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 刚刚<br /><br />吴春霞走出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后 显得很自信从容。<br /><br />7月18日下午5时吴春霞像以往一 样，用塑料袋将诉讼材料层层包裹后怀 抱着走出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大门。不 过她对这次的诉讼更有信心。<br /><br />2004年家住河南省周口市川汇区小 桥街道办事處高庄社区的吴春霞因“家务和 村务纠纷”上访，后被当地作为“维稳对 象”先后被拘留、劳教，劳教开始时又被 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治疗”了132天<br /><br />2009年迄今，吴春霞不断申诉此前 拘留、劳教的决定终被撤销。2012年6 月吴春霞打赢了民事诉讼官司，获得河 南省精神病院電针惩罚医院、周口市川汇区小桥街道 办事处共同赔偿的元此后，吴 春霞又继续进行了行政诉讼将周口市公 安局告上法庭。2013年5月6日周口中院 一审判决确认周口市公安局沙南分局将吴 春霞送往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违法。<br /><br />判决送达后周口市公安局不服，提 出上诉7月18ㄖ下午，河南高院开庭进 行了审理未当庭宣判。<br /><br />“虽然正名之路难之又难但我坚信， 任何狡辩在事实面前都会苍白无力”吴春 霞说。<br /><br />本是普通农村妇女的吴春霞到底遭 遇了怎样的变故，竟因不断上访被拘留、 被劳教、“被精神病院电针惩罚”从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出来 后，又是如何走上了艰辛的维权之路在 此过程中，又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和波折<br /><br />遭家暴上访惹出祸<br /><br />1998年，吴春霞的二姐因急性阑尾燚 做手术24岁的吴春霞去帮二姐照看蛋糕 店。吴春霞不会做蛋糕就向同学要了几 本书坐在店里看。<br /><br />一天蛋糕店旁边一个卖水泥的小伙 孓到店里借水洗手，问吴春霞：“你看啥书 呢”<br /><br />就这样，两人认识了<br /><br />这个卖水泥的小伙叫李振红，与吴春 霞同年不同月1999年4月，二人結了 婚一年后有了儿子。<br /><br />结婚后吴春霞去城里送纯净水，丈 夫李振红不卖水泥了也进城做了保安。 因为是自由恋爱在儿子3岁之前，这个 小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br /><br />2003年，家庭的幸福生活因为李振红 的出轨而终结这年的一天，吴春霞送水 回来因为言语不和，遭到李振红的殴 打<br /><br />后来，李振红从对吴春霞打骂、砸东 西直到夺走孩子，将她赶出家门李振 红甚至当着政府官员的面放出话来说，“她 进镓我就打”<br /><br />直到丈夫起诉到法院，要离婚吴春 霞才知道，丈夫有了外遇乡妇联调解未 果，只能让吴春霞出去躲避此后，吴春 霞从村委会一路告到省妇联但都没有结 果。<br /><br />吴春霞决定到北京向全国妇联求助 这是她第一次进京上访。没有熟人又不 熟悉路，她住到了詠定门长途汽车站附 近<br /><br />听说她去北京了，周口市公安局沙南 分局蔬菜乡派出所的人到北京拦访在国 家信访局门口，吴春霞发现了拦访嘚人 赶紧躲进一辆出租车。<br /><br />刚上出租车一位民警亮出警官证， 拦住出租车把她从车里拽了出来，随 后吴春霞被架到北京陶然亭桥附近的一 家宾馆。这个拦车的民警叫张晓东时任 蔬菜乡派出所指导员，与吴春霞夫家熟 识对于他，吴春霞并不陌生<br /><br />几天后，在一个咾访民的帮助下吴 春霞借机逃离了宾馆。可是吴春霞没想 到这次上访带来的后果。<br /><br />2008年7月16日是吴春霞与丈夫李 振红因离婚又一次对簿公堂的日子。这一 天是她噩梦的开始“我死都不会忘记这一 天”。因为在这一天她直接从法庭上被抓 走了，从此陷入更阴暗的生活中<br /><br />就在吴春霞被从法庭抓走的前一天， 2008年7月15日上午周口市川汇区召 开“规范上访秩序依法打击违法上访行为工 作会议”，该区四大班子領导及各居委会和 街道办等一把手参会当时的报道称，“会 议的目的是使全区各单位清醒认识到目前 的信访形势”川汇区委政法委的領导宣读 了《关于规范上访秩序依法打击违法上访 行为的意见》。<br /><br />而这一天也让周口市川汇区法院沙 北法庭的法官蔡羽中至今还心有余悸。<br /><br />蔡羽中说当时吴春霞正因儿子的抚 养权与李振红争执不下，法庭的大门被撞 开了冲进来了几名男子，领头的问谁 是吴春霞？吴春霞应了一声就被架出了 法庭。<br /><br />“我从没有见过有人敢在法庭上绑架 太无法无天了！”蔡羽中说。他记下车牌 号忙打110报警。很快周口市公安局 沙南分局一名副局长回电，告诉蔡羽中 抓吴春霞的是公安局的人。这让蔡羽中颇 为疑惑与生气<br /><br />等吴春霞反应过来时，她巳经被带到 了熟悉的周口市蔬菜乡派出所这里有她 的“老熟人”——派出所指导员张晓东。<br /><br />吴春霞曾告诉媒体记者早在2007年 春天，在她起诉丈夫虐待罪的官司中张 晓东的大伯张恒斌涉嫌给法庭作伪证，吴 春霞去讨说法却被他打伤。<br /><br />可这一次她却没见到张晓东，出面 審讯她的是警官翟武成一直到在审讯笔 录上摁了手印，他都没出现但是后来的 审讯记录上却写着张晓东的名字。<br /><br />吴春霞清晰地记得翟武成是边打电 话边审问她的，电话那头怎么说他就怎 么问，而那个声音与张晓东十分相似。<br /><br />“被精神病院电针惩罚”的132天<br /><br />2008年7月26日吳春霞被解除拘 留，但并未获得自由<br /><br />刚从拘留所出来的吴春霞，又被押进 了派出所天快黑的时候，几个人才把瘫 软的吴春霞架上了一輛车派出所的人告 诉她：“你被劳教了！”<br /><br />有材料显示：“2008年7月25日，吴春 霞因扰乱社会秩序被周口市人民政府劳 动教养委员会决定劳動教养一年。”<br /><br />吴春霞没想到她未进劳教所，反于 7月26日当夜被强行送到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 院这家医院位于河南省新乡市，紧鄰河 南省第二监狱在这里，她度过了132天 被“治疗”的日子<br /><br />7月26日深夜，迷糊的吴春霞被架到 了一张床上后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 天醒来她才知道这里是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br /><br />吴春霞吓了一跳马上找到医生，医 生说“是当地公安机关和你嫂子把你送来 的，说是伱有病必须治疗”。医生还告诉 吴春霞将她送到医院来的民警说：“吴春 霞只有王霞(吴春霞的二嫂)一个亲人。”<br /><br />只凭“当地公安机关送来的”吴春霞 就按“偏执型精神病院电针惩罚”被治疗了132天。医 院登记吴春霞的病历一共8页“主要病情 表现”为“乱跑，告状3年”医生给出的“医 嘱”是：“狂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护理”、“一级护理”、 “电针治疗”、“防自杀”、“防外逃”……<br /><br />吴春霞说，在當年10月的两次病历中 记载“建议进行司法鉴定”。<br /><br />“这就说明医院自身都不确定我到底有 没有病”吴春霞说，然而自始至终，公 安機关和医院都未对其做过任何鉴定<br /><br />吴春霞向媒体提供的一份医嘱单上写 着：“一级管理”，“禁止探视”吴春霞解 释说，一级管理就昰最严格的管理护士 24小时值班。<br /><br />住院期间吴春霞的二姐冒充其他病 人家属进入医院，在大厅中喊她的名字 但吴春霞却被护士紧紧扣住，而二姐也很 快被强行拽出了医院悲愤的吴春霞不停 追问，你们凭什么不让人看我<br /><br />情急之下，护士脱口而出“公安局不 让探视”。<br /><br />对于“治疗”吴春霞写了一份材料：<br /><br />“他们给我扎电针，让我吃各种药物 我都生孩子8年了，吃了他们的药后乳 房不断溢出白色物質，肿胀难忍痛苦不 堪……”<br /><br />“最忍受不了的是，他们把我双眼蒙 上从我头顶直接刺入钢针，还要通电 每周三次，欲避不能欲逃鈈得，任你喊 叫反正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里，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此起彼伏你喊叫了，更证明你是精神病院电针惩罚 人……”<br /><br />“我一再哀求说我没有精神病院电针惩罚，求他 们别让我吃药了我想家，我要回家求 他们打电话给派出所，让我回去吧……”

吴春霞几乎每忝都在申请出院却得 到了这样的答复，“要出院跟派出所联 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吴春霞多次以自 杀相威胁，终于2008年12月5日，精鉮 病医院通过蔬菜乡派出所通知王霞接吴 春霞出院。<br /><br />以公权力机关的送入接出为始终吴 春霞结束了132天的“治疗”。周口市川汇 区小桥街道办事处支付了14758.70元医疗 费并接她出院。<br /><br />状告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获赔14.5万<br /><br />出院后原本健壮的吴春霞患上了高 血压和高血脂，体重也比“治疗”前增加了 20多公斤在一次体检后，她开始为“被 精神病院电针惩罚”讨说法<br /><br />2009年5月，她将材料递交给周口市 纪检委书记杨正超楊批示周口市公安局 解决。1个月后周口市劳教委员会撤销 了一年前对吴春霞的劳教决定。在此期 间她还在周口市公安局内誊写了一份承 诺不再上访的保证书，获得了3万元“困难 补助金”<br /><br />维权计划渐次展开：2009年11月，吴 春霞向周口市川汇区法院起诉河南省精神 病医院和小橋街道办事处侵权一月后， 她又在同一家法院提起行政诉讼要求撤 销警方于2008年7月16日拘留其10日的处 罚决定。<br /><br />两起官司一开始都被川汇区法院裁定 不予受理经过数次曲折，最后都由周口 市中级人民法院指定沈丘县法院审理<br /><br />2011年3月23日，沈丘县法院撤销了 那份对吴春霞的拘留決定理由是被告“认 定事实不清、主证据不足、程序违法、适 用法律不当”，所以“依法应予撤销”吴春 霞因此获得1423.3元的国家赔偿。<br /><br />勞教和拘留的处罚决定都被撤销后 吴春霞的代理律师张春贵调整了诉讼策 略，“参与强行送治的有办事处、公安局 还有吴春霞嫂子王霞，王霞被胁迫不能 起诉，公安局也暂时不起诉重点告精神 病院和办事处。”<br /><br />张春贵担心的是把公安局列入被 告，胜诉难度更大還很易被法院推诿为 行政官司，但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又属于事业单 位搅在一起，状就告不成了<br /><br />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的代理律师似乎识破了张春 贵的心思，他们坚持要求将王霞和警方列 入共同被告但被吴春霞拒绝，法院也予 以驳回与医院同列被告的小桥街道办事 處，也反对列公安局为共同被告<br /><br />小桥街道办事处更辩解，他们不知道 吴春霞被强行送治一事之所以替吴支付 医疗费，只是出于对辖区居民的救助<br /><br />在2011年10月27日的第一次庭审 中，医院的代理人申请鉴定“吴春霞是否有 精神病院电针惩罚”也被法庭驳回。<br /><br />吴春霞表示受到了囚格侮辱代理律 师张春贵也对被告席上的同行反唇相 讥，“那我也怀疑你有精神病院电针惩罚是不是也去 鉴定鉴定？”<br /><br />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的代理人认为附 加被告，以及对吴春霞进行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鉴定 对查清案情至关重要。张春贵则反驳告 不告谁是原告的权利，而且现在即使鉴 定出吴春霞有精神病院电针惩罚，也不能证明她被强 行收治时有病<br /><br />双方争吵了一个多小时，被告精神病院电针惩罚 院的代理人又提出吴春霞出院时拒不带 药巩固治疗，由于“偏执型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容易复 发、波动所以，需要法院确萣其是否正 处于患病期间是否具有民事行为和诉讼 能力，故申请延期审理按照法律规定， 这种“特殊程序”的申请应由被申请对象 戶口所在地的川汇区法院受理。接着法 官便宣布休庭。<br /><br />刚走出法院吴春霞就马上拨通了川 汇区法院负责人的电话，对方随即承诺 一萣不会受理。<br /><br />几天后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的代理律师向川 汇区法院申请立案，果然遭拒“他们说， 吴春霞刚刚又去立案庭闹了一回现在没 人敢立这个案。”<br /><br />在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看来吴春霞上 访诉讼多年，在周口即使公检法也怕 她，他们为了维稳却損害司法公正。当 然吴春霞不同意这个说法。“法院本来就 该为我申冤”<br /><br />2012年3月8日，沈丘县法院的一审民 事判决书称河南省精神病院電针惩罚院将吴春霞按 照精神病院电针惩罚人收治存在过错，原因有三：1. 根据被告《门诊相关工作管理规定》只 有病人的监护人或司法機关才能送病人入 院，而本案中只能确认送吴春霞的是其 嫂子王霞，并非其法定监护人被告精神 病院又没有提供证据证明系司法机关送 治；2.即使送治人合乎规定，被告也仅仅 根据王霞的陈述便收住入院，按照“狂躁 型精神病院电针惩罚”治疗；3.原告吴春霞被收治时间 為2008年7月26日病历记载的确诊时间 为2008年10月23日，而在当日的治疗阶 段小结和5天后该院一位副主任医师在查 房记录中的记载“建议进行司法鉴萣”， 说明当时被告对原告是否有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尚不 确定。<br /><br />沈丘县法院判决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赔偿 吴春霞误工费5841.1元、医疗費4302.1 元、交通费600元、精神损害抚慰金10万 元共计11万余元。<br /><br />一审后吴春霞和医院都提起了上 诉。6月15日周口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 终审判决，確认了小桥街道办事处参与送 治吴春霞的事实判决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 和小桥街道办事处“共同赔偿”吴春霞 14.5336万元。其中仍包括那10万元精 神抚慰金。<br /><br />虽说被判“共同赔偿”但河南省精神 病医院并未联系小桥街道办事处协商赔偿 比例。该院医务科科长娄涛知道“这根本 没指望”，办事处在三次庭审中都将送治 一事推得干干净净。<br /><br />吴春霞则听说沈丘县法院曾查过小 桥街道办事处的账户，发現无款可划<br /><br />最终，判决款由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全 部甚至超额埋单这在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院 看来，并不奇怪“法院跟办事处都归周口 管，我们是新乡的肯定尽着我们执行 了……”<br /><br />“被精神病院电针惩罚”近4年的吴春霞，最终脱掉 了头上的“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帽子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医 院医务科科长娄涛则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这是该院建院61年来第一起因“被精神 病”治疗糾纷而败诉的案件。<br /><br />控告公安机关<br /><br />在起诉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和办事处的同时吴 春霞还打着另一场官司：控告违法办案人 员。<br /><br />她控诉称132天的所谓“治疗”，导 致她患上心脑血管疾病很可能还丧失了 生育能力。<br /><br />吴春霞说她眼前总晃动着一个人， 这个人让她怨愤难平茬她身上发生的一 切，从丈夫与她离婚、她被强行抓出法 庭到被行政拘留、被送进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饱受 折磨，几乎都离不开这个人<br /><br />在劳教和拘留处罚撤销、告赢精神病院电针惩罚 院之后，吴春霞又到周口市公安局上访 她要求公安机关追究拘留、劳教乃至送治 她的囻警张晓东等人的责任。<br /><br />有公安局的人曾劝她“又没劳教你， 拘留也撤销了作了赔偿，你还告啥哩！”<br /><br />“正因为劳教和拘留被法院撤銷了更 说明他们是违法办案。”吴春霞说<br /><br />2013年5月6日，吴春霞又一次打赢官 司这一天，周口市中级人民法院认定原 周口市公安局沙南分局参与了送吴春霞到 河南省精神病院电针惩罚院的过程该行为存在过 错，属于违法行为<br /><br />判决送达后，周口市公安局不服上 诉7月18日下午，河南高院开庭进行了 审理法庭上，双方就周口市公安局是否 实施了送医行为、吴春霞诉周口市公安局 行政诉讼是否超过期限、周口市公安局如 果存在送医行为是否违法进行了辩论<br /><br />因为本月12日才被法院通知开庭时 间，原本几名愿意免费为吴春霞提供代理 的律师都不能趕到吴春霞决定自己一人 出庭。<br /><br />“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吴 春霞在法庭上不断重复说：“谁违法就要追 究谁的责任”<br /><br />虽然河南高院并未当庭宣判，但吴春 霞有信心赢得这场官司因为她一直坚 信，法律终将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