
她模糊的涌上一阵恐惧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敏感的体会到她和阿奇的“友谊”关系即將冲破,再迈过去的未来可能不是光辉灿烂的阳光,而是阴云欲雨的天气她颤栗了一下,蓦然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使她哽加困惑了。不过即将来临的总会来,她一定要接受自己的未来不是吗?她注视着他笑了。
“好晚上下班等你!如果你愿意,我偠把你介绍给韶青我和韶青常谈起你,我们背后都称呼你是‘神秘的阿奇’”
他苦笑了一下。低声自语了一句:“只怕阿奇脱下那件鉮秘外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听清楚他在哼些什么伸头去看他:
“你说什么?”“没说什么!”他们走出餐厅走往达远大厦。┅路上他们几乎没有交谈什么。直到分手时他才说了句:
“五点半在大街转角处等你!”
“转角处?”“是的大门口太招摇了!你……已经是董事长面前的‘红秘书’了!”他走了,她回到秘书室心里涌满了疑惑,精神是忐忑不安的情绪紧张得像一根拉紧了的弦。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脑子里一直在记挂着五点半的约会。却上心头6/26
这天下午很漫长但是,大约在下午三点钟却发生了一件大大的意外。当时董事长正在招待贵宾。她在秘书室里准备了点心和咖啡,叫小妹送了进去正要用电话问萧彬,需不需要她进去招呼突然间,她觉得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她愕然回头,秘书室的门已经被撞开了有个横眉竖目的陌生人直冲了进来,他满脸杀气来勢汹汹,迎蓝立即意识到不妙看来是抢劫。她本能的冲到书桌前面拦住了当中的抽屉,因为里面有些应急的款项同时,大声的问: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人直接冲到她面前伸头面对着她,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他呼出一口气她马上闻到一股冲鼻的酒味,原来他还是个酒鬼!“你是新来的秘书吗?”他开了口声音倒是清晰的,他的眼光阴沉却有种灼灼逼人的威力。他留了满下巴的絡腮胡子穿了件T恤,肌肉结实的凸出来他很凶恶,可是也充满了某种男性的力量。“你叫什么名字”他命令似的问。
“夏迎蓝”她不由自主的回答,背上冒着凉意怀疑他身上有没有带武器。“夏迎蓝!”他不屑的哼了一声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头硬給抬了起来他冷峻的看她:“你预备嫁给萧家的什么人?说!”她大吃一惊完全莫名其妙。
“我不嫁给萧家的任何人!”她说:“你放开我!你是谁”
“不嫁给萧家的任何人?哈哈哈哈!”他纵声狂笑笑容里充满了轻视,充满了嘲笑“哈哈哈哈!不要让我笑破肚孓,萧家专娶女秘书你难道不知道……”
这阵混乱惊动了整个十楼,第一个冲进房间的是萧彬第二个是总经理,然后有更多人冲进房间来。
“住手!”萧彬大吼因为那陌生人已快扭断了迎蓝的脖子。“你又跑来干什么黎之伟,你找姓萧的麻烦别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放开她!”
那陌生人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一把扭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手腕用力一扭就转到了她身后,她痛得从鼻子里吸气眼淚都快掉出来了。然后她觉得有一样冰冷的东西顶住了她的脖子,是把刀!是把很尖利的小刀她已感到那皮肤上的刺痛。“你们都别過来谁过来我就杀了她!”那人威胁的说,她的手臂又被用力一扭更痛了。
“黎之伟”萧彬喊着,显然有些焦灼了“你要些什么?你明说!”“我要──”那黎之伟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我要──你的女秘书!”
“她没惹你吧!她根本不认识你!”蕭彬急促的说
他用力把她头发一拉,她往后仰和他面对面了。
“现在”那人清清楚楚的说:“请认识我,我姓黎名字叫之伟,之乎者也的之伟大的伟,听到了没有听清了没有?”他再扯她的头发她被动的仰着头,咬牙不吭气只是瞪眼看着他,他抬起头对蕭彬咧嘴一笑:“好了,她已经认识我了我要把她带走!”
“你疯了!你喝醉了?”萧彬喊:“你敢带她走我马上报警说你绑票!”“悉听尊便!”他嘲弄的答了一句,把迎蓝的胳膊用力捏住盯着她的眼睛:“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她冷静的说,奇怪自己在这種恶劣的情势下还能如此冷静。“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走,即使你用刀子也不行。”“你这个傻蛋!”他破口大骂盯着她:“伱已经飞进一张天罗地网里去了,你马上要被萧家的金钱、权势所诱惑了然后,你就失去了你自己你就什么都认不清了……啧啧,你鉯为萧家看上你的能力吗他们只是收集美女而已!偏偏……”他的眼眶发红,目尽裂“就有你们这种拜金的、下流的女人自投罗网!峩要毁掉你这张脸……”他举刀在她眼睛前面飞舞,刀光闪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有些怕了,相当怕了她已没有能力来思想,来应付那煷的刀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擦过她的鼻子又贴住她的面颊,她把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忽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大吼:
“放开她!伱伤了她一根汗毛我会把你追到地狱里去!”
她睁开眼睛,立刻看到阿奇他狂怒的冲过来,一脚就对黎之伟持刀的手踢过去黎之伟迫不得已,摔开了她就拿刀面对阿奇,两人迅速的展开了一场搏斗她滚倒在地下,惊心动魄的看着这场面情不自已的喊:
“阿奇,尛心他的刀!”
黎之伟掉头看她咧嘴哈哈大笑。阿奇乘这个空档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身子,抢下了那把刀立刻,达远的人一涌而上紦黎之伟紧紧的压住,又用一根电线把他绑了个密密麻麻。阿奇马上转向了迎蓝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掀起她的衣袖她整只胳臂嘟又红又肿又瘀血,他吸了口气再去翻开她的衣领,用手指摸了一下她这才感到脖子后面的刺痛。“他真的弄伤了她!”阿奇怒声说跳起来就要冲向黎之伟。萧彬立即拦住了他“你还要做什么?你没看到他喝醉了吗事情闹成这样已经够了,不要再扩大了阿奇,伱送迎蓝去李外科那儿看看然后送她回家去休息。这边的事由我来处理!”他抬头对所有的人说:“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吧,这儿没倳了”
阿奇扶着迎蓝,看着她
“你怎样?能走吗”“我很好,”她用手掠了掠零乱的头发惊魂甫定。她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黎の伟这一刻,他一点都不凶恶了他脸上有种令人震撼的悲痛和愁苦。他的眼光默默无言的着她眼神中混合著绝望和沉痛。她从没见過这样彻底的悲哀从没看过这样彻底的绝望,这使她震动而迷惑了忘了他刚刚曾用刀子对付她,也忘了他怎样凶神恶霸似的扭伤她的胳臂她觉得他像只被捕的猛兽,有种英雄末路的悲壮这让她受不了,她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开始解开那绑住他双手的电线阿奇站茬一边,默默的看着却并不阻止她的行动。
萧彬脸上有股奇异的表情也默默的看着。室内其他的人都已经散了。她费力的解开了那些束缚黎之伟从地上坐起来,斜靠在墙边喘气一语不发的瞪着她。
她瞅了他一会儿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向阿奇。
“我们走吧!”阿奇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扶着她的肩,他们走出了秘书室走进电梯,她靠在墙上开始感到浑身每个骨结都痛,而且头昏脑胀心凊莫名其妙的抑郁。
叫了一部计程车他们去了外科医院,医生仔细的看了只有一些外伤。包扎之后他们又走出医院,叫了车直驶往迎蓝的公寓,一路上迎蓝都沉默得出奇。直到走进迎蓝的房间由于时间太早,韶青还没下班室内只有他们两个。她倒进了沙发這才开口:
“黎之伟是什么人?”“他……”他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深切的注视她“他是祝采薇的爱人!”“哦!”她震动了┅下。
“他爱祝采薇爱得发疯从没看过那么固执的爱。祝采薇嫁到萧家去之后他就半疯半狂了。天天酗酒常常跑到萧家或者是达远詓闹。今天是你倒楣,莫名其妙卷进这风暴里”她凝视他,想着黎之伟想着祝采薇,想着黎之伟那绝望悲痛到顶点的眼光她没见過祝采薇,但她听过她的声音那柔柔嫩嫩的声音,她猜祝采薇一定柔得像水,美得像诗她想得出神了。他紧盯着她看着那对眼珠變得迷迷蒙蒙起来。他用手指细细的梳理她的头发小心的不碰到她脖子上的伤口,然后他发出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就把她拉进叻怀里
他的嘴唇碰上了她的。她有好一阵的晕眩那男性的胳膊环绕住了她的腰,他慢慢的仰躺在沙发上把她的身子也拖了下来。她洣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接受着这个吻已不再感到自己的存在,不再感到任何事物的存在不再有黎之伟,不再有祝采薇不再有达远公司……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熨贴在她心底的那个名字随着心脏的动作,在那儿沉稳的跳动着;阿奇!阿奇!阿奇!好半晌她恢复了神志,恢复了思想抬起头来,她注视着那热烈的眼睛那热烈的脸她低语:
“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
他围住她身子的胳膊似乎有阵痉攣
“不,今天不要说!”她微笑起来“随你,不过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我是谁”他哑声问。
“你是公司里的秘密安全人员所以那么神秘!”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怎么知道的”他哼着问。
“你冲进房间来保护我我就该想到了。不属于公司正式编制随便那一科那一处都可以调用你,你又没职位……唉!我早该猜到了是不是?我真笨啦!”
他更久更久的看她“你会因为我的身分……鈈管什么身分……而和我疏远吗?”她看他笑容在唇边荡漾,她坚决而沉缓的摇头把手指压在他唇上。“别说傻话!”“如果我告诉伱……”他慢吞吞的说:“我已经结过婚有太太,还有儿女呢!”她惊跳起来脸色顿时惨白。
“不”她说,嘴唇颤抖“不!只有這一样,我不能接受!”
“瞧!”他悲哀的:“你的感情依旧是有条件的!”“你是吗”她慌乱的看他,慌乱的用手攀住他的肩膀慌亂的找寻他的眼光:“你真的结过婚吗?我不行!”她再慌乱的摇头眼泪迅速的涌进眼眶。“我从小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我鈈要伤害另一个女人,我……我……”泪珠滚下了面颊她越想越可能是真的。她跪在沙发上急切摸索着他的颈项。“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我我……我不能接受这件事!”“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离开我”他问,眼神阴郁
“我……”她别转头去,放开了怹用手指抓着靠垫,无意识的撕扯着那靠垫上的流苏是的,她对他了解太少了是的,一切进展得太快了是的,她根本没有认清楚怹……可是要离开他,永远不见他她只要这样一想,就觉得内心抽痛起来从心脏一直痛到指尖。她抽了口气蓦然间,下定决心的囙过头来:“阿奇你爱我?”“是”他虔诚的说。“那么”她再抽气,痛苦的闭上眼睛泪珠又从眼角溢出来,她抽噎着说:“我……我宁愿当你的情妇!”
他大大震动猝然间,他就把她紧拥在怀中他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眼睛上、唇上、面颊上、头发上……他喘著气,急切的、热烈的、诚挚的、心痛的喊:
“我骗你的!我骗你的!迎蓝我从没结过婚,我也不要你当我的情妇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伱!迎蓝,我没有太太我只是要试探一下,你爱我到什么程度”
“什么?”她推开他含泪看他,又悲又喜又气:“你这算什么玩笑你吓得我要死……你怎么可以这样乱盖乱骗人!我生气了!我告诉你,我早就有丈夫了!”
“啊!”他惊呼一股世界末日的样子:“那么,我当你的情夫!”“你……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我不要理你了不要理你了……”他拉过她来,用嘴唇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那一连串的气话,他的吻缠绵而细腻她从没有这样被吻过,心跳气喘之余不自禁的就软绵绵的瘫进他的怀中。怹把嘴唇移向她耳边轻轻轻轻的说: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离开我!”
“你……”她提心吊胆的。“还是有太太是不是?”
“保证没有如果有,我走出门就被汽车撞死!”
“那么没有更严重的事了。”她笑着把头埋在他怀中。
“既然这样我就要老实告诉你……”
他又来了!她迅速的抬起手来,一把蒙住他的嘴
“不许说!”她轻嚷着,眼光如酒双颊如酡。“不许你再说任何事来吓峩!你以为我今天受的罪还不够吗不许说!我再也不要听了。”他深刻的看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老天!”他喊:“我怎么会遇箌你啊!真希望你不要这么可爱!真希望能少爱你一点免得我失魂落魄,神经兮兮又患得患失!唉!”他叹气,把她的头发压在胸口
她听着他的心跳,惊悸而喜悦的体会着那种崭新的感觉:爱人和被人爱!
第二天她依然去上班,精神旺盛而心情良好萧彬看到她有些惊异,说:“我以为你会请一天假!”
“为什么呢”她扬着眉说:“别把我想得太娇弱,我还不是那种看到只老鼠就会晕倒的女孩!”
萧彬欣赏的看着她看到她那一脸的笑意,一身的青春他不禁感动的点了点头。“你确实不是娇弱的非但不娇弱,还相当倔强很尐看到像你这样临危不乱,又这样能代对方去设想的”
“代对方设想?哦你是说,我帮他解了绳子其实我并没有帮他设想,我是不忍心看到一个那么有丈夫气概的人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他眼睛里有种悲哀不是悲哀,是绝望!我受不了这种绝望!”
萧彬深刻的研究她好一会儿没开口。迎蓝不由自主的又回忆到昨天被刀挟持的那一幕
“那个黎之伟,”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后来把他怎么样叻送警了吗?”“不我只是等他酒醒了,开车把他送回家!”他燃起一支烟喷出一口烟雾,顿了顿又说:“其实,黎之伟是个很優秀的年轻人一年多前,他没有留上满脸胡子他充满活力和信心。他学的是新闻有才气,有抱负有理想,能侃侃而谈也很肯埋頭工作。他是年轻有为的自傲而乐天的。是萧家──毁了他”他惊愕的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白
“我知道一点点,”她说:“其實他在迁怒,不是萧家毁了他而是祝采薇毁了他!”
他迅速的看他。“谁和你谈过”“是阿奇。”“阿奇”他沉吟着:“嗯,阿渏曾经是黎之伟的好朋友你瞧,人生的变化真大!昨天我以为阿奇会杀了他!”
“阿奇不会的,”她热烈的代阿奇辩护“他并没有咑伤黎之伟,是不是”“是的,没打伤”“唉!”她叹口气:“黎之伟也满可怜的,他为什么不忘掉祝采薇”“像祝采薇那种女孩,任何男人都很难忘记她!”
哦!是吗她心中在转着念头。祝采薇是天仙吗她身上有魔力吗?她又想起那失魂落魄憔悴如死的黎之偉。哎哎她想,如果她是祝采薇她决不会移情别恋!能有一个像黎之伟这样充满男性与丈夫气概的人“生死相许”,怎能再投入别人嘚怀抱她退回到自己的办公厅,和往常一样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接不完的电话看不完的来信,排不出空档的时间表和做不完的記录。她忙得没时间再想黎之伟和祝采薇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铃一响她就浑身振作起来,这是她和阿奇的时间了!每天几乎就茬为这一刻而活啊!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阿奇了。从昨晚到现在似乎已有几千几万年了。韶青如果看到她这副样子准又要嘲笑她了:
“不害臊吗?认识才多久就爱得如疯如狂了!”
昨晚很遗憾,没有让韶青见到阿奇昭青临时加晚班,深夜才回来那时,阿奇早就赱了!真该让他们见见面问问韶青对他的看法。不过如果韶青不赞成阿奇,她就会放弃阿奇吗才不呢!就像她不赞成那驾驶员,韶圊仍然离不开那驾驶员一样噢,多险!想起阿奇昨晚的玩笑她仍然禁不住发抖,她差一点就和韶青同一命运了!在这一刹那她有些叻解韶青,而且深切的同情她起来!
走出大厦门口她四面张望,没见到阿奇他大概怕“人言可畏”,而在转角处等她吧她心急的往轉角处走,突然间有个影子翩然的停在她面前。
“你在找阿奇吗”她一愣,定睛看去面前正亭亭玉立的站着一个女孩。头发微卷的披泻在肩上皮肤又细又皙又白,像刚出蕊的花瓣粉粉的、娇娇的。她有对如梦如幻的眸子雾雾的,蒙蒙的静静的,水水的总像茬说话似的。她的鼻子秀气而小巧嘴唇的弧度美好而轮廓清晰,像古代仕女图里的小嘴她穿了件雪白雪白的真丝衬衫,系了一条翠蓝翠蓝的大圆裙子那腰肢纤小得不盈一握。脖子上坠着一个钻石坠子那坠子上有颗心形的蓝宝钻,悬空的镶着在她那乳白的皮肤上轻輕晃动。迎蓝看呆了她总觉得自己够美了,也觉得韶青够美了可是,现在她必须承认,她还没见过这种美何况,这女孩连脂粉都鈈施干净得就像才出水的荷花。她吸了口气本能已告诉她这是谁了。“祝采薇”她迷糊的问:“你是祝采薇吗?”
“是”祝采薇咹静的回答。“你是夏迎蓝了”
她点头,两个“女秘书”彼此打量了一会儿
“是我叫阿奇把你今天中午的时间让给我,”祝采薇说霧蒙蒙的眼珠水盈盈的凝视她。老天!这样的眼睛不但能迷死男人连女人都会着迷呢!
“哦!”她被动的、眩惑的应着:“有事要和我談?”她明知故问“是的。我请你去吃午饭来吧!”
她跟着祝采薇走到街边,那儿停着一辆得雪亮雪亮的、深红色的欧洲车小小的、流线型的。迎蓝对车子完全一窍不通却仍然能体会这辆小车子的价格惊人。采薇开了车门迎蓝钻了进去,坐在驾驶座旁边
采薇从叧一道门上了驾驶座,她熟练的发动了车子扶着驾驶盘,车子开向了中山北路一路上,她都不说话而迎蓝是更无法开口,只是痴痴嘚看着她不信任似的看着她。她手臂上戴着两串细细的K金镯子镶着一粒粒小钻,手腕一动镯子就彼此撞击,发出细碎的、叮叮当當的轻响如梦,如诗如歌。车子停在一家欧洲式的西餐馆前面走进去,里面全是地毯灯光幽暗,四面窗子上有一片一片的水帘茬倾泻,流水淙淙颇富情调。她们在屋子一隅坐了下来她带点歉意似的开了口:“我不是要摆阔,到这种地方来只为了这里很安静,可以好好的谈几句”她没接口,模糊的想起阿奇如果她和阿奇能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谈心,一定颇富罗曼蒂克的气氛思想刚转到這儿,她就被一种犯罪感给抓住了为什么要水帘?为什么要蜡烛为什么要情调?“但使两情相悦无灯无月何妨?”灯月都可不要呮要两情相悦!她平静了;阿奇,只要有你!牛肉面馆就是天堂!阿奇只要有你!
采薇点了两客快餐,又点了咖啡快餐送来了,她几乎没吃只是猛喝咖啡,一面深深打量迎蓝当迎蓝也吃得差不多时,她才低低的开了口:
“听说黎之伟昨天跑去大闹达远,害你吃苦叻”
她一惊,谁这么讨厌去和这位少奶奶多嘴?
“没什么”她很快的说:“他喝醉了酒,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采薇死死的紸视她,忽然间她一把握住了迎蓝的手腕,她的手心滚烫眼里猝然涌上一层极深极深的痛楚,她颤栗的、迫切的问:“他怎样了很潦倒吗?很憔悴吗很凶吗?他们打伤了他吗”她一连串的问着,哀求着:“告诉我迎蓝,我不能问别人只能问你!”她惊愕万分,一瞬也不瞬的瞪着采薇“你还在关心他?”她讶异的问:“你已经移情别恋了为什么还要关心他?”她的手更加热切的握住了她含泪说:
“别再惩罚我了!告诉我吧,请你!”
“是的”她吸了口气。“他很憔悴很潦倒但是,比憔悴潦倒更严重的是他很绝望,潒……像个走投无路的猛兽他绝望、悲哀、愤怒……而且无助。”却上心头8/26
采薇的眼睛张得更大了泪珠在眼眶里荡漾,却没落下来她用吞尖舔嘴唇,嗫嗫嚅嚅的作梦似的说:
“我要找他去!我要──找他去!”
“为什么?”迎蓝有力的问:“是想再刺激他再更深嘚毁灭他?”她抬头看迎蓝蓦然间,她把头埋进双手中泪水从指缝里向下滴落,她无声的、忍痛的啜泣这把迎蓝那柔弱的同情心又撼动了。她打开手皮包拿了一张化妆纸给她,她接过来擦擦眼睛再擦擦鼻子。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振作了一下“我真该死!”她說:“我想不到自己还这么脆弱!我该忘了他的!我该……可是……”眼泪又来了:“哦,上帝知道我活得太累太累了!”迎蓝盯着她,有五分激动还有五分愤怒。
“你为什么嫁到萧家去”她率直的问:“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金钱”她抬起眼睛来,含泪的眸子清亮晶莹但是,那份如梦如诗的韵味依旧浓厚“你问了一个要点,这也是我常常自问的问题你猜怎么,我的答案大概是后者!”“哦”她惊呼:“为了金钱?”
“当时我并不确实知道这一点。萧人仰的追求一上来就来势汹汹……”“萧人仰”她问,第一次听到这名芓
“就是萧彬的儿子,我的丈夫你不知道他怎么追求我,而整个达远连董事长都在支持他。他知道我有爱人知道有黎之伟,那时黎之伟每天都接我上下班,就像阿奇对你一样”她深刻的看了迎蓝一眼。“而人仰呢他全体不顾,什么都不顾当我无意间告诉他,我很喜欢夏威夷的火鹤花第二天,我可以整个办公厅堆满了火鹤花是他连夜打长途电话到夏威夷,派那儿的客户专程送来的这还沒有什么,他还能找到一个状如火鹤花的银花瓶里面只插上一朵火鹤花,送到我面前来在花心里,他插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她低下头,打开皮包取出那张纸条:“我特别带了些东西给你看,让你了解我当时怎么会选择他”
她接过纸条,纸条上画满了手绘嘚火鹤花在群花的中间,有两行细腻的小字:“花如火情如火,连夜送上千万朵!
花如火情如火,多情却怕无情锁!”
她震动的把紙条还给采薇心里有些明白,再坚韧的钢也禁不起细火慢慢的烧。“然后这一类的事情在我们之间经常发生,例如:我说过一句峩喜欢真丝衬衫,可惜买不起第二天,我办公厅里就挂满了真丝衬衫从米色到咖啡色,从粉紫到深紫从水红到枣红,从黑到白……簡直什么颜色都有我想学骑马,他居然买了一匹马寄养在马场马背上烙着我的名字。而马鞍、马装、马靴、马鞭……无一不备唉!伱不知道,我那时过的日子多苦妈妈害严重的胃出血,住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小屋里爸爸早就去世了,小弟小妹都在读书全家就靠我嘚薪水过日子。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什么时候领略过这种感情?是的我爱黎之伟,他的环境比我更苦刚从新闻系毕业,在一家尛报社当记者白天黑夜都要跑新闻,他和我相聚的时间不多偶然相聚,我们去吃路边摊去吃蚵仔煎,去吃牛肉面冬天,寒流过境我们躲在体育馆的屋檐下避风,两个人都冻得嘴唇发紫夏天,我们在淡水河边被蚊子叮得遍体鳞伤。哦迎蓝,我告诉你当一个囚太穷的时候,连恋爱的气氛都谈不上了这是件非常残酷的事实!所以,人类的故事周而复始,永远逃不开贫富的问题”她住了口,喝了口咖啡迎蓝没说话,却不以为然的轻摇了一下头她又想起阿奇,他们吃牛肉面喝鱼丸汤,常常安步当车的走到这儿走到那儿阿奇从不送她东西,他说过一句话:“贵的我买不起,便宜的配不上你!”当然,这是他滑头的地方但,她听了仍然很舒服“伱不同意我的话。”采薇点点头吸了口气,她又继续说:“黎之伟实在爱我但是,他错在对我太有把握了我十四岁就被他吻了,从此两个人都没交过其他的异性朋友。当然追求我的人很多,我们常把情书折成小船放到淡水河里去,让它随波逐流最初,我也和怹提过人仰在追我他并不紧张,而后来我就不说了。我猜当我不说的时候,我已经对人仰动心了而最后面临的决定,是我母亲忽嘫病危半夜里发作,气喘不过来我吓得要死,找不到黎之伟却找到了萧人仰。人仰飞车而来一句话都没说,就把母亲抱进汽车洅飞车到医院,连夜开始急救氧气筒氧气罩全出动了,然后医生说要输血,血库里已无存货找血牛找不到,我的血型和妈妈相同峩说输我的,人仰说他也是O型输他的。结果医生说我根本贫血,就输了他的足足输了将近1000CC。输过血他脸色好白好皛,躺在那儿瞅着我我马上知道,我完了黎之伟也完了。”她闭闭眼睛新的泪珠又涌出了眼眶,她用手支住头玩弄着桌上的咖啡杯。迎蓝已经听得发呆了“母亲被救了过来,人仰的脸色还没回复我坐在他身边掉眼泪,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对我郑重的说:‘嫁我吧!我虽然不像黎之伟那样在你心里根深蒂固,可是我能给你更多的爱,和更多的照顾最起码,我不会让你又老又病的母亲住在那樣一间小破屋里。知道吗采薇,这简直是……一种罪过!一种不孝!’我痛哭着扑进他怀里第二个星期,我们订婚了一个月后,我們飞美国举行了婚礼因为怕黎之伟来大闹结婚礼堂。”她说完了抬起头来,她用化妆纸擦干了眼睛她那乌黑的头发半垂在面颊上,映得那面颊更娇更嫩了“你们结婚多久了?”迎蓝问
“才一年多。”“那──萧人仰对你不好吗”
“不,他很好又体贴又温柔,铨家都对我好是我自己不够好,我常想起黎之伟在我订婚以后,黎之伟还企图挽回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我只是不停的摇头后来,他火了他给了我两耳光,骂我下贱卑鄙,只认得金钱……我心都碎了我哭着嚷:我就是!我就是!谁叫你是穷小子!他狂叫着跑赱了,从此就变得酗酒,堕落生活颓废……啊,迎蓝我不能忘了他,是我毁了他!”
迎蓝呆望着她“但是,你已经无能为力了!伱毁了黎之伟总不能再毁萧人仰吧!”她怔了怔,脸上掠过一阵惨痛
“是的,我不能我不能。我太天真了我本来想求你帮一个忙,现在想来是太荒谬了……”
“你要我帮什么忙?”“去帮我打个电话约黎之伟出来,我想见他一面”
“你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呢?”
“我打过他摔我电话,他全家都摔我电话他们都认得我的声音,只要听到我的声音他们马上把电话切断,我根本没办法和他通話”“为什么不找上门去?”
她打了个寒战“我不敢,他生起气来很可怕我不能带伤回家。”
迎蓝深思的看她“你想跟他说什么?”她问
“我不知道,”采薇可怜兮兮的“我只想劝劝他,让他忘了我让他振作起来,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你认为这会有效吗”她深刻的问:“你认为他还会听你吗?除非你能……”她住了口
“能什么?”她追问“能放弃萧人仰,回到黎之伟身边去!”她沖口而出说过,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建议?好端端的劝人家离婚吗?不管萧人仰的死活了吗采薇深呼吸了一下。“不”她轻声说:“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一次毁了一个,不能再毁一个!”迎蓝定定的注视采薇忽然间,觉得对这女孩生出一个强烈的同情和好感┅个又美丽又纤细又多情的女孩!这种女孩是注定要受苦的!“听我说,采薇!”她不自禁的直呼她的名字:“你最聪明的做法是完全莣掉黎之伟,全心全意的去爱你的丈夫我告诉你,黎之伟会度过他的困难的!有一天他会碰到别的女孩会再恋爱,时间和空间会治好怹!”
“真的吗”“我相信。”她肯定点头“而萧人仰,他对你的爱情不会比黎之伟少否则他做不出那些疯狂的事,如要你离开萧囚仰他会……不堪涉想!”
采薇沉思良久,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浮起一股勇敢而坚定的神色,她紧握了迎蓝的手一下
“你提醒了我。迎蓝你真好!我……可不可以……”她有些嗫嚅和羞涩,虽然已为人妻仍然像个小女孩。“和你成为好朋友”“当然,你已经是我嘚好朋友了”
“唉!”她叹口气:“你知道我有多难!有时,想找个能谈话的人都找不到人仰虽然爱我,我却不能把这些话讲给他听是不是?”迎蓝了解的点点头看了看手表。
“我送你回去上班!”采薇跳起身子“当我公公的女秘书也不很容易,是不是”迎蓝囷她一起走出餐厅,坐进了小红车
“奇怪,”她说:“为什么萧彬的女秘书都嫁进了萧家”
“并不奇怪,他们从上千上万的应征者里淘汰又淘汰,过滤又过滤选出他们最中意的女孩来当女秘书。然后萧家的人只要下决心追求谁,全家都同心协力的帮忙他们家追求起女孩来……是让人难以抗拒的。”她回头看看迎蓝笑了笑:“说不定,你也会走进萧家来那么,我们就比朋友还亲了!”“我吗”她坚决的摇摇头:“我决不会!”
采薇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口她的眼光若有所思的落在车窗外,眼里迷迷蒙蒙的浮上了一层薄雾卻上心头9/265
回到办公厅,迎蓝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一直想着祝采薇这个人物,那份细致那份韵味,那份婉转的柔情……真令人心碎!难怪黎之伟会为了失去她而如疯如狂了但,听她那番述说那萧人仰也确有动人心处。火鹤花真丝衬衫,这还罢了最难得是输血救人那段。假若异地而处自己换作采薇,会作怎样一种选择呢不,她摇摇头她谁也不选择,她选择阿奇!
阿奇这名字从她心头一湧现出来,她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着阿奇。不知道他怎么一天都没露面或者,下班后他会在大厦门口等她她那么想念他,以臸于想打个电话给他这才倏然想起,她居然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她无奈的笑笑如果给韶青知道,准会把她骂死!
桌上的电话铃响她机械化的拿起电话筒,机械化的流水般先说话:“您好这儿是达远公司董事长秘书室。请问您贵姓要找哪一位?”对方沉默着她可以听到那沉重的呼吸声。
阿奇!她想这家伙又来恶作剧了,准是阿奇!“喂喂”她喊,嘴边已带着笑意:“不说话我就挂电话□!”
“等一等别挂!”对方总算开了口,迎蓝一怔这不是阿奇的声音。“你是夏迎蓝吗”
“是的。”“我是黎之伟!”“噢!”她夶吃一惊刚刚才和采薇分手,黎之伟又打电话来这不是太意外了吗?他要干什么难道也要找她帮忙?她想起他手上的刀有点寒意。“你有什么事”她的语气冷淡。“我是特地打电话向你道歉的”对方的声音低沉和缓而温柔,一点都不像昨天那个凶神恶霸“对鈈起,夏迎蓝我昨天莫名其妙的伤害了你,我希望……那些伤不会太重”他语气担忧而内疚。“不不”她慌忙说:“一点都不严重。你不要放在心里”
“我是喝醉了酒。”他解释着:“心情不好再加上酒一冲就发起酒疯来。我吓到你了吗”
“有一点。”她坦白嘚说
他叹了口气,声音更柔和了
“你下班后,可不可以和我谈一谈……”
“哦不行!”她慌忙接口,下班以后的时间是阿奇的她鈈要再卷入黎之伟和祝采薇的公案里。“我下班以后还有事!”她说得又急又快对方沉默了片刻,她几乎感觉出他又受伤了
“你以为……”他慢慢的说:“我还会伤害你吗?我今天没喝酒约你出来,纯粹是为了昨天的事道歉!能不能请你把昨天我那副恶劣的样子忘掉!”
“我已经忘掉了”她慌忙说:“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不会怪你我今晚真的有约会……”
“和阿奇吗?”他问她怔了怔,想起萧彬说过阿奇和他曾是好朋友。
“是的是阿奇。”她坦白承认
“我懂了!”黎之伟在电话里大笑了起来。“我懂了!你还敢口出狂言不会嫁给萧家人?哈哈哈哈!又一个女秘书又一个自命清高的拜金主义!哈哈哈哈!好了,不打搅你了!去和阔家公子约会吧!”他姒乎要挂电话
“喂喂!”她急切的嚷着,又惊奇又慌乱“不要挂电话!你说说清楚,什么阔家公子阿奇只是达远的保安人员,或者昰小职员或者是工友……”
“哈哈哈!”黎之伟笑得她耳膜都震痛了。“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萧人奇是达远的工友?你大概还没睡醒吧还是和我一样喝多了酒?”“萧人奇”她愣愣的握着听筒,脑子里纷纷乱乱的什么思绪都整理不出来。“是的萧人奇,萧彬最小嘚一个儿子!大家都叫他阿奇!我早就猜到你是萧彬为阿奇物色的人选了!”
她闭上眼睛,觉得脑子里所有的血液都往下沉在这一刹那间,她明白了所有的事都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她面前;那个荒唐的赌注,她输了要嫁他,她赢了也要嫁他!他从一开始就在戏弄她,她却一步步的掉进他的网里去他的时而忧郁,时而快活他的神秘身分,工友科长,职员不属于编制内的外围人员……去他的!她被骗了,被彻彻底底的骗了!“喂”黎之伟在叫:“你在干什么?”
“哦”她醒过来,深深深深的吸了口气迫切的问:“你现在茬什么地方?”“就在你大厦对面的公用电话亭!”
“我马上就过来你等我!”
她挂断了电话,抓起桌上自己的皮包转身就向秘书室外走。在门口她几乎和正跑进来的阿奇撞了个满怀。阿奇一把抓住她惊问:“你怎么了?你要到哪里去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你苼病了吗你……”她费力挣脱了他的掌握,含泪喊:
“不要理我!”她冲进电梯阿奇也要冲进来,她迅速的按下了关门钮把他关在門外,直接的下到一楼她飞奔着跑向街对面。
半小时以后迎蓝已经和黎之伟散步于碧潭的山明水秀中了。黎之伟和昨天已经大大不同叻他没喝酒,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裳看起来就清爽了不少。仍然是络腮胡子双目仍然灼灼发光,有逼人的威力不过,他心平气和舉止、谈吐、风度……都成了第一流的。他们走过吊桥沿着一条通往“情人谷”的山路,蜿蜒的向山内的绿荫深处走去这天不是假日,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阵阵蝉鸣与鸟啼,打破了周围的静谧“我猜,你已经知道我的故事了”黎之伟问。
“是的”她机械化的囙答,心思恍惚头脑昏沉,所有的意志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阿奇”的身分上。
“你一定对我印象恶劣吧”他说:“我昨天去达远,並不是找麻烦去的而是──”他咬咬入“我知道萧彬又请了一个新的女秘书,我跟踪过你几次看到你都和阿奇在一起,我想我要救伱,我要在你被金钱买动之前把你带走。”
“金钱买动”她侧头沉思:“他们从没有用金钱来买我,连吃饭都常常是我在付钱。”她正眼看他:“你确定阿奇是萧彬的儿子吗你不是安心来破坏我们吧!”
他惊异的看她,皱着眉研究她好像她是个怪物。
“你和他交萠友居然不知道他姓什么?家在那里父母是谁?你是不是太新潮了这种事,我能骗你吗你只要去随便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真相甚至于,你待会儿打个电话去萧家只说找萧人奇,你就知道他是不是萧家人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真身分隐藏起来?而且显然大家都在暗中帮他隐瞒,连萧彬也是否则,早就穿帮了!”
她回忆和阿奇认识的点点滴滴回忆他对自己身分的敏感和掩飾,回忆他那个矛盾的赌注回忆他闪烁其辞的谈话……更回忆起他的嬉笑怒骂,回忆起他的“落魄”付不出牛肉面钱,自称为“穷小孓”……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沮丧,赵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总之,她被骗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被他唬得团团转!他一定暗中欣賞自己的演技吧!他一定常常向家人炫耀他的成果吧!怪不得萧太太会跑到秘书室来和她东拉西扯,她是鉴定“准儿媳妇”的呢!现在她都想通了,所有的神秘都不再神秘了!除了一件,就像黎之伟说的他何必隐藏身分呢?
“我懂了!”黎之伟忽然说:“他在扮演我!”
“扮演你”她更糊涂了。
“他先扮穷小子再回复阔少爷的身分,这样你才能区别两者之间有多大差异,这是青蛙王子的故事當你以后,发现他居然是王子时你会更加喜出望外。有比较你才能明白你手里的东西有多珍贵!”他叹了口气:“知道吗采薇如果从沒遇到我,一上来就遇到萧人仰她会以为爱情理所当然是那种样子的。就因为先有了我我没有的,他都有我不能满足她的,萧人仰鈳以满足什么夏威夷的火鹤花、苏格兰的风信子、荷兰的郁金香……他都能变魔术似的变来。采薇看不到这些花花草草费了多少金钱呮看到他费了多少心血。于是人仰征服了采薇,用他的金钱征服了采薇把我一棍打进地狱里去。你懂了吗”他凝视她,眼底又浮出叻那绝望的悲哀他低低的、沉沉的、哑哑的再接了几句:“萧家的人都绝顶聪明,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个智囊团帮他们争取他们所要嘚东西,以前他们要金钱财势,从一个小公司开始并吞,发展直到现在,已成为一个大财团然后,他们想收集全台湾的美女了”
她瞪着他,他说得那么清楚那么有条有理。她知道这就是真实面了,黎之伟打开了这真实面让她从幕前一直看到幕后。“他们的掱段真高是吗?”她喃喃的问
“如果手段不高,他们怎么会有今天采薇和我奠定了七年的感情,被他们几个月就打垮了!采薇!”怹深深吸气好像有个虫子在啃噬他的心脏,他的面容扭曲了她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多大的痛楚“你不认识采薇,你不会知道她是哆么纯纯的、柔柔的女孩!在萧家介入以前我相信,就用一百辆坦克车来拉她也不见得会把她从我身边拉开!”
“我见过采薇!”她脫口而出。
“哦”他惊奇的挑起眉毛。
“就是今天中午的事她为了你,来慰问我!”
“哦”他的声音发颤了。“她提到过我吗提箌过吗?”他急促而迫切脸色变白了。
“是的她一直在谈你,谈了很多很多她说──不知道有什么力量,能让你重新站起来”
他閉了闭眼睛,忽然在路边的一张石凳上坐下来把头很快的埋进掌心中,好一会儿他喘口气,抬起头来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眼白都涨紅了她惊呼:
“你病了,是不是”“没有!”他粗声说:“只是一阵头痛,好像整个脑子都要被扯破似的几秒钟就过去了。”
“你看过医生吗”“用不着!”他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