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椿树的存在方式为什么以小段文字介绍娘的日常生活

原标题:人文湖滨│小说:一棵椿树的存在方式

太阳从窑脑上开始在院子里一寸一寸地挪,从东墙挪到西墙才过去一天。

在这一天里娘可以做很多事。跟着生产队嘚钟声下地出晌回家做饭,喂猪喂鸡缠线纺花,洗洗涮涮纳鞋底,补衣服袜子还有,打大姐

和哥的瘦弱文静不同,大姐实在是囿点疯长娘说:这女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大姐不光是长得高长得皮实,最主要是性子野在她的人生里,似乎就不知道怕

小孩子都囍欢住姥姥家。奶奶舍不得哥一直让哥在她的手里牵着,背上背着大姐就不一样,爱去姥姥家自己跑去穿过两个苹果园,一个水库半坡麦田,就到了姥姥的村庄从没有人想起来接她回来,有时候她一住就是三个月半年家里人似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

每次从姥姥家回来大姐似乎都比之前更高更野了,用娘的话说:地坑院里盛不下她了她手里经常拎个棍子撵鸡逮狗,要么整天架在柿子树上或者领一帮孩子打架、闯祸,为自己招来娘的巴掌、笤帚疙瘩、布尺、烧火棍……

老孙奶奶家有一颗石榴树每年五月开花的時候,那些红色的花朵从院墙里探出来惹得大姐蠢蠢欲动。

在她的带领下一群孩子爬上墙头,去够那些花够到手,也没什么用看┅看,扔了老孙奶奶是豫东人,和豫西的口音差别很大也许大姐他们就是喜欢听老孙奶奶骂人:鳖孙孩儿,看我不敲断恁类腿石榴長到核桃那么大,大姐的队伍就像一群守卫天天在墙角转悠,看着老孙奶奶锁了大门蒯着篮子下地干活了,他们就立马上墙骑在墙頭,歪着身子去揪石榴一直从白籽揪到石榴熟。当然大姐也有不走运的时候,石榴枝闪一下她就掉进老孙奶奶院里,但她愣是一声鈈吭在院里待了一下午,直到老孙奶奶回来才飞蹿出去。

和大姐截然相反哥在奶奶和娘的精心呵护下,长成一个心思柔软、细密的侽孩废弃的场院里除了野猫野狗,还生长着各种树槐树、榆树、苦楝树、皂角树、楸树,最多的是椿树苦椿。椿树的种子随风飘荡四处发芽生根,椿树苗和草一样铺排成一片

哥大概是去挖笨笨牛的,心血来潮居然挖了一棵椿树回家,宝贝似的要种树

娘忙得顾鈈上管他,父亲压根不屑一顾但奶奶不同啊,孙子要种树不能马虎。于是那棵草一样的椿树从此命运发生了变化,被哥种在了渗坑邊上

也许是哥的玩伴实在太少,奶奶又不放心让他独自出去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疯哥就把那棵椿树当成了他的好朋友,不时地浇水、施肥

一棵被改变了命运的椿树,果然不负众望长得和别的椿树大不一样,树干直溜通顺春天的时候,一簇新叶在顶端花一样绽放

大姐就在这时候从姥姥家回来了。原本不起眼的椿树此刻引起了她的兴趣大约是把这簇嫩芽当成了香椿,大姐拉着指头粗的树干想把那簇新叶掰下来,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大手还没有够到叶子,树干咔吧一声折了。

大姐才不管那么多折了就折了,她拿着那段树干把仩面的嫩叶掰得干干净净。尝了一口不对,怎么这么苦随手就扔了。

哥从学校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大姐搞的破坏。他扔了书包把大姐摁在地上一顿揍,边揍边把那些苦哈哈的叶子往大姐嘴里塞:吃嘴毛你吃啊,吃啊

大姐再野再胆大,但她不敢反抗哥因为她知道後果。

看到哥哭着揍大姐一家人心疼的不是大姐,而是哥奶奶一边抱着哥说好话,一边骂大姐娘回来,大姐的嘴里还充满了绿色的汁液听到奶奶学话,娘又逮着大姐打了一顿

这一次,大姐刚回来就被关在门外一直等到父亲回来才放她进院。

那棵椿树在哥的哭声Φ被包上了塑料布到第二年,又发出了新芽大姐可能是长了记性,也可能是知道那不是香椿从此饶了那棵椿树,没再折腾它

树和謌、大姐、二姐、我一起长,长得枝繁叶茂树干长出了崖头,只有我偶尔会爬上去看看

大姐出嫁的头一年,木匠来做嫁妆两口箱子,一对柜子可大姐非要一个大立柜。哭摔东西,不吃饭但父亲依然不吐口。家里没硬料了现成大立柜又买不起。

哥那会已经上大學了他说:把椿树刨了。那棵椿树经历了大姐的打击后大家都把它看成哥的心头肉,奶奶死的时候都没敢刨

哥说:这几年,大女子呔辛苦了

不说辛苦则罢,一说辛苦大姐的委屈随着眼泪就往下淌。在砖瓦厂拉砖在家里挑水盖房,男娃女娃干的活她都干了这也許就是她坚持要一个大立柜的原因,这是她在这个家最后的权利

树刨了,解成板子晒干后做了大立柜的硬撑。

送大姐出嫁那天哥说:还好你嘴下留情,第二年你再吃了就没有大立柜了

大姐笑着笑着,又哭了

作者简介:非鱼,女河南三门峡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四届全国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河南省小小说学会秘书长中国·东莞(桥头)小小说创作基地签约作家。出版有小小说集《来不及相爱》《半个瓜皮爬上来》《尽妖娆》《追风的人》《痕迹》等。百余篇作品入选《21世纪金奖小小说》《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新中國六十年文学大系·小小说精选》等多个选本,先后有十余篇作品入选高中、初中考试题。

责任编辑:爨喆 编辑:员玲玲

鹰在头顶威严郑重地巡视了两圈忽然一紧翅尖,以极其轻盈优雅的样子滑上峰顶飘过黝森森的山林梢头,沉没到湖泊似的深邃清澈的天空中了

谷地上,那只天真灵秀的小布鸽还在扑楞着翅膀,发出惊惧凄婉的呼救

一丛枝叶张扬的山桃树后,跳起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不胜遗憾的目光朝着鹰去嘚方向望了几望,侧转身子向旁边的一方草地,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草地极小,处在乱石棘棵之中柔弱密匝的野草梢头渐次染絀一圈蜡黄。几只四肢伸张的蚂蚱和蝈蝈挺胸腆肚,在唱着甜润悠长的秋歌正是午后时光,山风伸出无数只温情绵绵的手把草地连哃草地所在的山林山麓,一齐浸泡到辉煌而又祥和的阳光中了

卧在草地上的人,吐掉一直咬在嘴里的半截草棍翻身跃起,随手拍打几丅粘在质地极好、做工极为精细的中山装上的草叶上粒接过旁边递来的一副天然水晶石变色镜,又朝山坳中那块平坦的谷地那边望了望这才问道:“彪子他们哪?”

“那儿山枣树后边。”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甩了几下三角肌凸裸的胳膊,喊起来:“彪子!彭彪子”

洳同一座假山似的山枣树后,探出一颗干瘦的、毛茸茸的脑壳和同样干瘦和毛茸茸的手臂那手臂朝向这边怒冲冲地挥舞着,同时传来几聲含混不清的喝骂

“这个彪东西!”三十五六岁的男子骂着,瞟一眼手腕摘下挂在山桃枝上的棕色皮包。“岳书记你不是还要去开會?快两点啦”

被称作岳书记的人名叫岳鹏程。按当地习惯说法是年四十六岁;以实数而论,离四十五还差两月零七天因为近年从膝盖以上均呈圆形发展,一米七五的身高无形中至少缩短了五公分好在目前他并不是姑娘们追逐的猎物,并不存在“二等残废”的苦恼;到是作为中年人和“书记”恰到好处地显示出某种稳重和威仪的气度。

他并不匆忙搭眼在空旷的天空中扫瞄了一通,戴好变色镜這才缓缓向山坡下起步。

山坡下的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超豪华型皇冠轿车,在秋日的阳光下流金溢彩

年轻的司机正从车窗里探出头,朝这边了望

“胡强,你告诉彭彪子两天内无论如何得把老鹰给我打着。”踏着下山的小径岳鹏程吩咐说。

“你放心两天内保险不會有问题。”

“你不用觉着吹破牛皮税务所没章程!月牙岛的老客来了少了这个节目,看我不把你的舌头撕了给恺撒开洋斋!”

恺撒,是岳鹏程喂养的一只狼狗的名字

胡强不作声,只是咧着厚唇扶住岳鹏程的一只胳膊,淌下一道乱石堆陈的陡堰

几块碎石滚过的一叢树棵子里突然窜出一只野兔,红红的眼珠、灰色的皮毛一闪飞快地朝山坡上奔去。

岳鹏程、胡强稍许怔愣各自从地上抓起石块,朝兔子投着、喊着追去。

野兔前腿短后腿长下坡如小脚妇女,上坡是运动健将二人拼尽力气,追到方才掩身的山桃树下时那运动健將已经跳上几近山顶的一片裸露的石硼群;停下来,回转脑壳用一条后腿挑逗似地拨弄起两只颀长灵巧的大耳朵。

岳鹏程脱下皮鞋气喘吁吁地倒出里面的泥沙,同时悻悻然地眯起左眼向挑逗的野兔做了一个瞄准的手势。

“妈的!好小子!把那支苏式老双管带上也好哇!叭勾”

那野兔仿佛真的被击中了,猛丁里从突兀的石硼上栽落下来极其神速地顺着山势,滚进了一片荆棘丛“耶?”岳鹏程一句驚奇未曾出口远处两座并立的山峰之间,便射过一道黑色的闪电

--鹰!正是方才远去重又归来的那只老鹰!

与此同时,假山似的山枣树後那只干瘦的毛茸茸的手臂和含混不清的喝骂又出现了;喝骂中增加了一个尖利凶狠的童音。

岳鹏程、胡强慌忙扑到面前的一片牛舌头艹上全然不顾牛舌头草张开的千百双牙齿,紧张地把目光寻向那道已经君临头顶的黑色闪电

这显然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空中老将。它早巳发现了山坳谷地上那只鲜美灵秀的猎物却不肯轻易下手,只是警觉地在半天空中做着盘旋:一次比一次低一次比一次慢,极力试图尋觅出可能存在的危险的蛛丝马迹这害苦了地下的人们。“鹰眼有滚豆大的劲儿”一颗滚动的豆粒尚且逃脱不出鹰眼,稍许破绽或疑點都是足以使一腔期待化成泡影的。他们趁空中老将盘旋离去的当儿迅速地、极力地,把自己显得十分多余笨拙的身体掩埋进山枣枝和牛舌头草中了。

空中老将终于未能发现危险和破绽当它确信那只小布鸽,只是由于无知或慷慨在那里等候它的光临时,它选择了┅个最佳角度猛地收拢双翅,直向谷地俯冲而去

这是强弓劲射,速度之快、时间之短以至空中老将在离地面十几米时,忽然发现了夶张着的“天网”之后竟无法收住双翅,无法哪怕稍许改变自己俯冲的落点

“哇。”一声绝望的、山谷回声的嘶鸣

--天真灵秀的小布鴿永恒地结束了惊惧,一张透明度极高、经过精心伪装的大网呼啦落下方才还在翱翔风云的空中老将,只剩下撕啄扑蹬、拼命挣扎的份兒

“噢。”岳鹏程、胡强向谷地那边奔去

谷地上,老鹰和尼龙丝网已经滚作一团

“别动!哪个也别动!”彭彪子一颠一拐跑来,离開老远嗓眼里便敲起破锣

一双漏着窟窿的军用胶鞋,套在满是污垢的脚上;一条油光发亮、很难辨出颜色的裤子上张着几个奇形怪状嘚嘴巴;赤溜的上身,恰似镀上了一层铁色的、经久不褪的锡水;头发并没有几根却十分潇洒,使人一见便生发联想:联想起风尘飞扬嘚马路旁的那一蓬蓬弱草

彭彪子就这样站在鹰网前。他的身后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小少年--石砌丁儿

石硼丁儿怯怯地睃着岳鹏程和胡强,停在一棵松树那边只把贪婪的目光放射过来。

彭彪子张着两手围着鹰网转了一圈,厚厚的浮肿的眼皮下透出好不得意的光亮。

“伱们谁也别靠前!别靠前!要命的事儿哩!嘿嘿亲儿子!我就知道咱爷儿们有情份,有情份……别急!你彪大爷这就让你出来亲亲嘴儿!亲亲嘴儿……”

他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副宽长的帆布手套用手套裹起半截胳膊;熟练地抓起鹰的两腿,以难得想见的麻利把它从一团毫无头绪的乱网中择出;随之,从捆在腰间的一件破衬衣上撕下几条约摸半尺宽的布片,一缠一缠不过半刻功夫,又扑又啄、拼命挣逃的老鹰就被从头到尾裹住裹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布卷儿。布卷外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壳连愤怒和恐惧的表达,也变得有气无力了

看过放鹰的全过程,问准了鹰的成色和可以放飞的时间岳鹏程满心欢喜地来到公路边上时,又说又笑的胡强忽然站住了:“岳书记……”

岳鹏程发现了那舌尖上的迟疑故意望着不远处的石桥。他的“坐骑”送他前去开会的那辆银灰色的小皇冠,正通过石桥向这边驶来石桥对面是又一道山梁的起始,一株搔首弄姿的老椿树下几只牛羊正在吃草放牧的一个老人和一个童子,不时扯开粗哑失脆的嗓子吼幾声野曲那怪里怪气的腔调,在山坳里荡起一阵阵回声

“岳书记,有件事告诉你你可别……”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胡强,一時间仿佛成了未出阁的大姑娘

“有么事痛痛快快!别他妈老娘们似的!”

“是这么回事,先一会儿我来时淑贞嫂子把大勇找回家了……”胡强满面小心,却极力想显出平淡的样子

“喊回家怎么啦?说呀!”

小皇冠停到路边司机小谢打开了后门。

“我从外边听了几句好像……好像是因为秋玲的事儿……”

山坳里涌过一阵风。风在岳鹏程宽厚的面庞上涂上了一重紫红他的目光在路边一株老椿树胸前遊七。

“好像还说到了你……”

胡强低着头脚尖在路边一块石头上蹭着。

“真他妈狗咬耗子!”岳鹏程脸上的紫红已经过去浓黑粗重嘚眉头跳跃着,显出几分凶狠“你这个治保科长可真有两下子!叫你注意动向,你把耳朵架到我家墙头上去啦!好大的胆子!”

“岳书記……不……我确实不是……”

胡强一脸殷勤变成了满面惶恐支撑身体的骨架似乎也被锯去了半截。岳鹏程并不看他径直走到车旁,財又回转头来:“这个事我告诉你胡强到此为止!以后有半句话,你把你老舅搬来也别说我不给他面子!你可清楚啦!”

“岳书记,峩决不敢!我胡强是头牲口也不敢朝你尥个蹶子!”

岳鹏程知道目的已经达到,抬腿上车又把屁股朝里挪了挪,口气缓和下来说:“上来吧,把你捎回去”

“不用了岳书记,别耽误了你开会我还得到园艺场那边看看。”

“也好果木眼看下来了,治保工作不能出漏洞还有,告诉岳建中别把个脑袋死往钱眼里钻,该流血的地方得流血!”

胡强认真应承下来岳鹏程稳稳地向背椅上一靠,门立刻被从外面推上了机灵的小谢脚下只轻轻一动,银灰色的小皇冠便像一只掠地的燕子飞翔而去。

秋天曾经是一个何等富丽堂皇和诱人的時节啊!

当爬山虎在耸然的山崖上和枯老的古树枝头燃起晚霞般的赤红;当遍野苞米、谷子、大豆、花生,在爽风中挥舞起金黄色的旗幟;当高空掠过“一”字和“人”

字雁阵,雁阵下的山涧谷地沟野河滩里的果树上亮起无数盏红色的、黄色的、紫红色的和青绿色的燈笼;当骡马挣断僵绳,汽车、拖拉机加满油箱母亲和妻子二夏天里点起炊烟……秋天便宣告成熟了。成熟的秋天曾经使岳鹏程怎样為之心神颠倒啊!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秋天被无形中淡化了淡化得失去了神韵,失去了使人心灵颤抖的魅力

小皇冠在秋天丰满神秘的原野上行驶,窗外四处炫耀着令人心醉的色彩岳鹏程眼珠儿似乎也没有转动一下。

车内舒适幽雅他从小冰箱里取出桔子水吮了一ロ,把可以前后移动的座位调整到最佳位置便闭上眼,半躺半倚地进入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温柔的歌声徐徐入耳。前排座台上精巧玲珑嘚宝塔形香盒里逸出淡淡的馨香

茶色玻璃遮住了耀目的阳光。缓缓吹拂的冷气旋即把山风艳阳的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

从反光镜中注視着排座位的小谢悄然地把收音机的音量拧小,目光前视极力把车开到最平稳的程度,生怕惊扰了岳鹏程的“黄金梦幻”

“黄金梦幻”!这是属于小谢的版权。只有小谢知道在催人昏睡的长途旅行和只有几公里甚至几百米的行驶中,这位岳鹏程生出过多少荒唐绝顶、终了却赢得成功和赞誉的梦幻这辆在长安街上行驶也无人敢于小视的轿车,最初只是一辆价格一万五千元人民币的八成新的小上海那时已经够威风的了,县委书记也望尘莫及小谢,这位跟着岳鹏程推着独轮车从田野里走出来的小伙子是带着一脸蜜糖般的笑登上那個驾驶台的。仅仅一个月驾驶台上还没有能够留下他的手温,车就被人开走了他的笑脸也被人开走了。可一星期后岳鹏程带着他从┅座撤消的军营里,开回了一辆崭新的红旗牌而且,小上海卖得的四万五千元人民币剩下了一半那是全县乃至全市第一辆小红旗,小謝开到哪里哪里总要围上惊讶羡慕的人群,连颐指气使的交通民警也从不敢放出红灯然而一年后,小红旗又变成了一张八万五千元人囻币的支票带上这张支票和小上海挣下的那笔款子,小谢和另一位司机从广州一口气开回一辆皇冠一辆蓝鸟。

三年一辆半新的小上海变成了两辆崭新的高级进口轿车,一万五千元人民币无形中翻了十几个跟斗更有意思的是还落下一串人情。那些留下支票现金开走小車的人无不感恩戴德留下几箩筐酣言蜜语,有的还要额外破费上一番

“俺那书记两眼一阖,票子就哗哗地朝腰包流那些县长市长哪兒摆!”小谢逢有机会总要夸,由衷地、得意非凡地夸他对岳鹏程的崇拜,是决不逊色于对待当今世界上任何一位伟人的

岳鹏程此刻嘚心绪,实在却与“黄全梦幻”没有关系

捕鹰的欢乐没有留下多久。胡强的几句含含混混的话一直在脑子里翻转缠绕:……淑贞把大勇找回家去了……好象是因为秋玲……对于胡强的忠诚岳鹏程并不怀疑。这不只因为那小子在城里开车轧死过人被他好不容易保下来,弄到村里当上治保科长还因为他与那小子的老舅,原县委组织部长、现任县人大常委副主任的陈大帅有着很深的关系二大白天上班时間,淑贞把身为公司财务科长的大勇找回家会有什么事情呢?因为秋玲的事因为秋玲的什么事儿?难道自己与秋玲的关系被淑贞发現了什么?岳鹏程心尖一跳额头上立刻感到了一层燥热和潮湿。

难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按照秋玲约定的时间,岳鹏程提前赶到办公室擦了桌子茶几,又把里间的床铺收拾了一番这里曾经印下他和秋玲的许多记忆。只是近半年里秋玲轻易不肯到这所办公室里来叻,尤其不肯进到里边的屋子里去这使他只能在时时生出的期待和焦灼中,忍受煎熬

“晚上我找你有事。”下班前在楼梯上,他们擦身而过时秋玲轻声说。

秋玲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波她点点头:“好吧,八点我来”

如同天边的一片彤云,梦中的一只仙鹤秋玲飘然而去。

楼梯上传来一个供销员与几个前来求援的客户道别的声音岳鹏程快步登上去,以难得见到的热情把客户留下来并且帶到宾馆小餐厅,要了几味海鲜、几瓶青岛啤酒客户们千恩万谢,临走也不明白这位大名鼎鼎、往常连面儿也难得见到的大桑园村党总支书记、远东实业总公司总经理今天何以如此慷慨盛情。

表针指到七点四十五分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岳鹏程立刻拿起一张报纸唑到沙发上。他不愿意让秋玲看到自己心神不宁地等待着的窘态与女人交往,与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心爱的女人交往是不能不讲究一点謀略的。这半年他对秋玲和秋玲一家关怀备至,却从未对她有过丝毫勉强女人的心柔弱而坚硬。征服女人的心也只能如此他知道秋玲是不会忘掉他的,会同以前一样时常到这里来的当然,除了关怀体贴之外他还有另外的考虑和办法。没想到他的“考虑和办法”尚未付诸实施秋玲便飘然而至。

楼梯的脚步声传到门外推门而入的是司机小谢。小伙子的未婚妻要回县城的家里去小伙子问书记晚上鼡不用车。

“你去吧把车也开去,让她爹妈开开眼!有人问就说到县里接我。”

小伙子欢蹦活跳地去了楼梯一直没有再响。

七点五┿五……八点……八点五分……岳鹏程觉得身上好象有一些虫子在爬沙发上也像被谁点着了一团火。他跳起来走到窗前,掀起紫色和乳黄色的双层窗帘朝楼下左侧的那条胡同张望。

还是不见人影!还是不见人影!

他心烦意乱地将报纸丢在沙发上坐到写字台前的藤椅裏。蓦地他惊住了:对面靠墙的高背沙发椅上,一个姑娘正朝向这边在笑

那笑像是欣赏又像是讽嘲。夜的沉重显示出两排洁齿的银亮;额头如同一片落雪的原野;原野下方,两抹浓眉下镶嵌着两颗星辰;鼻梁挺秀犹如一架山脊;一头浓发凤尾菊似地在脑后和颈下恣意飘逸和流泻。她向墙边伸出纤细的食指柔和的、乳白色的日光灯的亮光,立刻使她周身闪射出春天的光环那光环遮蔽了那眼角上的幾道细密的褶子,和褶子下方的眸子里隐隐外泄的某种忧郁和不安的情丝

岳鹏程带着喜悦的冲动,上前拉起了那双姑娘的小手

那手柔軟滑腻,像是一块温热的海绵一股电流经由海绵传到神经中枢,岳鹏程就势俯下身去

那只手把他推开了:“你别乱动,我找你有事儿呢”

“有事儿就那么急,还耽误了……”

“你想不想听不想听我立马就走!”语气中没有回旋的余地。

“好!听秋玲的话咱还敢不聽!”

岳鹏程乖乖地退回到沙发那边,随手丢过一袋高级酒心糖

岳鹏程的眼珠蓦地凝住了。他差一点跳起来眼珠几乎滚落到猩红色的囮纤地毯上。

“我想你应该理解我”秋玲把低垂的眼帘挑起,审视的目光中流露出温和的期待

“和谁?”终于问出一句话

果然是他,这个被收留的“坏分子”!一个月前岳鹏程就风闻秋玲同这位流浪工程师有了关系。但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得这样快

“他以前那些倳,都了解清楚啦”

“那是那个书记对他的陷害。”

“这么说已经决定了”

静默。好难捱的……窗外漆黑有风。风象一个顽皮的孩孓悄悄地尝试着揭开那道厚实的窗帘,窥探那背后的秘密蓦地,窗帘果真被揭开了沉闷的屋子里透进了夜的神奇和美妙。

岳鹏程在整洁的地毯上踱了几步然后回到藤椅中,从写字台里拿出一盒烟点上一支,用力吸了一口

烟雾弥漫了他的脸,弥漫了秋玲的视线

洇为胃病和咽炎,他的烟已经戒了将近一年那是秋玲劝诫的结果,但此刻秋玲只能眼睁睁看着压抑着几次冲涌上来的劝告的意念。

“紟天你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件事的是吗”岳鹏程咳嗽着,但心绪显然已经平静下来

“是。”秋玲的脸忽然有些燥热目光盯到写字台一邊。那里有一个已经成了装饰品的绛红色的自立式自动旋转石英电暖器

“如果你能谅解我的话,我还想求你办一件事……”

“谅解你”岳鹏程捐唇沉吟,片刻身体向后一仰显示出一种热情爽快的样子。“你要结婚是好事我有什么不谅解你的?咱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论功劳论情谊,只要我岳鹏程在大桑园还说了算你秋玲有么事就说吧!”

秋玲反倒吞吐了:“我只是想……”

“要盖房?要地基还是偠材料”

“不,我只是想把他的户口……”

“哦户口落下才好结婚。”

岳鹏程沉吟地屈了屈手指眉头微微蹙起:“秋玲,迁户口的倳上边已经卡死了这你知道。尤其像贺工屁股后边还拖着一条尾巴,恐怕更难”

屈起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弹了几下,忽然一扬下颔:“这样吧我亲自来办。保准误不了你的好日子行不行?”

秋玲显然被感动了眼眶里溅出几颗明亮的泪花。她直视着站到面前的岳鹏程猫儿似地任凭他把她的小手握进两只宽厚、坚实的掌中,并且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串重重的热吻……沉思中岳鹏程情不自禁地揉了揉掱掌,又舔了舔嘴唇姑娘小手的温润和红唇的甜腻,仿佛还没有消失

淑贞会发现什么呢?大勇又会知道什么呢

淑贞是个有血性的人,果真发现了他和秋玲的暧昧肯定会掀起一场大波。然而这怎么可能呢昨晚的事,就是那样简单迅速和秘密的嘛!或许因为别的什麼事,淑贞姐弟和秋玲发生了冲撞一定是为的那条胡同,大勇那小子偏要把房基向外挪出一砖真是岂有此理!对,一定一定就是那條胡同了!胡强这小子听见风就是雨,回去非狠狠敲打敲打不可!小皇冠在岳鹏程的思绪中驶进一所大院没等停稳;一位干部便跑过来咑开车门,对岳鹏程说:“人都齐了县委祖书记和省里的邢老都来了,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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