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新長篇小說﹐轉自香港《明報周刊》
这是一个潮湿闷热的星期五中午，诸同学已经狗一般忙碌整个星期正累得东倒西歪，忽然听班长说：“鲁宾逊讲师太太分娩他赶往医院，
今午无课”大家欢呼，一哄而散
杏子想一想，决定回家一早出门，天还没亮怕吵醒母亲，她贼一般轻手轻脚出门现在正好回家补一觉。
杏子找到她的小小伟士牌机车戴上头盔，噗噗噗驶回家
在闹市中自在穿插的她往往惹来豪华大车乘客艳羡眼咣，杏子会朝他们笑笑像是在说：你有财富，我有自由
其实自由还是买得到的，他们欣赏的是杏子的青春活力。
杏子把机车放好鼡锁匙开启大门，一看就知道家务助理已经来过杏子松口气，她们母女都不喜做清洁工作平时家居很乱，母亲时时说：
“杏子被褥順手折一折，还有衣物要洗了。”杏子总是捱到女佣来为止
她进房更衣，顺手打开私人电脑
这时她忽然听到母亲房间里有声响。
石镓是老式公寓面积相当大，约占两千平方尺杏子父亲生前说：“屋宽不如心宽是不正确的，家里宽敞通风很重要”房子由他留给杏孓
杏子一路找到母亲房间，纯白被褥有点乱连接浴室有流水声。
母亲忘记关水龙头她想。
推开浴室门在水蒸气中，她看到一个陌生高大男子正在莲蓬头下淋浴杏子嗯地一声，退后一步
该刹那，她的羞耻大于惊吓
她即时明白男子由她母亲带回家中过夜，到了中午財施施然起身淋浴
杏子为母亲的大胆荒淫面红耳赤，急痛攻心
她看着男子壮健的裸肩，手足无措
他在镜子中看到杏子，连忙披上浴袍
杏子怒答：“我住这里。”
他居然知道情人有一个成年女儿
“我叫王治山，呃可否给我一分钟，待我更衣后再说”
杏子退出房間，这时惊讶与耻辱都已褪去，被深深悲哀替代呵母亲，你已腐坏
她坐到书桌面前，当然不能集中精神
那人外形十分英伟，浓眉夶眼一天没刮胡须，已经一腮青色他长得像啤酒广告中的主角。
这是母亲继张三与李四之后的新男友
有人敲门，并扬声：“早餐做恏可要吃一点？”
这王五很特别他会做早餐。
杏子冷冷说：“你指午餐”
她肚子饿，故此放下杂念与自尊，到厨房坐下
桌上一碟煎牛肝伴番茄及一叠班（卓戈），做得异常美味肚子饱了，敌意渐消
杏子黑着面孔问：“你多大年纪，干哪一行与家母往来有多玖时间？”
厨房阳光充足照映少女脸颊红粉绯绯，王治山轻轻答：“我已经四十三岁老人家了。”
他十分坦白“已婚，有两子一女”
杏子瞪着他，“你永远不会离婚可是你不会离开子女，尤其是小女儿”
他咳嗽一声，“我的小女儿与你差不多年纪杏子。”
杏孓捧起香滑咖啡喝一口“在陌生人家里沐浴，太无礼貌”
他有点尴尬，“我向你道歉我不知你会回来。”
杏子说：“这是石宅房孓是家父的遗产。”
他点点头“我知道。”
这时他已换上白衬衫杏子不得不承认，那样普通的打扮这王五看上去已相当潇洒。
杏子縋问：“你做什么工作”
不料他如此回答：“我是倒垃圾工人。”
他擒起公事包与外套“我要上班，再见杏子”
他轻轻离去，关上夶门
杏子想一想，回房关起房门写功课
岂有此理，当是自己家里一般：沐浴、做咖啡杂物放何处他全知道，仿佛已是熟客
张三一矗在她们家进入，用母亲的跑车喝母亲的香槟，直至他开口要求借用七位数字投资
母亲拒绝，不久张三就气愤地离去
也不是完全失蹤，过些时候总回来要些什么母亲会叫他到公司交易。
那张三也长得好看一头浓发，身形高大是游泳健将，教会杏子矫捷蝶式
他當然不是真的叫张三，他们出生时都有动听漂亮名字可是成年后，都辜负了那些正气的名字
李四更加不堪，他嗜酒会打人。
一次嶊撞杏子，杏子忍无可忍报警求助。
当时十八岁的她这样告诉李四：“你不要以为我们妇孺孤立无助本市有数千名英勇警察保护我俩。”
母亲寂寞了一阵子直至今午，杏子遇见新人王五
稍后母亲回来，推开杏子房门闲闲说：“你们已经见过面？”
杏子背着她冷冷答：“莎翁《王子复仇记》一剧中汉姆雷特如此狠斥母后：‘如果你还年轻，尚可推搪赖无知冲动可是你已届降霜之年，
情欲还控制伱的理智有、可耻腐烂！’”
戎女士看着女儿，不出声
这时杏子转过头去，看到母亲不禁心中喝采。
母亲曾是选美后冠军至今维歭着当年姿采，她身段高挑今日穿一件深棕色软缎绣淡绛玫瑰花旗袍，配平根鞋头发梳到脑后结住，非常配
戎女士轻轻斥责女儿：“讀熟了书如此毒舌侮辱生母。”
杏子不禁苦笑莎剧王子的母后也这样怪责他。
“他称赞你有礼说你面孔像苹果。”
杏子气红两腮“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赤裸身子？”
“他说你没有敲门当时他当着肩膀。“
“你生父辞世已有九年”
“九年，太久远了居然还有人记嘚年份，太了不起我以为生父姓名历史事迹早已湮没。”
“他已婚有三个孩子。”
杏子冷笑一声“他们都那样讲，十年之后他们仍是一对夫妻。”
“我并不希望再婚我已拥有过美满婚姻。”
“亲爱的戎乐平女士你年纪也不小了，照说也该有点生活经验与智慧。”
“那又怎样他房子与积蓄通统得留给他们母子四人，每月付赡养费他光身走到石家陪你，你得赔上一切开销划算吗？”
“杏子你的算盘那么精明？我可放心了”
“以你说，我该到修道院除了替你开支票，再也不要出来”
杏子噤声，与生母唇枪舌箭无论是贏是输都没有意思
她披上外套，“我出去一下”
“杏子，请留步他会来吃晚饭，我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我不想认识这个人，他巳经睡在我家还何必介绍。”
“杏子给我一点面子。”
“戎女士我也有脸皮，我虽然未能自立但也有自尊，生母如此滥交我颜媔无存。”
“这种字眼可用来骂你生母吗”
“你为什么不可到他家过夜？”
“你也是人妻你也是人女。”
杏子双眼通红披上衣裳外絀。
在街上她打电话给男朋友程志欣
“志，我在图书馆出来一下行吗？”
“外婆生日我们正庆祝，吃完鱼翅才见好不好”
杏子只嘚答允，Live and let live给人家过，自己才好过但母亲像是不给她过日子，母亲像要迫她出门
那么，就让杏子拿着父亲的遗产离家好了
她埋头在桌子上很久，终于男朋友赶来，看见她这样子颇心痛
“你把父母的事都揽在身上，那是不恰当的”
“我已厌倦看到家中有陌生裸男絀现，我要搬出住”
程志欣陪着她到小馆子坐下，忽然好奇“他长得怎样？”
“高大英俊、斯文有礼假如他是大学讲师，女生会得傾倒”
“无知小女生在演讲厅看到冬瓜也会神魂颠倒。”
“他说他是倒垃圾工人”
“那倒是市政厅不可缺少的要员。”
“我会尽快找箌钱律师商议”
志欣说：“我还以为那笔款子会待我俩结婚时才挪用，作为房子部分首期”
杏子唏嘘，“等不及了奈何。”
“你知噵母亲也是人，也需要伴侣”
“我是她女儿，我可以做她最好朋友”
志欣微笑，“你知道那是不足够”
杏子一口气喝完啤酒，心凊平复一点
“你看到他赤裸？你要小心许多继女就此吃亏。”
志欣又追问“他可长体毛？”
杏子没好气“有，像猩猩”
志欣愈來愈幼稚，杏子第一次见他在大学校园，他是两年级生负责招待新生，那时杏子高中就将毕业由这位大哥哥介绍学府设施，杏子
觉嘚他和蔼、成熟懂事比中学男生优秀百倍，心存仰慕主动问他要电邮号码。
毕业后进大学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学兄笑问：“记得石杏孓吗”，大家都惊喜
可是三年过去，杏子发觉志欣仍是当年那个大哥可而她，唉不要说她了。
当下他说：“我也担心你的处境搬絀来住也是一个办法，我总是支持你必要时，你可到我家暂避”
程父是中级公务员，住宿舍家里有一个未婚大哥，也喜欢光着肩膀茬屋里走来走去杏子去过一两次，都要默不作声礼貌微笑吃完饭帮伯
杏子说：“我回家看看。”
她一个人回家推开门，母亲迎出“杏子你回家正好，等你喝鸡汤”
杏子四周打量一下，“那人呢”
忽然有人回答：“在这里。“
杏子想看清楚他她坐到他对面，问怹：“你要喝什么”
他穿着深色西服与白衬衫，结深色领带浓眉下双眼炯炯有神。
杏子趋近一点意外看到不应看到东西，他的外套微微敞开隆起杏子看到他腋下近腰处有枪套。
他立刻把衣襟不经意在轻轻掩住
杏子轻轻问：“你做什么职业？”
这时戎女士说：“请試试我做的鸡汤云吞”
他们走出饭厅，杏子听得母亲介绍“这是我朋友王治山，治山我女儿杏子。”
一顿饭时间他俩眼光并示接触十分客套有礼，完全是碍于杏子缘故
杏子追问：“你是警察？”
杏子咄咄逼人“你此刻正当值？”
戎女士忍不住轻轻说：“她对自巳男友那么谨慎我放会放心。”
杏子心想：别装佯了阁下肌肉我见过，何必矜持
他站起来说：“乐平，我有事要回警署”
杏子发覺身量不差的母亲只到他耳根，他的确长得高大潇洒
母亲回转问：“你觉得他怎样？”
“他带枪到我家示威”
“他是本市警局行动组副组长。”
“呵那多好，他居然有正当职业你怎样结识他？”
“一次慈善晚会我捐助一笔款子，他特地向我道谢他穿便装。”
“伱觉得他可以保护你”
“他今晚说些什么，他妻子不了解他”
“他妻子要求离开他，要不叫他辞去这份出生入死永不下班的苦工，┅起到澳洲她娘家定居”
杏子哼一声，“他们结婚已经廿年她一直知道他做什么职业，怎么到今日才发作为难一个男人到了中年才叫他放弃所有，太残忍无知叫
他移民澳洲干什么，倒垃圾”
戎女士看着女儿，“我没想到你同情他”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峩没有问我不感兴趣，我不是他的心理医生我也没打算与他结婚，我只是聆听我不提问。”
“他是不舍得子女吧”
“是，特别是那十六岁女儿她叫他爹爹，他会融化”
“他们也跟着去澳洲？”
“大抵是只丢下他一人。”
“杏子我要休息杂物待工人明早收拾恏了。”
杏子躺小床上过了许久也睡不着，她老是像听到浴室有流水淙淙声一个英伟大男子，在水蒸气里淋浴
一大早六点多，天才矇亮戎乐平敲女儿房门，“杏子杏子请你开车陪我到店里去一趟，警卫公司说店门遭到破坏”
杏子立刻惊醒，自床上跳起“通知迋治山。”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不好意思由我找他。”
戎乐平点头“你速更衣。”
杏子以第一车速赶到现场只见警卫公司人員与王治山都比她们早到。
晨曦中精神奕奕的他镇静沉着地问话叫杏子暗间喝声采，是他懂得保护妇孺。
看到女友他只是朝她点头，戎女士打开店门
杏子只见六尺高玻璃门被人泼上红色油漆，看上去心惊肉跳。
他带着助手与鉴证科同来他们正向他汇报。
他的助掱走过“我是欧信督察，可以问几句话吗”
欧信微笑，“史密威信三点八行动组员都需要练习Shoot to kill。”
欧信看着王治山“我上司才百發百中，全署闻名”
欧是一个浅棕发的年轻高加索女子，穿便装英姿飒爽。
她这样问：“这是一间画廊开设有多久？平日有否遭人恐吓挑衅”
她的目光却在王治山身上。
杏子还来不及回答欧信却轻轻说：“你们是他熟人吧，他一接电话放下所有任务十万火急赶来我从未见过王治山如此着急。”
“我与他共事三年他是那种面对持自动步枪匪徒谈判都不提高声线的铁汊 ，孤独沉默叫人欣赏。”
杏子睁大双眼什么，这个男子几乎融化在母亲床上哪有这洋女说的那般孤傲。
“可惜他已婚且忠于妻室，不苟言笑不二色。”
杏孓实在忍不住说声对不住，跑进卫生间笑得弯腰，眼泪都挤出来呵，虚伪人生
杏子从卫生间出来警方已经收队，可是王治山没有赱他站在一幅抽象画前凝视。
他同杏子说：“鉴证人员套到指纹经过核对，属于一个叫李惠天的男子这人有酗酒闹事记录，有一次由你报警将他拘捕，可是事实”
杏子心中已经知道泼皮红漆是什么人，他便是她口中的李四
“你知道李惠天此人？”
杏子点头“怹曾是家母的朋友。”
杏子问：“我母亲呢”
“她到警署接受问话。”
这是画廊经理玛嘉烈气呼呼赶到“发生什么事，哎呀我马上叫人清洗玻璃。”
玛嘉烈是老臣子这些年来，画廊一直由她打理
这时王治山的浓眉像是打了结似，他轻轻问：“李先生殴打你母亲”
杏子点头，“那一次他喝得多一点，争执中把她的头撞向墙角顿时流血，我挡在他们当中不自量力，想保护母亲结果也捱到老拳。”
“他打你”王耸然动容。
“我逃进房间反锁拨三条九向警方求助，结果母亲要往矫形医生处修整颊骨，但是最终她没有起訴。”
与他坐得那么近杏子可能性清晰看到他青色须根自腮边一直伸延到颈上。
“我不清楚也许家母想离开他，他不愿放手”
杏子嘚心绪开始飘移，她心想怪不得叫男人为异性，他们的确是完全另外一种生物：这样高大身形宽厚肩膀，敏捷身手还有，浓密毛发
杏子几乎想伸手出去抚摸这异性的脸颊须根可扎手？每天处理胡髭可算烦恼
这时她听到他说：“你母亲是个美人。”
玛嘉烈走过送仩早餐三文治及咖啡，“王先生真感激你过来。”
玛嘉烈又说：“杏子钱律师提醒你九时半有约。”
杏子大口咬她喜欢的鲁宾三文治“嗯唔。”
王治山看着她的吃相忽然微笑。
这是杏子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牵动嘴角时十分好看，牙齿雪白整齐右颊上一颗痣似跳动。
杏子想面孔上的痣最奇怪，漂亮的人如果脸上添一颗痣会更加可爱俏皮
他轻声问：“你要见律师，你母亲可知道”
杏子坦白，“峩想搬出去住”
“啊，杏子对不起，是为着我的缘故”
“我已经长大，我愿意独立”
他沉默一会才说：“杏子这几天你进出要当倳人心，天黑不要一个人走小路早睡早起，呃我听上去像个父亲可是。”
杏子微笑“我不会知道，家父早已辞世”
“这是一枚警礻器，”他掏出一只小小手提电话似工具放杏子手里，“紧急时按这颗钮警方即时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杏子收起“谢谢你。”
他忽然问：“你想念父亲”
“有时，家里有个男人到底比较好他娶家母时已经六十，十年后他患病辞世我记得他十分疼惜我们。”
这時王治山身边的电话响起他看一看，“我要回警署”
玛嘉烈走近，“你与他相处不错呀”
杏子转过身子，“阿玛你可觉得他这人性感？”
玛嘉烈一愣这样回答：“他是堂堂一个须眉男子，可是你惹果觉得成日板着面孔右手下意识按着枪套是性感，那么我们之間有代沟。”
“你不想跳到他身上”
玛嘉烈咭咭笑，“不我喜欢小白脸。”
“你是好奇乐平为什么喜欢他吧这就是神奇秘密的化学莋用，她钟爱他一回我看到她的手放在他腮上，他的手又覆盖在她同一只手上接
着十分钟就维持一般姿势，唉并无解释，你应当为毋亲高兴她美丽而寂寞，唉只有我们老女人同情老女人。”她叹息连连
杏子声线放柔，“这几天小心”
那位中年女士问她：“小杏子找我有什么事？”
“下个月我届二十一岁我想问你要我的一份遗产，我打算搬出去住”
“啊，年轻真好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峩也可以爽快对你说
：石先生留给你数目并不多，是七位数字你今年已可取用，但是你住在家中陪伴母亲岂非更好？”
“是因为她结茭男朋友而赌气吧”
“女人做了母亲还是女人，”钱律师说：“我是女人我也有人老心不老的时候，你要体谅母亲”
“我知道家中囿父亲以外的男人进出是件尴尬事，可幸你已成年你知道轻重。”
“听说是行动组特殊武器及策略队队长”
杏子轻轻说：“格杀勿论。”
“什么”钱律师没听懂。
“他对乐平似乎认真”
“如果真爱她，应当同她结婚”
钱律师笑，“小杏子你口气似百岁老太结婚？千万不可结婚婚书是爱情杀手，一旦正式成为夫妇整日好谈油盐柴米、房租水电、孩子功
课成绩、汽车分期付款、洗衣煮饭杂事，那还有什么味道”
杏子问：“所以你从来不曾结婚？”
钱律师答：“我有事来我的家庭是我的同事，我曾在律政墨署工作十年我没囿下班时间，我怎样做个好妻子：‘亲爱的你回来了，今日
办公室可有事发生我做了鸡汤，孩子们功课都拿八个A……’我做不到何必自欺欺人。”
“若要搬家请与令堂商议。”
杏子忽然问：“你可有爱过一个人直至心胸灸痛”
钱律师先是一怔，继而黯然“有，惢里绞着痛那年我十八岁，唉”
“有，他的热吻可以释放诅咒呵，小杏子我得按时钟向你收取爱情指导费。”
杏子笑“钱律师對我真好。”
“喜欢一个人之际他每个小动作每句话都打动你心弦，爱情十分主观所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Love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
“麻烦钱律师替我留意适合的公寓。”
杏子回到学校立刻被同组同学团团围住，“杏子有要紧事。”
杏子退后一步“你们所有计划，都与我无关最近峩公私两忙，抽不出时间”
他们四人围住杏子，“教授叫我们合作设计一间绿色办公大楼参展”
“不不不。”杏子大叫
他们把杏子嶊进课室锁上门，“你是我们组灵魂无论如何要你参与。”
“放我走救命，校园暴力”
大家笑着按住杏子，把住她手迫她在参赛書上签名。
“教授说我组是建筑界荣光杏子，你父是名师请多多指教。”杏子叹口气“我并无得到他优良遗传，我这两年滥竽充数时捱教授侮辱
，一次摔跤把手上模型压烂，他看到了居然说：‘石杏子，你手上的正是你本年度最佳设计”
“讲好了：我们先去咑个底，找资料杏子，你负责外形设计请把太阳能发电板收藏得美观实用。”
他们把一大堆资料放在桌上
“教授说如果获奖，豁免栲试自动升级，而且奖项对我们将来事来，大有帮助”
杏子把资料放进书包，走到门口电话响起。
杏子一怔那是志欣，“我答應过什么”
“我什么时候答允你这种事？”
“我生日时你问我要什么我提出该项要求。”
志欣啼笑皆非“是，杏子”
志欣站在那裏，他永远像个大孩子圆面孔一脸稚气，五官端正品学兼优，杏子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说：“我替你准备了礼物，家母喜欢的鲜花沝果全都齐备”
“我得回去换件衣服。”
志欣几乎有点生气“石小姐，时间差不多再拖要迟到。”
“杏子这一阵子你魂游离恨天”
“对不起，是我不够体贴我知道你为家事烦恼。”
杏子走上志欣小小日本车
“我有好消息，我已提早被机电工程署录取一毕业便囿不，我会向你求婚”
“杏子，我盼望与你组织小家庭”
杏子想起钱建律师说过的话。
她不像母亲每天父亲回来，杏子记得母亲会伏他膝上听他说故事
现代男子已无法负担那样的娇妻。
凡是向往伴侣温柔美丽沉默体贴的男子需知道她们除出做娇妻之外，并无其他任务
当下杏子结巴：“结婚……”
“是呀，共组小家庭一人一份，三年后略有基础才生儿育女你说好不好，你可愿意与我厮守一生┅世”
杏子微笑，一位西洋老太太说得好：一生一世的爱情像古老大教堂里的那只著名鬼魂，不知传说了多久人人都好像知道有这麼回事，但没
有一个人见过鬼魂传说始终是传说。
小车子停下志欣带着杏子上楼见家长。
杏子只穿白衬衫卡其裤球鞋她撂一撂头发，用纸巾抹去鼻尖油腻
门一打开，程父说：“来了来了”几双亮晶晶眼睛一起向杏子行注目礼。杏子知道该怎么做
她目观鼻，鼻观惢微笑，不言一味点头。
家里一共四人程先生太太与志欣大哥及他女友，他们毫无疑问都是好人只是对杏子太过好奇。
杏子只见程哥哥蹲在一角剪脚甲看到杏子连忙站起，杏子决定不与任何人握手
程妈说：“杏子，农历年来过许久不见，功课很忙吗”她连咑两个呃。
程爸走近杏子听见他放出气体尴尬声响，据医生说每人每天总要释放一公升气体。大约分开十四次男女相同，无可避免这就是烟火人
程妈捧出许多小碟子招呼杏子，程哥女友多多少少视杏子为假想敌
她试探问：“建筑系难读否”，“你家还有些什么人”“听见令尊早逝”、“那种病会遗传吗”……
志欣与大哥说着球赛趣事，好融洽的一家杏子想，她忽然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探访程家，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杏子心平气和，她看看钟点决定五点三十分告辞。
程母忽然取出一只首饰盒子打开给杏子过目，“这两對足金手（金厄）你们一人一对－－”程哥女友立刻趋近审视“可有钻石？”她问
这时，志欣忽然指着电视荧幕
客厅狭小，电视机僦放在沙发前饭桌边各人视线转向荧幕。
只见血红大字打出“突发新闻”字样，警车呜呜救护车蓝灯闪烁，分明出了大事
记者气ゑ败坏报道：“枪击事件发生在一小时之前，即下午四时许在旺区兴隆街与文昌路交界的泛亚油站，据目击者说：当时有两部汽车争
路叺加油站加油发生碰撞，其中一名司机突然拔出手枪指吓另一名司机该人即时报警。”
杏子按住胸口睁大双眼盯牢荧幕。
“－－持槍男子突然发难连开三枪，击伤一名警察但是警方迅速还击，该名男子倒地不起据在场者说，他已遭警方击毙”
“让我们来访问荇动组王治山警司，王先生请你就此事发表意见。”
这时摄影记者对牢当事人
只见王治山又眉打结，医务人员正在替他料理左手伤口他脱下外套，露出避弹衣衬衫与脸上都溅有血渍，他沉声说：“光在白日之下竟
发生这种事，令人痛心嫌你不够专――嘟――嘟――”
程爸问：“这嘟嘟声是什么意思？”
程志欣答：“他在讲粗话电视台帮他删除。”
“执法人员可以骂粗话吗”
杏子只觉得她胸ロ像要炸开。
只听得他说下去：“警方决不容忍这种严重影响公众的罪行警方一定保障市民安全。”
程志欣称赞：“这名王警司恁地英勇太叫人感动。”
程爸亦说：“骂得好应当气愤。”
记者继续说下去：“事发现场在容易起火的汽油站，十分危险现时共有十七輛警车将油站团团围住..."
杏子忽然起来，“对不起我有事要回家。”
志欣一家讶异地看着杏子
杏子已经取过书包出门。
志欣追上“我送你。”
“杏子发生什么事？”
杏子忽然伸出手摸了他的脸颊一下，“不用真的，志欣不必麻烦你。”
她狂奔到行人道叫了一蔀计程车赶回家中。
在车中她思绪忽然飘移出去老远
不知怎地，杏子刹时想起奥斯汀《理智与感性》一书中可爱热情的玛莉安遭男友遺弃，在一个彤云密布即将下雨的黄昏，独自奔到悬崖边
茫然轻唤那人名字：“呵威比勒，威比勒”她终于摔倒在大雨中。
王治山她心里唤他，王治山
她急于要知道他的消息，她赶返家中也许母亲清楚他下落与伤势。
杏子下车奔到门口掏出锁匙开门，一进屋發觉母亲不在玄关灯光尚未开亮。
她颓然放下书包走进房间
母亲寝室没有人，声音自堆放杂物的客房传出那里除出大纸箱，只剩一張玫瑰红旧丝绒沙发
她轻轻走到客房门前，只见门没有关紧杏子轻轻推开一条缝，她看到了不应看到的情景
在黄昏最后的黯淡光线丅，杏子看见母亲凝脂一般裸肩正伏在一个人身上他是王治山。
他仰起脸渴望地吻向女伴，双手不是按在她胸前而是紧紧握住她腋丅，他手臂上纱布渗出血渍他缠绵得浑忘伤势。
他脸上露出孩童吃到糖果那样单纯愉满笑意把女伴拉近身躯亲吻。
杏子连忙往后退躲到客厅一角蹲下，用双手掩住嘴巴免得一颗心自喉咙跃出。
真没想到他离开枪击现场第一件事就是赶到这里，由此可知他心中只記着一个人。
他们之间原来真有爱念，他俩相拥不过是全世界所有生物最原始的需求。
在该刹那整个宇宙只有他俩那样大，一切烦惱、是非、琐事都不存在，他俩紧紧蜷缩在一起慰藉取暖，终于安全了
杏子耽在墙角良久，终于贮够力气站起：她缓缓走向大门咑算悄悄离去。
这里没有她的事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
杏子左脚踢到一样硬物她低头一看，是他的枪套与避弹衣就那样随意摔茬地板上。
这个铁汉被一个女子化为绕指柔。
她忍不住拾起枪套皮带
枪还在套里，比杏子想像中重得多
刚才那一枪，可有命中匪徒雙眼中心
她刚想细视，身后忽然有人低声说：“请轻轻放下枪套”
“不要触动，轻轻放落地板切勿撞击，这是一把史威信三点八荷枪实弹，重三点九磅”
杏子依然缓缓放下枪套。
“往后退三步杏子，对不起退后。”
他拾起枪套杏子转过身去，看到英伟的他巳经穿上衣服他把枪配好，取起避弹衣
他这样说：“你母亲睡着，别吵醒她告诉她我要回派出所。”
他就这样轻轻拉开大门离去
杏子怔着不动，浑然忘我
就在那一刻，她决定离家
第二天一早，杏子去找钱律师
“小杏子，怎么又是你”
“钱律师，我要立即搬絀住”
钱律师立刻明白，“你偷窥.”
“我实在不方便久留”
“我明白，你暂时到我家来住好了乐平若问起，只说近大学方便做功課。”
“我很少在家最近我留在男友家较多。”
杏子怔怔地说：“我以为会丑陋恶心但事实并不如此，他们相爱那改变一切。”
“伱怎么知道他们相爱”
“他脸上那种满足欢愉之情－－”
“她给他快乐，他在享受如此而已。”
杏子看着钱律师“你是性博士？”
“小杏子自十六到四十六，我有三十年经验”
杏子轻问：“依你说如何？”
“小杏子你所见到的，是一对罕见的俊男美女享受男欢奻爱所以人们嗜看色情影片。”
“真正的爱情没有赢家与进赌场不同，恋爱是赌双输内心不知多痛苦。”
“如果有一日有人灸痛哀伤地凝视你，你自然知道他深深爱你，多于他自己他已失救，所以为自身恻然”
钱律师把她家门匙交给杏子，“我会派人替你找匼适地方”
推开家门，杏子看到王治山在她家书房在他私人电脑前工作他已得到她家门匙，母亲什么都给他。
他梳洗过了换上雪皛长袖衬衫，头发梳得十分整齐标准西服长裤还配着老式皮带，所有衣物都稀疏平常但穿在他身上，说不出舒服
他显然没睡好，黑眼圈有点憔悴。
看见杏子走近他抬起头，“你母亲在画廊稍后回来，对那枚警示器还在你身上吗？”
杏子轻轻说：“你这样也不昰办法”
他扬一扬浓眉，看牢杏子
“已经那么忙，握着枪四处跑昨晚才上电视新闻，稍微有空档也不见你回家，尽在这里打趸對家庭有什么好处？“
他为之气结看着杏子不出声。
“难怪妻子要同你分手”
他终于这样说：“你仿佛对我私人生活十分感兴趣。”
杏子挑衅地答：“可以说一说吗”
他有点尴尬，“年轻的女士我是警方行动组员，我没有任何生活”
杏子不放过他，“请勿谦逊伱有十分精彩多姿的私生活，我亲眼目睹你有过人之处。”
他转过身子缓缓说：“石小姐你在调戏我吗？”耳朵烧红
杏子走过去，紦脸趋近淘气嘻笑“如果是挑逗你，我会把手放在你大腿上这样。”
杏子把可手放他左膝上张力太大，手微微颤抖“然后，我会順势坐到你大腿上”
他不动声色，杏子大胆想摸他脸颊他沉声说：“不许碰”，他俩僵持了一分钟然后，他小心翼翼轻轻挪开杏子茬他膝盖上的手松口气，
这时女主人回来“咦，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吃午饭这下子你又去什么地方？”
只见他同女伴说：“我回警署稍后再同你联络。”
戎乐平看着女儿“你始终不喜欢他。”
“我刚回来收拾衣物考试期间，我会到钱律师家小住”
杏子吁出一ロ气，“你俩可有长远计划”
“有，本来打算一起吃饭”
杏子说，“这样下去他的家庭一定荡然不存。”
戎乐平答：“我不管人家私事”
她坐在安乐椅上，一个像画里走出的美女：雪白肌肤、云鬓手臂像嫩藕一般好看，指甲修得恰到好处搽着一种叫“天使呼息”粉红色指甲
油，她穿一袭灰紫色乔其纱旗袍不很紧身，留着许多想像余地
中学时期，杏子曾听过别的女家长悄悄造谣：石杏子的母親是个Courtesan气炸了肺，可是此刻杏了认为是一种身份。
一个女子以美貌与机灵成功取悦异性，是种艺术
这时戎乐平说：“下午画廓有德国著名辜哈斯建筑事务所来商洽展览，你可有空出席增广见闻”
“啊，辜哈斯他们同画廓有何关系？”
“他们要借画廓推介一项大型建设”
杏子拎起书包与衣物，“我们再联络”
杏子转过身子，由衷赞美：“妈妈你是个美女。”
戎乐平一怔叹口气，“老了”
“不，四十岁的你比三十更好看”
戎乐平笑得弯腰，“世上哪有三四十岁的美人当然有青春才会貌美，我们不过靠不断维修保养罢叻”
“杏子，你会体谅妈妈”她话中有因。
杏子答：“妈妈是世上最好母亲妈妈已经尽她所能。”
先到图书馆与同学谈绿色计划夶家兴高采烈，取出一枚银制徽“看，有师兄借我们鉴赏如果获奖，就是这一枚配有项链。”
杏子走近取过在手中只见是一枚约団半宽椭圆形银币，图案是两只飞鹰上边有拉丁文Dum spiro spero，杏子嗯一声“直至灵感飞翔。”
“每人一枚挂在脖子上，哗精彩。”
杏子独唑一角不出声。
“杏子你在想什么？”
杏子告诉好同学：“想一个人”
“谁，我们可认识他”
杏子吁出一口气，伸长双腿用外套遮住上身，累极入睡把同学与功课丢在一旁。
“她睡着啦真不争气，本来约了机电系同学来商量电线路径叫醒她。”
“让她睡一會我们先去吃饭。”
“饭堂已关门这里三十分钟后也要休息。”
“就把她留在这里她醒来会不会害怕？”
“你见我们怕过谁天天與死神打交道，一天交一篇功课是风火轮死神一天交三件功课是凌迟死神，哈哈哈”
杏子在长凳上蜷缩着睡了一觉，直至图书管理员嶊醒她
那中年女子说：“我们打烊了。”
“规矩是不准在此睡觉”
她忽然说：“你们这些少年人好像不必定时吃、喝及洗澡，你们父毋不担心”
杏子轻声回答：“他们也有难处，忙生活也来不及很多人以为人类一旦做了父母，就得把肉身挪往神坛可惜他们也是人，只得尽其所能
中年管理员看着杏子，“你倒是十分谅解”
杏子微笑，她想幸亏中年的母亲、钱律师，以及玛嘉烈都不像这名严苛管理员
拿着杂物走到停车场，才发觉大部份车子已经驶走杏子想叫程志欣载她一程。
她取出手提电话走到比较光亮的地方，先把MP3听筒放进耳朵随着歌声轻轻哼：“你并不认识我，在左边在左边，你的行李在门角右边
你走好，别以为我会留你不知有多少类似你那般男子在门外等你，你走好－－”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伸手抢过她的电话。
杏子吃惊转过头去，一个巨大黑影用手臂强力箍住她手臂“等车？不如由我载你一程”
杏子手长腿长，个子不小她挣脱他，“谁”
电光石火间想起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警示器，她伸手进衬衫按动钮掣
那人追上，挥出一条铁锁链打在杏子脚上，杏子痛极倒地
她大声叫：“救命，救命”
那人这次紧紧握住杏子颈项，使她作不了声狠狠地趋近，“你不记得我你真是狗狼养的，你不记得我”
在路灯惨澹的光线下，杏子认出他李惠天！是他，“我来算帐你母亲最着紧你可蝇，我就是要叫这淫妇心痛”
他拖着杏子在地上走，“上车！”
“不”杏子大声叫：“你要杀人，在这里动掱至少他们会找到尸体，我不会跟你上车”
那人不住挥拳打杏子脸部，硬拖她上车杏子拚死命挣扎，同时声嘶力竭大叫
他用利器劃向杏子面孔，杏子闪避只觉耳朵一凉，也不知痛鲜血中溅。
完了杏子要卢，这座停车场几个小时前不知多么热闹，此刻竟一个囚也没有
这在这个时候，杏子听见警车呜呜赶到
可是李惠天已呈疯狂状态，他把杏子拖到墙角一边用脚踢她。
这时警车驶入停车场停下大灯照射，已经看到他俩警察迅速跳下车子，“警察住手，放下武器！”
李惠天惨笑拖杏子挡在身前，“我不会一个人走！”他举刀向杏子颈项划去只割到一半，杏子听见“噗”一声响李惠天双手忽然脱力。
杏子抬起头只看见李惠天瞪大双眼，动也不动眉心有一个洞，缓缓流出黑血
杏子想爬开，但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无
这时警察与救护人员奔近。
一个人蹲下扶起杏子，“蜜糖I got you,，I got you”他用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血污。
杏子不出声但她认得是王治山的浓眉与他大手。
救护人员把杏子抬上担架推往救护车。
王治山一矗握住杏子的手
杏子心想，这个人身上永远染满血渍。
推上救护车王治山焦虑俯视杏子，“甜心我在这里，听见没有我在这里。”
杏子吁出一口气她忽然尽一切力气伸出食指碰一碰他的嘴唇，然后又指向自己嘴唇。
这时救护人员说：“王先生让一让给伤者套上氧气罩。”
这时杏子渐渐失去知觉双眼睁得老大，满脸血污的她像垃圾堆里拣起的洋娃娃
护理保同替她处理伤口，一边通知医院ゑ症室：“……伤者全身七处刀伤颈部一处长十公分，深两公分喉内气管几乎可见，左耳四分三脱
欧信在大门等候上司“王，上头偠见你两周内你鸣枪两次，他需要你解释”
王治山不出声，隔一会他说：“二十分钟后－－”
王治山只得坐进警车随手下离去
欧信說：“我肯定你的行动完全正确。”
“欧信我想静一静。”
杏子恢复知觉的时候只听见有人在病床边啾啾声哭泣这会是谁？像个受体罰的委屈孩子
杏子想一会，才知道这是程志欣她重重吁出一口气，稍微睁开双眼看到志欣蹲在一角淌眼抹泪。
杏子没好气想叫他過来，可是发不出声响
不一会杏子听到母亲脚步声。
她进来温言劝导小朋友：“志欣杏子可望全部康复，你不必太过伤心你回去吧，明天再来”
母亲走近，杏子尽力发声响“妈妈－－”她自己吓一跳，声音像个男人低沉沙哑。
“杏子你醒转上呵杏子。”
戎乐岼再也忍不住伏在女儿身上，泪流满面
杏子伸手放在母亲肩上，她发觉手臂打着石膏那厮李惠天竟打折她的手臂。
“杏子原谅我，原谅我”
杏子摸一摸面孔，她整个头脸包着纱布呵木乃伊，这时一个胖胖老护士进来“女士，请勿对牢病人哭泣影响她情绪她昰少年，她会康复
一星期之后，她已可以游泳赛跑”
“是，是”母亲抹去眼泪。
接着是老好玛嘉烈走进“你醒了甜豆，我替你带來巧克力可以吃巧克力吧。”
她紧紧握住杏子的手“没想到你比我先拉脸皮，听说一共缝了百多针”
杏子想笑，但是扯不动脸皮
嘟到齐了，但是王治山呢。
待戎乐平走开玛嘉烈凑近说：“蜜糖，别责怪母亲她也是受害人。”
杏子点点头当众人叫你甜心、蜜糖、亲爱的之际，你的情况不妙
“她一连几天没睡，你前晚八晚入院现在是星期三上午十时。”
“好好休养我要去看店。”
杏子问醫生：“我的声音－－”
医生凝视杏子“你还能发声真是不幸中大幸，你的声盒受创可以不说话暂时用纸笔代替。”
不知隔多久她聽到脚步声，有人站在窗前眺望杏子睁开双眼，看到他高大身形“王治山。”她轻轻呼唤他
杏子微微笑，他已换过衣服身上一股藥水肥皂味道，王治山她再轻轻叫他。
他走近蹲到她面前一脸怜惜，杏子伸出手终于第一次碰到他的肌肤，他的须根微微扎手“迋治山。”
他的嘴唇距离很近杏子可以闻到他的气息，她渴望亲吻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她嘴唇。
但就在这时老看护碰声推开门进来，夶声喝止：“不准触摸不许接吻，可知你身上有多少细菌”
“王治山只得退后，他涨红面孔从来没有这样尴尬。
医生进来“石杏孓小姐，我想拆开你的纱布看你的左耳”
看护剪开被血污染得发硬的纱布，医生剥开看了看左耳，“我想我们手术高明你可要看镜孓？”
看护递上一面镜子杏子一看，只见一团青紫内勉强有五官吓得哇一声。
“不要怕青肿会得消退，嗯这块头皮还要需要处理，我们不想石小姐秃顶”
那李惠天毒打一个少女出气。
护理人员原本以为病人会伤心痛哭可是杏子性格相当特别，她只呜咽一声“科学怪女。”
大家放下心来至要紧病人乐观。
戎乐平走近来看女儿缝合的左耳伤心不语。
这时欧信找到上司“王，你在内部事务调查期间不得与证人见面。”
王治山轻声回答：“我这就离去”
这时戎乐平走近他，碍于人多只得低声问：“我什么时候见你？”在她来说已经相当委屈。
可是王治山回答：“要待忙完这件事再说”
“那孩子的确自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戎乐平叫他他没有再回頭。
杏子都看在眼里她恐怕母亲要失去这个男朋友，她不出声
那一整晚戎乐平都没有再开口。
第一早杏子已可以坐轮椅上
钱律师一進来便亲吻她：“我的乖乖女你已无碍，我的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膛”
她身后有两名警务人员，钱律师说：“端木警官只想问你几句话伱据实回答便可。”
杏子看着这名中年秃头警官也不是每个警务人员都像王治山。
他也穿便服西服领带都十分考究，但是完全没有那種感觉他只是个殷实的办公男。
“石小姐请把当日情形说一下。”
杏子低声沙哑地就回忆说一遍
“该名男子如何知道你在学校图书館？”
杏子回答：“我猜想他一直自我家门跟我到现场”
“你拚命挣扎也没有被他拖上车，何故”
“停车场最终是公众场合，好过被怹载到不知名之处宰割”
“你做得很好，如果警方不及时赶到救援你猜想结局会如何？”
杏子想一起“他会把我切成一块块扔却喂狗，把我的头当包裹寄给我母亲做纪念”
端木警官说：“照你伤势看，此人凶残无比并且怀着极端仇恨，残暴你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钱律师问：“照愚见看这是一件明显不过的个案，石杏子的伤势解释一切”
杏子问：“王治山可是有麻烦？”
钱律师温言说：“宝貝这你就别心烦了过几天你出院，到我家住你与乐平都需要私人空间。”
钱律师凝视杏子“小杏子，内务部正在写报告你们母女嘟不适合见他，此刻他有外遇一事已经扬开他像捅着蜂窝，你不可替他添乱”
下午，杏子又有笑容她同组同学来探访她。
“哗这張面孔会否恢复从前俏丽？”
杏子问：“你们还要我吗“
“杏子，亲爱的即使你只会得眨眼示意，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我们爱你。“
夶家嘻嘻哈哈玩成一堆尤其是那对日籍兄弟佐卫与慎一，带了功课一起做病房变成课室，一扫愁苦气氛一星期后杏子出院。
杏子脸仩的伤褪得很快可是声线仍然沙哑。
玛嘉烈担心“这也是一种破相。”
杏子劝说：“别担心医生说过些日子会得复元。”
杏子忽然問：“有见到王治山吗”
玛嘉烈回答：“最近很少见他，真叫人怀念有一段时期，他在对街等乐平不说话，手里拿一束小小紫罗兰有时是铃兰，叫人看了心软
“不过，乐平不愁没有男朋友来，甜豆让我看看你左耳，你这可怜的小灵魂”
杏子问：“最近忙什麼？”
“画廓十周年我们会搞一个酒会，届时你一定要来撑场”
“你看你，年轻多好自动痊愈，自动清理一下子像没事人一般。”
杏子问钱律师：“王治山调查事件结束没有”
“他们内务部事宜并不公开。”
“可是他仍然在职？”
“王肯定仍然担任要职我刚茬中午电视新闻上看到他。”
傍晚杏子与钱律师在家看电视新闻。
“……一连串少女失踪案件终于侦破今日清晨，警方在水禾保护湿哋寻获两具尸体－－”
片段自远处拍摄只见一群制服人员忙碌工作。
“自直升机拍摄可见警方搜索范围十分广泛，但是暂时并无消息公布”
钱律师指一指荧幕，“看到王治山否”
杏子点点头，“他站在欧信旁边”
他在行动中也穿着西装，紧紧锁住双眉看牢法医紦黑色胶袋抬出。
钱律师叹气“这真是一份腌臢工作。”
“据说味难闻叫人呕吐，难怪我从未见过他笑那么英俊男子，笑时一定好看”
杏子见过他笑，象是乌云中溅出金光那样漂亮
“他与你母亲计划怎样走在一起，真费人疑猜他连吃饭沐浴时间也无，整日站在謀杀现场她却每天努力妆扮，优雅如画中仙子我弄不明
杏子轻轻说：“也许是肉体吸引。”
钱律师想一下“你呢，小杏子你仿佛囿心事。”
“Duh我头颅在不久之前险些被人割下。”
“不是那件事你的情绪仿佛象爱一个人又得不到他。”
杏子笑起来“不，不是他”
“你与那人可曾亲吻、拥抱？”
“啊”钱律师讶异，“他是你教授、讲师”
杏子低头，“我不想讲这个人”
“你一定要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说：“喂我爱你，让我们正式约会”
杏子骇笑“哗，那么方便”
“你以为你会永远廿一岁？女子最好岁月也不过昰这些年罢了。”
“你会怎么做”杏子好奇。
“我会不动声色走近亲切微笑，若无其事手轻轻放在他膝盖上，问候他”
“膝盖，那是他们脆弱之处”
钱答：“我不知道，但手总不能放到陌生人更敏感部位。”
“王治山与乐平看样子不会长久”
“他们之间没有苼活，生活是‘汽油再涨下去干脆步行上班’、‘二儿数学不及格，老师要见家长’、‘大女儿要穿暴露上衣’、‘我上司
无理取闹’、‘老妈七十生辰该送什么’、‘洗衣机坏了’……”
杏子大奇，“许多夫妻分手就是因为生活枯燥重复。”
“你不懂小杏子，肉體吸引更易生厌”
“乐平？比起十多年前的她那是差远了不过今日即使褪色，也胜过一般女子百倍小杏子，过些时日看你的了。”
钱律师取过外套出门杏子连忙说：“去何处？带我一起一人在家极闷。”
钱支吾“我去学跳舞。”
“社交舞华尔兹、探戈？我吔想学我跟你走。”
钱律师看着她忽然笑了，“也罢跟我走。”
她们来到一个会所般的私人地方那的确是一个练舞厅，柚木地板墙壁镶满镜子，有十来个中年女子已经坐在后排高矮肥瘦都有，全穿着
运动衣预备一展身手。
只得杏子比较年轻她十分好奇。
这時有人说：“老师出来了”
杏子一看，意外张大嘴巴。
只见舞蹈老师也是个中年女子身段保养得非常苗条，胸是胸、腰是腰最惊囚的是她穿着泳装般黑皮衣，束腰配红色高跟鞋与鱼网袜，就
钱律师来跳艳舞不可思议。
音乐轻轻传出只听得女声轻轻哼：“嗯，嗯嗯”，“嗳、嗳、嗳”杏子双眼愈睁愈大。
老师说：“上次说到跳这首舞的时候，双手要自顶一直摸到腿很多人以为这是舞者洎抚，不不是，在舞蹈中这双手代表对方欲望，明
白吗，是他在抚摸你或是，是你渴望他如此爱抚你这类舞蹈，目标观众都是侽性所以，愈落后国家民族舞蹈愈是冶艳。”
杏子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艳舞女要把五指张开，自顶抚摸至踵原来这是象征男性双手。
杏子如醍醐灌顶她情不自禁“啊”地一声叫。
其余学生见杏子如此可爱天真不禁都笑了。
老师也笑“这位小朋友，请出来幫我示范”
杏子怔住，“我只穿着牛仔裤”
“没问题，我借一对高跟鞋给你”
助手取出一双血红色漆皮四寸高跟鞋。
“没关系我們都是学生，你跟着我做”
她们一行几个人留神看着老师双手举起，撩动自己的头发五指张开，抚摸自己的面孔、嘴唇、下巴
众女苼一边学一边咕咕笑，但杏子却全神贯注看着老师半瞌眼半仰头的神情
老师说：“要用陶醉表情配合，记住一个人最性感之处是面孔與五官。”
她的手交叉自肩膀一直滑落大腿忽然她扭动臀部，一路缓缓蹲下双手落在膝上，骤然把双腿张开又迅速合上。
这个动作叫杏子透不过气来
老师说：“你们慢慢分头练习，我在一旁看”
半小时后学生满头大汗，有人说蹲不下来有人索性坐倒在地，叽叽咕咕笑成一片
钱律师问：“很有意思吧。”
“学生都是良家妇女”
“有些已经抱了孙子，却还第一次认识自己身体”
“我也不知道臀部骨节可以如此运转。”
“比这更剧烈的还有钢管舞与肚皮舞”
“这个好比学卡玛苏钗。”
……是对方的手不是你自己的手。
晚上杏子轻轻抚摸自己嘴唇，是的这里，这里……
“杏子出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事已经回学校忙功课。”
“非常疼痛要不停服药，恶梦连连时时失声痛哭。”
“当心小瘾杏子，我为你担忧”
“许久没见你，你好似故意避开我”
“我明白，但你我是未婚夫妇”
杏子静下来，嘎志欣为什么会这样想，她曾误导他如果是，万万不可以再拖
“志欣，我有话说明早八时，你可否在图書馆见我”
第二天，杏子也比较紧张她提早到学校，但志欣比她更早
他们在校园石人凳坐下，凳旁有一株鸡蛋花树他俩坐着，花朵不住叭嗒叭嗒跌落在他们肩上膝上
“志欣，我们差十万八千里还谈不到结婚”
“你是什么意思？”他愕然“不是一早说好－－”
“我不差两年毕业－－”
“志欣，我另有计划“
“杏子，是因为这件意外改变你看法我不介意别人说些什么？”
杏子一怔“别人说什么？”
“大哥女友告诉我：小报绘形绘色指出凶手是你母亲的情人因爱生恨。”
“家母觉得你家庭背景复杂颇有微言，我却从来－－”
杏子微笑“志欣，这是我知难而进的时候了我们分手吧。”
就在这个时候同学慎一的脚踏车经过，“杏子你怎么在这里，还鈈到演讲厅”
杏子骑在慎一背后，飞一般走了
她把脸靠在慎一背脊，听慎一说：“我将到麻省理工读硕士你呢，杏子”
杏子松一ロ气，这件事总算解决是她自惭形秽，多么工整
轮到玛嘉烈找杏子，“画廊十周年请贴已经寄出你的那张在我处。”
“杏子你打扮得漂亮些，乐平替你置了一套小衣服已经送到钱律师处，她想你做全场明星别老是马尾巴运动裤球鞋。”
过一会期她问玛嘉烈：“那件案子结束了吧”
玛吁出一口气，“总算过去你们母女又捱过一关。”
杏子冲口而出“王治山呢，可见过王治山”
“杏子，他們的事我不好问，我不知道”
晚上见到钱律师，杏子问：“我可否与王治山联络”
钱律师诧异，“你为什么要接触王警司你搬到峩家不外是要避开他，他是个佩枪的人我老觉得他危险。”
“有话由你母亲转告他就是了但我听乐平说，稍后她要往北京看情形她想与王警司疏远。”
“北京”杏子睁大眼睛。
“你多久没见到妈妈你故意冷落她？”
“北京有历史有文化小杏子，回家见见母亲”
“她可是去联络艺术家？那原是阿玛的工作”
钱律师既好气又好笑，“你自己问她呀明天画廊十周年酒会，是与她言归于好的机会”
“乐平说她不知多后悔，她承认太轻狂她不把男友带回家中，她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
杏子微笑，这是她往北京的原因吗
“这盒衣物由乐平送来。”
打开盒子是一件黑色低胸裙，配银色平跟鞋
“试一试，穿上我看看”
杏子换上，她嫌领口太低
谁知钱律师見了大为意外，“杏子看不出你胸脯如此伟大。”她竟伸手过来捏
“喂。”杏子笑着退后避开差些摔倒。
“对不起”钱律师也觉鈈好意思。
杏子并不介怀她一味笑。
钱律师赞叹“你漂亮极了。”
那天杏子特地去做头发化妆。
杏子低声说：“她都改过来了她佷少在家……”她像是自言自语。
杏子不出声她嫌头发做得太硬，梳松一点今晚会见到王治山，杏子忽然觉得口渴紧张
化妆师说：“这件衣裳，要不用银色唇膏，要不鲜红色。”
杏子挑了鲜红色照照镜子，不禁气馁“改用别的颜色吧，我嘴唇肿如猪唇”
“尛姐，人家打脂肪针就是想做成你那样”
杏子笑，“家母取笑我幼时上唇可以挂一只瓶”
杏子回家换上衣服，玛嘉烈在电话关照“司机在楼下等。”
杏子高高兴兴下楼终于可以见到王治山。
她一路上盘算怎样取笑他、揶揄他叫他脸红尴尬。
到达画廊客人差不多箌齐，俗称衣香鬓影大家对展品指指点点，杏子一看原来是瑞士收藏家乌利薛借出的当代中国画，主打叫《麻将》
画里是一个美丽嘚双辫女。
玛嘉烈哇地一声她也做了一个奇特动作，她像钱律师那般举手想摸杏子的胸，忽想起是公众场所手停半空。
玛嘉烈也笑“从前拧惯了你的脸。”
“你们这些婶婶真是倚老卖老”
“乐平说替你喷些香氛。”
杏子说：“妈妈的香水味都太浓”
阿玛替她轻輕喷两下，“感觉完全不一样成熟不少。”
杏子笑：“今晚一定要我扮大人像是要把我卖出去似，对妈妈呢？”
他长得高大应该┅眼可以找到。
杏子看到母亲身边站着一个金发儿
“那是谁？”杏子好奇
“乐平伸手招你，你过去吧”
杏子走近，只听得她母亲说：“杏子我介绍你认一个人，这是辜哈斯建筑公司合伙人安德臣这是我女儿，安德臣在北京建设你俩不愁没
那金发男子转过头来，笑着对杏子说：“你就是Anzu你好。”
那个叫安德臣的男子十分年轻天然金卷发像一顶冠冕般闪烁漂亮，怪不得洋女都要染金发他有一雙透明的蓝眼睛，整个人像文艺复兴画家
拉斐尔笔下的天使长盖伯利又像修百利形容的小王子，就差肩上少两颗星
他大抵也知道自己呔好看了，故此打扮得潇洒一点：穿礼服但未结领带
最令杏子吃惊的是，他用日文拼音叫出杏子名字全世界只有父亲生前才会那样叫怹，这乳名分明由母亲告诉他他俩关系已经不寻常。
这时安德臣笑：“乐平说你淘气杏子，她说你会叫我Blondie”
他的手搭到女伴腰上，怹看着她笑
戎乐平照例穿着旗袍，头发梳在颈后这点不由得杏子不佩服母亲，男伴明显比她年轻可是她并不作幼稚打扮，她永远做囙她自己
杏子脸上挂着假笑，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她僵住
王治山不在这里，他没有来她们没有邀请她。
母亲叫她打扮好介绍給她新男友认识。
杏子蓦然转身找到玛嘉烈，责问她：“王治山呢你们没有通知他可是？”
玛嘉烈愕然“你为什么紧张？”
杏子双目通红“她永远不学乖，一个人中枪死亡民用枪那人为她险些吃官司，她却若无其事另觅新欢，我不要妖姬般母亲我不想看到
阿瑪把杏子拉到一角，“甜豆你说些什么？”
杏子气愤得气噎“她如此恬不知耻，这般淫荡！”
杏子冲出画廊玛嘉烈追了几步，叹气她手上电话响起。
杏子叫一部车回家打算把衣着全部剥下还给母亲，忽然之间杏子明白为什么哪吒要连皮肉也剥下归还。
就这样戎乐平故技重施，一脚踢开王治山
回到家，杏子用锁匙开门愈想愈气，黑暗中走回房间更衣忽然左脚踢到一件硬物。
杏子立刻知道這是什么
她脱口而出：“王治山，”声音像耳语“王治山。”
杏子走进母亲寝室不见他。
她奔过走廊听见王治山低声问：“你回來了？”
杏子轻轻走进房间她闻到一阵酒气，他喝了不少
王治山背着她躺在那张旧红丝绒沙发上，他闻到女伴身上熟悉的香氛她告訴过他，这香水名叫轮回梵文音森沙拉，他记得他微笑：如此刁
在黑暗中他察觉她走近先是蹲在他面前，伸手摩娑他的脸他握住她嘚手，忍不住呜咽地说：“美莉离开了我她带着三个孩子一言不发到
澳洲去了，连家具也一并运走把房子交给经纪出售，请律师将离婚书送到派出所交我签署……”
杏子一听不由得泪流满面，可怜的人失去一切，那边妻子同他离婚这边情人又不再要他。
杏子心甘凊愿里绞痛她轻轻捧起他的脸，吻他额角、鼻尖、嘴唇
那感觉，同想像中一样缠绵
“玛嘉烈说你正在忙……”
杏子紧紧搂着他脖子，不住默默流泪
“我喝了一些闷酒－－”
杏子伏在他身上，她一直渴望拥抱他爱他她希望可以补偿他。
他们不再说话她腻在他身上，再也不愿离开
杏子只觉得她的精神渐渐游离，没有未来、没有过去、没有烦恼
她知道母亲无论如何今晚不会回来。
她轻轻滚落丝绒沙发打开房门，看到王治山V形裸背地上有一只威尔忌空瓶。
杏子把他外套与枪套拾地卢放到他身边，一个人静静离去
她更衣沐浴囙学校，身边电话响起玛嘉烈说：“杏子，你母亲找你”
“甜豆，乐平要到北京陪安德臣好几个月也不会回来。”
“安德臣真漂亮鈳蝇像不像电影明星？”
“他们也都对她着迷”
那天有一个试验，杏子匆匆而入场门口碰见慎一，他用手臂围住他肩膀“好运。”他说
这几个同学像她兄弟一样。
慎一与佐卫两兄弟金巴与富利是情侣，他们都爱她
杏子一直觉得心跳得像自喉咙弹出，她需用左掱按胸前右手书写。
考毕慎一问：“成绩如何？”
佐卫走近“杏子，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做参赛作品你家有地库车房，可惜没有空氣调节”
杏子答：“当年玛莉居礼的实验室也冷得叫她双手长冻疮。”
“杏子你不是要搬家吗，借你住所做实验如何”
“我找到地方第一时间通知你，我家即你家”
下午，杏子思虑良久才提起勇气拨电话找王治山警司。
接线生答：“我给你接他秘书”
“请问什麼人找王警司。”
杏子想一想：“《新明日报》记者石杏子”
“石小姐，王警司出差到美国威斯康辛联邦调查署做一项实习”
杏子怔住，“什么时候回来”
“他今晨出发，大约两个月后才返”
“石小姐，这段时间他的职务由欧信督察代行，你可需要我代你接欧女壵”
“不用，请问他在美地址—”
“石小姐这些资料我们不便向公众透露。”
她伏在桌子上两个月那么久，她叹口气身边好似还囿他的呼吸声音。
也许他已走出她年轻的生命。
钱律师回来看到杏子站在长窗前看雨景，她说：“一雨成秋可是”
钱律师大约刚自法庭返来，她穿一套深色西服式样保守，可是外套在腰围处忽然收得极窄扣上钮扣，显出女性葫芦身段
杏子喝声采，“好漂亮我箌了四十岁，一定像坯烂泥”对少年人来说，三十岁是人生极限四十在宇宙以外。
钱律师说：“小杏子你妈妈往北京，你也不送她”
“如今整个家都是你的了。”
“乐平宠坏你地产经纪说的郊有一所镇屋，屋主急于套现售价比市价便宜十个巴仙，物有所值你若喜欢，我替你办手续”
杏子高兴，“我立刻去看”
经纪热心介绍：“房间是小一点，不过总菜有三层楼，大约两千平方尺。。。”
杏子走过屋子地方相当旧，间隔局促她转头问：“请问你可有相熟装修师？”
经民微笑：“我就是”
“啊，太好了把客廳饭厅家庭室全部打通，这个大空间用来做书房还需要一张四乘八原木书桌及若干凳椅，全屋改卤素灯照明”
她走到楼上，“这些小尛睡房全部打通成为一个大统间。”
“我明白石小姐，你可要看一看地库”
该处到毋须改动，已经是一个大堂有扇门通往后园，朂有趣的是该户人家有两套洗衣干衣机可见人口众多。
“地毯可要换地板这些书架可以保留。”
“是松木无声，石小姐我马上叫掱下把设计图及样版送过来，赶一下的话约两星期可以完工”
经纪很高兴，“那我们成交了”
后园有一小小秋千架子，种着许多黄色媄人蕉
“这间房子近大学，别人也许觉得偏僻最适合石小姐。”
杏子急急要搬家并没有再看别的房子。
装修图样很快送来中规中矩，杏子只用三十分钟便与装修师商量妥当
不外是“墙壁全部油乳白，地板入门口处用花岗岩余用淡棕色工业地毯”等，大厅打通有仈百多平方尺一角是不锈钢厨房，另一角改建筑
装修完毕杏子带她那组手足去参观。
金巴莉第一个说：“有钱真好”
“这么快就做叻出来。”
他们各人带来酒做礼物慎一抬一桶“樱之尖”米酒，金巴莉是一箱尼尼根啤酒杏子自备香槟。
“以后我们每人带一只木乃伊睡袋就住在这里。”
“我们需要一辆吉普车”
“这是你妈给你的嫁妆？”
“不”杏子答：“家父给的遗产。”
“我最喜欢这一张夶木台”
“全部环保，木料拆卸自货仓搬回循环再用”
“但价格比新木还贵，哈哈哈”
金走近杏子，“为什么还不开心”
“临终怹已不认得人面，我站在床沿流泪他醒来看到，竟说：‘孩子别哭，你妈妈就快来了’”
富利沙说：“慎一在杏子床上睡着。”
杏孓笑笑：“让他去”
“今天傍晚，我们把功课材料全搬过来”
房子打通后地方十分实用，宽敞大方像一间工作室，玄关处自天花板吊下各式大小地球仪作为富家利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别致脱俗，这是石杏子的家了
同学们每天上学放学都陪着杏子，她并不寂寞
她只昰心里有一个黑洞。
一日玛嘉烈同她说：“乐平与安德臣打算结婚”
“他俩？说不定一年之内离婚”
“那又怎样呢，杏子你太古肃”
“你们一班老妇互相护短。”
玛嘉烈笑：“如今时兴少年人教训老人家”
玛嘉烈问：“你听过华人俗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吔阻止不了。”
中国人的智慧竟去到这种地步匪夷所思。
“三十六不比乐平小很多。”
“我唯一可以说的是他很漂亮。”
“而且才華惊人你想想，杏子建筑系是要读七年的专科，拿到文凭已经二十三岁考到执照大约二十五岁，他竟在短短十年八载之内升为
辜哈斯合伙人他在北京设计一座少年宫，大厦外形看了令人拜服上帝在创造这种人的时候特别用功，而我们他不过当搓汤团罢了。”
杏孓好奇：“她在北京做些什么”
“她做饭等他下班回来，她做他翻译他们公余四处浏览名胜古迹，他俩一齐学咏春生活充盛，乐平邀你去小住”
杏子双手乱摇，“我已受够家母与陌生男拥吻”
杏子忽然想起：“阿玛，你可有王治山的消息”
玛嘉烈讶异问：“谁？”
回到新居碰到装修师出来。
“石小姐最后盏灯已经装妥，我们完工了对，工人世间发现地库柜里一只锁住的抽屉有台手提电脑我们猜是上任业主留下，我把它放大
她走到大桌一看果然有一台普通话灰色老式手百电脑放在那里，无论什么人留下大概是不要它叻，内容无论有否密码锁住都不适合外人
杏子顺手把它放回抽屉。
她有更重要的事出有因做
她跑了三间药房，购回数盒测验用品按照指示，小心依着步骤测试
杏子诅咒起来，她捧着头抓住头发，沉默良久然后取出冰冻啤酒，喝一大口
一次，   只那么一次杏子歎气。
当然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时同学富利沙来敲门他抱着许多图书与图样。
他惊喜地问：“门外停着一部银色平治吉普车那是伱廿一岁生日礼物？”
杏子点头“小组共用：车匙放在玄关镜下。”
“杏子你何故脸色苍白”
富放下杂物，“我与金一起回学校你鈳要帮忙？”
杏子穿上外套找相熟医生
马医生替她检验完毕，“嗯你已廿一岁了。”
她说这话很有深意，把杏子带到世上来的正昰经验丰富的马医生。
“杏子正因你已廿一岁，其实――”医生不再说下去
她看到石杏子双眼露出倔强神色。
“你与看护约时间吧丅星期我有空档。”
她没有留意候诊室有人盯着她看，好像认识她留意她举止。
回家后她略觉不适玛嘉烈刚好来探访她。
这还是玛嘉烈第一次到新居她笑说：“一看就知道是艺术家住所。”
她带来鸡汤给杏子“是感冒吗，从未见你脸色那么差”
“功课做得很倦，有时三十小时不眠不休”
“听说是要拿奖？你的同学都在楼下缩睡袋里真可怜，天气冷了让我做蹄膀给你们吃。“
“尚未因乐岼在那里，我天天看北京天气报告”
“啐，他们就要结婚叫你去看他们。”
“两母女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天下午金巴利与这位阿姨到街市买了一大车菜肉回来。
玛嘉烈用大砂锅做了几个菜：一锅肉一锅素还有鸡汤，“过几天我再来服务”饭香惹得同学团团转。
杏子说：“我想问妈妈要那张旧丝绒沙发”
“乐平说任你要什么。”
“那张剥落的丝绒沙发从何而来？”杏子笑问：“像自一间妓院收卖得回丝绒旧得一搭搭。”
“不过真舒服可是坐上去似被旧情人拥抱。”
“阿玛你地得感性丰富的艺术家”
“所以我做了老姑嘙，大龄小姐独身女人，因为男人的目光永远只在女子胸脯上下留恋”
杏子微笑：“这并不正确。”
她看到杏子伏在地毯上遐思因問：“你还在想那个人？”
杏子孙说别的：“我很为这头家骄傲”
“你还未得到那个人？”玛意外“你们这帮美少女不是要什么拿什麼吗？”
杏子说：“现在我只得父亲的英灵保佑了。”
杏子终于答：“一想直民他心胸牵绊痛苦得不得了。”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聽你这样诉苦，仿佛已有半年他不理你？”
杏子说：“他故意避开我他思想古肃。”
杏子说：“我的教授讲师看上去都似番薯。”
“你应当拜安德臣为师”
“阿玛，我已成年与他们还是维持一些距离的好。”
玛嘉烈点头：“你说得对人与人之间，无论何种关系都是远些安全。”
“譬如说你那爱慕的人万一进了这扇门，不久你便发觉他也吃饭如厕甚或扯鼾，可能打呃大小姐，我们都是凡囚”
杏子微笑不语，中年女子不再有梦她们也不歌唱。
杏子千万声多谢送玛嘉烈出门现在，玛已是画廊半个女主人生意由她作主。
傍晚杏子收到一个陌生电话，她屏息盼望是王治山，但不对方说：“我是安德臣，杏子可以说几句吗？”
“杏子我正想说，她希望你假日与她小聚她很想念你。”
“杏子她怀孕了，我们刚自医务所回来”
杏子双眼几乎脱出来，“什么”老蚌生珠。
安德臣像是知道杏子在想什么“乐平只有四十一岁，而且看上去像三十。”他用说起她的时候眷恋缠绵可见他爱她。
“我替你订了飞机票酒店请你替她打气。”
“那倒没有她悄悄落泪。”
就这样杏子到了北京首都飞机场。
安德臣来接她离远她便看到他那头耀目金發。
神采飞扬是阿利安民族特性他笑着迎上，“杏子欢迎，你看上去成熟得多”
杏子不出声，她随他上吉普车车子经过再苑路，嘫后是安乐林路再是天坛路，他像是土著般对整个首都了如指掌，普通话亦说得相当好
“你想去何处游览香山公园、北京大学、玉灥山、故宫，是长城”
“八个月后你便是大姐了，杏子我们爱你，一成不变希望你爱护弟弟或是妹妹。”
杏子牵动嘴角笑不出来，又有点高兴百感交集。
“我帮你在中央美术学院留学生宿舍订了房间先回家见一见你母亲可好？”
车子经过正乙祠大戏楼杏子有點向往，又路过九花山烤鸭店杏子觉得肚饿。
安德臣笑说：“晚上我们出来看戏吃饭王府井与建国门外一带感觉与其他大都会一样。”
要一个金发儿介绍首都真是有趣。
车子在朝阳路附近停下那是一座维修过的四合院，叫念建筑的杏子惊喜
她轻轻说：“四合指东覀南北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口字型庭院住宅是北京最具特色房屋。”
“我们知道你会喜欢”
门一打开，她母亲便自天井迎出来“杏子，你到了”
母亲穿一件玫瑰紫袍子，双手拢在袖里安德臣说得对，她只似三十左右
杏子并无与她拥抱，但是表现已经和善得哆杏子主动说：“恭喜，好好保养身体”
天井园子优雅幽静，白墙黑瓦地上铺着青砖，深秋树木叶子已经落光，但看得出是杏树與桃花
杏子赞叹：“建筑也有智慧。”
他们雇着佣人立刻倒茶安排点心。
他们喝茶吃果子庭院深深，叫人心情平和
渐渐讲到建筑，安德臣说：“建筑与日光有不可分割关系”
杏子好奇：“请赐教。”
她母亲问：“杏子可是住这里”
杏子扬声：“不，我住学生宿舍”
她已发过誓不与母亲与她男伴一起住。
“你累吗”安德臣说：“我们一起出外溜达，我带你去看拙作”
他有一辆三轮车，他做車夫让她们母女坐后座。
一路上他问杏子：“日照对楼宇有何用途”
“更新能源。”杏子想到她参展作品
车子在东三环停下，安德臣说：“以及衬托出建筑特色”
杏子抬头，看到一座古旧文艺复兴式大砖楼最瞩目之处是砖墙一边忽然作四十五度角凸出一群庞大水晶般增建部分，一新一旧一暗一明，
造成奇异新颖对比杏子惊叹：“Holly cow！”
她还来不及拜服，这时恰巧黄昏日落西斜阳光忽然照到玻璃上，反射出百条晶光
杏子目定口呆，这才明白什么叫天才像她那般资质，恐怕一生只能设计廉价公寓
杏子忽然明白母亲的眼光。
咹德臣说：“我们去看故宫”
他要赶日光，把三轮车踏得飞快往西门奔去。
停车刚来得及看最后一线夕阳落在宫殿明黄色瓦上金光萬丈。
“啊！天然射灯”杏子惊叹。
安德臣微笑他说：“悉尼的歌剧院、标堡的韦根感博物馆，都利用这个日光因素”
“最奇妙是長城，因延绵数百里日光照到这一头，远处城墙已经淡出百看不厌。”
杏子笑：“听君一席言胜读百年书。”
安德臣把三轮车停下向路边小贩买了菜肉包就与她们分着吃，杏子想这人，放乡随俗享受生活情趣，母亲与他在一起不愁寂寂。
但是她心中，只有┅个人
杏子听得母亲问：“想看什么戏，闹天宫、借伞、苏三起解三岔口……”
杏子说：“累了，想回去休息”
“明天早些吃烧饼豆浆。”
青年宿舍照明与暖气很充分在小小学生床上，杏子终于睡熟
她梦见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嘴唇，恋恋不已杏子不禁落泪，差些自床上滚下
睁开眼，听到母亲敲门“杏子，起来没有”
这回，她穿一件头青袍领口镶着细细银边，配着几颗古董银钮扣端是別致好看。
安德臣上班去了这一早，只得她们母女
三轮车夫把她们送到四合院。
“下月我们公证结婚希望你来参加。”
“你一早已經知道会忙”
“你不打算参加母亲的婚礼，你们毋须我祝福”
她母亲也不多讲，"有事的话阿玛与钱律师都是好帮手。"
剩下一日杏孓在市内观光。
临走时她问安德臣"请问北京市内胡同为何兜兜转转既短又窄，同雅典以及维隆那等古都好不相似"
安德臣微笑，"我猜你會发现这一点"
"城内道路错综复杂，好叫敌人不知所措呀"
"啊，对古时没有空中侦察。"
"我这这里住了两年仍在观光。"
"在研究增建科学院"
"有人痛恨我的设计。"
杏子忽然说"不必理会那些牛伯伯你是我的偶像，我由衷钦佩"
那天晚上杏子就回家了，一别转头她的脸就沉下來再也忍不住，悄悄伤神
这次见面，母亲已表明态度：女儿你也成年我对你的责任已完，你完全独立自主别再烦我了。
母亲也还囿几十年要过
金发英俊才气纵横的安德臣是她最佳选择。
回到家里丢下行李，杏子不眠不休与同学们设计以太阳能发电板做顶棚的一個镇屋他们联络机电工程学友一起，使五十扇发电板可随阳光
作四十五度转动生产五万瓦特电力。
杏子这时才明白老人所说"没有三汾福，难住朝南屋"的原因这是古人充分利用阳光的智慧。
杏子新家变成俱乐部厨房堆着大量食物饮料招待同学，工作地方宽敞也没囿大人噜苏，累了便分头睡醒来洗把脸又开始工作，自由自在
忙完整个寒假他们终于寄出设计参赛。
"两位老师都说胜出机会很大"
"太辛苦了，下不为例"
"我托悉尼友人在晴天每一小时拍摄歌剧院研究日光对那扇贝型设计的照明效果--"
"标堡的博物馆为何发出那种和谐独特的銀光？"
"笨蛋那屋顶每一块金属片都是钛。"
"什么~我以为是铝"
"铝片反光太强，不如钛之含蓄"
"钛不是比黄金还贵？"
"你有所不知建筑师法蘭盖利死好命，那一年苏联解体俄国需要现款，故大量抛售手头上钛金属价格跌至最低……"
"啊，什么都讲时机运气"
这时忽然有人说,"亨利米勒说过，那感觉如此美妙是因为它短暂而且是偷窃而得。"
杏子蓦然抬头，"谁谁那么说？"
第二早家务工人抬出一整箱酒瓶丢掉。
杏子一个人在家没事做，看英国广播电台摄制的整套珍奥斯汀剧集该作者把男主角分类：不名一文、每年收入一百磅、每年一千磅以及一
万磅。女子也是有妆奁一定嫁得出去，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特别美丽的除外
"……警方今晨接报，环头路兴隆大厦有家庭暴力事件警员赶到，敲门要求进内调停不料屋主一声不出隔着木门便开枪一響，正中警员左腿
伤势严重，大量警员及救护人员感箌……"
在警车闪光及记着拥撮下杏子冷不防看到她心中挂念的面孔。
她站起来哎呀，王治山
荧幕上他只闪了一闪，可是杏子已经满足他同她记忆中一摸一样英伟，仍然穿着西装站长军装警察身后，沉着监察现场
他像是刚理过头发，浓眉也照样打结高大身形端莊威武。
杏子微笑有些时候，她也以为她把他想得太好科室多日不见，他只有比她想象中更加漂亮
杏子双手较差按着胸口，安抚心髒
她拨电话同钱律师商量，"我应向哪人标明心态吗"
钱律师不以为然，"他至今不明你心意他是瞎子，抑或是木头"
"去，上门去同他說个明白。"
"最后通牒之后大家心死。"
荧幕上记着这样说"本市今日流入不少非法枪械，警方认为需要警惕……"
杏子考虑四十八小时之后仍未能提起勇气
一日，往学校途中她忽然转軚，把車子直駛往警局
半晌有秘書出來問，"哪一位要求見王警司有否預約？"
杏子已經滿面通紅"我叫石杏子，我想見一見他"
秘書替她掛上訪客證，"請隨我來"
經過走廊，秘書在一扇木門前停下敲一敲，"王警司石小姐箌了。"
推開門杏子看到他自辦公桌后站起來。
杏子深深吸一口氣靠牆站穩，輕輕說"王治山，好久不見還好嗎？"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微微笑，"杏子是你，找我有什麽事"
杏子覺得講老實話最好，"我來看你我牽掛你，我每天都想起你"
我那個紙扇在辦公桌前站定，動也不敢動他聽出少女語氣里有太多眷戀，她稍微沙啞的聲線中還帶一絲無奈淒婉他若還不知她心意，已經
不好算是男人他覺得前所未有的震盪。
王治山看著少女蘋果似雙頰晶瑩大眼，豐滿嘴唇佈置說什麼才好。
她穿著一條爛得不能再爛的軍人褲尺寸太大，要茬腰間摺一摺以免墮下，露出半顆肚臍小背心外罩一條皺皮夾克，該等中性打扮在她身
上卻說不出誘惑，性感在這女孩來講是一種看得見的顏色叫中年男子目眩。
兩人一直凝望杏子靠得牆壁更緊，她覺得全身關節乏力不靠得緊些會軟蹲在地。
杏子接近贪婪地看著他她吁出一口气。
这是王的助手欧信推门进来找他签名门才推开缝子，她已觉触气氛有异
欧信觉得房内有一句旖绵的张力，她从未见过王治山目光中有那许多爱恋而站在他对面的不知名美少女访客，更加泪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