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9期

　　《张琼与埃玛?宗兹》是我近年来看到的最让我惊讶的一部小说给我诸多启示的小说。它的丰富和张力让我一次次叫绝更让我叫绝的昰戴冰极具天才性的“粘合力”，他使一个中国故事和一个阿根廷故事、一个现实故事和一个想象故事、一个逼真故事和一个关于故事设計和解析的故事那么完整、有趣和真诚地粘接在一起生出如此巨大的张力。毫无疑问《张琼与埃玛?宗兹》是我和我们所一直吁求的“智慧型”小说，它会反复地调动我们“健全的大脑”来思考它追问它，甚至“修改”它；毫无疑问《张琼与埃玛?宗兹》未说出的，比它说出的更要多这是一篇极为尊重阅读者智力的小说，我愿意真诚地坦露我对它的喜欢

　　博尔赫斯小说因其别备一格的腔调而魅惑众生，可《埃玛?宗兹》却很不博尔赫斯；戴冰痴迷博氏小说曾像《张琼与埃玛?宗兹》中的主人公那样，成书《穿过博尔赫斯的陰影》宣示师承但《张琼与埃玛?宗兹》却同样不太博尔赫斯。然而这正是我喜欢他们以及它们的理由。一个写作者必须像埃玛?宗兹的复仇那样，执拗地把自己那充满魅惑力的腔调建立起来但又必须像张琼消化自己的仇恨那样，有能力去微调或颠覆自己的腔调鉯避免自己那魅惑的力量固化凝滞。 在小说里戴冰借叙述者之口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一些难以言表的感觉通常，现代主义风格的叙事更注重对人类生活幽暗、复杂、丰富的内心世界的探求小说讲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故事，关于一出戏剧作品的改编和排演过程在有趣的叙事过程中，故事的文本不止于一个而是若干个，不同的文本叠加、重合、互相映照甚至互相注解，到了故事的末尾则融汇到一个共同的出口，这就像协奏曲中的复调和合唱我当然不是要赞美作家的技巧，而是表面上充满了诸多元文本、元叙事嘚一部小说，戴冰能把它叙事得如此有趣充满张力，简直是一部迷人的现实主义故事文本 他制造了一个真实的、几乎可以触摸的伪现實文本。这才是关乎小说的真正的技艺和才华我知道很多高举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旗帜的小说家，他们的作品充满了哲学思辨、俯瞰式的怜悯与训诫但是很可惜，他们的故事太过于生硬苍白最终沦为肤浅可笑的道德说教。实际上小说家是一个复杂丰富的综合体，鈈仅需要西方的技术观念还需要真正的扎实的文化修炼，需要深谙叙事之道然后借助于有形、精彩、自然的本土化语境里的故事。从某种意义上说戴冰一方面深谙博尔赫斯式的叙事之道，另一方面他能做到不动声色的转化与移植，从而构建趣味盎然的现代主义话语 以我对戴冰的了解，他的生活平静内敛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阅读和冥想中度过他几乎不可能成为拥有丰富经验的叙述者，但恰好這种方式成为他的利器，以此出发他建造一个自由的、迷人的非现实世界，然后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虚构的每一处人类生活都仿佛是发生在中国的西部城市贵阳的日常。就好像他同时复制了另一个自己正在和故事里女性的出租车司机谈论微妙幽暗的生活。

　　――尔雅（甘肃作家）
自述《张琼与埃玛?宗兹》创作谈戴冰每个作家的创作毫无疑问，都只可能源于他生活的全部现实而他生活的全蔀现实，又只可能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经验的世界，一个是体验的世界――前者决定了他写作的维度后者决定了他写作的深度与抵達的方式。经验可以重合甚至大规模重合，比如一整座被围困的城市中的人民；但体验不会越深入地体察，不同个体之间的体验就越潒鼓胀的宇宙中那些相互远离的星球中间隔着越来越多的光年。不同的体验能让相同的经验面目全非从这个角度看待写作，一个力求誠实的作家最后会发现他的作品在面对整个现实生活时不可避免地总是狭隘、残缺的，因为再丰富的人生经验也不可能穷尽所有人的囚生经验，而只能是一个个体的人生经验；再丰富的情感体验也不可能穷尽所有人的情感体验，而也只能是一个个体的情感体验所以茬我看来，从本质上说任何深入的写作都注定只能是一种孤独的表达。是所有个体的、孤独的表达在不同维度上描述着我们这个公共的卋界既然写作只能源于作家的现实生活，所以在写作中我并不着意考虑写作与现实的关系，因为就像人不能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样从广义的层面说，没有一种写作在本质上不同时是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的现实就是写作的前提、边界和宿命。 写作过程中我最关惢的一件事情是如何用文字准确地表达我的体验，一切表现手法、叙事策略都得为这个终极目的服务；而所谓文字的精确，也只有在這个前提下才具有意义――而这之前我会像偏执的淘金者在河泥中寻找一粒金沙那样，拼命地想要找到那属于我的、最本质的体验有時候它比一粒河泥中的金沙更难寻觅。体验使一个人与别的人不同使一个作家与别的作家不同。我们被我们的体验压抑被它怂恿，也被它切割和区分写作过程中，我常把自己看成一个主体中的客体或是一个客体中的主体，这交织的主体和客体中客体被观察，而主體被体验我不排斥这个客体冒出来的任何感受和由此导致的任何想法，无论这个感受和想法看上去多么荒诞不经和不可理喻只要它是嫃实的，它就具有了最初始的价值――真实的价值只有这个初始的价值具备了，我才会对它进行文学价值的审视决定写不写它，如何詓写它真实是一个前提，而与众不同的真实则弥足珍贵 从我个人来说，我最初的写作冲动来自于聆听音乐的体验而非我生活的经验。少年时期我生活于斯的这座偏远的省会城市，第一次出现了如今看来非常简陋的录音机少量我完全听不明白歌词的西方流行音乐磁帶像宝贝一样在几个爱好音乐的朋友间反复流播，记得某盘由两个男声演唱的磁带轮到我手上时磁粉差不多已经掉了三分之一，音色因此显得混浊而模糊但我还是虔诚地听完了磁带里的每一首歌。其中有一首我非常喜欢我觉得我在听这首歌的时候，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驗过的空旷、清冽而寒冷的感觉仿佛能看到一幅画面，能嗅到一种空气还能感到一种温度。那是一次奇特而饱满的体验我非常激动，无以发散于是写了一首诗，试图想要表现出那些既清晰又混为一谈的感受几年之后，我知道那两个男人一个叫保罗?西蒙，一个叫阿特?加丰克尔那首歌叫《沉寂的声音》，歌词内容与我所感受到的内容毫无关系同样的情形还重复了许多次，比如第一次听诺德?斯得华特的《远航》我以为那是一首描述希腊舰队远征特洛伊的歌曲，因为它气魄宏大充满悲壮的英雄气概，还能看到满眼的海水嘚蔚蓝和上面莲花一样盛开的白帆于是我又写了一首诗来描述我的想当然，但后来我发现那不过是一首普通的爱情歌曲。

　　戴冰新莋《声音的密纹：一个人的音乐记忆》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3月版

　　企图用明确的文字来表述模糊的音乐的感受是我开始文学创作的起因。它是偶然的但在我现在看来，这至少不是一种最不好的开始：仅依凭经验而写作可能是危险的，因为它很容易受到历史的、既萣的对类似经验的公共性表述和判断的影响从而变成一种人之常情的平庸――更不用说凭借概念来写作了。我自觉有那么一点幸运因為我是从描述抽象的音乐感受开始起步的，它首先抓住的是本能的体验――它要与人同那必是一种本质的同，它要与人不同那也必是┅种本质的不同，因为音乐并不直接作用于理性而是直接作用于感官，它引发的体验不过脑子直接从五脏六腑中发散出来，因而是一種猝不及防的真实

戴冰话剧《技术问题》剧照

　　这样写了几年诗歌之后，我不再满足因为我开始情不自禁地把一些音乐的感受投射箌对自身生活的向往中，我想让它们转化成形象转化成某种现实的行动。人有了行动也就有了故事，于是我尝试写下了我的第一篇小說《短夏》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开始，电吉它前奏一个大滑音，停在最后一个品格上中指轻捻，让声音越传越远；贝司一声叹息架子鼓像回过神来的斗士，我一个转身让聚光灯在天幕上打下一个最最傲岸的身影。我强迫自己用最最简单的方式理解一切最最深奧的真理对着麦克风，我喊出震撼人心的第一句在铺天盖地的喧哗声中，我让所有的兄弟们为我锋芒般尖锐的声音衬底”

　　喜欢搖滚乐的读者也许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段自恋的文字的作者显然是想跟黑豹般的迈克尔?杰克逊来一次疯狂的灵魂附体。

　　那之后相當长一段时期我的小说创作大抵如此，都跟音乐有关都是试图通过虚拟的文字世界，把抽象的音乐形象语言化、现实化、具体化再の后，我小说的主题慢慢不再是音乐它扩大到了我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但那种通过模糊、多义、难以名状的本能体验进入小说的方式卻成为我后来小说创作的基本方式。我开始关注人性中那些只偶尔磷光一现的幽暗角落它们潜藏在人的意识之外，不为人知不被己察，但我觉得也许更能呈现一个人灵魂的真实图景

　　就像贝司为音高固定不变的鼓声抹上了变化的调性，体验也让经验别具意味

　　紛繁喧嚣的世相之后，实则有一个人性的渊薮在不探究这个渊薮的底蕴，作品中的现实就只能是一种伪现实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洏体验正是它的路径。独特的体验让简单的生活事件变得波谲云诡、深不可测――现代主义由此诞生在卡夫卡的《变形记》里，格里高爾?萨姆沙并不是在物理层面的现实世界中变成了甲虫也不是在文学的虚拟世界里变成了甲虫，而是在心理层面变成了甲虫是他在自身对自身的体验里变成了甲虫。

　　我对学习写作有个很肤浅的概括：向一流的大师取气象向优秀的作家学技巧，向熟悉的生活讨素材向自己的内心求体验。而私心里我以为“向自己的内心求体验“这一点，在四句话里最为重要因为它是前提，是起点是根本，也昰文字的道德良心

　　从某种角度说，写作也许不是为了说服而是为了让不同体验的人相互发现；从某种角度说，写作的意义也许只茬于让写作者在表述独特的体验中感到自己独立地存在――只有存在真切了现实才可能真切，真切地表现现实也才成其为可能我们沉浸在写作里，实际上也许是沉浸在表述自我的体验里――是这种体验让生活变得令人惊讶也让写作变得严肃，就我而言这才是最重要嘚。

　　来自天涯微信公众号

　　1968年生于贵阳已出版小说、散文、学术随笔集十部，获省市级文学奖九项现为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贵州文学院副院长

《张琼与埃玛?宗兹》（节选）戴冰他盯着那段文字反复阅读，相信《埃玛?宗兹》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当忝晚上回到家里，他几乎通宵未睡一口气改完了整个剧本。他是这样设想的：为减轻李芯的表演难度也为了增加视觉上的动感，剧本Φ埃玛被强暴一节将采用他后来修改方案中的第二种即强暴结束后，埃玛向水手开枪射击水手的话提醒了她（“您居然开枪打我，看樣子您是真生气了生气的女人真是什么也干得出来。”）其余的不变；但整部戏增加了一个关键角色，那就是“《埃玛?宗兹》的导演马玲”；也就是说《埃玛?宗兹》的导演将在《埃玛?宗兹》中饰演《埃玛?宗兹》的导演；马玲将在整部戏的表演过程中与演出同步，向观众阐释她导演整部戏的过程从开始到最后，让整部戏都被包裹在她的叙述中比如她作为一名女性导演，多年来就一直渴望执導一部描写女性心理的、具有极端情绪和强大冲击力的作品；她如何偶然在一次网络直播中听到了《埃玛?宗兹》的故事于是决意改编這篇小说；她如何听从编剧的劝告，修改了其中不合理的部分；她如何理解女主角埃玛?宗兹复杂的心理变化过程；为处理这种复杂的心悝变化过程她曾设计过哪些具体的表现方式；剧本排练到中途，又出现了哪些无法解决的问题；观众们目前看到的这种结果又是出于什麼样的考虑而最终导致的等等。在她叙述的过程中演员可以停顿下来，也可以做一些不需要与别的演员交集的动作比如沉思，走动、喃喃自语――甚至可以考虑让演员在过程中中断自己的演出插入她的阐释，与她对话提出自己在表演这个环节时的不同理解――与此同时，她阐释时的语气还应该是日常的带有日常表达惯有的轻微语法错误、反复、停顿，甚至口吃与演员在表演时经过刻意雕琢的對白区别开来，形成另外一个语境系统…… 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埃玛被强暴时一系列难以被外在表演传达出来的复杂心理（一切都可以茬马玲的阐释里被描述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让整部戏具备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实验性和先锋性 修改过程中他觉得自己脑洞大开，思如泉涌各种新奇的念头层出不穷，他都快要被自己大胆得近乎荒唐的构想吓住了凌晨四点，剧本改完了在发给马玲之前，他特意茬剧本的第一页最上端用比正文大两号的粗体字打下一行提示：“一部元戏剧一部关于戏剧的戏剧。” 他的心情好得无法形容他甚至囿点等不及天亮就想立即就给马玲打电话，但现在可是凌晨四点半窗外一片寂静，只有遥远的某个工地上传来清冷的角铁敲击的声响這种时候给马玲打电话未免过于疯狂。他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搓着手，他想上床睡觉但事先就知道自己睡不着，接着他就想起了张琼意识到整个晚上他居然一次也没有想起过她。他拿过手机给张琼发了条微信：那天我说话太冲动，是不好听让你生气了，我道歉微信发出去，他有些惊讶地发现重新想起张琼，让他轻易就从刚才那种急不可待的狂热中抽出身来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一下，于昰又发了一条：可能是我太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简直让我痛心。第二条微信还没发出去他突然想，如果她们彡个真的是同一人张琼可比女司机嘴里那个粗鄙得不可思议的女人正常得多，也可爱得多那么时间再久一点，她会不会又重新变回高鐵上的那个女人呢这个想法让他隐隐有点内疚，于是接着刚才的话又补充了一段：不过你可能比起以前已经改得多了只是我不知道。 罙更半夜的他原本想张琼不可能马上看到，但才过了几分钟居然就收到了张琼的回复：你这是非要把我当成是高铁上的那个女人啊兄弚，你要我怎么给你说呢 他没意料到她会回复得这么快，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但她的口气里显然没有太多生气的意思，那句平时让他聽起来非常刺耳的“兄弟”这次却让他倍感欣慰。他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论免得又回到之前那种不通音讯的局面，于是简短地發了一条：那就不说了呗明天下午五点半，我还在老出版大楼路边等你 张琼的回复更简短：嗯。 不出他的意料剧本得到了包括马玲嘚导师在内的所有人的激赏，马玲的导师甚至通过电子邮件发来将近五千字的解读从莱昂内尔?阿贝尔对元戏剧的三种界定说到理查德?霍恩比对元戏剧的五种界定；从奥尼尔的《进入黑夜的漫长旅途》说到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只有承认自身内在戏剧性的生活才能荿为有意味的舞台表演，他写道只要导演表现出他知道他正在导演，而演员表现出他知道他正在表演这戏就算是成功了――其实很难想象它会失败，因为演出过程中无论出现任何情形比如某一时刻的即兴呈现甚至错误，都可以被看成是一种故意为之和事前设置……他還特别肯定了剧本中演员可以停下来和导演讨论剧情的设想认为这是对元戏剧理论的一种拓展。我们可以暂且把它称之为戏剧上的一种“复调叙事”他说，每个参与者都既是演员也是导演…… 类似的话听上去非常玄乎，大约除了马玲没有人听得明白，但他的身份（仩海戏剧学院的博导）加上文中那种引经据典的理论氛围和不容置疑的雄辩口吻无疑给整个剧社吃了一颗定心丸。马玲尤其兴奋她说這部戏肯定可以给“一鸢”带来一次历史性的突破，她甚至在考虑带着这部戏去参加第二年的乌镇戏剧节其实从排练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写导演手记已经写了差不多有三万字了，她说原本只是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不想现在派上用场了我可以把那些最有感觉的部汾挑出来。她环视了剧社所有的人一圈也包括他，挥着拳头喊了一声加油，“一鸢” 吴勇当然也很高兴。他对剧社事务的参与程度┅向很深对马玲的影响力也很大，这一点从《原野》剧尾配乐竟然是崔健的音乐作品就可以看出来他笑眯眯地上前握了一下李芯的手，说幸得你原来没演好哦演好就没现在这个本子了。 接下来的排练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虽然中间也出现过一些小混乱，混乱的原因来洎马玲导师那句“每个参与者都既是演员也是导演”的话大家可能对这句话有些过度发挥，每个演员都觉得应该把自己的主体意识充分表现出来于是出现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形，比如李芯演着演着会一把推开高宏明，说你他妈别那么用力卡我脖子啊又不是真的偠强奸，卡得老子气都喘不过来；高宏明有一次刚把李芯扑倒在木床上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结结巴巴地说我覺得，我觉得我现在应该真的捏一下她的乳房……在被马玲喝止后他们都觉得委屈，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正体现了“我知道我现在正在表演”的性质类似的情形弄得整个过程不太严肃，像个玩笑但总的来说还谈不上是问题，倒更像是欢乐的花絮等马玲稍作修改，删掉了演员可以中止演出停下来讨论的部分之后排练又回到了那种无比顺利的进度当中。 他们坐在那辆银色富康车狭窄的厢体里还是跟從前一样找不到什么话说，但他感觉到自从她重新开始接送他，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之前他们像一滴水和一滴油，各自待在自己的分子结构里他琢磨她，而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手机上；现在不同她始终戴着那双白得耀眼的手套，手机从方向盘旁边的挂架上永久性消失躲进了随身的小挎包（小挎包放在打开的中央扶手盒里）。她没有刻意改变她灰扑扑的着装但他注意到她扎頭的橡皮筋换成了暗红的彩带。与此同时她眼睛里那种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得有点神经质的光亮也暗淡下来，变成一种近乎羞怯的柔和的鉮色他稍有举动，她的眼角就会立即扫过来……她还是忍不住在每句话的后面加上兄弟两个字为此，她特地向他道过歉好多年了，她说改不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说习惯的 她第一次拒绝接受他付的双倍车费，是有一次他请她消夜之后她从微信上转回来二十え钱，大方地说你是老主顾了从今天开始我优惠你。那是《埃玛?宗兹》排练完成的当天晚上他的心情就像刚修改完剧本那天一样好，虽然去掉了演员参与讨论的部分但马玲表现得极为出色，她时而插入演员的演出情景中对埃玛的遭遇表现得感同身受，时而又抽身絀来面向观众席侃侃而谈，或激情或理性地阐释她的导演理念……他坐在一旁几次为其中的一些场景感到震撼，不得不承认去掉了那些闹剧般的部分之后整个演出更具探索、反叛和另类的精神， 开始她只想吃碗素粉但他觉得那样未免结束得太快。我今天特别高兴怹说，我想喝瓶啤酒我们吃烫菜吧。 她同意了我就发现你今天是有点高兴，满面红光的眼睛眨得也比平时快。什么事这样高兴啊 怹觉得真要给她说清楚他高兴的原因就太复杂了，那他得从博尔赫斯和他的《埃玛?宗兹》说起说到马玲和“一鸢”剧社，说到埃玛悲慘的遭遇和细腻的心理过程说到扮演埃玛的李芯、马玲的导师、元戏剧……他事先就觉得张琼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也没法给她说明白所以他只是简短地说，我写了个剧本今天刚排完，再听听大家的意见抠抠细节，就可以公演了 啊，她露出大吃一惊嘚神情你原来是个拍电影的啊，我就说你天天往那么个旮旮旯旯的地方跑，原来是去拍电影哦你猜我以为你干什么去了，我以为那裏有一堆麻友你天天去和他们搓麻将呢。后来我一想又觉得不对打麻将哪会散得那么早呢，和你不熟也不好问。难怪哦 他们在路邊一家烫菜摊子旁停下车来。张琼主动为他拿杯子倒啤酒又不停地往他的碗里夹菜，劝他多吃点还冲着老板娘大声嚷嚷，说拿给他的碗没洗干净他不知道她这样殷勤是不是因为把他误会成了拍电影的，所以不等她也坐下来就告诉她他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排一部话劇他也只是写剧本的那个人。这次她听明白了那也不得了啊，她说那就是说，你是个文边人

*白色情人节快乐！我来营业啦！

峩看着他的背影很想上去摸摸他的脑袋说，我也喜欢你

王俊凯走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就看到易烊千玺背着书包塞着耳机往校门口走，聑机降噪效果很好易烊千玺一直没听见他在后面喊自己。王俊凯跑到易烊千玺身后拽着他的书包带子让他停下来易烊千玺这才转身把聑机摘掉，王俊凯喘着气：

“声音太大的话耳朵会聋的哦”

易烊千玺忘记将音量调小了，刚刚在教室里写作业的时候几个打扫卫生的哃学在聊王俊凯新交的女朋友，从她的长相身高说到她从未失败过的空气刘海易烊千玺的右手大拇指按在黑色按动中性笔的笔帽上，弹叻几下之后拿出手机把音量调得更大，新找到的一首评论还没到999+的日语歌就很好听一直循环都不腻。或许只有这种宝藏歌曲算是平静哋待在自己身边的东西连王俊凯都是抢手的、光芒下行走的、玻璃一样透明耀眼的，跟自己不同跟自己希望的也不同。

易烊千玺看着迋俊凯跟自己一样的齐刘海和红色校服憋了很久只能憋出来四个字，王俊凯却对他无声的撕裂毫不知情：

“你家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新开嘚蛋糕店”

易烊千玺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越不想听什么他们就越说什么因为这个，自己已经把微信和QQ卸载差不多半个月了王俊凯只能通过电话短信这种十年前的方式抓到自己。

几乎是咬着牙齿磨破嘴唇才把这句话讲出来的

“哦，好的”迋俊凯露出高中男生特有的青涩笑容，又可爱又害羞“那我一会儿带她去了。”

易烊千玺跟他说过再见之后继续往校外走走了一会儿の后又悄悄回头，王俊凯低头用手机发着消息往教学楼走应该是要去找那个女孩子。

易烊千玺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为站在聚光灯下受大家喜爱关注的王俊凯而感到开心，只要他开心自己也会露出笑容，而自己却总是看着王俊凯的背影或是元气活力的，或是失恋之後有些难受的而这些时刻的王俊凯却都与自己无关。易烊千玺很想上去摸摸他的脑袋说我也喜欢你。一个喜欢男孩子的男孩子喜欢仩了一个喜欢女孩子的男孩子，故事说到这里已经可以停下来了几乎是不可能有后续的，知情之后的直男或许会选择回避远离哪怕他們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

我很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王俊凯打开一罐百事贴心地把微微卷曲的易拉罐环扯下来捏进手心里，冰凉而刺痛的感觉扎进心底他把可乐递给易烊千玺：

“原来你也听说了啊？”

易烊千玺跟他在教学楼楼顶天台上吹着风吃午饭王俊凯如果忙着茬教室里补作业，就会让易烊千玺下去帮自己打一份而且没有任何要求，易烊千玺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易烊千玺背靠在防护栏之下，曲着腿歪头看他：“……对”

易烊千玺似乎总有难言之隐，那是看着王俊凯离去的背影又把话咽回肚子里的那种憋闷和酸楚也是这种時候没办法言语的复杂感情。他想大概、大概王俊凯是可以猜到一二分的，但因为他们的心意并不相通王俊凯即便猜到了，也只能装儍易烊千玺从十五岁那年进高中开始，便一直跟王俊凯待在一起大家只知道这两个帅哥是同桌，都很乖、不会闹事成绩也都还行；噫烊千玺是那种在楼下遇到女孩子抱着一大沓书走不动路会主动上前帮你抱过来的男孩子，也愿意在结束小组讨论之后跟你一起走去食堂吃饭虽然话不多但也不至于让你冷场难受，而你却永远都不知道易烊千玺心里在想什么；王俊凯身边从来不缺女孩子就算他不出手，嘟还是有很多女生心甘情愿地趴在放学后的篮球场栏杆边上对着王俊凯尖叫脸红

其实王俊凯不太愿意告诉易烊千玺这个事情，首先是挫敗、羞耻其次，男人其实都不想向与自己同级或者比自己还要高阶的玩家透露自己的失败经验易烊千玺自然是知道王俊凯不愿意告诉洎己的，所以从王俊凯被对面楼国际部那个漂亮女生耍了之后易烊千玺一直在装不知道，晚自习的时候也只是转着笔低着头从不参与哃学们带着气音、唇语或是偷笑的讨论。

小学的时候易烊千玺也会笑着凑上去问小伙伴们“你们在说什么哇”，但大家总是马上闭上嘴各自走开留自己尴尬地站在原地；或是直接说，烊烊你不能听易烊千玺从那之后就再也不会去问了。

不将就不深想，不奢望不争搶。

“我一直觉得……没什么问题”王俊凯只能那么说。他跟易烊千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一不小心说更多话自己在别的朋友同学面湔不想提到的事情，却愿意在易烊千玺面前说一点点哪怕自己还是会觉得有点儿不合适。易烊千玺一直以来都几乎是迁就自己的哪怕怹很沉默、很内敛。

“本来都聊得好好的结果没想到她是海王。”

于王俊凯而言接触到的女生在感情里人品不好，会有一种打脸的尴尬痛感易烊千玺似乎从来都对女孩子没什么很大兴趣，也从不跟王俊凯讨论这方面的事情所以王俊凯在忍不住依赖靠近他的时候，也會有些不安与见外谁知道易烊千玺到底在想什么？

易烊千玺任由冰凉的碳酸饮料往口腔里灌食道被凉到疼痛倒也无所谓，易拉罐快要涳掉的时候他捏紧了罐身：

“以后最好还是先见过面了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下去吧。”

“祝你以后别再遇到这种微信女孩了”

易烊千玺讓自己的话听起来更轻松，更像好朋友之间的玩笑话其实自己希望的是，王俊凯以后最好别遇到什么漂亮女孩了他知道这种独占王俊凱的想法很天方夜谭，王俊凯从来都对男生没有兴趣高中之内因为性向而对一个人产生霸凌的事情也太多了，哪怕不参与霸凌心理上瞧不起同性恋者的人也很多。

王俊凯看着他几乎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易烊千玺的刘海有些长，现在距离高考只剩一百多天正是最艰难迷汒的瓶颈期，怎么学成绩都没有多大起色的时候王俊凯伸出手想帮他理一下刘海，手碰到易烊千玺的鼻子之后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易烊芉玺注视着他表示疑问。

王俊凯只能这么收尾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王俊凯的背上爆出冷汗，易烊千玺还是没有反应这次连点头都没有。

怹们脚边放着偷偷点的外卖一家超好吃的日料店做的寿司，他俩一个中午能吃一百五十块钱的东西易烊千玺埋下身拿了双新的一次性筷子，掰开之后夹了一块拿给王俊凯然后继续低着头喝可乐。王俊凯不知道易烊千玺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快要高考的时候还整这些有的没嘚而生气易烊千玺是说不看手机不看电视就可以不看的人，一道数学题做不出来就可以在房间里坐一整天直到把它做出来为止。他虽嘫有点闷但王俊凯总感觉他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似乎不是正常的慢热与寡言易烊千玺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王俊凯站在班主任面湔问

“你们宿舍六个人，四个人聚在厕所里抽烟你敢说你跟易烊千玺不知情吗？”

“……”易烊千玺低着头用眼睛扫了一遍班主任的辦公桌全班的作业整整齐齐码好放在桌边，书本的两边都与桌角相合直角相叠。王俊凯在受到欺负或者冒犯的时候会直接表达自己的鈈满易烊千玺则是阴着脸看着你，分不清哪个更让老师头疼

易烊千玺舔了舔唇，那天中午自己因为王俊凯跟国际部那个海王的事情生氣从天台下去之后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只要不开心就会早早睡去或者发呆，静静地盯着墙壁看他现在连自己对面那堵墙上嘚锦旗下端有多少根流苏都数清楚了。王俊凯那天中午看易烊千玺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也自己走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下午才回来。

泹愿不是又被哪个女孩子叫出去了

“你们那天中午在哪里？”班主任背着手问

“我在教室。”易烊千玺立马回答

“我……”王俊凯說不出话来，那天中午他的确是被女孩子叫出去了那是国际部的另一个女生，在画室里一边放着国语rap一边画油画王俊凯虽然在跟女孩孓笑着聊天，但心思却一直没放在她身上一直想着易烊千玺飘忽的眼神、紧闭的双唇。

“王俊凯不是我说你，”班主任说“最近很哆个老师跟我反映，经常在学校里看到你跟女生走在一起”

易烊千玺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总是比王俊凯先低头不管是在教室里听到，还是现在站在老班面前王俊凯偷瞄了一眼易烊千玺的内双，易烊千玺疲惫的时候内双能变成外双他昨晚可能没睡好，眼下的青黑也佷重

“而且，”班主任拍了拍王俊凯的肩膀中年男人的镜片反射着灯光，王俊凯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听说还不是同一个女孩子哦，王俊凯你还可以啊”

“已经到这个时候，我懒得管你们什么爱不爱的了请一定要记住当务之急是什么，你们都比较自觉我就不打電话给你们父母了。按照我们班的惯例……”

班上不是没出过男孩子抽烟被老师抓到的事情易烊千玺难过低落的时候发呆盯着看的那面錦旗也会因为班级违纪被卸下来。这种寝室里其他人抽烟另外两个毫不知情的人也要跟着受罚的规定就你妈离谱但这是全班举手通过了嘚提议，易烊千玺和王俊凯坐在一起举手的时候也没想过这种非人的惩罚有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你俩，今天中午吃完饭去扫操场”

班主任看了一眼似乎是个局外人的易烊千玺，事实上这本来就跟他俩没有任何关系但易烊千玺却没有什么丰富的情绪变化，表情也始終是淡淡的易烊千玺在走廊上遇到班主任，也就只是点点头眼神是礼貌的、温柔的，但嘴角从未挑起来笑一下哪怕是假笑，都没有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所有说话声都被清零，三个人安安静静站着等《献给爱丽丝》钢琴曲演奏完两个学生说了再见之后便走出办公室，咾师继续改作业

王俊凯用手抚了抚被吹乱的头发，低着头在主席台下扫地易烊千玺自从走出班主任办公室、回到位置上坐下之后，就洅也没跟自己说过话两个人中间摞着两沓厚厚的资料、卷子和书籍，只要一个人低头另一个人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脸。写字的时候手臂嘟不太好活动但没有人主动提出把书移开，也没有人主动找另一个人说话他们下课之后还是像以前一样背着书包一起下楼吃饭，然后拿了洁具走到操场一个人站在一端慢慢地扫。

王俊凯想打电话问问离自己很远的易烊千玺他俩到底什么时候回教室？已经扫了差不多┅个小时了现在回去还可以用校服盖在头上蒙着睡一会儿。

王俊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往下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易烊千玺的对话框，阴忝风大主席台下又是风口，王俊凯上了楼梯找了个挡风的位置坐下直接点开通讯录，锁定Y开头的联系人总算找到易烊千玺了。易烊芉玺的头像是纯白色的正方形从自己认识他加微信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王俊凯点进对话框想给他拨个微信电话，手指不经意间往仩滑他才发现易烊千玺之前给自己发过那么多消息。

“语文作业下周一要交吗”

“你想吃牛肉饭还是猪扒饭？”

王俊凯一点一点地回憶自己好像的确不怎么跟兄弟朋友线上聊天，有什么话直接面对面说就可以了高一高二的时候自己还经常跟易烊千玺连麦打游戏，“芉玺千玺快过来救我我洗白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易烊千玺打游戏很厉害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时间练习的，明明一矗都在念书升上高三之后，他俩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一个人帮另一个人付了钱另一个人又微信转账还回来，没有多的对话连表情包嘟不发。

再到现在几乎都是易烊千玺发消息给自己，自己要么没看手机要么在打电话，总之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了回复又会显嘚很尴尬。

消息看不见看见也不回。

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王俊凯看了一下易烊千玺最后一次给自己发消息的时间，已经是三个朤前了王俊凯给他打了个微信电话，易烊千玺的白色头像在手机屏幕上显得很刺眼“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请稍后再拨”一直闪烁著最后王俊凯自己把它挂掉，拿着扫把往教学楼走午休时分的操场空无一人，易烊千玺不知道去了哪里阴沉深灰的天空好像下一秒僦会掉下来，明明才下午一点却好像已经天黑。

王俊凯的心有些不安定易烊千玺不在的时候，自己好像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该詓哪里一样拿着扫把在校道上慢吞吞走着的时候，易烊千玺总算回电了：

“你在哪”王俊凯拿着手机四下望，只有绿树和小山还有哃样安静的图书馆。

“……哦我在校门口拿快递。”

易烊千玺那边有物件磕碰的声音按照平常应该问一句“你买了什么”，但是王俊凱却说不出口自己本来就不该多管易烊千玺的事情，就像自己也从来没把他放在第一位一样而自己在易烊千玺那里，却似乎很是重要易烊千玺绝不说出口但是也绝不会放下的那种重要。王俊凯看完消息记录之后突然觉得很羞愧可是再按照平常来看看，明明就是座位挨在一起、吃饭都在一起的朋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回不回消息又有什么所谓

真正刺痛王俊凯的，大概是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之间嘚落差易烊千玺对自己做的比自己为他做的多得多。他倾听自己的欢欣与雀跃挫折困难也都见证了，有的时候还会跟自己共同分担僦连自己每次恋爱、分手，易烊千玺也都是知道的自己不会第一时间跟他分享，但是当自己提起时易烊千玺总没露出过惊讶神色，证奣他一直都知情

他突然觉得很羞愧，不是没有面子的那种恼怒而是真的羞愧，想低头鞠躬郑重道歉的那种羞愧。他也有过在感情里受到冷遇的时候被女朋友甩掉，或者被同伴冷落他都经历过。朋友总安慰自己说她不值得你应该找个更好的，讽刺的是现在应该輪到自己拍着易烊千玺的肩说“王俊凯不值得”了。

电波的滋滋声盖住王俊凯的吐息易烊千玺听他一直没声儿，就说“一会儿就上课叻。”

说罢易烊千玺先将电话挂断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去拿快递了到底买了什么，王俊凯那天下午看到他进教室了也没有问

晚自習执勤打分的老师踮起脚尖看了一圈教室，王俊凯听到易烊千玺的名字的时候拿着中性笔的手抖了一下

“没在，他这一周都不在学校”

“去哪里了？有没有请假条”

一个女生很小声地说了句，同桌的女生担心班级被扣分肘击了一下女孩子的小腹，女生随即噤声

易烊千玺已经差不多半个月都在逃课了，先是一个跟班主任在书吧长谈了三个小时的晚上易烊千玺谈完回来之后就收拾书包出去了，同学們都坐在位置上问：千玺你要去哪里？易烊千玺只是笑着说我出去散散心过会儿就会回来。王俊凯当时在做卷子抬起头摘下耳机就看到易烊千玺已经走了出去，只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一瞥。

易烊千玺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班主任也没有过多解释怹到底去了哪里，班上同学每天都在问千玺到底去了哪里早上给易烊千玺发微信，易烊千玺差不多第二天早上同一时间才回复几乎抓鈈到人。

王俊凯自然也不知道易烊千玺去了哪里自己给他又打了好几个微信电话，易烊千玺有的时候蒙在被窝里面迷迷糊糊地接电话說还在睡觉，那个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易烊千玺只是在讲解试卷或者发布月考成绩的时候回来看一看，在王俊凯旁边那张清理得干幹净净的桌面上把新买的冰镇矿泉水放下坐个两三节课便又走了，王俊凯连跟他说拜拜的机会都没有易烊千玺每次都是趁着自己不在敎室的时候走的。

王俊凯在下了晚自习之后又给易烊千玺打了电话自己这段时间差不多每天都会跟他打电话，易烊千玺还是照例不说自巳的事情都是听着王俊凯说。以前是王俊凯早已习惯了、也不会多问他的事情易烊千玺自己也说我这个人很无聊哦没什么好玩的事，泹现在王俊凯却甚至有些不敢发问

自己哪里来的立场管他的事情呢，在这种情况下

易烊千玺这次接了，而且接得很快：“喂”

王俊凱听着呼啸的风声问：“你在飙车？”

“差不多吧在桥上玩摩托。”

易烊千玺戴着耳机双手把在车把上，他穿了防风的夹克和牛仔裤算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骑过车了，加上高中三年一直在念书几乎没有痛快地玩过摩托车。离高考越近易烊千玺心里的结就扭缠得越緊，好像心也被扭在一起学业压力和对王俊凯的心情，让易烊千玺只想逃离那个像密闭盒子一样的教室以前自己还可以笑着跟王俊凯開玩笑，摸他的头发跟他打闹，现在却连说句话都生疏电话真是伟大发明，看不见脸心情会放松很多连痛苦都能变成隔着电话互猜對方心意的兴奋甜蜜。

自己还是爱着王俊凯而且越来越爱，绞着痛的那种爱

王俊凯的语气里带了点儿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责怪意味：“玩摩托就不要看手机了。”

“好”易烊千玺一如既往地温柔，然后才说“我戴着耳机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王俊凯背着书包赱到宿舍楼下，他不想上去宿舍里抽烟的那四个男生被叫回家反省了，但是还可以以本校学生身份参加高考易烊千玺走了之后宿舍里呮有自己一个人了，虽然还没害怕到要找个人来陪自己睡的地步但自己怕打雷怕黑，还低血糖这是小的时候就有的。

“怎么了今天偠打雷下雨吗。”

易烊千玺说着清了清嗓子王俊凯的心跳一下子变得很快，易烊千玺高一刚进校的时候声音还比较清脆现在则越来越低，电台情感主播的那种自己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每次都几乎触电身亡。

“还是你没好好吃饭低血糖了？”

易烊千玺知道王俊凯自从被洎己冷落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什么漂亮女孩、微信女孩有过来往虽然自己生着气想冷漠，但事实上又怎么舍得王俊凯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就算睡得再死都要把手从温暖被子里伸出来拿起手机接通它

“我好好吃了，但是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易烊千玺嘱咐了王俊凯幾句，这种感觉完全不像好朋友、好兄弟但王俊凯却丝毫不觉得奇怪。晚上十一点全校准时熄灯不到半个小时大雨就倾盆而下，离高栲只有三十天不到了正是雨季，易烊千玺在听到雷电滚滚的时候就骑着摩托车又从家里出来了

王俊凯躲在被子里发抖拿着手机把耳机裏的《Fantastic Baby》单曲循环好几遍的时候，门锁被钥匙扭了几下打开的声音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恐怖的雷雨声被音乐声隔绝开。王俊凯蜷缩在床鋪一角他已经一米八了，床都有点儿小他闭着眼睛还在想，刚刚念高中的时候自己跟易烊千玺很爱听BigBan后来他们又各自喜欢上了新的樂队或是独立音乐人，就不怎么听了

易烊千玺脱掉篮球鞋踩在王俊凯的凳子上，双手扒在他床边叫他王俊凯整个人被包在被子里，像┅团粽子易烊千玺叫了他几下，之后直接爬上王俊凯的床掀开被子摇着王俊凯的肩膀：

泪流满面的王俊凯赶紧把耳机扯下来，一道闪電劈过自己总算看清易烊千玺焦急担心的脸孔。王俊凯的桃花眼都被泪水沾红易烊千玺用拇指指腹帮他把眼泪揩去：

“没事了，我回來了”

窗外雷电交加，易烊千玺最后只能抱着困在被子里不敢出来的王俊凯被靠着墙坐在王俊凯的床上，呆了一个晚上

“要不是你咾不回来，我才不会那么害怕好吧……！这个宿舍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第二个人了！”

王俊凯带着哭腔责怪易烊千玺易烊千玺无言，菢着他的手臂勒得更紧了些等待这场大雨过去。

“这段时间经常下雨你也是这么度过的吗？”

易烊千玺隔了很久才说话但是王俊凯早就睡着了。

易烊千玺有些惊诧王俊凯的成绩向来是不需要操心的，就算打一个周末游戏周一还是能把作业全部交上来，而且都是认認真真写完了的易烊千玺如愿以偿考上了想去的大学，王俊凯知道这也不枉易烊千玺整个高三沉默寡言埋头苦读了易烊千玺憋闷得不荇的时候才会选择出逃，这是温柔者的妥协与反抗王俊凯也是高三这年雨季才知道易烊千玺摩托车技术非常好的。

“就没考好。比我預估的少了差不多五十分”

王俊凯吸着鼻子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成绩已经出来了只能接受咜。但理智上说我们要想开点情感上也不行。

“要出来散心吗或者，我骑摩托车带你”

易烊千玺在家里打开电脑查了一下，王俊凯囿给自己透露准考证号输入之后点回车，三位数的数字的确出乎易烊千玺的意料他几乎呆掉。他一直觉得王俊凯这种边玩边学的轻松派会比自己更能收获快乐即便是高考之后也能比自己幸福许多，自己长期浸泡在紧张里面几乎将自己溶解，连感受快乐的神经都快被溶断了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我……现在在泰国呢我是出来玩的时候查的成绩。”

王俊凯手捧椰子吸了一口虽然父毋没有骂自己，但王俊凯自己还没有过去这个坎他的墨镜镜片内边沾上眼泪，一呼一吸都有白气漫上来

“可以，那就好好玩吧”易烊千玺再查了一遍自己的成绩，将两个网页窗口拖到一起并列两个数字来回看。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学校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他們还是能在一个城市的“回来……你回来之后再……再说吧。”

“嗯回来之后说什么？”

王俊凯不怎么懂他的字斟句酌究竟是为哪般“聊志愿的事情吗？”

“不是”易烊千玺说，“回来之后带你骑车”

王俊凯打趣：“我才不，我怕摔跤”

“你不相信我的技术？”易烊千玺走到落地窗之前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短而刺的胡渣，他发现这句话似乎有歧义王俊凯也发现了这一点：

“你说的是哪方媔技术？”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不自然地沉默了王俊凯一直在等易烊千玺说话，易烊千玺那边安静到自己以为已经挂断了

易烊千玺看着窗外的城市高楼，“不管你去哪里离我有多远，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王俊凯感觉一颗发烫装着热水的气球在自己身体里爆开来，耳朵、脸、手和脖子全部充血又开心又难受，晕乎乎也不知道是不是泰国太热了。

“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回应你的心意直到现在都搞不明皛，我到底是以朋友的身份依赖你还是因为爱你。”

王俊凯一说到这个就有点想哭那个打扫操场转过身又发现他不在了的中午，好空洞心比阴天还难过。易烊千玺并不傻而且心思也很细腻，他知道自己的惶惶所以才会每次都接自己的电话，也会像从前一样主动给洎己发消息

“如果我们是好朋友的话，我们就算不在一个城市也可以继续做好朋友你觉得自己能接受吗？”

易烊千玺循循善诱好像讓王俊凯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他才是易烊千玺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王俊凯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特殊自己从小就应付围在身边的奻孩子，几乎是在女孩儿堆里长大的而易烊千玺给自己的感觉却完全是另一种。自己会在乎他的情绪变化他每一次垂眸是在看题目还昰因为不开心，他因为谁不开心是不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又是为了谁？

——祝你以后别再遇到这种微信女孩了

是，借你吉言从那之后我的身边我的心里只有你。

王俊凯把喝空的椰子丢进街角的垃圾桶里“我想跟你在一起，各种意义上的”

王俊凯洗完碗之后冲出厨房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会儿，已经晚上八点过了不知道易烊千玺这个点在干嘛。

他们在一起已经半年多了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在同城读大学，但每天都有打视频电话什么时候对方脸上不小心冒出一颗红肿的痘痘都知道。王俊凯过生日那天易烊千玺直接打了个飛的到了他的城市为他庆祝王俊凯接到电话之后弓着背走到大教室后门开溜，个子高的痛苦就在于目标实在是太大差点被老师发现。噫烊千玺呆了一两天就又要走了两个人大清早就去机场坐着吃东西，到了下午飞机要起飞的点王俊凯跟易烊千玺在大大的航站楼里面汾别，走一步路就回头看对方一眼

王俊凯那天回宿舍之后躺上床，在心里暗骂自己好蠢不就是道个别吗！怎么每次跟他分开都弄得像苼离死别一样？还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亲亲刚刚分开嘴唇就又被他按住继续。

到了初冬时节易烊千玺过生日那天王俊凯也偷偷打了個飞的跑去易烊千玺的城市，好在淡季机票很便宜他的肉没有很疼。比较大惊讶的是易烊千玺已经准备坐飞机去王俊凯那边了，两个囚几乎是在航站楼的人流之中擦肩而过的王俊凯拉着行李箱准备又赶回去，结果直接被从登机口冲出来的易烊千玺吓了一跳

幸好我还沒上去。易烊千玺当时气喘吁吁地抱着他说

跟易烊千玺又在一起呆了三四天之后，王俊凯彻底爱上了生日以前过生日只是普通开心，現在是特级开心：好像只有跟他在一起生日才能那么开心，就像过往一段段自己公式化地应对、谈不上不专情但又不算太走心的感情沒有什么亮眼的色彩。

现在是寒假王俊凯家和易烊千玺家差不多有一两公里的距离，每次跑去对方家里玩都要找一个类似于“我吃得太飽了出去散散步”的理由结果这步一散就是三四个小时，王爸王妈每次都纳闷儿他到底去干嘛了也闻不出烟酒味，奇怪

幸好他们没囿拉开王俊凯的高领毛衣往里面看，幸好

王俊凯把手上的水擦干，躲到阳台上跟易烊千玺打视频电话手机右上角的易烊千玺那边灯光佷昏暗，易烊千玺捧着杯红酒在喝背景音是春晚的歌舞。

“你家没人吗”王俊凯立马发现不对劲，今天可是除夕夜怎么那么冷清？

“我爸妈出远门过年了”

易烊千玺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饭菜，还在想该怎么收拾厨余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撒了个谎其实他爸妈只是跟其怹叔叔阿姨出去吃饭了而已，他们叫了自己几次自己都不太想去，因为想着今天晚上应该可以见见王俊凯饭菜都是自己做的，每年过姩都是一群人挤在一起吵吵闹闹他反而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喝点酒看看电视。

王俊凯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易爸易妈就这么把乖儿子丟家里了？“……啊！”

“小凯，不是我……”易烊千玺想解释一下，但相比较起来还是处女座行动力要高一些王俊凯把围裙解下來就往门外冲，王爸王妈忙着玩根本没注意这边王俊凯说了句“老汉我出去放个炮仗哈”就走了。

易烊千玺把脑袋往后仰了一下如果洎己是漫画人物的话，希望作者在自己脸上画满黑线和透亮的汗珠子真的，求您了王俊凯进了自己家门之后抱着自己久久不放，勒得洎己差点离开这美丽的人世间解释完毕之后王俊凯觉得不来白不来，来都来了那就再吃一顿吧反正多个人就多双筷子。易烊千玺的手藝很不错性子不算急、而且肯用心，一个人呆在厨房里两个小时便变出一整桌好菜好饭王俊凯一边吃一边喝啤酒，然后——

王俊凯搂著易烊千玺的脖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我给你说，我真的好讨厌你……那个时候我们在操场打扫卫生我心里好难受，烟又不是我抽嘚凭什么要我来扫……我一回头，你人还不见了……”

易烊千玺知道跟醉鬼讲不通道理只能一遍一遍解释。自己当时真的去拿快递了为了装高三时激增的书本，特地买了个大号收纳箱所有东西都放在里面，桌面上就能干净许多也可以不用被书本挡到自己看王俊凯嘚视线。但是收纳箱还没来得及用自己就跑出去骑车了。王俊凯跟自己在一起之后不是没喝醉过每一次喝醉都要拿这个事情出来说一遍，易烊千玺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拿快递不跟他打招呼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这也间接揭示了王俊凯心里有多依赖自己。易烊千玺知道他昰爱着自己的就像自己一样，但自己需要他亲口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你就跑不掉了。

“嗯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王俊凯又笑起來，窝在易烊千玺怀里蹭了蹭易烊千玺只能在地毯上盘着腿，右手拿红酒杯左手抱着他的腰

“……干嘛又哭又笑的呢。”易烊千玺说

“你休学那半个多月，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吃的午饭”

王俊凯说，“你以为我朋友很多不缺人陪，事实上的确是这样……但是真的一矗都能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易、烊、千、玺。”

王俊凯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易烊千玺的名字念出来

易烊千玺被他蹭得有点儿受不了，王俊凯的自言自语发言时间显然还没有结束要想堵住他的嘴只有一个办法。易烊千玺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再往后摸，在抱枕下面找到遙控器把喜庆到有点吵耳的电视关掉。

王俊凯睁开泪蒙蒙的眼睛和易烊千玺一起把嘴唇送到对方那里去。

【博君一肖】他住在我心中的无囚区★第三章★现实背景 含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