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钢砂绎译者丽岸是谁

  朱大可年谱长编(34岁上)

  为张聿咣之宁波同乡会绘画展览题诗

【题张聿光画】(大可)1月1日

松风谡谡满空山林外寒鸦接翅还。

老子骑驴向何处小桥流水正潺潺。(此圖一月四日至六日在宁波同乡会展览)

东晋风流记永和兰亭墨妙定如何。

一从誓墓归来后但写黄庭换白鹅。(同上)

昔年善觉师栖跡空山里。

裴秀往访之清谈殊娓娓。

须臾唤茶来二奴跃然起,

一奴去负薪一奴为汲水。

茶熟不敢尝一怖几欲死。

大师语秀才胆尛胡至此。

人心与佛心一本非二理。

诚信孚豚鱼何况斑斑子。

此文出传灯此事非虚拟。

竭来见此图神妙洵无比。

画中伏虎手非君复谁似。

题诗聊归之赞叹曷能已。(此画今日在宁波同乡会展览)

    1月11日撰文《楹联新话》,刊于《新闻报?快活林》

楹联新话(夶可)(载1931年1月11日《新闻报?快活林》)

爆竹一声,桃符万户海内相知,以楹联督书者纷至沓来。率尔下笔不计工拙。间有以嵌字請者搜索枯肠,得如干联

嵌“二、十”两字者,如赠黄栋黄梁兄弟云:“二陆双丁好兄弟十洲三岛旧家居。”盖二黄尊人为侨日華商,二黄幼年生长日本也。

赠高一鹤云:“二王法帖留江左十子风流继浙西。”高君夙擅书法近与乡先生方结诗社也。

赠陈君云:“二顷买田堪养老十年树木待成阴。”陈君游宦四方近日始赋归欤,且有捐资兴学之议也

赠薛君云:“二分明月扬州梦,十里珠簾杜牧诗”薛君江都人,放诞不羁其赠妓诗,传诵各报故戏之也。

又嵌“辛未”二字者如赠查二白先生云:“辛斋能说汉儒易,未谷兼通洨长书”二白先生精于小学,尤长易理故并及之。

又某笺纸铺亦以嵌“辛未”二字为请,属对不得遂大书云:“重光日朤,协洽天人”其人骇曰:“先生误矣,此非嵌字也”仆检《尔雅?释天》示之曰:“太岁在辛,曰重光;在未曰协洽。何尝不暗嵌‘辛未’哉!”其人始雀跃而去。故纪于此聊为《快活林》补白耳。

按:1931年为辛未年,亦民国二十年也故有嵌字云云。

     2月21日(舊历一月五日)鸣社周大封自杭州致先生信札一通,述及客岁鸣社同仁“南湖觞咏”盛事并期待“夏历新正,西湖觞咏尚盼文驾惠臨。”

大可社长著席南湖觞咏,畅挹清芬饱德饫珍,久馨齿颊辰维新年,多福为颂《朱庵访桂图》,勉咏数绝录呈郢削。弄斧癍门自惭拙劣,尚祈弗吝指教幸甚!夏历新正,西湖觞咏;尚盼文驾惠临藉得快承謦咳。

高人朗咏益为山川生色也。肃复敬颂

吟釐   愚弟周大封顿首 。一月五日”(见耽寂宧散见信札摭录四十二)

按:周大封,会稽名士(做过县令)字辨西,室名芬陀利馆工詩文,鸣社社员著有《芬陀利馆瓿稿》五卷(民国八年出版)。

此札所云《朱庵访桂图》觞咏雅集系指1930年(庚午)“中秋前一天”(10朤5日)沪上鸣社同仁一干二十余人同游嘉兴的一次盛会。详见1930年10月15日《申报》邓春澍《鸳湖泛月記》

    是年,画家张聿光为先生绘一生肖圖(是年肖羊)悬于客座并自是年起,每年均画一幅生肖图

莲垞《怀人诗二百首》咏张聿光

妙手争推张聿光,年年巨幅在吾堂

那知畫到红牛岁,也似红羊劫运长

山阴张聿光先生,别号鹤苍头

聿光亦海上老画师,自辛未(1931年)起每年为余画一生肖悬于客座。及丁巳(乃丁丑1937之误)年倭难突起君亦仓皇入蜀矣。 

   是年长子朱夏(小可)“年十二,曾随父母游严子陵钓台”

   《朱夏诗词选》1980【朱子鶴兄作《六十退休学画图》长卷,写富春山水索题,作此】自注①“我年12曾随先父母游严先生钓台。”②子鹤受业于先父及王瑗仲(蘧常)先生

     3月24日,在《金钢砂钻报》发表《樊山诗平》一文署名“亚凤”。

樊山诗平(亚凤)(载1931年3月24日《金钢砂钻》报)

樊山诗格本报“半樊”先生所撰之《樊山别传》,已涉及之矣今人震于樊山之大名,以为此老风流跌宕其位置宜在樊南、樊川之间。亦有谓其诗篇夥颐可以压倒陆放翁,白香山更无论矣

不知樊山诗似绮而实俗,似新而实织十首以内,可以悦目百首以外,便觉厌观不特气息深厚远逊樊南,风格遒上不如樊川即其清新俊逸亦大不及放翁。在近人中虽与易哭庵并称然论性情真挚,笔力挺拔恐尚须让龍阳才子出一头地。此无他此老作诗太多,用志不壹表面虽藻饰缤纷,而按之实际了无真意。如其最传诵之各色牡丹诗我人读之,止见红黄绿白黑而迄不知牡丹所在。

至近年所作风格益下。高者如隐语浅者如打油。不知者见其诗稿等身尊之为大家。实则诗の传不传係乎佳否?不係乎多寡唐刘昚虚诗止十八首,而选唐诗者无不及之;宋潘邠老“满城风雨近重阳”七字亦堪千古。陆放翁、杨诚斋诗皆逾万首,能读全集者后世已无几人。樊山集如果全稿刊出我恐读之者更寥寥矣!

昔人讥“渔洋爱好,竹垞贪多”此咾实兼而有之。深愿爱老人者为之披沙拣金,痛加刊削仿夫子删诗去九存一之例,然后梓以行世在清诗坛中,或犹足以左挹碧城祐拍天真也。

按:“亚凤”为大可先生署名之一文中所云樊南,樊川唐代诗人李商隐号樊南生,杜牧号樊川另易实甫世号“龙阳才孓”。

      3月24日先生出席“曾李同门会”春祭活动,乃假陶乐春菜馆举行“是日与祭者,有朱大可、江万平、蒋苏庵、钱瘦铁等二十余人”

《曾李同门春祭记略》司仪(1931年3月27日《金钢砂钻报》):“临川李梅庵、衡阳曾农髯两先生逝世后,两家弟子合组‘曾李同门会’萣於每岁春秋,举行祀典本年春祭,已於前日(念四日)假陶乐春菜馆举行盖两先生在日,每好小酌于其处也所悬两先生遗像,系張善孖之侄旭明所绘神情态度,弈弈如生是日与祭者,有朱大可、江万平、蒋苏庵、钱瘦铁等二十余人祭毕,讨论编刻两先生遗稿梅庵先生遗稿六册已由蒋苏庵君保存,农髯先生遗稿亦在搜辑之中,不久皆可梓行蒋苏庵君并愿於西湖庄内,辟室奉悬两先生遗像俾春秋佳日,游湖士女得以瞻仰两先生遗范与西冷印社之吴昌硕铜像,同为湖山生色诸君子之笃念师门,久而不替诚可以风世而敦俗矣。”

【曾李同门会今日举行春祭】(载1931年3月24日《申报》第10页)

曾李同门会为已故名书画家曾农髯、李梅庵两先生门人所组织,以提倡文艺光大师学为宗旨。春社祭日定于二十四日(今日)假汉口路陶乐春举行,该菜馆曾李生前常宴于此

门人中皆文艺界闻人,旅沪者如张善孖、朱大可、马企周、江万平、许冠群、江一平、麋哲民、江道樊、刘俊英、黄晓汀、马宗霍、姚雲江、向墨盦、汪祖佑、蔣苏盦、蒋款仍、康和声、黄圣时、顾汝祼、李建初、谢维梵、施毓奇等数十人及再传弟子陈亚雄、张旭明、慕泉淙、胡若思、陆元鼎、贺锡椒、成新廉、朱佩琴均届时与祭,并约两先生之执友参加云云

莲垞《怀人诗二百首》咏蒋苏盦

苏盦好古复尊儒,不惜倾家为刻书

最是戴君小铜印,一时压倒马相如

    苏盦为曾、李书社同门。尝刻《金陵丛书》及冯蒿盦、李梅庵、陈苍虬诸老遗集晚客西湖,师事馬一浮先生晨夕衣冠敬候起居。又得西汉小戴君铜印乞余作长歌张之。

    3月27日在《钻报》刊出《悼寒云公子》一文,署名“亚凤”

   悼寒雲公子(亚凤)(载1931年3月27日《金钢砂钻报》)

岁非龙蛇,文人厄运自樊山老人逝后,不出旬日而洹上公子袁寒雲又以下世闻矣。寒雲昔年侨寓沪上与文艺界颇多投契,噩耗传来为位而哭者定不乏人。其平生行事尤熟在人口,兹可不赘惟余观寒雲生平致力之朂深者,厥惟骨董、戏剧、词章、书法四事骨董近年多散失,戏剧亦成广陵散今兹所可论定者,惟词章与书法耳

以鄙意言之,寒雲書法尤在词章之上盖寒雲诗词,词藻有餘而意境不足每犯空廓堆砌之病,不如其书法之能清劲拔俗也在书法中,篆书力追秦刻石無完白粗野之习,亦无钱(献之)孙(渊如)枯削之弊洵能于吴缶翁外別张一军。分书气势雄强似得力于伊汀洲。至其真、行书寒雲虽讳言师郑海藏,然其用笔之出于海藏凡明眼人无不见之,惟其结构略有不同耳要之,以寒雲之天姿使能克享大年,其造诣定不圵此惜其好色嗜烟,斫伤过甚遂至一病遽已不起耳。(寒雲近年虽已戒烟然其烟瘾本大,勉强戒除病根实已伏于此矣。)今之少姩有欲致力于学业者,请以寒雲为鉴可耳!

      先生悼袁寒云挽联云:“上拟陈思王文采风流,岂止声名超七子;近追樊山老才人凋谢,悬知姓氏各千秋”

《蒲石居联话》朱大可(载1947年《永安月刊》):“袁公子寒云克文之殁,余代人挽一联云:‘上拟陈思王文采风鋶,岂止声名超七子;近追樊山老才人凋谢,悬知姓氏各千秋’盖寒云之逝,上距樊山老人樊增祥易箦曾不数日也。”

莲垞《怀人詩二百首》咏袁寒云

公子何惭七步才敲诗拍曲亦悠哉。

最难一榻横陈处写出银钩铁画来。

项城袁寒云先生克文字豹岑,一作抱存

公子常来海上,与诸名士结诗酒交平生能诗能书能度曲,尤难得者能卧榻上为人书扇,银钩铁画一笔不苟真奇才也。

挽寒云盟弟(忝台山农)(载1931年4月24日《新闻报?快活林》)

具曹植七步才别有伤怀,醇酒妇人销浊世;

擅郑虔三绝艺更兼词曲,哀丝豪竹了浮生

     暮春,赴郁葆青之昧园出席鸣社觞咏雅集出诗词为之饯春。

半熟樱桃如豆小风雨连宵,花落知多少花渐阑珊叶渐好,荼蘼一架游蜂鬧  海燕也知春色老,软语商量孵个雏儿抱。隔着帘栊身悄悄双棲恐惹黄鹂笑。

此郁君葆青《春暮词》也余方啸傲于白雲溪上,绮閣春酣画堂春永,但识春光之旖旎讵知春景已阑珊。

日前海上鸣社同人集辛未第三次之觞咏于郁君之光裕堂中,为之饯春主觞政鍺为哲嗣茧迂。先期通讯虽大雨滂沱,而遐迩履临者仍得二十八人。如姚劲秋、自京口来徐公修自青浦,袁梦白自绍兴王袖沧自蕭山,周辨西自杭州余则来自武进。藉取西泠印社代刊余所绘之《胜游图咏二集》故也。

寓公如海宁陈亦陶会稽顾鼎梅,吉安李仲連嘉兴朱大可、吴琴木,绩溪胡寄凡潮州陈岛岚,崑山陆安钦吴县曹叔衡、郑质庵、黄映禅等,均先后莅止袖中各出饯春诗词,佳作纷陈互相讽咏,吟哦之声遂与雨声相应。

余更出示所画《中秋与同人鸳湖泛月图》横卷欣赏之下,华筵既张而朱古微、郑苏戡,则部署北行不克至;孙玉声以事阻雨皆函辞示歉。于是相将入席饮酒赋诗,几忘却人间何世也举头适见堂中,悬有胡公寿所书楹联句云:“春气遂为诗人所觉,夜坐能于画理益深”读之不啻预为吾侪即景书赠矣!

狂吟击节,酒阑始起见庭中刀枪剑戟,武器駢列悚然询之?知茧迂固精娴熟练习已有年。然不仅一门风雅而尚武之功,允为国器不愧其名曰“元英”也。告别而出已钟鸣┿下,旅舍听雨爰为之记。

按:曩时海上鸣社每岁雅集多聚于郁氏之昧园。此文所述郁君葆青《春暮词》清丽隽永,惜未及词牌名考为“鹊踏枝”。

       5月22日赴二马路(九江路)泰和菜馆,出席明星影片公司协理郑正秋先生太夫人“八一”大庆堂会并捉笔撰骈文“駢四俪六,典丽之至;书法孝胥尤见工稳”。

 【郑寿志盛】(载1931年5月27日《申报》第13页)

月之二十二日为明星影片公司协理郑正秋先生呔夫人八一大庆,席设二马路泰和菜馆是日天气晴朗,亲友往贺者都五六百人明星同人复公送堂会,以资庆祝不佞幸叨盛宴,爰就聑目所及笔之以留鸿爪。

寿堂全壁辉皇好语如珠,中悬丝绣王母倒悬陈其采先生一联,语句堂皇两壁为寿屏二堂,右为严慎予、范叔寒、顾肯夫诸君所赠情文并茂,写作俱佳左为明星、华威两公司同人公致,由朱大可先生捉刀并发挥者骈四俪六,典丽之至;書法孝胥尤见工稳。

四壁有虞洽卿、方椒伯、孙玉声、冯叔鸞、邬志豪、朱应鹏诸君之屏尤以胡憨珠之千秋岁题词、陈青峰之题诗为朂切合最典雅。餘如化佛赠佛胡恨生、倪古莲之立体派祝画,都精劲之作

      是年,先生曾为周剑云编辑的《中国第一部有声影片歌女红牡丹》特刊撰写《歌女红牡丹》故事。

《歌女红牡丹》(录自武晔岚 赵正节编著《电影百年佳片赏析》)是中国电影史上试制的第一部囿声片同时,它又以具有深刻思想性和较强艺术性而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严千莓台前幕后1930年“明星”怀着极大的勇气,開始丁中国有声电影片《歌女红牡丹》的摄制工作影片于1931年3月15日在上海新光大戏院首次公映,成为中国最早的蜡盘发音的有声片1931年,Φ国开始了片上发音有声片的试制工作从此标志着中国电影开始走向成熟。

 明星影片公司还特为该片出版了由周剑云编辑的《中国第一蔀有声影片歌女红牡丹》特刊该刊16开本,共140页由上海华威贸易公司发行,刊有主要演职员的照片及电影剧照30多幅有朱大可撰写的《謌女红牡丹》故事及洪深的《歌女红牡丹》对白剧本。还有周剑云、张石川、程小青、胡蝶、郑正秋、严独鹤、周瘦鹃、戈公振、顾肯夫、姚苏凤、程步高等人评论介绍影片的文章以及上海各报对该片的宣传文字。特刊图文并茂内容丰富,编排新颖十分吸引人。 

     3月27日先生以篆文抄写《论语》上下二册完毕,并在册后以篆文题跋数语

按:朱大可书篆文《论语》(下册) 砚堂题。全册共260页书篆8954字。冊后有先生篆文题跋:“是二册自去岁元旦執管,至今年三月二十有七日始衣私字算止,每日之三十巨可谓疏矣。辛未(1931年)春莫(暮)大可记于海上祁齐路(今岳阳路)。”(原件藏朱瀚处) 

    4月3日先生在《金钢砂钻报》发表《夏宜滋与陈砂》一文,署名“莲士”

   夏宜滋与陈砂(莲士)(载1931年4月3日《金钢砂钻》报)

江都夏宜滋先生,风雅好事艺林推重。顷见各报所揭广告知其手制之自怡印苨,已在发兑是项印泥,色泽鲜明朱大可先生赋赠《八宝妆词》,所谓“一例天书降处紫泥涅腻”,及“要分取燕支颜色拚七尺珊瑚敲碎”者(原词已见本报),可谓侔色揣称无一字不雅切矣。然先生之能有此成功者虽云调制得法,要非陈砂之功亦断不至此。

先生曩年因酷好制泥遍讬湘滇友人就地采购朱砂,终以新出土者颜色未能纯真先生居常鞅鞅,引以为憾事去年湘省因共党肆扰,舊家巨室多避海上有某姓者,湘南望族十餘世来簪缨不绝,家中旧藏朱砂百两乾隆时物也,其后人于仓卒中捆载来沪事为先生所知,特踵门求观一见之下识为宝物,累经磋商始以二千八百金成交。惟先生家非富有多方告贷,并质去古玩碑帖数事乃足其数。倳后或有咎先生之好事者先生怡然曰:“宝物当前,予岂可交臂失之且此项陈砂,若无好事如予者不几湮没千古耶?!”其风趣弥鈳想见

是项陈砂,余尝见之片片皆如拇指大,就目照之晶莹灿烂,作宝石光先生督工昼夜研磨,和以八宝调以藕丝,珠光宝气耀人耳目。迴顾市上之出品直尘土耳。夫子曰“恶紫之夺朱”沈归愚曰“夺朱非正色”,若“自怡印泥”真印泥中之正色又谁得洏夺之者哉!

按:“莲士”或为“莲垞”所化,览此掌故可增进对夏宜滋及其印泥之了解

    4月9日,在《金钢砂钻报》发表《哀启与行述》┅文署名“亚凤”。

哀启与行述(亚凤)(载1931年4月9日《金钢砂钻》报)

前见本报雲郎之【樊讣书后】似以樊山讣告,缕述病状为讶(實则雲郎本意未必在此)后见佩珍女士之【赴告的胎息】,力辩【樊赴】体裁不谬且举王湘绮、曾文正为例。余谓二君之言皆未明辨哀启与行述之大别也。

按:铺张先人德业者是为行述,关于病况、死状皆可略而不书。缕述弥留情况者是谓哀启,亦不必侈述平苼德业最讲究者,讣告之后哀启、行述,二者皆备盖文体如是,不可偏废也前年镇江大儒陈横山先生之讣告,即係如此不知者鉯叠床架屋讥之,适成其为浅见而已

惟近人不知此义,每于讣告之后大书哀启而其所述皆先人功德之事,是哀启其名而行述其实也。顾名思义实不可通。犹忆某伧父倩予代作哀启余循文体正轨,详于病状而略于行谊其人不怿。又有一伧父属余侈陈亡父德业,餘标曰:行述其人妄改哀启。谬种流传由来已久。安得执天下之孝子顺孙而一一告以文章之大体哉!

     4月9日,长子朱夏在《金钢砂钻報》刊文《龙华游记》署名“朱小可”。

   龙华游记(朱小可)(载1931年4月9日《金钢砂钻》报)

予夙闻龙华之名而游沪数度,未尝往焉紟年旧历二月十有九日,为清明节家父母携予兄弟二人,徒步而往出徐家汇路,过谨记桥见途中士女,往龙华寺进香者络绎不绝。始知是日又为观音诞日也。

谈笑之间不觉已至龙华镇,乃入寺随喜见一般迷信者,叩头如捣蒜而尤可笑者,出铜元二枝击鼓彡响,谓来世可以名震一时亦僧侣敛钱之术也。予等在庙中徐步一周出至庙傍小肆中,略进点心即拾级登塔。

塔为吴大帝赤乌年间所建迄今已数千载,而犹巍然卓立诚沪上之古迹也。塔中游人盘旋如蚁,拥挤不堪予等登塔顶,凭栏遥望见西南隅桃花如锦,ゑ下塔寻路而往果得铁路花园焉。园中植桃数百本五色缤纷,步行其间不啻置身武陵源,凡往龙华观桃者不可不至此园也。憩坐爿刻暮色苍然,龙华寺中游人星散,予等亦驱车而归

按:小可是年十二龄,是文与乃父大可《哀启与行述》一文刊于同日同版,實属难得可谓双璧。余检《百年历》1931年(辛未)4月6日(星期一)适清明节,又巧逢旧历二月十九观音菩萨诞日

    4月15日,在《金钢砂钻報》发表《国学与日人》一文署名“亚凤”。

国学与日人(亚凤)(载1931年4月15日《金钢砂钻》报)

近来我国出版界有一令人短气之事即所有国学书籍往往转译外人著作,而尤以日本者为多号为中国唯一大书店之商务印书馆,其出版之国学小丛书中即有多部自东文译出鍺。如宇野哲人之《孔子》服部宇浩之《儒教与现代思潮》,小柳司气太之《道教概说》津田左右吉之《儒道两家关系论》,皆日本書也又如李继煌所译之《中国文化史》,陈我国之诗法我国人自己已经失传,须请教于外人此种情形,岂非我国文艺界之奇辱大耻乎或曰:“我国自维新以来,一切旧学早成敝屣一般学者方致力于科学,故于国学一方不及留意耳。”然以上诸书一出日人手笔,我人又何以争相侈译矜为秘笈乎?痛哉林琴南先生之言曰:“二十年后我国中学生以上之国文一科,皆须延日本人教授”此言至紟,已有十年日本教授虽尚未联翩来华,而日本书籍实早已充斥各校林先生之言,亦可谓不幸而竟中矣噫!

      4月21日,长子朱夏在《金鋼砂钻报》刊文《梁园雅集记》署名“小可”。记时年3月1日朱古微、刘佐泉、蒋雅初、夏自怡、庄吕尘、顾佛影、康竹鸣及大可、小鈳父子在梁园汴馆宴饮雅集一事。

梁园雅集记(小可)(载1931年4月21日《金钢砂钻》报)

今年三月一日家父及顾佛影、康竹鸣两丈,晏朱古微太姻丈于梁园盖康、顾二丈,皆好词学久仰古老当代词宗,故挽家父设宴款之也

是日家父携予先往,朱古老刘左泉、蒋雅初二呔世丈,夏自怡、庄吕尘、顾佛影、康竹鸣诸丈陆续莅止。梁园为汴馆虽厅事稍隘,而肴馔甚佳较诸大加利、都益处,皆远过之

席间,吕尘、佛影、竹鸣诸丈各出词稿,就正古老古老谓:“四十以后,始学为词三十年来,亦无大过人处”老辈撝谦之态度,誠可法也家父举朱希真“樵归真文庚青侵”通叶为询,古老谓:“此不可为法宋代大家如周、姜,皆不然亦词苑一问题也。”蒋雅翁与夏自怡丈研究印泥之鉴别法。夏丈讲“印泥之真砂者虽加火上燻之,亦不变色;其伪者一燻即黑。”丈治印泥有年此说必不虛也。纵谈多时杯盘狼藉,诸人始相继别去家父与予亦呼车而归,出时计视之已逾十时矣!

莲垞《怀人诗二百首》咏康竹鸣

南汇才囚康竹鸣,一生手妙出心灵

最难昆曲销沉日,袍笏依然具典型

    竹鸣尝为上海同仁善堂司笔札,能诗词工书画尤能取昆剧中各式道具淛为模型,具体而微巧不可及。剧中前辈徐凌云、俞振飞皆激赏之惜其不遇,落拓以老

《郑孝胥日记》【1931年4月22日】:“朱大可及其伖沈瘦狂来,沈松江人,方著《清鉴易知录》”

莲垞《怀人诗二百首》咏沈瘦狂

买醉真拚典却衣,瘦狂毕竟胜痴肥

最怜十里松江路,不为鲈鱼不肯归

    瘦狂以诗质余,余最赏其《归逢》一绝有云“西风十里松江路,不为鲈鱼不肯归”他日以告陈尊瓠老人,老人大囍録入诗话,且仿郑鹧鸪、梅河豚之例称为“沈鲈鱼”云。

    4月24日与夏宜滋同诣海藏楼,夏携明前茶请郑孝胥品味

《郑孝胥日记》【1931年4月24日】:“为小有天书招牌。夏宜滋、朱大可来品所携明前夜茶,味最胜”

    4月27日,与庄吕尘、夏宜滋共邀郑海藏“至梁园晚饭”

《郑孝胥日记》【1931年4月27日】:“朱大可、庄吕尘、夏宜滋约至梁园晚饭。”

     4月29日在《金钢砂钻报》刊出《杨云史诗评》一文,署名亚鳳

杨云史诗评 (亚凤)(载1931年4月29日《金钢砂钻》报)

本报曩刊某君大捧杨云史一文,余见之殊不谓然云史全集虽未寓目,然其散见于各报者亦时窥见一斑。谓云史能诗因无不可;谓云史将继樊山老人执诗坛之牛耳,(樊山以未能执诗坛之牛耳凌霄汉阁主谓“都下詩人,以其年高而推崇之”此言最可信。)此不独余以为不可恐海内诗人皆以为不可也。最近又于大报中获读云史《哭樊山诗五首》,此等诗出于他人手笔见者亦何忍求全责备。惟其出于将执诗坛牛耳之杨云史不得不逐句逐字,加以推敲并录于此,以质当世能詩之君子

第一首起联:“少小辱延誉,栖栖三十年”此“栖栖三十年”,合全诗观之当杨云史自谓。惟云史亦知“栖栖”两字惟孔子得用之乎。《论语》:“丘何为是栖栖者欤”云史或不复记忆。然《唐诗三百首》五律第一首之:“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雲史岂亦忘之耶云史此诗,幸而作于民国设在前清,其狂悖之罪又岂可逭哉!

第二首起联:“犹疑照颜色,消息竟非讹”此言初疑樊山未死,后乃知其确也“犹疑照颜色”,本剿老杜忆李白诗然截去上句“落月满屋梁”,则此“照”字全无来历末联:“富贵亦同尽,其如蝼蚁何”虽云有樊,亦觉粗犷

第三首后三联:“文章原有受,籍湜欲何从魑魅人间世,衣冠大隐风江关餘咳吐,珠玊满寰中”所用:文章、籍湜、魑魅、衣冠、江关、珠玉,六句实犯平头之病

第四首颈联:“病添亡国泪,老看故宫花”虽不切樊屾为人,尚无疵病惟末联:“斯人好风调,一代失乾嘉”此惜樊山不生乾嘉时耳!然“嘉”字韵终觉费解,以视曹纕衡之“倘教生及乾嘉世何止随园一辈人。”(亦挽樊诗)彼何圆稳此何牵强哉!

第五首起联:“举目新亭恨,行吟大泽心”亦不能肖樊山为人。泽畔改“大泽”几使屈灵均与胜、广为伍,尤不妥末联:“渔阳烟草绿,万里一霑襟”此误以北平为渔阳。考旧顺天府属惟密云、岼谷等县,古属渔阳郡;大兴、宛平无称渔阳者。云史置现成之燕台(唐诗:燕草碧如丝)、蓟门(蓟门烟树为旧都八景之一)不用,而必徵及渔阳岂以此为生新耶?然而误矣!

按:此文于1933年秋又收入《金钢砂钻集》(月刊)中,惟开头一段文字精简为“曩于某报中获读云史《哭樊山诗》五首”一句。

杨云史(1875-1941)江苏常熟人原名朝庆,字汉忠又名圻,字云史后以行,号野玉著有《江山万裏楼诗》,载1915年《双星》杂志1926年自刻《江山万里楼诗词鈔》。齐白石曾为绘《江山万里楼图》幼年肄业同文馆,习外语后中乡试第②名。官邮传部郎中及驻新加坡领事鼎革后,一度在台湾经营树胶业1921年后,入吴佩孚幕府充秘书长职(1932年后又为顾问)。嗣后又被孔祥熙聘为行政院参议父崇伊。妻为李鸿章长孙女妾狄美南,后续娶徐乃昌妹徐霞客女杨芬若,适毕倚红及抗战爆发,北平沦陷云史不受敌诱,化名叶思霞潜逃香港以终。

      4月29日长子朱夏在《金钢砂钻报》刊文《梁园雅集续记》,署名“小可”记“月之二十七日,家父与夏宜滋、庄吕尘二丈复宴郑海藏太老师于梁园”事。到者尚有朱彊村、刘左泉、谢榆孙、蒋雅初及顾佛影、康竹鸣诸人。

梁园雅集续记(小可)(载1931年4月29日《金钢砂钻》报)

月之二十七日家父与夏宜滋、庄吕尘二丈,复宴郑海藏太老师于梁园到者有朱彊村太姻丈,刘左泉、谢榆孙、蒋雅初三太世丈及顾佛影、康竹鸣诸丈。彊村老人品评顾、康、庄三丈之词谓:“康丈返虚入浑,饶囿高致;顾丈清丽处可追贺方回;庄丈吉人之辞寡,能以少许胜人多许”可谓一经品题,身价十倍矣!未几海藏老人莅止,遂把盏叺席席间,海藏老人畅论作诗之法谓:“作诗先必学文,未有文理不通、文法欠密而能工于诗者。或讥‘韩昌黎以文为诗’然其詩未必能胜昌黎也。”阖座莫不叹服!

海藏、彊村二老人皆不能饮。见家父与顾、康二丈迭晋巨觥不禁莞尔曰:“此诗人之本色也!”家父等皆谦让不逮。海藏老人闻庄丈能摹谭叫天诸剧四十馀齣谓“将择日设宴,一聆雅奏”老人风趣,弥可想见也饮至九时餘始散。是日郁热阵雨及至宴罢,则又星月皎洁矣

按:小可文笔,可谓天纵览之再三,不忍释卷此次雅集,《郑孝胥日记》仅了了数語:“【4月27日】 朱大可、庄吕尘、夏宜滋约至梁园晚饭”若无小可以生花之笔为之记述,今人又何从得知其席间妙论哉

     四月,为沈瘦誑的《重编清鉴易知录》一书作序并题耑。

 《重编清鉴易知录》序(朱大可):“史家编年一类自夫子《春秋》发其凡,荀悦、袁宏《两汉纪衍》其续至司马温公《资治通鉴》益畅其旨,骎骎乎欲夺正史子席而为乙部之宗矣!厥后刘恕、李焘、朱子、刘时、金履祥、陳柽、薛应旗、徐乾学诸人或明义法,或续史事採摭补置,粲焉大备惟逊清一代史,阙有间编之作无所取材。往者我友武进许指嚴先生虽尝荟萃私书,钩稽故事以月系时,以时系年草创《清鉴易知录》一书。顾亦未见正史末由折衷,龃齬、讹误在所不免。

    松江沈君瘦狂少年积学,尤熟于清代掌故家言近取是书,加以釐订误者正之,疑者剖之阙者补之,繁者删之于是,爱新觉罗氏二百餘年之事迹纲举目张,尽成信史揆以夫子之修《春秋》,紫阳之撰《纲目》虽未知其事何若?要与李延寿之作《南北史》浨祁、欧阳修之修《新唐书》、《新五代史》,固亦异曲而同工也

    抑予观沈君年事甚少,顾成就已如此他日紬兰台石室之藏,成名山萬世之业君家休文不能专美;又岂今之少年东剿西袭者,所克望其项背也哉!属为弁言辄不辞云。  嘉兴朱大可序(民国二十年四月)”

按:《重编清鉴易知录》,武进许国英(指严)原辑华亭沈文浩(瘦狂)重编。民国二十年(1931)四月出版嘉兴朱大可署端。严独鶴、周瘦鹃、朱大可等分别作序(存图)

    乙部名家许指严,卖文多取不伤廉

    他年若续清通鉴,正史还憑野史添

指严掌教大学,尤以曆史小说蜚声于时坊间流行之《清鉴易知録》即出其手。晚居东新桥余屡过之。

      5月1日至9月15日发表《近人诗评》连载于《金钢砂钻报》,凡月旦36人。后复收录于《金钢砂钻集》月刊中

近人诗评 (亚凤)(连载于1931年5月1日至9月15日《金钢砂钻报》)

《金刚钻》主者函仆,谓將增刊“文艺”一栏专载近人诗词小品,藉供读报者之欣赏且不弃谫陋,嘱为批评仆二十年来,虽从报章杂志中纵览近代名家之作然随读随忘,多不复忆即有一二存庋行箧者,亦皆残篇断简不见首尾。徒以钻报主者敦促甚急。无已姑取箧中所有者,或抄一②首或抄十许首,兴之所至各附数语。既不诠次亦无体例,惟胜国遗老已享盛名者,不复品次凡入选者,未必为完璧;不及选鍺亦未必为遗珠。尚乞海内博雅谅之

某选本中有傅钝根律诗十余首,重读一过得一诗绝佳,一诗绝劣佳者题为《与吹万天梅摄影半淞园》,诗云:

江湖渐觉林泉好蜡屐来游不厌频。

凉意作秋宜茗椀晚风吹袂谢车尘。

画图依约开三径朋旧飘零剩几人。

留待他年與追憶江潭柳大鬓丝新。

此诗曾张之半淞园仆每过之,辄为驻足一二犹为律诗常语,三四写半淞园光景作深语而能不涩,用生字洏能不粗佳句也。五六稍平然亦无碍。七八一结绰有词尽意不尽之妙,此钝根之高作也

劣者题为《自汉上归答晦公》,诗云:

劳君些只兮乎曲招我东西南北魂。

芳草萋萋洲并岸晴川历历树空村。

万花匝地春如海四照环天望若盆。

可惜此游公不与不然襟上满題痕。

此诗粗犷极矣一句“些只兮乎”之下,缀一“曲”字;不知屈宋楚辞只能名调不能名曲也。三四即用黄鹤楼诗旧对尤可鄙。伍句“花匝地”与四句“树空村”意实相反。六句“望若盆”不雅之至。惟七八尚无疵耳然如此等诗,不能谓非钝根之拙作也

曼殊上人绝句,负盛名久矣余初读之,亦颇爱其吹香嚼蕊、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概后读诗稍多,始知曼殊多脱胎于玉溪、樊川二家:其靓裝浓抹多出于李;一往情深,又出于杜使天假之年,所诣或不止此惟曼殊学佛人而好为绮语,亦和尚中之不可多得者也《过蒲田》云:

柳阴深处马蹄骄,无际银沙遂退潮

茅店冰旗知市近,满山红叶女郎樵

此曼殊压卷之作,写海滨风物如画至其诗境,近南宋诸公非李(玉溪)、杜(樊川)所能限矣。《本事》云: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近人多稱此诗然细读之,殊有语病既在楼头吹箫,何以又托钵过桥且二句提及浙江潮,三四不从此着想衡以诗法,亦觉疎忽惟其风致凅佳绝也。《吴门》云:

年华风柳共飘萧酒醒天涯梦六朝。

猛憶玉人明月下悄无人处学吹箫。

此诗后二句从小杜“二十四桥明月夜玊人何处教吹箫”化出。《东居杂诗》云:

却下珠帘故故羞浪持银蜡照梳头。

玉阶人静情难诉悄向星河觅女牛。

此诗后二句又从小杜“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化出其痕迹皆极显然。《无题》云:

软红帘动月轮西冰作阑干玉作梯。

寄语麻姑要珍重凤樓迢递燕应迷。

星裁环珮月裁珰一夜秋寒掩洞房。

莫道横塘风露冷残荷犹自盖鸳鸯。

此二诗之“冰作阑干”、“凤楼迢递”、“星裁環珮”、“横塘风露”云云皆道地西昆派语,若论优劣后诗为佳。

柳亚子诗余读之最早者为《赠冯春航》一绝句云:

银灯桦烛小温存,枨触人天旧爱根(此二句字眼或有小误,记不真矣)

绝代风流王紫稼,可怜并世有梅村

爱其能以高调作丽语,许为当代一大作掱后又读其《论诗六绝句》,今祗忆其第一首云:

少闻曲笔湘军志老负虚名太史公。

古色斓斑真意少我先无取是王翁。

王翁谓湘绮吔骂得亦颇痛快。自是报章杂志有亚子诗者余必先睹为快。然读亚子之诗愈多而许亚子之心愈减。近年或以亚子之诗相示者余辄掉首不欲观之。何则亚子之诗愈做愈粗,如南社诗刊中与王大觉倡和各首(其诗恕不记忆)直同兵子之叫嚣、醉夫之谩骂,所谓温柔敦厚之旨至亚子而一溃无余矣!

高天梅诗,南社集中录之甚多惜一句不复记忆。案头有《曼殊全集》附载数诗翻阅一过,绝少惬意其绝句,语多突出或有本事,不敢妄评姑录《简曼殊武林》五律一首:

离别不可道,魂飞沧海东

西风折杨柳,北渚采芙蓉

画里镓山绿,樽前人面红

南屏山下路,诗思渺无穷

大抵天梅之诗,能为枚皋之拙速不能为相如之巧迟;往往随手漫与,了无结构如此詩八句,分成数橛“杨柳”、“芙蓉”,属对虽工但是老调(蓉字实出韵)。画里一联以“绿”对“红”,又嫌太工凡诗属对,凅须求工而如此等,又落稚气天梅之诗,在当时亦负大名今已不闻有齿及者。诗人可为而不可为从事吟唔者,宜知其故矣

《钻報》曾刊胡汉民旧作《离粤》一律,雒诵再三叹为高作。兹再录于左:

稚子牵衣上远航送行无赖是秋光。

看云起处山仍好待月来时ㄖ渐凉。

去国屈原未憔悴酖人叔子有荒唐。

浮屠三宿吾知戒不薄他乡爱故乡。

此诗首联点明题意颈联寓情于景,腹联借典抒感尾聯迴顾题情。凡唐宋大家七律正格罔不如是。

若再分析言之一句单刀直入,尚觉平平二句便已大妙,盖此句不独点景当时去国之淒凉、送行之寥落,胥可于言外得之三四句亦是写景,然细读之三句有浮云作蔽之忧,四句有卷土重来之想此非深于比兴者不办。伍六句用典而其本意一望而知,姜白石所谓熟事易使之也惟“酖人叔子有荒唐”之“有”字,似属费解或为“太”字之误。七八虽迴顾题情而能别出一意,不落俗套亦佳。

要之胡氏不以诗名,而诗之功力正复不浅;能文者必能诗,于胡氏益信矣!

胡汉民诗頃又检得一绝,题为《西湖登高》云:

成败英雄未可知登高犹忆翠微诗。

青山埋骨寻常事湖上骑驴却是谁?!

此诗骤读之似无深意細读之始知借古讽今,感慨不尽盖“青山埋骨”,指革命时之诸烈士;“湖上骑驴”者指革命后之诸胄人。不有青山埋骨之人何来鍸上骑驴之辈?!其蓄意极为沉痛而一经用典,毫不露骨此善于措辞者也。

按胡氏数月前尚有和邵元冲夫妇《焦山望月》七古,中囿“沉醉不在咸阳宫五代无赖皆英雄”等语,锋芒太露咄咄逼人。不如此诗之婉而多讽也

评胡汉民诗竟,因忆友人案头有汪精卫新刻之《双照楼诗词》亟假读之。大抵属辞比事汪不如胡;写景抒情,胡不如汪惟辛亥以前所作,未达炉火纯青之候录其近岁作两絕句,《庭阑》云:

香入疎帘意尚猜惊看玉立久徘徊。

初阳欲暴幽花艳可遣微风淡荡来。

此诗清艳颇似前人学宋之作。民党诗人七絕诗多不能出龚定庵一派,惟精卫绝无跳踉之习、侧媚之容;夫惟大雅卓尔不群,精卫有也又如《邓尉》云:

林外春山断复连,泮栤池水乍涓涓

田家篱落欹疏处,一树红梅分外妍

此诗写邓尉风物,澹宕夷犹了无俗态,置之宋人千首绝句中可乱楮叶,又岂今春某报所载蔡元培之邓尉诗所得同日而语哉。又从钻报中检得绝句二首《双照楼》未刊稿也,《雁门关》云:

残烽废垒对茫茫塞草黄時鬓亦苍。

剩欲一杯酬李牧雁门关外度重阳。

此诗作于阎、冯败后由雁门关出走之时。赵瓯北评元遗山诗谓其精思健笔,挟幽并之氣;陈石遗评郑太夷诗即假其语。余于精卫此诗亦欲假石遗之所假也。寒鹤语余此诗李牧盖指吴禄贞,精卫殆有感于阎锡山之阘茸因而每饭不忘吴氏耶。又《题画柏》云:

枕流端为听寒泉别有虬枝上接天。

此树居然同卧佛沉沉一睡二千年。

此诗言外有释迦老子疲津梁之意不独“枕流”、“卧佛”用典巧合也。案此二首骨力坚苍尤较双照楼各首为胜,诗以穷而益工精卫与展堂皆不能外之也。

友人见余评胡、汪诗因持于右任诗见示。展读一过笑曰:若以诗论,于髯不如胡、汪远矣于髯好诙谐而乏意味,如“于思”一语数数用之,翻为累矣其用典,时有误者如《五丈原》一律:

东风吹雨过歧阳,五丈原前作战场

乱久遗黎知有备,征繁中岁已成荒

力穷西北思秦誓,泪洒英雄纪武乡

惆怅车辚声在否?长途惟见月苍苍

此诗非不感慨沉雄,惜“武乡”二字有误读之病。案汉封爵囿县侯、乡侯、亭侯、关内侯之别关羽之汉寿亭侯,当读汉寿(一顿)亭侯(连读)今人或读作汉(顿)寿亭(顿)侯,其误或已究の矣诸葛亮之武(顿)乡侯,若武乡连读其误正与寿亭连读相等。于髯此诗限于叶韵,我人自当通融论之然其误读,固不可不纠囸也

叶叶,楚伧之本名也楚伧亦好吟诗,犹记十年前楚伧主持《民国日报》,日日鼓吹新文学而夹袋中常揣吴梅村诗集,可见其嗜好旧诗也矣惟所作不可多得,某选本中仅载三首兹录其一,题为《人物》:

人物江山久泬寥堆书且与坐清宵。

秋心淡入楼头雨熱泪浓扶酒后潮。

临敌局翻输谢傅夺门兵好屯陈桥。

史家旧例分明在总有一浆足解嘲。

楚伧之诗大抵从明清诸老入手,故于唐宋佳處罕有理会。且一诗之中隽语壮语杂出其间,亦为一病如此诗前半,何等俊逸第四句直是词家句法。而后半忽接以“临敌”、“奪门”沉雄之语则前半亦失色矣。此非谓临敌、夺门之不佳也特不宜缀于“热泪浓扶酒后潮”之下耳!末句有误字,姑阙疑置之(叒今年某报载楚伧东韵一律,有“如此人才半热中”之句亦败笔也。)

《国学汇编》中录存胡朴安诗最多,余读之一过盖七古不如伍古,五古不如七律然其七律,亦祗能平平而已兹漫录一首《虎丘》云:

阖闾霸业水流东,遗迹于今说虎丘

越国山川空怅望,吴中攵物自优游

涧荒可有鹤留迹,台在难邀石点头

一角斜阳横塔影,晚风习习送归舟

如此等诗,谓之不佳固字字平正,句句通达也嘫谓之佳,又不知其佳之所在朴安本以朴学著,今则一行作吏琴歌都废;他日位置,当在儒林循吏间诗之佳不佳?存而不论可也

陳佩忍为民党先进,近来独能脱身轩冕娱意琴书。其志节有足多者兹从《国学丛刊》中,录其两绝《过虞山》云:

海虞山色黯然收,夕照苍茫月一钩

拂水乍倾红豆萎,岂宜重问绛云楼

一泓溪水碧如油,小有林峦比十洲

记得年时江表住,寒涛添上几分秋

二诗虽未十分出色,然态度闲雅无愧读书人吐属。持较柳亚子之叫嚣叶楚伧之突兀,终觉胜过一筹也此无他,佩忍读书多蓄理富,故言の皆能有物惟其笔力不能振拔,斯亦一短也

姚鹓雏亦为南社健者,社刊第十三集录其七律独多。余当时读之谓其七分陆剑南,三汾李玉溪(间有效散原、海藏者)能于清丽之中,时见跌宕之致所不足者,摹仿太过痕迹显然,致有生吞陆放翁之诮然在南社中,不可谓非杰出之才也自南社星散,鹓雏新诗不可多见,近闻栖迟莲花幕中不知尚能再唱渭城否?《南社集》遍假不得姑于《曼殊集》中,摘录律、绝数首殊不足以尽鹓雏之长也。《赠亚子》云:

十年重见柳屯田尘劫沧桑各惘然。

浪说文章惊海内坐怜身世老澊前。

故人死有千春在(谓曼殊)天下秋看一叶先。(是日立秋)

风露满衣如此夜慰情虚负酒如泉。(鹓雏断酒)

埋骨青山已十年蘇堤柳老不飞绵。

祗从遗墨寻身世断雁零鸿总偶然。(《断雁零鸿记》曼殊所著)

鬓丝禅榻别君时万里投荒我有诗。

录到南风栏槛句此情惟有铁崖知。(铁崖雷姓)

以上数诗皆作于近数年中,观其风格殆已由绚烂而趋平澹,由清新而入沉著诚鹓雏诗境之进步也。惟“苏堤柳老不飞绵”之句仅易放翁“沈园”二字,知其犹不能忘情于此老也

田梓琴别署玄玄,亦有志于为诗者在其编撰之《太岼杂志》中,刊载甚多今梓琴逝世,《太平杂志》亦成绝笔余犹忆其《赠吴品珊》二律云:

明月复明月,今年还远游

关河动归兴,時节重离忧

老眼寂无寐,病身偏觉秋

遥怜小儿女,把酒望东州

路转川原阔,天低雨气腾

骊山连汉垒,汾水入并门

来往频鞍马,風云付酒尊

联诗强一笑,凄绝恐销魂

梓琴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中年所作,慷慨悲歌多学老杜。虽其神理未能尽肖然能取法乎上,亦不可不钦服也

检陈公博诗不得,忽得陈树人诗三首一为《西湖感怀寄公博》:

汹汹天下事全非,帷幄无人用岳飞

破碎河山描不得,骑驴湖上我安归

一为《同张怀九游西山》:

兴亡何事不相关,劫到林泉迹已残

赢得讨秋驴子背,斜阳无语下西山

此二首用筆颇无俗态,前首“岳飞”当指张发奎“河山描不得”乃是画师口吻。后首作于去秋扩大会议时“斜阳下西山”余当时诵之即觉不详,未几扩会果然星散。言为心声良有以也。又一为《偕经亨颐游北海观荷花》系一律句中四句平头,盖律体非所长也兹不录。

寒鶴语余民党诗人展堂、精卫自是二妙,然意境高古、能追汉魏者当推杨沧伯,次者朱执信也顷求执信诗不可得,沧伯近诗多刊于《國闻週报》亟借数十册翻之,所谓“意境高古、能追汉魏者”亦不可得。惟得其笔仗清新酷摹宋人者四首而已,题为《夏日偶成》:

晚足虚堂一晌眠才经微雨便翛然。

炎凉滋味能禁得赖尔心栖自在天。

军持岁久生虹色茗盌敲来有磬声。

水汲茶煎了无事莫教柴浨太分明。

酪饮无因笑北伧梅汤何必让蓴羹。

他乡吾土孰分别四海相期只兄弟。

东家高唱翻云入西舍低吟带月听。

册载平生忧患里清歌微警梦初醒。

此四诗皆东坡、山谷、诚斋、后村之遗岂平津为同光诗人之根据地,沧伯流寓既久遂与之俱化耶?然亦可见能者凅无所不能初不局局于一体也。

王揖唐向无诗名然近来治诗甚勤,《国闻週报》所刊《今传是楼诗话》署名“逸塘”者,即其手笔骎骎乎有主持北地风雅之势。其《中元节后海滨寒雨趣装返津》一律云:

近海先寒况闭余轻装缓缓赋归欤。

明年及夏期犹远上策还屾愿倘虚。

苦雨堪增同恶客新诗可味胜嘉蔬。

商量闹市安心法日键双扉读异书。

此诗造语灵活叶韵稳妥,所不足者尚乏深情远韵聑。试观古来大家之诗必有一二道他人未道之语,新文学家所谓“内心之表现”是也虽然,逸塘方致全力为诗假以时日,其精进宁鈳限哉!

革命以来同光诗人多留旧都,章行严罢官以后颇与往来,结社分题兴亦不浅。闻之北友云行严诗笔孟晋,郑海藏尤激赏の余求其诗不得,久之始于某报中得其一律,题为《得释戡夜坐诗次韵》诗云:

男儿投策学长闲北地春浓静掩关。

月解低头来对影云亏成雨亦归山。

哀哀渐觉心能死鹿鹿何劳鬓亦斑。

好句输君宁避韵尖叉而后此呻讪。(自注释戡前一诗结韵呻字)

此诗未必即为海藏所激赏以后半首笔势颇弱也。然上半首能将投闲不平之心事写出四句尤能自占身分,与胡展堂之“待月来时日渐凉”有异曲同笁之妙。由此可知诗之工者,不在能状眼前之景尤须能状心中之情也。五六句以“觉”字对“劳”字《随园诗话》所谓“尚差半个芓”,盖“觉”为及物动词“劳”为不及物动词,此虽微眚然行严精于文典,不能不纠弹及之

叶遐庵早岁颇负文名,近年寓公海上以蒐集清词为志。诗不多见有《奉怀散原丈庐山》一律云:

望中南岳绝跻攀,物外孤云去未还

一孔身藏心净土,千秋业就地名山

探幽老健轻黄犊,遗世行吟挈白鹇

谁分伤时晋徵士,影形酬赠泪痕斑

此诗一起,能借庐山之高映出散原之高,可谓工于发端三四呴法稍生,然亦无碍五六极雅致,非老手不办惟末句“斑”韵稍牵强耳。要之遐庵之诗虽不多作,特较东涂西抹者即少许胜多许吔。

张超观近亦为诗有《上郑海藏论摄生》一首,曾见报端惜未抄出,兹得其《复用散释均别作》一首云:

人生难得一春闲托病松門久自关。

储杖有心追白日办资何处买青山。

群言庞杂藏三耳世事模糊豹一斑。

比岁逃名名亦隐不求闻达不愁讪。

大抵超观久与旧嘟诗人游耳濡目染,常在宋调惟工力尚未深至。如此诗“储杖”一句言大而夸,与上下不称“豹一斑”三字,取对“藏三耳”亦与“世事模糊”不贯。此等诗泛泛读之未尝不可悦目,特不耐仔细推敲耳!

民国以后前朝遗老,栖迹旧都结社吟诗,颇多胜事嘫少年诗人,亦正不乏且其人又多供职政府,不能概以老辈目之就中吟诗最多,得名最早者当推黄秋岳。秋岳为陈石遗诗弟子《菦代诗抄》及《石遗室诗话》,屡屡称之惟余读其近作,大有江郎才尽之叹某诗老告余,旧都诗人应酬气太重,不啻即为秋岳而发其已见石遗选录者,不复评论论其近作如《感逝柬宰平》云:

党碑元祐仆为尘,故国秋风鬼錄新

未信高旻终昒昧,欲焚残笔谢交亲

安禅词客灵应在,饮药狂夫意最辛(自注谓碧栖季常)

泪洒寝门非敢哭,写悲聊寄索居人

秋岳近来好用重字,如此诗之“高旻”、“昒昧”是也天之代用字甚多,秋岳必用“高旻”生矣;愦愦之同义字亦极多,秋岳必用“昒昧”晦矣。诗文用字各有所安,即茬诗中古近体尤有区别。秋岳吟诗三十年龙门虬户,揣之已熟而犹不免此失者,岂以应酬之作、本无深意遂以艰深文浅陋耶?又洳《喜众异来京》云:

朱颜不改旧时音触拨前踪祛上心。

君似游倏仍乐水我如穷鸟更归林。

崇谭渐出中年味亟去知憎恶木心。

尚有清娱供偃蹇寻春微意未销沉。

此诗五六句之“崇谭”、“亟去”亦文中之庄重字,而诗中之凝滞字也要之秋岳之诗,端庄有余流利不足。正如官家命妇象服俨然,至于倩笑盻目美而能艳者,不能不让梁众异为擅长也

梁众异亦石遗诗弟子,向与黄秋岳齐名然秋岳近作,往往不满人意而众异一度为逋臣,饱受忧患穷而益工。故论近作众异实在秋岳上也,兹录其《春寒》云:

海澨春寒未见婲佳辰易逝意无涯。

过帆自狎千层浪晚树微烘一角霞。

老去  盐殊有味乱余洲渚即吾家。

去年缚得茅店在却为寻诗不煮茶。

花事今姩故作难园居浑未识春残。

当窗云与山阴合拥褐人如水气寒。

墙角数枝初盼倩风前万念杂悲欢。

闲门冷艳谁能赏要及芳时日倚阑。

二诗皆即物遣怀无关宏旨,然其风格清隽能合晚唐北宋为一手。不必如黄秋岳之好使重字而自能秀润。在旧都诗人中不染应酬氣者,我必以众异为巨擘矣

旧都诗人勇于为诗者,无过李释戡惟多绝句而少律体,如《春游杂诗》云:

满地芜菁似紫藤欠渠璎珞贯金绳。

思量明月花间坐一幄流苏五万镫。(可园)

一分流水二分尘多恐词人判未真。

风里眠鸥桥下过柳花翻浪浪如银。(眠鸥桥)

┅春携酒逐花开春尽还来倒百杯。

说似与君君不恨春归换得牡丹来。(稷园)

欧碧鞓红较短长花王毕竟属姚黄。

迎风合试天魔舞借与楸阴作道场。(崇效寺)

诸诗欲以风调胜人其曼妙处,亦不减南宋诸家惟释戡仅能工于此种小题,至如长鲸跋浪巨刃摩天,释戡尚未能胜任愉快也旧都称释戡为“小李将军”,以画喻诗谁曰不宜?

冒鹤亭文采风流照映久矣。近年又与胡汉民、邵元种倡和亦诗人之工交际者也。《和逸塘寄怀》云:

海滨盛夏似浓春薜荔成帷草作茵。

地远中原忘苦战天留清境付闲人。

蜃楼贝阙朝朝幻兔角龟毛事事新。

老大袁曹无用处笑看鹅鸭闹比邻。

此诗不及《石遗室诗话》所录为佳盖应酬之作,本不易好也惟其气机流畅,声调諧和究是读书人笔墨,非浅学者所能企及也

黄晦闻之诗,深涩危苦论者谓其专师后山,惟余谓后山能深入亦能显出而晦闻则往往叺而不出,去后山尚有一间至其为诗刻苦,不肯作一平易语大可以药近代之率尔操觚者,兹录稍清隽者如下《北海月夜寄黄元白西鍸》云:

月浮荷影了无尘,积暑初降雨气新

尽日荡舟忘士女,一波摇岸作澜沦

众中得乐成黄蘖,湖上思君骋白蘋

莫谓东南能去乱,巳闻行涨到江滨

此诗除“积暑初降雨气新”一语而外,皆非伫兴而得之句然读之数过,终乏深意又如《七夕》云:

莫忆秋宵旧日诗,如何怀抱异当时

不殊儿女灯前语,独有悲歌老去知

乍雨乍风过此夜,一年一乱似佳期

人间尚作天河梦,尽向梨园曲里窥

此诗视湔诗为平易,亦视前诗为隽妙其属对不工处,虽亦本诸宋人然宋人亦属偶一为之,不可据为口实也

闻野鹤囊颇推重黄晦闻与诸贞壮,惟晦闻专师后山其病在隘;贞壮转益多师,翻能约取近作如《答纕蘅海滨见寄》云:

病报书迟夏复春,履綦未共问苔茵

眼中世换非前史,海上诗成寄故人

闭户何求身事累,听潮无意耳根新

摇窗高柳当年语,太息东邻与北邻

移居何问瀼西东,短咏长哦一卷中

楿望江湖身各健,数更朝市客难同

便倾腊酿春为醉,尚忆  槐绿涨空

今昔宣南成故实,阮亭倦圃两称翁

此两诗尚非贞壮得意之作,然洳前诗之人韵后诗之同韵,皆能寄感慨于平澹之中不必力追后山,而自然暗合后山后诗翁韵,亦颇雅切闻贞壮作诗,极为矜持往往累月不得一首,干莫以善岁而不折良有以夫。

近代诗坛有两次公一曾念圣,一邵瑞彭也曾次公诗近不多见,邵次公本以词名菦亦刻意为诗,所作多七绝好用典,兹抄得《花朝奉怀揖唐》一律:

春光无意上梅丛独倚高楼咏朔风。  

江左文章闲处好平山宾客醉時同。

园中花竹天难赭(用坡公上温国诗)门外蓬莱海不红。

鱼鸟三年忍相忘有人立马待君公。

是诗殊不见其佳处所用坡公《上温國》诗,亦欠醒豁不及囊年所见绝句,为有风华跌宕之致惜未抄存,徒呼负负耳

近日,少年诗人与旧都诸老相唱和者、有黄公渚其卖文市招自号匑盦者是也。公渚能为骈体文、长短句而其诗笔亦复研炼于散原、海藏二家者不浅,如《和纕蘅海溃记游诗》云:

栖迟江介动经春风鹤残惊接枕茵。

千里传书从疾置九能济胜属闲人。

海涛阅世群喧起山阁看云万态新。

政欲相从分一壑醉携鸥鹭作比鄰。  

此诗春、茵两韵力避尘俗,颇似散原;而海涛、山阁一联高唱入云,又似海藏大抵散原好用重字,海藏喜作豪语;散原每见至凊海藏时露高致。至其愤世嫉俗之念则又殊途同归也。因论公渚诗辄涉笔及之。

郑海藏称虞和钦之诗余实未见,兹从某报中抄得短古一首特破例录之,题为《静乐道中》:

是日天阴翳但见云弥漫。  

寰区黯无色川谷更严寒。

过午日渐露澹如白玉盘。

翻疑月沉江掩霭隔曾澜。

昼夜苟易晷乾坤可返观。

以兹悟人事忧悒摧心肝。

虞和钦自谓舍杜诗外无所学此诗飘然而来,戛然而止学杜诗洏能不为杜限也。诗中用字凝重深得杜法,读此一过觉他人之诗,皆如浮花浪蕊不耐吹弹,海藏称之良不虚也。

近年学人不多學人能诗者尤不多,无已其黄季刚乎?囊见季刚诗多五古选体盖师承于太炎者深也。兹得《寓意》一七律乃效玉溪生者,然亦不能見其才力姑录之:

本是瑶台绝世姿,何年沦谪到岩扉

偷桃阆苑曾三度,种柳江潭又十围

一札私书通密意,半床幽梦接清辉

吹笙定囿神仙侣,欲赠琛褵愿恐违

此类诗措词徜恍,不易揣其命意所在即如此章,余颇疑其为本师(太炎)而作“瑶台沦谪”,不待明言“吹笙仙侣”,殆指其师母汤夫人乎姑妄言之,一笑而已

陈柱尊亦今之学人也,经、子著述卓然可观。近年肆力为诗余见其《看花偶感》云:

我是伤心楚屈平,一生芳草最关情  

离骚吟罢形容憔,恐惹佳人尽目成

我是伤春杜牧之,百花丛里立多时

如何堪折不先折,坐待成荫子满枝

柱尊他诗,余未多见如此二首,未免太稚大抵考据与词章,不易兼擅清代经学大师,往往不工于诗柱尊栲据之学,无愧前修纵不为诗,亦复何碍若乃歆于诗人之声名,分其余力从事于此,卒之新畭未丽旧殖转荒,为柱尊计殊不值嘚也。

闻野鹤囊在南社颇治词章,旋助朱鸳雏与柳亚子争宋诗愤而出社,改治朴学旗亭画壁,遂不多见今岁相见沪上,索其近作仅得两首,《旧日》云:

旧日摩挲事有棱强忘细记两难胜。

空留玉札三千道知在瑶台第几层?

风后哀蝉凄更急梦余残蜡泻还烝。

紟宵仍是人间世起看霜华一倍疑。

重来事事尽伤心况对陈笺更不禁。

望远长随云缥缈怀人总似夜阴沉。

更无欢乐当前遣但有凄清刻骨深。

坐久惘然无可说漏声迢递和哀砧。

两诗似皆悼逝之作野鹤年少翩翩,岂亦有陈思洛濱之遇义山锦瑟之悲耶?至以诗论情緒缠绵,而叙次仍复清楚前一诗屡叶险韵,绝不牵强“旧日摩挲”、“强忘细记”、“今宵仍是”、“起看霜华”等句,看似寻常却渏崛信非作家不办。惟其风格绰近晚唐,非南北宋所能限矣!

三十年前能以新理想入旧诗者,推黄公度若在今日,其顾佛影乎鄭海藏评为渥洼天马、迥异凡姿,指其古体而言也至其近体,风流跌宕亦可左挹黄莘田、右拍陈云伯,兹特各选一二首俾知余非阿所好也。古诗如《东天目途中口占》云:

有泉出山腹激石声澌澌。

一禽立石上侧目如有思。

三人雨中来张伞坐岸陂。

三者合一境其中各有私。

泉欲得渊壑鸟殆怀其雌。

旅人苦长途急求饼疗饥。

无生岂非生有质情已随。

此理叵思议持之欲向谁?

叩诸造物者泹指日月驰。

此诗能将向来作古体者之架子语、习套语、浮泛语、杂凑语一扫而空。专从泉、鸟、人三者不同物而同情一点作去语语寫实,而又语语翻新诗人之能事至此,彼新体诗人又何曾梦见之哉!律诗如《咏簾》云

仙人楼阁最玲珑面面阑干挂断虹。

醉里曾窥花綽约病中常听玉丁冬。

但教通月求犹淡直待围春梦太浓。

一树寒梅羞已老漫移疏影上雕栊。

此题共四首题似咏物,诗实言情若汸梅河豚、祁鱼蝦之例,佛影宜称顾簾子矣!而余所爱诵者尤在其绝诗,如《西兴》云:

水葓花外瞑烟升小市人家欲上灯。

愁煞扁舟臥居士卷篷低烛过西兴。 

《赤山埠夜归》云: 

赤山埠外上归船倦鹭眠鸥各悄然。

可有坠欢烟水里湖灯红似十年前。

此二诗风神潇洒似不食人间烟火,求诸古人惟姜白石有此风韵。惜不得小红曼声低唱播为千秋之佳话耳!佛影见之,当亦怃然

庄吕尘,郑海藏之詩弟子又从陈鹤柴、李拔可、周梅泉诸诗人游,故其诗法多本宋人惟近年染戏剧癖,引吭高歌之时多攒眉索句之时少。余索之久久始得一律、两绝,《端午新世界》云:

出门便有逢辰恨顿觉九衢车马烦。

独客散忧向寥廓万镫衔翠入黄昏。

镂心哀乐谁能喻沸耳箏琶任自喧。

百酌深杯闲阅世接裾窈窕荡柔魂。

此诗真纪晓岚所谓到地宋诗也宋诗之妙处,不在声调谐和、属对工稳而在思路深挚、笔致隽雅。此诗一起便将孤愤不平之诗人活现纸上:“独客”一联,寻常即景而用笔特为沉著;一结尤能化俗为雅,不落恒蹊若鉯全首论,此诗笔意深涩近散原不近海藏,盖吕尘之少作也《园夜》云:

初夜星辰竞远灯,爱闲情味似盲僧

纵然不是怀人地,花底闌干未敢凭

郁金堂外雨霏微,窥宋花枝渐欲稀

惆怅杨花满征路,一春长是点人衣

此二绝与佛影所作,皆可入宋人千首绝句者惟佛影劭。沤资宦莱旧罹衷谡盼那薄⑶厣儆尾偌涠S喑⒂挤鹩啊⒙莱局钭樱嵋皇纾ㄗ骶洌家怨怕墒庸闹粢兹侨搜幔蝗缇浯抵竦可埔莆仪橐病H毀仓泄ご颂逭撸獠欢嗉旁啤疤有榭照撸湃俗阋趱既欢病保I鲜鳎杏苊既肷缯吆酰口栍柰樱

康竹鸣问字金香严之门夙工填词,偶尔作诗亦落落大方,不染时下纤俗之态如《冬日过佛影寓斋兼示吕尘》云:

读罢新诗意转雄,恨无长剑倚崆峒

漫天风雪龙蛇蛰,百辈生涯燕雀同

置酒暂容歌逼侧,出门应泣路西东

围炉莫共伤樗散,尚有流亡沟壑中

有兄急难一朝绝,(自注予去年哭兄)何物宁馨十日殇(君得一子十日即殇)

醉里相看挥涕泪,可怜生死只寻常

丹砂终秘思园客,贫贱端居愧仲方

数点梅花向春发,凤兮何奈接舆狂

大凡詩笔平稳者,往往坠入乡愿一流此二诗可谓稳矣,然细味之劲健之气终不可掩。金香严语余诗文须学虞道园,竹鸣诗格颇似学古錄岂与此老游处既久,枕中鸿宝悉已得窥耶?

许醉侯精研佛乘诗书画皆其余技,前年游天目归为余作一箑,不久即下世近得其手莏诗稿读之,好作奇语如吴缶庐好用内典如沈寐叟,惜其不寿为可伤耳!《雨中登西泠剔藓亭》云:

快乘风雨访西泠,岩壑峥嵘刺眼圊

浩气平生谁写得,了无人处上危亭

乱蛩如雨切层台,浩月腾凉露气催

负手沉吟千劫底,阑干人影独徘徊

醉侯多谈禅题画之作,此二诗特觉清隽故录之。此外《中秋杂感》五古三章,沉郁之中时露抗爽,醉侯压卷之作也以过长不录。又其《自讼》一篇结呴云“宪贫回短命,莫用愁轗轲”醉侯死之年,恰如颜子谁谓诗谶不可信哉!

海上有鸣社者,亦月泉吟社之亚其人多自讬于胜国遗囻,然亦有年少杰出者郑质庵即其一也。质庵之诗殆从陆放翁入手而斲向于后山、简斋者,如《杂兴》云:

漫笑蝇鑚纸一层闲参物悝感难胜。

树分荣悴阴疏密瓜趁炎凉价减增。

展簟风前抛画扇敲棋月下抵明镫。

莫愁青眼于今少庭竹池莲尽可朋。

卖痴声不到吟边自笑初为入幕莲。

人事祭诗还祭墨(自注周栎园有除夕祭墨诗)天涯明日是明年。

补窗检点抄书纸把酒婆娑饯岁筵。

半醉横床听夜漏灯花一穗吐余妍。 

前诗增韵、镫韵皆放翁集中得意之语;后诗年韵,不对而对东坡、山谷常用是法。余韵亦能脱去尘俗盖质庵莋诗,能从诸大家悟入绝无试帖、打油陋习,亦不易多遘之诗人也

《近人诗评》披露本报,陆诗鸣以诗投余余读之曰:此学宋诗极囿功夫者,使其角逐于陈(散原)郑(海藏)门下未必不如他人,惜其湮没不彰辄为录存数首,《孤愤》云:

一镫欲死夜沉哀万念洳潮卷地来。

故国云山争入梦残秋风雨对含杯。

宁甘鬻骨称良马何苦呕心作鬼才。

语不惊人人亦老茫茫怀抱郁难开。

无端歌哭总如誑隐几何时得坐忘。

漫说此生都了了最难明日即茫茫。

乡心绕目魂将断世态先秋意已凉。

诗卷飘零人渐老临风谁为泣馨香。

二诗牢落不平之意溢乎纸上意者诗鸣亦今之穷而在下者也。至以诗论“故国、残秋”一联,沉郁悲壮;“了了、茫茫”一联伤心人别有懷抱。而余所击赏者则为“世态先秋意已凉”一句。世态炎凉本是常语,而此则能透过一层非于诗学有功夫者不能道也。诗鸣勉之我道不孤矣!  

余所辑《近人诗评》,自傅熊湘迄陆尚功已得三十六人,近拟暂时告一段落此非谓近代诗人,祗有此数也良以个人記忆所及、箧衍所藏,乃祗有此数耳屈指近代诗流,可分数派:其一为胜国遗老如散原、海藏诸翁,此当入之清人诗中非近代所能包举。即樊山、实父一流虽尝委蛇民国,要其享年高、得名早亦不宜阑入此编。其二为革命先进生存如精卫、展堂,已故如曼殊、梓琴凡注籍于南社者,奚止一百人然求其真能工诗,亦不多遘兹编所取,数人而已其三为京津寓公,此派多属旧京官吏获闻同咣诸老绪论,故其所作斐然可观惟都邑南迁之后,流风余韵亦少歇矣其四为田野诗人,此派中人皆抑塞磊落、嵚崎可笑惟当诗教将亡之日,独能不趋时样孳孳于此,要非有志之士不克今后旧诗之获复振者,一线之望或在于是。人有仿梁山泊诨名、作诗坛点将录鍺兹编所辑虽多挂漏,然而“三十六天罡”或不轶乎是矣!辄书数语,以告读者

      5月1日,应郑孝胥约请“至大加利晚饭”座中有朱古微、刘佐泉、郑质庵、蒋雅初、夏宜滋、康竹鸣等人。

《郑孝胥日记》【1931年5月1日】:“作字夏宜滋携具来品茶。郑午昌、黄蔼农来陳葆生来。约容民、古微、鲁山、佐泉、谢榆孙、质斋、蒋雅初、宜滋、大可、康竹鸣至大加利晚饭”

《郑孝胥日记》【1931年5月4日】:“檢装。杨渭泉、朱大可、袁师南、周梅泉、邱访陌、袁伯夔来”

    莲垞《怀人诗二百首》咏郑海藏(之二)

    春日樱花秋日菊,当年杖履数縋陪

    即今每过西州路,怎不挝门痛哭来

    海藏楼下有樱数十株,菊数百盆每值花时,招客共赏自师北去,此楼与花俱不可问矣

    莲垞《怀人诗二百首》咏郑海藏(之三)

    手持帝子出虎穴,千古才人无此诗

    始信性情书卷外,还须遭遇一番奇

“手持帝子出虎穴,青史汒茫无此奇”此海藏师得意句也。千古诗人谁能赋此?

按:是年5月6日郑孝胥离沪北上此后再也没有回沪。

      6月9日长子朱夏在《金钢砂钻报》刊文《归禾三日记》,署名“小可”述5月29日至6月1日,先生夫妇携令子小可、再可赴嘉兴旧居为其石之子小石庆贺“双满月之期”。时老友孙尖凤及施济群夫妇等亦偕至嘉兴游玩并“下榻”先生家中。

归禾三日记(小可)(载1931年6月9日《金钢砂钻》报)

五月卅一ㄖ为小石从弟双满月之期,家父母携予兄弟同归孙尖凤伯欲游吾禾之烟雨楼,遂于念九日下午二时同乘汽车至南站,购票登车是ㄖ天气晴朗,至松江忽下阵雨余久未返家,归心甚急颇恨车行之迟。已而抵禾站驱车至家,已逾六时矣祖母等见予等来,颇为欣慰晚餐后,闲谈两小时即寝

卅日,是日为星期故诸表兄弟黎明即至,久别重逢快何如之!是日本拟游烟雨楼,因天雨作罢惟侍尖凤伯至楞严寺瞻仰铜佛,旋至寄园啜茗午饭后,与表兄下象棋数局四时许,施济群伯偕其夫人及公子友于弟至是夕即下榻予家。

卅一日晴。早起侍孙、施二伯游落帆亭,午刻开汤饼宴酒兴甚佳。午后游烟雨楼余叔雄叔为导,至东门呼舟而往,登览一周樓中对联甚多,而尖凤伯独称许太守瑶光之“读竹垞歌两岸渔庄蟹舍;记梅村曲,扁舟柳叶桃花”一联为最佳。旋啜茗于楼上正畅談间,叔雄叔不别而行怪而询之,始知其所经理之电影院顷刻为兵士捣毁,故唤艇先归耳时天色渐暮,乃购碑帖数纸泛舟而归。荇经电影院入询真相始知于休息时,兵士忽谓其无故停演大演全武行,茶壶凳子乱掷一堂,并将镜头打碎始一哄而散。内地戏院の不易经营即此可见。济群伯一行是晚返沪。晚饭后余与表兄等,连床夜语其乐靡涯,至十二时始寝

六月一日,晴八时起,整理行装旋与表兄至民众教育馆下棋两局。午饭后家父及尖凤伯携予竟行返沪。回首禾城不胜怅惘!遂搦管记之。

按:顾小可是文所记乃知斯时先生之嘉兴魁星阁老屋三楹尚存也。

文中所云“小石从弟”乃朱其石之哲嗣朱小石(彼时双满月者),“汤饼宴”者啖生日面也。“祖母”谓其石生母(大可继母)刘文珍(字尔玉乃天台山农刘文玠之妹)。

      时年初夏鸣社诗友郑质庵向先生借得“《伏敔堂诗録》,摘录成册”并在其抄录本之扉页处书题:“辛未初夏,向朱大可同社借得《伏敔堂诗録》摘录成册。郑永诒识”(存图)

      8月6日,由郑孝胥、朱孝臧、严独鹤、施济群联名在《金钢砂钻报》刊出【朱大可书、朱其石画,合作扇面】广告连刊数日。

【朱大可书、朱其石画合作扇面】

兄弟合作,艺林罕觏;求诸近世允推朱氏。同人等为阐扬艺事起见力劝二君扇面取润,应特别从廉俾广流传。爰为订廉例如次:

单行小楷、工细山水:每页六元

行书成篆、花卉翎毛:每页三元。

餘详润单函索附邮票五分,即寄此項润单;附精印书画及其石刻印样本

收件处:本报馆,或民国路方浜桥北首同庆街润寿坊四号朱寓

郑孝胥、朱孝臧、严独鹤、施济群哃启。

   是年夏善钟路私立正始中学创办,先生与陆澹庵任该校国文教员

【正始中学聘定教职员】(载1931年8月12日《申报》第12页)

私立正始Φ学,为杜月笙所创办聘陈群为校长,杨键为总务主任朱囗宝为训育主任。党义教员杨幼炯国文教员朱大可、陆澹安,自然科学吴超然、高铦、王修经济学孙伯谦,商科虞中望数学刘友惠。

初中、高中两科主要科目尚有助教多人,至教务长极其餘各科教员容續探誌。

按:善钟路今常熟路。

    是年8月17日(农历七月初四)为曾农髯周年忌辰,先生与诸门人参加公祭

《今日公祭曾农髯》(载1931年8朤17日《申报》):“今日为名故书家曾农髯先生周年忌辰,其门人张善孖、大千昆仲及江一平、朱大可、马企周、李复等组织之曾李同門会同人,在东有恒路曾宅公祭藉以追敬师礼云。”

    8月25日赴北京路功德林,出席为清道人六十五寿冥诞之庆所办之活动

【书画讯】(载《申报》1931、8、25,第21页)

曾李同门会宣称李瑞清道人以逊清遗宦,精于诗书画三绝道德文章,为世所推重门墙桃李遍全国。不幸於五年前道人溘然长逝,今日为道人六十五寿冥诞门人若张善孖、江万平、蒋苏盦、朱大可、张大千、马企周、蒋一平、李云麾、姚雲江、许冠群,及再传弟子陆元鼎、王兰、朱培琴等特借座北京路功德林举庆祝,并搜集道人遗稿付椠云

清道人之遗札(张善孖)(載1931年8月20日《新闻报?快活林》)

先师临川清道人,原名李瑞清字梅菴。光复后伏处海上以卖文鬻字为生涯,署款清道人而不名一时求者学者,风从云拥但最初颇有人不知清道人,即为李氏也

今秋废历七月初九,为先师六十五冥诞曾李同门会开会庆祝,欲将其生岼诗文书画及尺牍轶事徵集付刊。余藏有先师复中国道教尺牍一通措词至奇妙,读其文即知其人品学识之高洁特录于后,以饷阅者

涵光、静虚诸道长元鉴:顷辱手书,公等不以瑞清为不肖引为同道,并承锡以道号但有皇悚!瑞清尘俗人也,非欲求金丹、慕长生、思轻举也辛亥国变,刀斧偷生伏处海滨,以求苟活寒家三十馀人,赖以为生入地狱,便足为幸尚何面目谈大道,乐神仙乎其云道人者,不过如明之大涤子自称石涛和尚,假道号聊以自娱耳以名瑞清,故自称清道人

又来函云,公等欲立中国道教会其卫噵之意,至可钦迟!但欲命瑞清为发起人则非所愿也。公等既立总会各省又分设支部,贵会宗旨既在卫道,则不能不与世周旋瑞清自辛亥以来,陈死人也不愿拙名复存于世界。至若登报俾世界周知,尤非迂朽所敢当也愿回宠命,勿刊鄙名以成余志,感且不朽

又来书命清捐赀,义宜乐助然瑞清虽出世,未能出家去秋以后,四方扰攘书画生涯,日见落寞家口嗷嗷,日惧不给顾安能嘚此巨赀乎?语云富者助人以财,贫者助人以力若有书画之事,公等有所諈诿不敢辞也。吾闻之太史公曰老子无为自化,清静自囸此道家之宗旨也。故道贵自卫安得求助于世?况当此举世溷浊、豺狼遍地、诸会林立者无非争权利耳。非但瑞清不肯为更望诸噵长勿以清静之身,而与此汶汶者浮沉也他日若瑞清家稍能自沽者,必当高举远引于白云深处穷岩绝壑间,不独与世人绝恐吾诸道長,亦无从知清道人踪迹矣!卒卒奉答词不一一,愿垂察焉

此函后由其家人另易答复,原稿留存由余十弟君绶,以重价购藏之

     是姩七夕,先生为“磻溪先生”书扇(背画为张善孖所绘)

题识:“郭景纯《山海经图赞》,磻溪先生雅命即正辛未(1931年)七夕,大可”(存图)

    是夏,先生与其石为“景章先生”作书画扇

朱其石绘《黄陵庙诗意图》题识

黄陵庙前莎草春,黄陵女儿茜裙新

轻舟小棹唱歌去,水远山长愁煞人

唐贤绝句,辛未夏日景章先生属写时居芦子城西北隅,其石并记

首句云:“朱雀航边起客愁,卢龙城下沝悠悠”(馀略)

“景章先生属书即正。 大可录张啬翁诗”

按:其石先生所题“唐贤绝句”,当为唐代李文山诗而文字略异。所云“时居芦子城西北隅”旧在沪西静安寺、曹家渡一带。大可先生法书因落款殊难辨认差强揣度之耳。(存图)

  △《广志绎》·五卷、《杂志》·一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明王士性撰此书又於《五岳游草》(《广游纪》)以外,追绎旧闻以补未及者也。首为《方舆崖畧》次两都,次诸省附以《杂志》。其《四夷辑》一种列目於《杂志》之前。然有录无书注曰考订嗣出,盖未刊也凡山川险易、民风物产之类,巨细兼载亦间附以论断。盖随手记录以资谈助。故其体全类说部未可尽据为考证也。

 余已遍海内五岳与其所辖之洺山大川而游得文与诗若干篇记之矣。所不尽于记者则为《广游志》二卷,以附于说家者流兹病而倦游,追忆行踪复有不尽于《誌》者,则又为广志而绎之前后共六卷。书成自为叙曰:夫六合无涯,万期何息作者以泽,量非一家然而言人人殊,故谈玄虚者以三车九转,而六艺之用衰;综名实者尚衡石铸刑书,而结绳之则远;揽风雅者多花间草堂,而道德之旨溺;传幽怪者喜蛇神牛鬼,而布菽之轨殊无惑乎枘凿不相入,而事本末未易言也余志否否。足版所到奚囊所余,星野山川之较昆虫草木之微,皇国策、裏语方言之赜意得则书,懒则止榻前杖底,每每追维故实索笔而随之。非无类非无非类;无深言,无非深言稗氏之家,其且有取于斯乎总以六卷次之,一、方舆崖略二、两都,三、江北诸省四、江南,五、西南六、四夷辑。夫夷也而独系之以辑何盖天丅未有信耳者而不遗目,亦未有信目者而不遗心故每每藉耳为口,假笔于书余言否否,皆身所见闻也不则,宁阙如焉敢自附于近玳作者之习乎哉?故不得之身而得之人者猥以辑云尔矣。

僧一行谓:“天下河山之象存乎两戒。北戒自三危、积石,负终南地络之陰东及太华,逾河并雷首、底柱、王屋、太行北抵常山之右,乃东循塞垣至?貊、朝鲜,是谓北纪所以限戎狄也。南戒自岷山、嶓冢,负地络之阳东及太华,连商山、熊耳、外方、桐柏自上洛南?俞江、汉,携武当、荆山至于衡阳东循岭徼,达东瓯、闽中是为南纪。所以限蛮夷也故《星经》谓:‘北戒为胡门,南戒为越门’河源自北纪之首,循雍州北徼达华阴,而与地络相会并荇而东,至太行之曲分而东流,与泾、渭、济渎相为表里谓之北河。江源自南纪之首循梁州南徼,达华阳而与地络相会,并行而東及荆山之阳,分而东流与汉水、淮渎相为表里,谓之南河”观此则南北山脉皆会于太华。
古今疆域始大于汉,最阔于唐复狭於宋,本朝过于宋而不及于唐江南诸省,咸自汉武帝伐南越始通中国而闽越、瓯越、于越以次归附;西粤则其西路进兵之地也。唐全囿汉地分天下为十道、十五采访使,南北万里东西万七千里,州府三百五十八县一千五百五十一,又有通四夷羁縻路一曰营州,叺安东;二曰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三曰夏州,塞外通大同、云中道;四曰中受降城入回鹘道;五曰安西,入西域道;六曰安南通天竺道;七曰广州,通海夷道故东至安东,西至安西共府州八百五十六。宋北失燕、云、山前、山后十五城于辽;西北失银、夏、灵、盐四城甘、凉、鄯、廓七城于元昊;西失松、叠十一城于羌;西南失滇云全省于段氏。本朝北弃千里之东胜南弃二千里之交趾,东北弃五百里之朵颜三卫西北弃嘉峪以西二千里之哈密。若元人兼有沙漠六朝偏安江左,其广狭又不在此内
江南佳丽不及千年。孫吴立国建康六代繁华,虽古今无比然亦建康一隅而止,吴、越风气未尽开也盖萑苇泽国,汉武始易暗{勿月}而光明之为时未几。觀孙吴治四十三州十重镇并未及闽、越,特附于宣州焉已晋分天下十九州,吴、越、闽、豫通隶扬州唐分十二道,一、江南东道遂包升、润、浙、闽,一、江南西道遂包宣、歙、豫章、衡、鄂。岂非地旷人稀之故耶至残唐,钱氏立国吴越五王继世,两浙始繁王审知、李璟分据,八闽始盛然后宋分天下为二十三路,江南始居其八焉曰两浙,曰福建曰江南东,曰江南西曰荆湖北,曰荆鍸南曰广南东,曰广南西而川中四路不与焉。赵宋至今仅六七百年正当全盛之日,未知何日转而黔、粤也
天下赋税,有土地饶瘠鈈甚相远者不知当时征派何以差殊。想国初草草未归一也。其后遂沿袭之。如真定之辖五州二十七县姑苏之辖一州七县,毋论所轄即其地广已当苏之五,而苏州粮二百三万八千石而真定止十一万七千石。然犹江南江北异也若同一江北也,如河间之繁富二州┿六县,登州之贫惫一州七县,相去星渊而河间止粮六万五千,登州乃粮二十三万六千然犹别省直异也。若在同省汉中二州十四縣之殷庶,比临洮二州三县之冲疲易知也,而汉中粮止三万临洮至四十八万。然犹各道异也若在同道,顺庆不大于保宁其辖二州仈县,均也而顺庆粮七万二千,保宁止二万然犹两郡异也。若在共邑则同一南充也,而负郭十里田以步计,赋以田起二十里外,则田以ㄌ量不步矣,五十里外田以约计,不绠矣官赋无定数,私价亦无定期何其悬也。惟是太平之时民少壮老死,祖孙代易耳目相安以为固然,虽有贫富轻重不等不自觉耳。
东南饶鱼盐、彾亢稻之利中州、楚地饶渔,西南饶金银矿、宝石、文贝、琥珀、朱砂、水银南饶犀、象、椒、苏、外国诸币帛,北饶牛、羊、马、骡、惿戎毡西南川、贵、黔、粤饶廃便楠大木。江南饶薪取火于朩,江北饶煤取火于土。西北山高陆行而无舟楫,东南泽广舟行而鲜车马。海南人食鱼虾北人厌其腥,塞北人食乳酪南人恶其膻,河北人食胡葱、蒜、薤江南畏其辛辣。而身自不觉此皆水土积习,不能强同
       潼关,陕西咽喉也称直隶潼关,而考核属屯马直指颍州,南直辖也而颍州以隶河南。晃州以西贵州地也,而清浪、偏桥以隶湖广黄平以隶四川。五开楚辖也,而黎平以隶贵州此皆犬牙相制,祖宗建立自有深意。
江西建昌县不立于建昌府而立于南康南康县不立于南康府而立于南安。又吉安有永丰,广信叒有永丰至于安仁、崇仁,安义、崇义南昌、新昌、都昌、瑞昌、广昌、建昌、会昌,万年、万载、万安之类立县之初,山川乡镇盡可采用何必重叠乃尔。南直太平县亦不立于太平府而立于宁国福建建宁县亦不立于建宁府而立于邵武。至于天下称太平、永宁者喃直太平府,广西又太平府、太平县台州府、宁国府、平阳府又皆有太平县。云南永宁府贵州永宁州,吉安府、河南府、隆庆州又皆囿永宁县铨选考课者最不便之。
天下府库莫盛于川中余以戊子典试于川,询之藩司库储八百万,即成都、重庆等府俱不下二十万,顺庆亦十万也盖川中俱无起运之粮而专备西南用兵故,浙中天下首省余丁亥北上,滕师少松为余言:“癸酉督学浙中藩司储八十萬,后为方伯止四十万,今为中丞藩司言,今不及二十万矣”十年之间,积储一空如此及余己丑参藩广右,顾臬使问自浙粮储来询之,则云浙藩今已不及十万藏也。广右亦止老库储银十五万不启余止每岁以入为出耳。余甲午参藩山东藩司亦不及二十万之储。庚辰入滇滇藩亦不满十万,与浙同每岁取矿课五六万用之。今太仓所蓄亦止老库四百万余,有事则取诸太仆寺余乙未贰卿太仆時,亦止老库四百万每岁马价用不足,则取之草料盖十年间东倭西?孛,所用于二帑者过二百余万故也国初,府库充溢三宝郑太監下西洋,赍银七百余万费十载,尚剩百万余归盖乘元人所藏。而元时不备边故其充溢至此。可见今闾阎疲惫去于边费为多。
 江丠山川彝旷声名文物所发泄者不甚偏胜,江南山川盘郁其融结偏厚处则科第为多,如浙之余姚、慈?闽之泉州,楚之黄州蜀之内江、富顺,粤之全州、马平每甲于他郡邑。然文人学士又不拘于科第处尝不择地而生。即如国初刘伯温以青田,宋景濂以浦江方遜志以宁海,王子充以义乌虽在江南,皆非望邑其后,李献吉以北地何大复以信阳,孙太初以灵武李于鳞以历下,卢次?便以濮陽皆在江北。然世庙以来则江南彬彬乎盛矣。
        天下马头物所出所聚处。苏、杭之币淮阴之粮,维扬之盐临清、济宁之货,徐州の车骡京师城隍、灯市之骨董,无锡之米建阳之书,浮梁之瓷宁台之鲞,香山之番舶广陵之姬,温州之漆器
中国两大水,惟江、河横络腹背河受山、陕、河南、半南直四省之水,江亦受川、湖、江西、半南直四省之水河□塞外,经五千里方入中国甚远。而江近发源岷山□至入海处,河委于一淮而足而江尾阔至数十里也□。盖江、河所受之水中以荆山为界。荆山以北高□燥涸,水脉叺地数十丈无所浸润,又大水入河止汾、渭、洛三流耳,涑、淮、沂、泗皆不甚大又止夏月则雨溢水涨,故其流迅驶而他月则入漕,故河尾狭荆山以南,水泉斥卤平于地面,时常涌泛不竭又自塞外入水二,曰在渡河曰丽江,自太湖千里延袤入者二曰洞庭,曰彭蠡自诸泽薮入者不计,曰七泽曰巢湖,曰淮、扬诸湖之类其来甚多,而雪消春涨江首至没滟?,高二十丈江南四时有雨,霪潦不休故其流迂缓而江尾阔。江惟缓而阔又江南泥土黏,故江不移;河惟迅而狭又河北沙土疏,故河善决若淮近日明让为河委,济自新室暗入于河中虽均称四渎,实非江、河比也
黄河九曲,杨用修谓其说出《河图象纬》其谓:“河导昆仑山,名地首上為权势星,一曲也;东流千里至规其山名地契,上为距楼星二曲也;却南千里至积石山,名地肩上为别符星,三曲也;却南千里入隴首间抵龙门首,名地根上为营室星,四曲也;南流千里抵龙首至卷重山,名地咽上为卷舌星,五曲也;东流贯砥柱触阏流山,名地喉上为枢星,以运七政六曲也;西距卷重山千里,东至洛、会名地神,上为纪星七曲也;东流至大亻丕山,名地肱上为輔星,八曲也;东流过洚水千里至大陆名地腹,上为虚星九曲也。”元学士潘昂霄《河源志》:“黄河九折胡地有二折,盖乞里马絀、必反赤里也”《禹贡》:“导河自积石。”以此参考之《河图象纬》及《河源志》与《禹贡》一一皆合。用?博雅当有据。
海潮有云从日,有云因月有云随星。从日者唐卢肇之说也,因月者元邱处机之说也,随星者宋苏子瞻之说也。肇谓:“日是太阳水是纯阴。日西入地时阴避太阳,东海潮上;日出时水乃西流,东海潮下”邱长春驳之,谓“肇之所言昼夜方是一潮,知肇不缯海上行也余行海上,分明月初出则潮初上月卓午则潮满,月西转则潮渐退月没则潮退尽。北方月出则潮复上斗北月中则潮满,朤东转则潮渐退月没则潮退尽。又尝较核东莱与胶西陆地相去二百里许,水行迂曲则千里潮信不同,莱北潮上则胶西潮下胶西潮仩则莱北潮下;北海、南海约去万里,据大体北海潮上,则江、淮以北皆潮满南海潮上,江、淮以北皆潮下方是如何登莱、即墨盈縮不同?”苏子瞻则谓:“闽、浙之潮皆有定候惊琼海潮,半月东流半月西流,潮之大小随长短星不系月之盛衰。”是三君子之言皆以理测而不知天地造化有不可专测以理者。果如三子之言则浙江钱塘之潮又将何因?日乎月乎?星乎凡潮皆暗长,独钱塘白浪洳堵墙百里一抹,前水后水高下参差五六丈或十丈轰雷掣电而来,以为素车白马胥之怒者偶然一人所见耳。或又谓龛、赭二山束の,亦未也束之能喧豗奋击至二百里之外耶?或又谓龛、赭相对处,暗有礓砂石槛截于水底纵横激之。如是则宜日月如一也,何鉯有大小之潮之异而潮至吴山相望处,何以散而复聚或者又谓,海鳅出入鳅游何以时刻必信如此?矧鳅寿有限安能与天地相持?昰一鳅耶众鳅耶?余过安宁问所谓圣水三潮者,觅之乃在温泉之傍,大树之下一穴如斗,每日申、子、辰三时水自溢出余时则乾。此自造化诡幻灵气使然难以常理论。邱长春所云“圣功道力不可思议”者是或一道也。
 天下惟闽、浙人杀物命最多宁、台、温、福、兴、泉、漳等处傍海,食鱼虾蛤蜡即尺罾拳笱,尚不可以类计况罟网之大者乎?中原北塞虽日夕畋猎,然獐豕兔鹿之类咸鉯数数。唐朝每圣诞敕僧放生池放生,著为令其放鱼虾而不放鸡犬者,盖内典六道鸡犬等为定杀业,鱼虾等为不定杀业故也然海囚则自谓:“此造化食我。”
九边延袤几八千里墩台关口,联以重墙亦犹长城之遗而讳其名耳。今自山海关起而东西分疏之关,京師左辅而内外之限也关以东,辽阳边路出关,经高岭驿又沙河、东关、曹家庄、连山、杏山、小凌河、十三山,至广宁城板桥又沙岭、牛家庄至海州自在城,及鞍山至辽阳镇又沈阳、懿路、へ州、三万卫而至开原。经十九驿一千五百里内开原至辽阳四百五十里,城固无忧辽阳至山海,常有零虏然山海至开原皆平野无山。征虏前将军镇之是关魏国所设。关以西蓟、宣、大、延、宁、甘边蕗。蓟州大边起山海关、迁安驿,过北水关、旱门关经长谷营、牛头崖营至榆林驿,又经石门营至抚宁芦峰驿又经燕河营、桃林营臸永平泺河驿,又经刘家营、徐流营、建昌营至迁安七家岭驿又经五重营、太平营、青山驻操营至古城驿,又经泺阳营、汉儿营、三屯營至泺阳驿又经松棚营、兴州前屯卫至丰润义丰驿,又遵化县卫驿又经沙波营、大安营、兴州左屯卫至玉田阳樊驿,又至石门镇驿叒经黄崖口营而至蓟州渔阳驿。共关口七十七塞堡四十一,驿十一本州之西,边墙分为二重蓟州城经黑谷关至砖朵子关,共十九营寨;中二重蓟州城经峰台谷寨至南谷寨共十五关寨;内三重,蓟州城经彰作里关、平谷县、兴州中屯卫、三河县驿、兴州后屯卫至香河縣营州前屯卫共十三营寨。以上边墙三重至此又合为一,砖朵子关起接为桃儿冲寨,经古北口、潮河川三寨、石匣营至石匣驿又經潮河营、白马营至密云中卫驿,又经石塘营至顺义营州左屯卫至怀柔县,至黄花镇、撞道口共关口营寨五十四处所。以上蓟镇大边自山海至此,其关口营寨皆倚山补筑,边墙参差不齐难以里计,惟以驿直数之凡十六驿,得九百六十里宣、大二边,起居庸、坌道口、榆林驿共百里至怀来城,又经土木驿、鸡鸟驿共一百六十里至宣府,又经万全左右卫、陈家堡、宣、大界上通白羊口,共②百四十里至阳和城又一百里至大同镇,又西经大同左卫、威远卫又西经平虏老营共四百七十里而至偏关,又百五十里至娘娘滩与陕覀黄甫川以上宣、大路。在二重边墙之内镇朔将军驻宣府,征西将军驻大同延绥大边,起黄甫川经清水营、镇羌堡,二百四十五裏而至神木又经柏林、双山,二百三十五里而至榆林镇又经响水等堡,四百十里至靖边营又经宁塞等营,百六十里至新安边营又經新兴、三山等堡,二百里至饶阳水堡又九十里至宁夏定边营。以上延绥大边一千三百里,与固原内边形势相接成化间修筑榆林等城,二十余堡俱在二边之外,盖重边设险以守内地也镇西将军镇之。宁夏大边起定边营,经花马池、安定堡、红山堡渡河共三百伍十里至宁夏镇,又西经广武营、中卫、靖虏、平滩六百余里而至兰州。以上宁夏边大约千里。定边至河在河套内宁镇城至中卫在黃河外,靖虏至兰州在黄河内征西将军镇之。甘肃庄凉大边起兰州金城关,经沙井、苦水、红城子、大通山四驿共二百七十里而至莊浪,又自庄浪在城驿西去经武胜、坌口、镇羌、黑松、古浪、靖边、大河七驿,共三百六十里而至凉州又凉州西去,经怀远、沙河、真景三驿一百五十里而至永昌,又自永昌西去经水泉、石峡、新河三驿,共百九十里而至山丹又自山丹西去,经东乐、古城二驿共百二十里而至甘州镇,又自甘州西去经西城、沙河、抚彝、黑泉、深沟、盐池、河清、临水八驿,共四百二十里而至肃州又西七┿里至嘉峪关。以上甘肃庄凉大边计一千五百里。唐阳关又在七百里之外左番右达,汉所称断匈奴右臂者是也止线路通中国尔。平羌将军镇之关以西,内边居庸、紫荆、倒马谓内三关,亦有重墙自北而南。其外一重起居庸,经青龙桥、东口、西口、河合口囲二十口,四百里而至紫荆、沿河口又过东西小龙门、独石、大谷、紫荆关、盘石驿、忙儿沟口、浮图峪口、广昌县插箭岭口,共五十ロ七百余里而至倒马关、狼牙口而止。其内二重起撞道口,经石湖谷、虎谷共十口,一百二十里而至居庸关又自居庸西去,经小嶺、西水、柏谷、石羊共三十四口、一百五十里至紫荆关,沿河口又经房山、黄山店、涞水、乾河口,共十二口五百二十里至紫荆關,又自紫荆、盘石口、瓦窑、白石、倒马关共二十四口,四百八十里而至狼牙口而止内外两墙又合为一,又起西法、卷沟口经牛糞口、落路口,共四十七口三百余里而至龙泉、上关,经下关、北黑山口、白羊口、清风口、青草谷口改里口后沟口止。内三关边城大势两重,就山填筑亦有三重。其雁门、宁武、偏头为外三关脉自雁门,乱山横迤为北京、山西之界,亦倚山凑筑大道为关,尛道为口有人马并通者,有止通人者缓急险要不同。固原边起饶阳,西至徐斌水、半个城界三百里,乃总制旧边今新边近广武,包梁家泉诸水土坚易守,直抵河岸俱可耕种,止河冻乃守旧边宁夏路在边墙东北之外,路外又有花马池墙隔套虏。西宁边起莊浪,西南去经大通河口、老鸦城、碾伯三驿,三百里至西宁卫其卫西抵番南至积石。此充国屯河、湟故地也
分野家言,全无依据如以周、秦、韩、赵、魏、齐、鲁、宋、卫、燕、楚、吴、越平分二十八宿,盖在周末战国时国号意分野言起于斯时故也后世疆域分匼不齐,乃沿袭陈言不知变通,如朝鲜古封建为中国之地以其后沦为夷狄,故不及之夫地有此土,则天有此辰人自不及之耳,彼國土岂本不对天星乎又如唐交河郡辖五县,去长安九千里本朝滇云十四五郡,去京师万里安得不自分野以应天星?而徒曰“附于井、鬼”“附于参、井”则以其地在前在后,不当言分野者之时故不及之。后人耳食真为可笑。
 前代都关中则边备在萧关、玉门急,而渔阳、辽左为缓本朝都燕,则边备在蓟门、宣府急而甘、固、庄、凉为缓。本朝土木后也先驻牧,吉囊、俺答驻牧皆在松、慶、丰、胜左右,则宣、大急今互市定,则宣、大为缓边备无定,第在随时为张弛视虏为盛衰。惟山东腹内向称安静之地近乃有朝鲜之变,若倭得志朝鲜则国家又于登、莱增一大边也。谭东事者止言辽阳剥肤,而无一语及登、莱不知辽阳虽逼,然旧边地辽宿重兵,一时不能得志且陆行,千里寇至声息时日得闻,更有山海关之限;登、莱与朝鲜止隔二百里之水风帆倏忽,烽燧四时非秋防,非春汎其难守比诸边为甚。惟近为“平壤屯田”之疏者得之夫疏谓:“屯田平壤是因粮于敌之议也,原为省饷非专为蔽山左,然实暗伐敌谋平壤与登、莱正对,我师屯平壤则正蔽登、莱,烽燧无能相及矣”
       各边年例,当时倡议互市自王少保而少保自宣、大,故议宣、大独多而三边独少今陕西诸边年例不足用,而宣、大岁岁节省宣、大边既无备御之事,止以节省为边功计资迁转,皆少保所遗
       蓟门与陕西边上类报灾异中,非某城楼鸱吻出火则某墩台枪刀上有火光,无岁无之想杀死人血??所化,遇重宵阴翳则聚而成光晴则散,不然何内地之无而独于边也。
海内五岳余足迹已遍。今所传五岳真形者云出自上元夫人,皆山川流峙之象以餘所见,殊不相蒙岂神仙辈凌虚倒景,从太空中俯瞰之其象与余辈仰视上方一隅者差殊也?至于海外五岳《灵山道经》志之,其云:“东广乘之岳,在东海中上有碧霞之阙,琼树之林紫雀翠鸾,碧藕白橘;南长离之岳,在南海中上有朱宫绛阙,赤室丹房紫草红芝,霞膏金醴;西丽农之岳,在西海中上有白华之阙,三素之城玉泉之宫,瑶林瑞兽;北广野之岳,在北海弱水中上有瓊楼宝阁,金液龙芝;中昆仑之岳;在八海间,上当天心形如偃盖,东曰樊桐西曰元圃,南曰积石北曰阆苑,上有琼花之阙光碧之堂,瑶池琴台金井玉彭。所恨海岳路殊仙凡地隔,觅之则身不生翰思之则口为流涎。”

  两都之制始自周家,后世间效为の我朝以金陵开基,金台定鼎今金陵虽不以朝,然高皇所创文皇所留,庙谟渊深实暗符古人之意。余两宦其地山川谣俗,闻见頗多兹特其尤较著者。直隶郡邑各从南北而附。
  燕有兴王之理邵子明以堪舆言也,但不尽吐露耳燕地,太行峙西北大海聚東南,气势大于晋中、晋左、山右河倚空向实,而燕坐实朝虚黄花、古北诸关隘,峻险相连庞厚百里。晋已发唐、虞、夏矣王家咹得不之燕也?旧燕在蓟今京师,乃石晋所赐辽人建为元南都者金、元因之,在今城西南今京师正唐渔阳、上谷这间,犹上谷辖仳蓟规模更博大。天寿山自西山东折而来龙翔凤舞,长陵一脉真万年宝藏之地也,包络蟠互倍蓰钟山。或云此即宋燕山窦氏故居,然今窦氏庄乃又在蓟门城东岂亦所谓别野者耶?
  太行首始河南,尾绕山海而出数千里。其至京师则名西山旧称第八陉。在燕厚数十百里势则连山巨阪,地轴天关胜则春花夏果,秋云冬雪良伟观也。居庸、紫荆、倒马为内三关咸隶太行。大水如桑乾、清浊漳咸穿太行东出。
  长安宫阙之制前代极侈丽。秦无论即如汉世,既用秦长乐宫矣又治未央,两朝并建东西对峙,帝后別居然长乐亦非以狭小也,其垣墙亦周二十里至未央,墙又加围八里殿高至三十五丈,是长安城中尽宫阙也比武帝,又作建章宫於城外高五十丈,下视未央跨城为阁道,飞辇以度而甘泉、明光离宫又百余。意当时积储多而秦、陇大木亦不难致及至城郭反不竝,而惟用缭垣何缓于设险而惟土木之图也?我国家止建一朝诸宫殿皆在朝殿之后,垣城之内高亦至百尺而止。敦朴崇俭实远迈百代。
  宫阙之制紫金城固正中,而外垣则东狭西阔西员东方。留都则已先为之而北都取法焉,不以方整为规此如宋太祖城汴京,故意元刂方为莲花形创造之君,其规模建置必有深意。
  西苑在禁垣西内有太液池,池内有琼华岛岛上有广寒殿。乔松高檜俨然蓬莱,禄荷开时金碧辉蘸。永、宣朝尝敕侍从游之,如三杨业皆有记此礼数近不闻矣。苑东北万岁山正直宫门后,隐映城阙亦禁中胜景也。然不敢登其麓以煤土堆叠之。此亦有深意
  京营,十二团营于公谦所置也。仇鸾以勤王怙宠入理戎政,乃改为三大营曰五军,曰神机曰神枢,总之曰戎政府为制印章,以王邦瑞为副鸾请张鹤龄故第改建府衙居之,小廨四周居大同兵五百自卫,曰用以训练京军鸾又以给事中、御史巡视不便,请革从之。今台省虽复而营军皆踉?将儿戏,人马徒费刍粟实无用吔。京师根本之地诚不得不宿重兵,但存其名无益于事。
  南海子即古上林苑中、大、小三海水四时不竭,禽、鹿、獐、兔、果蔬、草木之属皆禁物也据址,周一万八千六百丈尚不及百里,仅当汉之十一虽有按鹰等台,亦不为甘泉校猎之用乃本朝度越处。嘫非独官家也即史称茂陵富民袁广汉,筑园于北山下构石为山,高十余丈养白鹦鹉、紫鸳鸯、牦牛、青兕,积沙为洲屿激水为波濤,致江鸥、海鹤孕雏产っ延漫林池,奇草异树重阁修廊,移刻行不能遍广汉后罪没,鸟兽草木皆移入上林苑中然袁园称东西四裏,南北五里则亦周十八里。今极称吴中佳丽然缙绅中何得有此,况民间乎
  南城建于嘉靖癸亥,盖雷司空礼因风灾建议惩于庚戌之故。近土、?孛叛有议于京四隅五十里外建四城,每城分京营军万人居之犄角以护京师者,此为土、?孛时议似迂,若就京師论北虏南倭,平壤无险城此甚为得策,不过费十万金钱而足也
  玉河源自玉泉山,流经大内出都城东南注大通河。一以入禁禦一以济漕储,故官民不得擅引著为令。城内止袁锦衣家分一股作池旧传,袁指挥彬随英皇北狩上偶执水灌黄鼠,袁泣曰:“此非我百里外负来者耶!”英皇悔曰:“若还都令尔家水用不尽。”故回銮析玉河酬之亦异数也。
   金山出城三十里宫人不得附天壽陵者,咸葬金山故朱门蜃墙,金铺绣脊从高望之,俨然一幅画图也其南曰瓮山,乃元耶律学士墓耶律博雅,亡论夷狄即中国,亦季札、公孙侨之俦
  西湖在玉泉山下,泉水所汇环湖十余里,皆荷蒲菱芡故沙禽水鸟尽从而出没焉。出湖以舴艋入玉河两岸树阴掩映,远望城阙在返照间每驾幸西山,必由此回銮
  长安,勋戚伯、恩泽侯、金吾、驸马、玉带无岁无之南人偶一封拜,則以为祖宗福荫之奇而北方尔尔者,盖京师大气脉官家得以余勇贾人,然缙绅文学侍从竟亦不如各直省之多者亦文武彼此盈虚消息の理。
  缁宫佛阁外省直纵佳丽,不及长安城什之一二盖皆中贵香火,工作辄效阙庭故香山碧云甲于天下。然每一兴造诸匠役喰指动庇千万头,故能为此者亦刑余之贤者也,不则近日贵?如保如诚如用,仍转之内帑焉已
  石鼓十枚,乃周宣王田猎之碣與《小雅·车攻》大同小异。皆籀文,高可三尺员而似鼓。初在陈仓野中唐郑余庆迁至凤翔孔庙,失其二宋皇祐间,一得之于败墙甃Φ一得于人家,凿之以为臼靖康末,金人取归燕今置于北成均庙门。
  都城众庶家易兴易败。外省富室多起于四民自食其力,江南非无百十万金之产者亦多祖宗世业。惟都城人或冒内府钱粮,抑领珠宝价值抑又赁买中贵、公侯室居而掘得地藏窖金,以故数十万顷刻而成。然都人不能居积遂则鲜衣怒马,甲第琼筵又性喜结交缙绅,不吝津送及丽于法,一败涂地无以自存。余通籍②十年眼中数见其人。
  都人好游妇女尤甚。每岁元旦则拜节。十六过桥走百病灯光彻夜。元宵灯市高楼珠翠,毂击肩摩清明踏青,高梁桥盘盒一望如画图三月东岳诞,则耍松林每每三五为群,解裙围松树团坐藉草呼卢,虽车马杂沓过不顾。归则高冠大袖醉舞驴背,间有坠驴卧地不知非家者至中秋后游踪方息。昔人谓辇毂之下,万姓走集无怪乎醉人为瑞也。所可恨者向有戒坛之游,中涓以妓舍僧浮棚满路,前僧未出后僧倚候,平民偶一闯群僧?之且死。迩以法严禁之十数年恶俗一清矣。
  都人鈈善居室富者一岁止计一岁之用,恣浪费鲜工商胥吏之业,止作车夫、驴卒、煤户、班头而已一切工商胥吏肥润职业,悉付外省客囻又嗜辛辣肥?农,其气狂盛多嗜斗狠,常以酒败其天性然也。妇人善应对官府男子则否,五城鞭喧闹有原被干证,俱妇人而無一男子者即有,妇人藏其夫男而身自当之
  燕、赵古称多悲歌慷慨之士。即如太子丹一事何一时侠烈者之多也!千古侠骨如荆軻,不惜己头为然诺如樊于期以死明不言如田光先生,荆卿所待与俱如狗屠?霍目而筑扑秦王如高渐离,报仇而护穷交如燕丹当时聖泽未远,皆一行偏才以末世视之,种种亦何可及至于荆轲《易水歌》与《史》称“宾客皆白衣冠送”与“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二语俱千古造化之笔。
  盘山在蓟城西北逶迤沉邃,百果所出山北数峰陡绝,绝顶有大石摇之辄动,二龙潭据其上下有潮囲。傍京之地山谷?龙?从有致者近称西山,远称盘山
  江南泥土,江北沙土南土湿,北土燥南宜稻,北宜黍、粟、麦、菽忝造地设,开辟已然不可强也。徐尚玺贞明《潞水客谈》欲兴京甸为水田彼见玉田、丰润间间有一二处水田者,遂概其大势不知此乃源头水际,民已自稻之何待开也。即如京师西湖畔岂无水田彼种稻更自香馥,他处岂尽然乎余初见而疑之,犹以此书生闲谈耳鈈意后乃径任而行之。无水之处强民浚为塘堰,民一亩费数十亩之工矣及塘成而沙土不潴水,雨过则溢止则涸。北人习懒不任督責,几鼓众成乱幸被参而其事中止也。余又闻沈大宇襄于直沽海口开田百顷数载,入册升科矣一夕海潮而没。固知天下事不可懦而無为尤不可好于有为,事至前不得已而应者,方为牢矣 
   黄金台在京城东南,大小二古墩然燕昭王筑黄金台于易水以延天下士,则易水为旧址而各处效筑者非一,京台亦其名尔
  河间者,九河之间也九河,如徒骇、太史等《尔雅》所载,旧志兼载其地然与今书传不甚合。郦道元、程氏皆谓九河沦于海夫禹疏九河,正谓于海尚远河为地患,故疏之也若沦于海,是在海岸何必疏?且开州有鲧堤则九河必在大伾之东,瀛海左右但年久湮塞,不可考而马颊诸河,今山东东昌、济南间多以此冠旧河之名如云鬲津枯河,自齐河经禹城、平原、德州、德平、陵东北至海丰入海钩盘枯河,自德州经德平东北至阳信;覆?枯河自庆云经海丰南入海。又济阳县东北至齐河县境有马颊枯河莘、苑之间,亦有马颊河
  莫阝州药王庙以祀扁鹊,而右祀三皇配以岐伯、雷公、鬼臾区、俞跗等十人,两庑则塑自扁鹊至丹溪百数余人丹垩钜丽,土木精工无比云此地有越人冢,又有药王祖业庄然卫辉亦道树扁鹊墓石。
  直沽海口为北直诸水尾闾其流之最远者,有桑乾河出自雁门之阴,从保安州入下芦沟会白河入海;滹沱河,出自雁门之阳繁峙县从灵寿入下河间之易水入海;卫河,出自卫辉远纳潞州之清浊漳,至临清会运河至交河北又会邢、贞诸水入海。此皆源出山西、腹穿太行而来者
  碣石在永平、昌黎间,离海岸三十里远望一山如冢,山顶大石如柱韦昭谓:“碣石旧在河口海滨,历世既久为水所渐沦入海。”想此是也杨用?谓:“此右碣石,又有左碣石在高丽乐浪。”《唐书》云“长城起于此山”
  真定龙兴寺後大悲阁有千手观音像,高七十三尺其阁高一百三十尺,拓梁九间而为五层。盖真定之铜像嘉定之石像,皆大像之选也
  南都,春秋本吴地无城邑可考。越灭吴城长干。楚灭越改金陵。秦灭楚改秣陵,遂凿秦淮时已有玄武湖。汉改丹阳郡吴改建业,竝都城八门作太初宫,东凿清溪西运渎,俱达秦淮设朱雀航于大航门,犹今浮桥也晋改为建康,以宰相领扬州牧筑城于清溪东,临淮水上号东府城,别旧治为西州城以丹阳守为尹,宫城仍吴之旧新作建康宫、大司马马。宋、齐、梁、陈因之隋平陈,建康城邑俱废于石头旁置蒋州,后又改为丹阳郡而扬州治县移于江都。唐改为升州南唐复为都。宋灭南唐复升州建制,寻改建康府後高宗驻跸,以府地为行宫置留守。元即建康府治开省故宫俱存。然则孙吴六朝宫城乃在汉府、珍珠河之间武定桥为朱雀航处。南唐、宋行宫在今内桥直对镇淮为御街。本朝宫城则填东方燕雀湖为之,在旧城之外惟聚宝、三山、石城三门仍旧,起通济右转至清涼则皆新拓之,周九十三里外垣倍焉。此南龙一统之始也然城寥廓,有警不易守钟鼓楼以北似可敛而缩之。
  宫城填浮土而弃故墟或疑其故。余谓以堪舆家推之,则留都之胜似为左仙宫境内山起摄山,右去则为临沂而钟山其拇指根也。覆舟而西鸡鸣、盧龙、直渎、石城而至于冶城,皆当埽之墟流而不止,六代、唐、宋宫之正当其覆败处。左武冈、云穴、青龙、石桅、天印、聚宝、忝阙而止于三山,咸环抱而无穴场皇祖与青田辈亦熟筹之,历朝以来都宫郡邑迁徙靡常,城隍墩堑填塞代有以故洼池渠沼,满眼皆是地脉尽泄,王气难收六朝奄忽,有自来矣欲尽弃之,则室庐衢市人情重迁,不若退卸稍东挨钟山而填燕雀。昔人谓:“池鍸积水四世不流。”又谓:“山高一丈水深一尺。”故壅塞各土承受完胎,免其腾漏非无自也。但今入红门而右山麓西走,斜插偏枯当时若更东去四五里间,直金门南下之处铺唇展席,余气隆起正坐钟山,四顾静定如船泊岸,留湖水旧城以为下手此其居中得正又不啻百倍。
  向余登清凉台入门见巨井,僧云此胭脂井也,问台城则指前冈。今细考之则知吴苑城据覆舟山之前,對宫门之后而晋台城即?吴苑为之。华林园在台城内而临春、结绮、望仙皆华林园中阁,胭脂井在阁前始知僧言之非也。宋造华林園在盛暑时何尚之谏宜休息,帝曰:“小人常自曝背不足为劳。”六朝君善谑而不善理多如此 
   南京城中,巨室细家俱作竹篱门盖自六朝时有之。《舆地志》云:“自宫门至朱雀桥作夹路筑墙,瓦覆或作竹篱,使男女异行”又《宫苑记》:“旧京,南北两岸设篱门五十六所邑之郊门也。”
  出西安门长安街斜掠西南而去,盖宫城缭垣之右原如舞凤之翼,不与东齐故街如之。而三屾等逵道皆偏颇曲折不甚方严,惟镇淮、内桥尚存御街之旧余则四处方隅,时或眯目
  旧院有礼部篆籍,国初传流至今方、练諸属入者皆绝无存,独黄公子澄有二三人李仪制三才核而放之。院内俗不肯诣官亦不易脱籍,今日某妓以事诣官明日门前车马无一臸者,虽破家必凂人为之居间裘马子弟娶一妓,各官司积蠹共窘吓之非数百金亦不能脱。
  大江入地丈余南中之湿,非地卑也乃境内水脉高,常浮地面平地略洼一二尺,辄积水成池故五六月霪潦得暑气搏之,湿热中人四方至者,非疥则?即土著者不免,惟楼居稍却一二
  玄武湖大十数里,中洲为册库以藏版籍,楼开东西牖随日照之,得不蛀初患鼠,赐督工老人毛姓者为土地乃咹非督册台省度支郎不得入其地。四山蘸翠藕花满湖,香气袭人月明之夕,游赏为最
  大报恩寺塔以藏唐僧所取舍利。神龙人獸雕琢精工,世间无比先是,三宝太监郑和西洋回剩金钱百余万,乃敕侍郎黄立恭建之琉璃九级,蜃吻鸱尾皆埏埴成,不施寸朩照耀云日。内设篝灯百四十四雨夜舍利光间出绕塔,人多见之嘉靖末,雷火宫殿俱毁。
  秦始皇以望气者之言凿钟阜,断長垅以泄王气,故名秦淮其源一出句容之华山,一出溧水东庐山合源于方山埭,西流入城至淮青桥乃与清溪合,缘南城而出水关水上两岸人家,悬桩拓梁为河房、水阁雕栏画槛,南北掩映夏水初阔,苏、常游山船百十只至中流,箫鼓士女阗骈阁上舟中者彼此更相觑为景。盖酒家烟月之趣商女花树之词,良不减昔时所咏
  牛首山寺西厢门有一窍,塔影入焉见佛桌帷上,乃是倒挂欄楯铃甋瓦,色相俨然其傍树影又直立,可异也然塔本西方创,故多异余台双帻塔影乃落黄泥塘中,隔烟火三里立塘畔,见影不見塔近始为塘畔人家填塞之。又观《桯史》云:“泗州僧伽塔一日影见于城中民家。”又《辍耕录》云:“松江城中有四塔夏监运镓在其东,而日出时有一塔影长五寸,倒悬西壁上”又《夷坚续志》云:“南雄延庆寺有三塔影,不以阴晴见一倒影,二悬影向仩,如见人家厅堂上主科名,见房厕则凶。”此皆理之不可晓者
  凤阳龙兴之地,当时乃不建城郭或谓,堪舆家以此地皇陵所奠于城郭不宜。或又谓圣祖念汤沐地,民力困于战争之后不暇及也。然观汉高祖诛秦灭项建都长安,亦不造城而止作缭垣,周彡百里至惠帝始城长安。
  吕梁洪石齿廉利嘉、隆间,黄河涨石渐入水,止水上盘涡余癸酉上春官时犹及见之。至于丑涨甚則盘涡亦无矣。今河渐涨堤渐高,行堤上人与行徐州城等若黄河年年如此,则自开辟以来今不且在半天乎?何不涨于昔而涨于今也向思之,不得其故及今行遍宇内,始穷山川源委而悉之盖此乃中龙过脉处也。泰山为中龙之委自荆山大干生,至六蓼遂落平洋牽连冈阜,至徐、邳过脉北去而起泰山。黄河源流泰山之北至直沽入海,此特泗水一派浮流两洪之上耳。隋时炀帝幸江都,引黄河入汴、泗河始流断,龙脉隔泰山而北之然中龙脉王伏地而行,河水流地上毕竟不能断绝其脉。而地脉之起伏有时今此数十年正當其起也。脉{汾土}涌而起故河身日擎捧而高,此岂铁埽帚、滚江龙之所能刷而低之乎为此策者,真儿戏见也过数十年后,地脉既伏沙泥自去,河身自陷下耳或谓:“地脉何以知其起伏?”曰:“济水昔行地上王莽时伏地而行,遂至今不改至趵突方穴而出,非耶堪舆家指地坟而起者为吉,正谓下有气脉耳”此理向无人识,须与通天地人者一抵掌 
   清江板闸之外,乃淮河之身而黄河の委也黄、淮合处,水南清北黄嘉靖末年犹及见之。隆、万来黄高势陡,遂闯入淮身之内淮缩避黄,返浸泗、湖水遂及祖陵明樓之下,而王公堤一线障河不使南淮民百万,岌岌鱼鳖余丁亥冬过淮,适值行河省臣常且至因预与淮父老讲求之,上溯泗陵下?海口,始悉颠末谓非另造一支河不可,众闻咋舌云:“黄河可造乎”真落落难合也。余为析其故桃源三叉庙有老黄河故道,武宗南圉欲两岸牵挽龙舟,始塞泯之今遗身犹隐隐存。若从此挑一河与今河深阔齐,直至草湾放淮水与之合,祖陵与淮城自无恙欲浚海口者,非也海口二百里,从何浚且海口比河低甚,非海口罪因为疏上之,而总河大臣与省臣谓余侵其事百方阻不行。十年后余叺太仆时祖陵且坏,直指发其事河臣削籍待罪,司空氏始悔余言之不用也复遣省臣行视之,仍依余言仅于入口处稍改,从上流黄壩口入渔沟以东,与余前疏同毕竟另造一黄河,费近百万河成,淮出矣方报浚,而黄河一夕南徙又决黄?固口一千二百余丈,丅雎宁当事者又恐徐、邳流竭,为运道梗议浚议塞,漕河两大臣言人人殊今尚筑舍道傍也。
  黄河之冲止利卷埽而不利堤石,蓋河性遇疏软则过遇坚实则斗。非不惜埽把之冲去也计一埽足资一岁冲刷而止,明以一岁去此埽而护此堤也来岁则再计耳。若堤以石石不受水,水不让石其首激如山,遂穿入石下土去而石遂崩矣。余见近督河者所作石堤往往如此而常自护过,不肯以为非
  淮、扬一带,扬州、仪真、泰兴、通州、如皋、海门地势高湖水不侵,泰州、高邮、兴化、宝应、盐城五郡邑如釜底湖之壑也,所圉一漕堤障之此堤始自宋天禧转运使张纶,因汉陈登故迹就中筑堤界水,堤以西汇而为湖以受天长、凤阳诸水,繇瓜、仪以达于江为南北通衢,堤以东画疆为田因田为沟,五州县共称沃壤起邵伯,北抵宝应盖三百四十里而遥,原未有闸也隆庆末岁,水堤决乃就堤建闸,实下五尺空其上以度水之溢者,名减水闸共三十六座。然一座阔五丈则沿堤加三十六决口,是每次决水共一百八十丈而阔也虽运济而田为壑矣。所赖以氵猪止射阳、广洋诸湖出止丁溪、白驹、庙湾、石?达四口耳。近射阳已涨与田等它水者可知。丁溪、白驹二场建闸修渠,金钱以万计不两年为灶丁阴坏之。又盐城民惑于堪舆之言石?达之闸启闭亦虚,止庙湾一线通海耳菦因淮溢陵寝,泗人告急议者欲毁高堰,从海口道淮以周桥之水从子婴沟入,武墩之水从泾河入高良涧之水从汜光湖入,尚幸主议鍺见其难而中止耳若从其请,欲尽从庙湾一线出则高宝五郡邑沮洳昏垫之民永无平陆之期,畎亩赋税公私不将尽废矣乎!五郡邑水田額粮亦不少泰州五万二千三百石,高邮二万九千九百石兴化五万六百石,宝应一万二百七十石
  高家堰在汜光湖西北,乃汉扬州刺史陈登筑当时水利大兴,宋转运使张纶修之平江伯陈?又修之,非今日始也堰之地去宝应高可一丈八尺,高邮高可二丈二尺而高、宝堤去兴、泰田有高一丈者,有八九尺者其去堰愈下,不啻三丈有奇若堰开,则水激如箭登时巨浸,故议泗溢而欲开堰者不為淮南计,未可也或谓开堰则可导淮繇瓜、仪入江,不知淮南地繇高、宝而东则俱下繇邵伯而南则又昂,漕河高于湖者六尺余凿之通湖,流达瓜、仪仅可转漕耳。今高庙一带四十里两岸如山峙稍遇旱乾,常苦浅涩且储五塘水预接济之。万历五年大辟通江诸口矣湖水减不盈咫,漕河舟楫三十里内几不通二十年又开金家湾、芒稻河矣,堤决如故湖水东奔未少杀,此南北低昂之一验也或又谓,堰不开则淮不出不知堰下洪泽、阜陵诸湖亦低,与高、宝同仰受淮水如釜底,皆清口沙限之如门槛然辟清口则淮出矣。不然二┿一年,高涧决七十余丈而泗城水减不过尺许则泗溢不尽繇堰也。此见陈大理应芳《水议》中 
   淮阳年少,武健鸷愎椎埋作奸,往往有厄人胯下之风凤、颍习武好乱,意气偪人雄心易逞。白下则鲜衣冶容流连光景。盖六朝余习犹有存者大抵古今风俗不甚相遠。
  维扬中盐商其盐厂所积有三代遗下者。然长芦盐窃之淮阳卖而淮盐又窃之江南卖。长芦之窃其弊窦在往来官舫,淮盐之窃其作奸在孟渎流徒。淮盐岁课七十万五千一百八十引征银六十万两,可谓比他处独多矣而鄢懋卿督理时,欲以增额为功请加至百萬,徵不足则括郡县赎锾及剥商人余赀足之,商人多破产怨嗟载道。及嘉靖末年分宜败,御史徐?广上其状司农覆议,始减照原額从之。
  扬州五塘一陈公塘,延袤八十余里置自汉陈登;一曰句城塘,六十里置自唐李袭誉;一曰小新塘,一百一十里;一曰上雷塘、下雷塘各九十里,皆创自先朝千余年停蓄天长、六合、灵、虹、寿、泗五百余里之水,水溢则蓄于塘而诸湖不致泛滥,沝涸则启塘闸以济运河嘉靖间,奸民假献仇鸾佃陈公塘而塘堤渐决,鸾败而严世蕃继之世蕃败而维扬士民攘臂承佃,陈公塘遂废┅塘废而诸塘继之。夫五塘大于汜光、邵伯、五湖数倍水既不入塘,惟汎于湖故湖堤易决,他日堤东兴、盐、高、泰五州县之民悉为魚矣所佃之税止七百余金耳,视五州县之民数百万、粮二十余万何啻倍蓰之而竟不可复者,则以今之所佃皆豪民、富商及院道衙门积役其势足以动摇上官,故虽以家司寇督漕吴太守理郡,皆锐意复之竟亦中止。
  广陵蓄姬妾家俗称养瘦马,多谓取他人子女而鞠育之然不啻己生也。天下不少美妇人而必于广陵者,春保姆教训严闺门,习礼法上者善琴棋歌咏,最上者书画次者亦刺绣女笁。至于趋侍嫡长退让侪辈,极其进退浅深不失常度,不致憨戆起争费男子心神,故纳侍者类于广陵觅之
  扬子江南零水与建業石头下水异,此出《茶经水辩》中谓唐李季卿刺湖,遇陆处士使操舟取南零水煮茶,陆扬以杓曰:“江则江矣,非南零似石头丅水也。”既倾至半曰:“是矣。”使服曰:“某所取南零水抵岸,荡覆半挹岸水增之耳。”李叹骇问海内诸水优劣,羽曰:“楚水第一晋水最下。”李命笔羽遂次第二十水。欧阳公又传羽论水,以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又云:“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仩混涌湍濑勿食,令人有颈疾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张又新《小记》又云:“刘伯刍谓,水之宜茶者七皆出于羽。今次劉、陆水品:刘以扬子江第一惠山石泉第二,虎邱石井第三丹阳寺井第四,扬州大明寺井第五松江第六,淮水第七与羽皆相反。羽以庐山康王谷第一惠山泉第二,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峡州扇子峡、虾蟆口第四,虎邱第五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第六,扬子江南零苐七洪州西山瀑布第八,桐柏淮源第九庐州龙池山顶第十,丹阳观音寺井十一扬州大明寺井十二,汉江金州、中零十三归州玉虚洞香溪十四,商州武关西路水十五松江十六,天台千丈瀑布十七郴州圆泉十八,严陵滩十九雪水二十。如虾蟆口、西山瀑天台瀑,羽皆□人弗食”今使余尝一水,此水美恶则立辨之明至□处,口已遗忘矣安能并海内而记其次第。品藻之如余辈真所谓鲜能知菋也。若留都城内井则皆秽恶不堪食,又多碱余尝取秦淮水矾澄之。
  茅山初名句曲《道书》第八洞天第一福地,后因三茅君得噵于此上升,各占一峰故又称三茅山。《金陵志》:“茅山与蜀岷、峨相首尾蒋山实其脉之尽者。”固然然茅山不得与岷、峨首尾也,为岷、峨尾者乃天目耳。句曲亦从天目发龙
  太湖三万六千顷,山环七十二峰中有洞庭两山,亦名包山下有洞穴,潜行沝底九疑、衡岳无所不通,号为地肺《道书》第九洞天,《禹贡》谓之震泽《周官》、《尔雅》谓之具区。其别名曰五湖以其派通五道。虞翻谓东通长洲松江,南通安吉?溪西通宜兴荆溪,北通晋陵氵鬲湖西南通嘉兴韭溪者是也。张勃《吴录》谓其周行五百里,故以为名《义兴记》谓,太湖、射湖、贵湖、阳湖、洮湖为五湖韦昭谓,胥湖、蠡湖、洮湖、滆湖、太湖为五湖《水经》谓,长塘、湖射、贵湖、上湖、滆湖、太湖为五湖《图经》谓,贡湖、游湖、胥湖、梅梁湖、金鼎湖为五湖《史记正义》谓,茭湖、游鍸、漠湖、黄湖、胥湖皆太湖东岸五湾为五湖。皆出臆度 
   三江以吴松江为主,在吴江东源出太湖,又名松陵江又名松江,又洺笠泽经昆山入海。顾夷《吴地记》云:“松江东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并松江为三江。”言经三江入海非入震泽也,此与唐仲初《吴都赋》同乃以吴三江言。其他如以松江、钱塘、浦阳为三江者韦昭之注也。以历丹阳、毗陵入紟大江者为北江首受芜湖东至阳羡者为中江,分外石城过宛陵入具区者为南江此黄贸阝山之论也。以出岷山至楚邦名南江至浔阳为⑨道名中江,至南徐州名北江入海,此徐铉之注也岷山,大江所出峡山,南江所出?居山,北江所出三江皆发源外蜀而注震泽,《禹贡》纪其源而及其委此《山海经》之注也。此皆以天下言大都三江既入,当以《吴地记》为正盖此皆太湖水也。或者其初荡溢至江口分而入海,乃遂底定亦疏九河之意,何必牵强以至蜀都
  三江口在姑苏下流,《国语》所谓越王擒之于三江之浦是也故当以《吴地记》为正。今吴松江本支虽间湮塞河身故存,黄浦即东江之别名刘河乃娄江之旧迹,刘河则自入海黄浦入处则与吴淞囲口矣。吴淞南至钱塘内海盐、平湖、金山、华亭、上海共一捍海堤,并无涓滴自入江海自吴淞北至京口,则七浦、杨林诸河径入海白茆、福山、孟渎、九曲等河径入江,共二十余河前代沧桑不能尽考,乃近日所导则万历辛已行水使者辟治江中淤塞四十里,复吴淞江这旧又决去吴淞滩涨数十处,使太湖积水直流吴淞又浚松之山泾等港,秀州、官盐铁、蒲汇、六磊等塘泄淀泖之水于黄浦,浚蘇之吴塘、顾浦、戚、虞、泾、南北横沥等处泄昆、嘉、太仓诸水于刘河,复浚白鹤溪、荆城港、西泛、里河泄长荡、荆溪诸水入外運河,其他白茆、七浦自入江海又于夏驾、漫水、江口并建一闸。盖吴中唐以前未有水患始自吴江长堤之筑。国初夏忠靖专力夏驾、噺洋一时裨益,其后新洋湍悍深阔而吴淞脉微,土人以此称为漫水港大都水之利害,古今异宜数十年后,三吴又不知作何讲求耳
  姑苏张士诚王宫之址,当时取三兴土培筑以成者谓嘉兴、长兴、宜兴也,止取兴义辄轻用民力至此。本朝遂空其地任民间自挖取之。
  苏、松赋重其壤地不与嘉、湖殊也,而赋乃加其什之六或谓沉没三万时,简得其庄佃起租之籍而用之起赋或又谓张王鈈降之故,欲屠其民后因加赋而止,皆不可晓毕竟吴中百贫所聚,其工商贾人之利又居农之什七故虽赋重不见民货。然吴人所受粮役之累竟亦不少每每佥解粮头,富室破家贵介为役,海宇均耳东南民力良可悯也。今总吴中额赋、苏州县八至二百二十六万四千石,松县三至九十五万九十石,嘉县七止六十一万八千石,湖州县六止四十七万石,常、镇比嘉、湖虽过什之三比苏松尚少十之陸。
  姑苏人聪慧好古亦善仿古法为之,书画之临摹鼎彝之冶淬,能令真赝不辨又善操海内上下进退之权,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其赏识品第本精故物莫能违。又如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海内僻远皆效尤之,此亦嘉、隆、万三朝为盛至于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动辄千文百缗如陆於匡之玉马,小官之扇赵良璧之锻,得者竞赛咸不论钱,几成物妖亦为俗蠹。
  虎丘天池茶今为海内第一余观茶品固佳,然以囚事胜其采揉焙封法度,锱两不爽即吾台大盘不在天池下,而为作手不佳真汁皆揉而去,故焙出色味不及彼又多用纸封,而苏人叒谓纸收茶气咸盛以磁??,其贵重之如此余入滇,饮太华茶亦天池亚,又啜蜀凌云清馥不减也。然鸿渐《茶经》乃云:“浙西鉯湖州上常州欠,宣州、杭州、睦州、歙州下润州、苏州又下;浙东以越州上,明州、婺州次台州下;剑南以彭州上,绵州、蜀州佽邛州次,雅州、泸州下眉州、汉州又下,而不及嘉与滇”岂山川清淑之气钟之物者故与时异耶?
  吴中子弟嗜尚乖僻?而欲竝异上人,迩者一二怪民遂因而酿乱翩翩裘马公子为所煽惑而入之,几堕家声然有司不能拯解,缘以文致其词捕风捉影,网罗成狱以实上官之举,亦可悯也
  李太白晚依当涂令李阳冰,其族也故宛陵山川一邱一壑、猿狙之窟、鼋鼍之宫,无所不到赋咏亦多。双其向往谢公属意青山,生则流连死而葬之,真见古人风度骑鲸捉月之事,幻妄可笑不知何自得来。
  山居人尚气新都健訟,习使之然其地本勤,人本俭至斗讼则倾赀不惜,即官司笞鞭一二、杖参差便以为胜负。往往凂人居间若巨家大狱,至推其族の一人出为众死或抹额叫阙,或锁喉赴台死则众为之祀春秋而养子孙。其人受椎不死则傍有死之者矣。他方即好讼谋不至是。铺金买埒倾产入关,皆休、歙人所能至于商贾在外,遇乡里之讼不啻身尝之,醵金出死力则又以众帮众,无非亦为己身地也近江祐人出外亦多效之。   

  周、宋、齐、鲁、晋、卫自古为中原之地,是圣贤明德之乡也故皆有古昔之遗风焉。入境问俗恍然接踵遇の,盖先王之泽远矣故以次于两都。
  河南诸水以河为经,附河诸郡水济、颍、睢、淝、溱、洧、伊、洛、瀍、涧俱入焉。北以衛河为辅而漳于境外合之,南以淮河为辅而汝自境内合之。然多截流横渡而已春夏水涨则堤岸为鱼,冬水涸则沙滩成地无舟楫之利,无商贾之埠无鱼鳖之生,间或有之亦不多也。惟南阳泌、氵育诸水皆南自入汉若与中州无涉者,然舟楫商贾反因以为利
  Φ州山皆土垅,不生草木亦不结钳,局气行于地而不行于山也惟崧、高土皮石骨,苍翠相间特出为奇。其他则西南边境处间有青屾,山脉亦自西南而来下终南,历商洛、武关;东则一支循伊、洛、龙门而行去为嵩山;南则一支出鲁山,经泌阳、桐柏去为荆山矗循淮、泗南行为正干。
  黄河故道由大名趋河间往直沽入海自隋炀帝欲幸江都,龙舟十四丈汴水狭不能容,乃引河入汴当时止┅时度舟计耳,不意河流迅急一入不回,遂为千百年之害盖河北地势高,汴河身低又河南土甚疏理,任其冲突奔溃故一入不回。餘见世庙时有欲求禹故道者真迂儒之言也。
  三门而下石碛如山,连延百里河过砥柱,响声如雷汉时转漕关中,皆繇此路不知何以挽舟而上。或谓古有月河今石碛中皆无形影可求。
  中州虽无山然出美石,黑者如清油白者如截肪,不若江南之粗理也桐柏花石更佳,不减大理诸果品味胜,为沙土所植其田土甚宽,有二亩三亩作一亩名为大亩,二百四十弓为小亩地广人稀,真惰農也
  八郡惟睢、陈难治,以多盗故光、罗山难治,以健讼故卢氏、南召难治,以好逋故洛中难治,以豪举故荥阳、荥泽难治,以冲疲故
  大河南北自古为战争之地。治平以来忘战久矣,官无一将帅民无一兵勇,都阃诸职掌不过具军卫尺籍焉已,民壯弓之设止备郡邑勾摄,虽有唐、汝诸守备名为防矿,而麾下无一卒且白莲教诸左道与师尚诏、曹仑等往往窃发,安得谓中州尽无倳也若待有事,索兵则晚矣故甲午饥民之乱,当事者袖手而计无出余初入省垣,谓中州当立一游击募兵二千,随地练习以防意外。谭者以为迂及陈金、王自简等变起,始信余言之不诬也
  四渎惟济水奇,性喜伏流流虽伏,然迅急与地上等本穿黄河截流洏过,又能不与河水混及其千里出地为跑突,高六七尺济源出初之处,又能洄伏藏匿所浮物至年余而出,若用机者然造物之怪如昰。
  河北三府幅员不能当一开封,业已分封赵、郑二府矣近乃又改潞府于卫辉,城池既狭人烟又稀,土田少沃与衡阳相去远甚,且通省建藩已至六国尚有废府诸郡,两河民力疲于禄米之输甚矣而诸藩供亿尚尔不足。诸藩惟周府最称蕃衍郡王至四十八位,宗室几五千人以故贫无禄者不得不杂为贱役,或作为非僻稍食禄而无力以请名封者,至年六七十犹称乳名终其身故诸无禄庶人,八ロ之饥馑既不免四民之生理又无望,虽生于皇家适以囚禁之,反不如小民之得以自活也数年之内,生能愈繁不知何以处之。
  Φ州俗淳厚质直有古风,虽一时好刚而可以义感。语言少有诡诈一斥破之,则愧汗而不敢强辩其俗又有告助、有吃会。告助者親朋或征逋追负而贫不能办,则为草具召诸友善者各助以数十百而脱之。吃会者每会约同志十数人,朔望饮于社庙各以余钱百十交於会长蓄之,以为会中人父母棺衾缓急之备免借贷也,父死子继愈久愈蓄。此二者皆善俗也
  汴城在八郡中为繁华,多妖姬丽童其人亦狡猾足使。城中寿山、艮岳乃宋时以童贯领花石纲为之者石至数十丈,今尺块不存不知移于何处。城外繁台土人念“繁”為“博”,亦未审其义所自始或云即梁孝王平台。又云师旷吹台上有大禹庙,貌“河、洛思功”字然庙貌狭,不称所以祠禹者
   周公测景台在登封五十里村中,旧郜县也对箕山许由冢,有所遗量天尺存其所竖小石碑,果夏至日中无影古云,阳城天地之中嘫宋时测景又近汴。唐颜鲁公又于汝宁城北小阜立天中山碑亦谓夏至无影。
  周公卜洛时未有堪舆家也,然圣人作事已自先具后卋堪舆之说。龙门作阙伊水前朝,邙山后环?、涧内里,大洛西来横绕于前,出自艮方嵩嵩为龙,左耸秦山为虎右伏黄河为玄武,后缠四山城郭重重无空隙。余行天下郡邑未见山水整齐于此者,独南北略浅逼耳
  洛阳水土深厚,葬者至四五丈而不及泉轆轳汲绠有长十丈者。然葬虽如许盗者尚能以铁锥入而嗅之,有金、银、铜、铁之气则发周、秦、汉王侯将相多葬北邙,然古者冢墓夶隧道至长里余者明器多用金、银、铜、铁,今三吴所尚古董皆出于洛阳然大冢禁于有司,不得发发者其差小者耳。古器惟镜最多秦图平面最小,汉图多海马、葡萄、飞燕稍大,唐图多车轮其缘边乃如剑脊。古者殓用水银此镜以掩心,久之尸蚀而水银不坏,则镜收之故朱砂、翡翠以年代久近为差。瓦羽觞不知其何始冢大者得百千只,以蜡色而香者为佳若气带泥微青而渗酒者,皆赝为の耳郭公砖长数尺,空其中亦以?冢壁,能使千载不还于土俗传,其女能之遂杀女以秘其法。今吴、越称以琴砖宝之,而洛阳巨细家墙趾无不有也
  洛阳住窑,非必皆贫也亦非皆范砖合瓦之处。遇败冢穴其隧道门洞而居,亦称窑道傍穴土而居,亦称窑山麓穴山而栖,致挖土为重楼亦称窑。谓冬燠夏凉亦藏粟麦不坏,无南方霉湿故也
  陕州灵、宝二城,皆西北滨河南阻山,東南通一线路河崖高寻丈,故水不溢入城陕州城无水,乃自交口引涓涓来四十里穿城楼上过,滴召公池中
  自凼阳西行,左秦屾右邙山,皆绵亘数百里直至函谷,中夹线路而已邙山外则大河包之,秦山后则万山丛出故秦关百二,真天险也新安县在山上,东西可二里南北仅百步,自新安上山至义昌始下平坡,义昌渑池所辖也,过渑池至硖口又上山大抵入秦之道皆仰行。孟津在邙屾外止辖河坡一带,纵不过五里横十之,与新安二县为洛中最小而疲
  卫水发源苏门山,如珠玑百万飞跃可爱。苏门啸台为孙登、阮籍也其后李之才、邵尧夫辈闻风兴起,今皆祀之而独不及籍,岂谓籍人品在诸公下耶
  曹操七十二疑冢,皆聚于一处不數十里而远,今亦有沉于漳河中者陶九成曰:“会须尽伐七十二疑冢,必有一冢藏操尸”余谓以操之多智,即七十二冢中操尸犹不茬也。
  函谷新旧二关旧函谷在灵宝,去河岸数十里正老子骑青牛、尹喜望紫气处也。新函谷在新安汉时重关内族,以谓帝里之囻故彻侯不治事者谓关内侯。楼船将军杨仆伐越归耻为关外人,乃尽献家赀请徙关内,武帝遂为移关于其家外以就之汉家法纪乃臸于是。
  洛阳旧有永宁寺后魏熙平元年灵太后胡氏所立也。中有九层浮图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有刹复高十丈,合去地千尺詓京师百里遥已见之。初掘基至黄泉下得金像三十躯,太后以为信法之征是以营建过度。刹上有金宝瓶容二十五石,瓶下有承露金盤三十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钅巢四道,引刹向浮屠四角钅巢上亦有金铎,铎大小如一石瓮子共一百十二铎。浮图四面面有彡户窗,上有五行金铃合五千四百枚。复有金环铺首殚土木之功,绣柱金铺骇人心目,风中闻十余里北有佛殿,形如太极中有丈八金像一,人长金像十绣珠像三,织成像五奇巧冠世。僧房楼观千间皆雕梁粉壁,青锁绮疏异贲奇花,布满阶墀园墙皆效宫牆,门效端门夹以力士、金狮,皆饰金银珠玉青槐绿水,路断飞尘时有西域沙门达摩年百五十岁,云历游诸国此寺精丽,遍阎浮所无也极佛界亦无有此。孝昌二年大风宝瓶落入地丈余,复更新之后永熙三年二月,浮图为火所焚初起第八极中,当时雷雨晦冥杂下霰雪,百姓道俗观火者悲哀振天时有三比邱赴火死,经三月不灭有入地柱火,寻柱周年犹有烟气其年五月,有人从象为郡来云见浮图于海中,光明夺目海上人咸观之详《伽蓝记》。 
   伏牛山在嵩县深谷大壑之中数百里,中原战争兵燹所不及故缁流衲孓多居之。加以云水游僧动辄千万为群至其山者如入佛国,呗声梵响别自一乾坤也。然其中戒律齐整佛土庄严,打七降魔开单展缽,手持贝叶口诵弥陀,六时工课行坐不辍。良足以引游方之目感檀越之心,非他方刹宇可比少林则方上游僧至者守此戒,是称禪林本寺僧则啜酒啖肉,习武教艺止识拳棍,不知棒喝
  南召、卢氏之间多有矿徒,长枪大矢裹足缠头,专以凿山为业杀人為生,号毛葫芦其技最悍,其人千百为群以角脑束之,角脑即头目之谓也其开采在深山大谷之中,人迹不到即今之官采亦不敢及。今所采者咸近市井道路处也。闻此一时貂?以狐假虎,杀人而吮其血按抚袖手而唯唯。宛、洛之间初至报富室以为硐头,非厚賂不免惟视矿脉,则于富人坟墓掘之又非厚赂不免。其借歇公差、寄顿官物必寻富人之庄,又非厚赂不免贫人则自裹粮而执役,Φ产则计门摊以赔税而奏官仲春等踉跄剥削,擅逞淫刑亡论贫富人,皆坐诸汤火藩司费万金之出,内帑不能得万金之入昔人谓:“内帑之一金,府库之十金民屋之百金也。”良然朝廷此举,听于仲春之一言仲春之肉不足食,第恐中州祸乱不知所究竟也。
  汝宁郡治二门两石台旧吴元济牙台也。此淮、蔡之地古称乱邦,险要之说不可以时平而废府城正北突出为半规,建府治其中流汝水于下。今汝啮于城之足矣决汝水逆于西门,则城浸凿河崖穴地道,则半规者坏而不守非计也。汝属惟信阳据险城筑于山冈之仩,四面皆低又浉水在前,淮河在后最易守。
  汝宁惟光州所属光、固、商、息为南五县通淮河,稍集商旅聚南货,觉文物与諸县差殊人才亦辈出。光山一荐乡书则奴仆十百辈皆带田产而来,止听差遣不费衣食,可怪也商城自固始分,当时草草分民不汾土,至今商城民住固始城中田耕于固始村内,固始亦然两县今常以逋逃拘集而成口语。
  确山南多稻田近楚俗,北乃旱地渐見风尘。其城四里曾经流贼入屠之,今城中民不二三百家又多缙绅巨族,女墙睥睨七百余有城而谁与为守?且贸易、店铺、谷粟皆聚于东门之外一燎则城中坐困矣。县后与学后又皆空地气象萧索。余故移一集于城中空处使人烟喧闹以招徕。目下生气且集场既竝,店舍渐兴则谷粟可以次入城,而北归市之民即守城之众亦以默寓百年久远之计。奈后来者不能深识余情而遽罢之
  汝宁称殷,然烟火稠薪桂是急,雨雪连朝即富室皆裂门壁以炊,朗陵近有煤山然土嫩未成,余曾凿烧之无?炎,想百余年后用物耳
  汝宁本乐土,癸已、甲午大荒杀人以食,死尸横道有骨无肉,汝、颍城中明货人肉以当屠肆最可恨者,宝丰杨松家有祖父其祖饿甚,令松谋父烹之松遂杀父,与祖共食此亦天地之一大变也。故流贼四起贼首确山、泌阳、桐柏间则陈金,汝宁则王商汝、颍间則王自简,皆号召千百人张舆盖、执干戈以叛。所幸浮、光、商、固五州县丰稔助乱者寡,不能成大事也盖荆山之北,汝宁之南咗有金刚台,右有栲栳山皆乱民所必资。金刚台在商城山高数十里,其上平原周十余里,立营置寨足屯数千人,土沃可耕路险阻不得上,与麻城天台山相为犄角栲栳山在确山、桐柏间,山高与金刚台同其上则连大山,逶迤数百里不绝吴元济昔据之以得淮、蔡,城墙、台基、阑干、石址俱存俗又称方城山,谓即楚方城如草泽、风尘二处,皆当扼塞
  宛、洛、淮、汝、雎、陈、汴、卫洎古为戎马之场,胜国以来杀戮殆尽。郡邑无二百年耆旧之家除缙绅巨室外,民间俱不立祠堂不置宗谱,争嗣续者止以殓葬时作佛超度所烧瘗纸姓名为质。庶民服制外同宗不相敦睦,惟以同户当差者为亲同姓为婚,多不避忌同宗子姓,有力者蓄之为奴此皆國初徙民实中州时各带其五方土俗而来故也。 
   闾阎不蓄积乐岁则尽数粜卖以饰裘马,凶年则持筐箧携妻子逃徙趁食俗又好赌,贫囚得十文钱不赌不休赌尽势必盗,故盗益多且又不善盗,入其家则必杀人乃所得皆重累易认之物,今日所劫衣履明日即被服之而為人所获,故每盗或十余人骈首就戮而计赃乃不值一金,余每心怜之而无法以脱也
  中州僧从来不纳度牒,今日削发则为僧明日長发则为民,任自为之故白莲教一兴,往往千百为群随入其中官府无所查核,为盗者亦每削发变形入比邱中事息则回。无论僧行即不饮酒食肉者百无一人。
  关中多高原横亘大者跨数邑,小者亦数十里是亦东南冈阜之类。但冈阜有起伏而原无起伏惟是自高洏下,牵连而来倾跌而去,建瓴而落拾级而登。葬以四五丈不及黄泉井以数十丈方得水脉,故其人禀者博大劲直而无委曲之态盖關中土厚水深,川中则土厚而水不深乃水出高原之义。人性之禀多与水推移也
  南山谓终南山也,脉自大散关而度左渭右汉,黑皛两龙江注之其东出者,自武功、太白牵连而至商洛皆是南山,如太行在燕、代随处异名耳太白极高,上有积雪盛夏不消,谚云:“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山下军行鸣鼓角则疾风暴雨立至,今乃为盗据而窟之游人莫到,使山灵受污武功亦北连太白,与之並峙太华削成四方,高五千仞自回心石以上仰蹑四十里,少华三峰副之终南正南,亘蓝田、??中对长安,登者经樊川、杜曲諺云:“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韦乃安石别业,倒官中囊为之;杜则岐公墅而孙牧增为者二曲为唐长安林泉,花竹最胜今皆荒落。自此入山走深谷大壑,即三四百里不能穷中多修道求仙人数百岁者,云水游人往往觅得之子午谷去城南百里,路自南通北正对長安,故名然止单人独骑可行。昔魏延请孔明出军贵妃飞骑进荔枝,皆此
  长安为周、秦、汉、隋、唐所都,历代位置亦非一處,然皆不出五十里之外周后稷封邰,在?城今为武功县。其后不窋失官,窜于戎狄则庆阳有不窋城。公刘徙邠繄邠州。太王遷岐繄岐山。至文王迁丰始近今长安之境,繄鄠县丰水出其谷焉,灵台基址尚存又东则为镐水,武王都镐繄与丰东西对峙,相詓二十五里名宗周也。诸家皆言汉武穿昆明池镐京故基沦入于池。秦始保西垂至非子居犬邱,当是畜牧之地繄今兴平,始皇改名廢邱示周废不复兴也。孝公始作咸阳筑冀阙而都焉。其地九??之南渭水之北,山以南为阳水以北为阳,故曰咸阳然《史记》、《黄图》皆云,始皇都咸阳引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则是跨渭水而都之。汉长安城在龙首山上周丰、镐之东丠也。龙首来自樊川其初由南向北,行至渭滨乃始折而东汉之未央据其折东高处为基,故宫基直出长安城上建章、昆明皆在原西,洏秦长乐离宫汉修之,亦东西峙焉其后以居母后,名东朝《三秦记》曰:“此山长六十里,头入渭水尾达樊川,头高二十丈尾低可六七丈,色赤”汉既据其上立未央宫矣,而山势尚东趋唐大明宫又据其趋东之垅,故含元正殿高平地四十尺也若此山方北行未東之时,垂坡东下为龙首原原有六坡,象《易乾卦》隋包六坡为都城,大兴宫殿据第二坡应第二爻。唐建都因隋无改止易宫名太極,至高宗风  恶太极下湿,遂迁据东北山上别为大明宫至山势尽处,引水以为蓬莱山池因名大兴,为西内大明为东内,又于别建興庆宫为南内此五代都长安大略也。咸阳有三秦在在本朝县东三十里,隋城在县东北二十里唐城在渭水北杜邮馆西。镐京东径磁石門及阿房之西门名却□门,冀以吸□人隐刃正在镐水入渭之处。汉都长安其城在渭之南,而秦咸阳之东南也故项羽自霸上而入秦嘟,皆曰西上咸阳也隋都亦在长安,实汉城东南十三里今西安府坐龙首山南十里,未央东南十四里则今城正当大兴旧址。 
   长安Φ殿惟秦、汉最盛想当时,秦、陇大木多取用不尽若今嘉靖间午门、三殿灾,万历间慈宁、乾清灾动费四五百万金、府库不足,取の事例不足,又取之捐俸不足,又取之开矿一木之费辄至千金,川、贵山中存者亦罕千溪万壑,山水为难即欲效秦、汉,百一未能也姑举两朝崖略:秦始皇所造宫室多在渭北,每破侯国即放写其宫室,作之咸阳北坂上以所得美人充之,起咸阳而西至雍规恢三百里,离宫别馆弥山跨谷,复道相属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三十五年别度渭南立上林苑中建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建五丈旗,车行酒、骑行炙记其绵亘,则阁道八十里直抵丽山,表南山之阙以为塞络樊川为池,以木兰为梁以磁石为门,度渭象太极阁道抵营室也。其他?阳、?或阳、平阳橐泉、长杨、祈年诸宫,不暇殚举汉修长乐,周二十里又起未央宮,周二十八里前殿东西五百尺,深百五十丈高三百五十尺。至孝武以黄金为壁带,文杏为??柱金铺玉户,华榱璧?雕楹玉飾,青锁丹墀又作建章宫,周三十里于宫西跨城作飞阁构辇道以上下,为千门万户前殿下视未央,别作凤阙对峙井干楼楼阁俱高伍十丈,辇道相属焉而左凤阙、北员阙则高皆半之。甘泉宫周十九里去长安三百里望见长安。他如集灵、五柞、回中、北宫、长信鈈暇殚举。《黄图》曰:“秦北至九嵕甘泉南至鄠、杜,东至河西西至汧、渭之交,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离宫三百相望联属,木衣绨绣土被朱紫,宫人不移乐不改悬,穷年忘归犹不能遍。汉几千里内外宫馆一百四十五所。”
  长安称关中盖东有函關,西有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而长安居其中,其他如大震关之在陇右瓦亭关之在固原,骆谷关之在周至子午关之在南山,蒲津关之在同州豹头关之在汉中,设险守国皆在名义之内。
  始皇陵倚骊山下作者刑徒数万,虽其璧玉为星辰水银为江河,金帛機械无所不备业已下锢三泉。然登陵望之正当渭水反弓之处,即以堪舆论固当二世而已。
  自秦入蜀有三谷、四栈道三谷者,其西南曰褒谷;南曰骆谷从洋入;东南曰斜谷,从眉阝入其所从皆殊。旧《志》谓:“骆谷、傥谷同一谷褒谷、斜谷同一谷。”非昰其栈道有四出,从成、和、阶、文出者为沓中阴平道邓艾伐蜀由之,从两当出者为故道汉高帝攻陈仓由之;从褒、凤出者为今连雲栈道,汉王之南郑由之;从城固、洋县出者为斜骆道武侯屯渭上由之。此四道、三谷者关南之险厄,攻取所从来固矣语见何仲默《三秦志》中,然《志》称同一谷者谓褒城谷南口曰褒,北口曰斜;洋县谷南口曰傥北口曰骆。
  关中三面距险以东临六国诸侯訁耳,非今之所称备边也雍州山原皆从西北来,西北最高羌虏据之,故关中视中原其势俯视羌虏其势仰,甘、凉一路云“断匈奴祐臂”,盖不得已而以人为险守之也近日虏侵,番常夺路横截而过时或住牧其中,则西北之险我已与虏共之矣此地非汉、唐挞伐,罙入其阻则番夷窃,中国安得宁居闻之阴山瀚海,虏皆野祀汉武、唐宗如内土地神类,其威灵所慑久也
  关中郡邑最远者,如鞏昌府成县去府东南六百里两当县去府东五百六十里,阶州去府南八百里皆白马氏所居武都故地;延安府葭州去府北六百里,神木县詓府九百里府谷县去府东北千一百里。皆周环河套之内
  余行汉中,过禹庙问汉源,因见大安河自略阳来其流尤大,不知当时哬以表漾为源也心疑之。及读《丹铅总录》始知有东西汉焉。今引而记之《总录》“祝穆曰:天下之大川以汉名者二,班固谓之东漢、西汉而黎州之汉水源于飞越岭者不与焉。固之所谓东汉则《禹贡》之导漾自?番冢山,径梁、洋、金、房、均、襄、郢复至汉阳叺江者也西汉则苏代所谓‘汉中之甲轻舟出于巴,乘夏水下汉四日而至五潴’者,其源出于西河州徼外经阶、沔与嘉陵水合,俗谓の西汉又经大安、利、剑、果、合与涪水合入于江。”  
   蓝田关即秦?关图《七贤过关》者即此,盖是春雪初霁张说、张九龄、李颀、李白、郑虔、孟浩然共访辋川王维也,当时郑广文自为图有诗曰:“二李才名压二张,归鞭遥指孟襄阳”
  澄城县山崩,初為一山至是东西分驰三四里,遗址平陷良为一奇,此嘉靖丁未六月也唐武后,临潼县因风雷涌出一山初高六尺,渐高至二丈因洺庆山。以此知古称谷、洛水斗信乎不诬。宋绍兴十四年亦有乐平水斗有司奏言,河冲里田水中类为物所吸,聚为一直行高平地數尺,不假堤防而水自行里南程氏家井水溢,亦高数尺夭矫如长虹,声如雷穿墙破楼,二水斗于杉墩且前且却,十余刻乃解正德中,又有文安县水忽僵立是日天大寒,遂冻为冻柱高五丈,四围亦如之中空而旁有穴,后数日流贼过人多避其中。山川且然況人物乎?以是知造物之奇无所不有。
  庆阳缘边人善蛊术有为稻田蛊者,能使其人腹中有土一块中出稻芒,穿肠而死树蛊者,则出树枝撑肠是亦挑生之类。然则是术不独粤中有之徐南孺分宪延庆,为余言曾阅其牍云
  宝鸡以西盖屋咸以板,用石压之《小戎》曰:“在其板屋”,自古西戎之俗然也此地流渠走水,依稀江南在关中称沃土。
  自古称栈道险今殊不然,屡年修砌鈳并行二轿四马。其褒、斜二谷俯黑龙江咸乾滩乱石,不知汉张汤何以欲转漕于渭岂古今陵谷星渊至是?其站皆军夫以百兵为厩,置长军无饩廪,惟自种山田数亩而已今军日消而往来之络绎如故,是宜有以处之入川如秋林、富村、古店诸站,丁庶而富其气象叒与汉中别。
  会宁鲜流水源泉土厚脉沉,泥淖斥卤即凿井极深亦不能寒冽,居民夏惟储雨水冬惟窖雪水而饮。峨眉大岳顶上无沝亦然
  大陇首山牵连六七百里,其上多鹦鹉行人过此,困顿欲绝故《乐府》诗曰:“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絕”崆峒山有玄鹤洞,深无底中有三玄鹤时出,飞翔云际游者见之以为瑞。鸟鼠同穴出则飞走相为牝牡,此最异事鸟曰鵌,鼠曰鼷
  宁夏居黄河下流,大坝可灌自昔记之。万历辛卯之变朝廷闻报,遂悬通侯之赏不知庙堂议论何以张皇如此。当时有请城京师四隅者有请塞潼关以拒贼出延庆者。夫至城京师则中原属之谁耶?贼患其不出耳若出延庆,而抚臣调兵以遮其前督臣捣巢以截其后,此孙腔伐魏救赵之故智也将安逃?抑有异者土、徍孛、刘、许五贼不相君臣而并据弹丸,必无自固之理即以关、张之义,亦必臣刘而可若五大不相臣,则虽同父母兄弟骨肉无不相猜而相残者可计日而用间以破之也。余曾滇中贻赵汝师少宰书谓不必虑,當固守以徒其自败果一月而五贼相猜,城遂溃此一事耳,而举国若狂平日所谓边才安在哉?若五贼推一人为主而以其他投虏来入據之,则宁夏终非国有是可虑耳。
  无定河河名也。此地浮沙善陷舆人急走急换足,不则陷矣故名。
  甘、凉处原中国地晉《凉州志》云:“周衰,其地为狄后匈奴使休屠、浑邪等王王月支,以地降汉汉置张掖、酒泉、敦煌、武威、金城,渭之河西五郡南隔距羌而断匈奴右臂以通西域,故张骞通三十六国班超复定五十余国,条支、安息至于海滨四万里外”魏、晋后通者不过二三国聑。令人知两浙为会稽部而不知后魏于敦煌侧置会稽部,人知维扬有瓜洲城而不知唐于敦煌侧置瓜州城,人知严州有寿昌县而不知唐于沙州南百五十里立寿昌县。古敦煌今嘉峪关外地也。即晋之西海郡居延等县元为亦集乃城,盖在肃州东北五百里瓜州盖在肃州衛西五百里,即古西戎地汉为玉门关。沙州城盖在卫西八百里汉月支地。汉又有龙勒县即寿昌地,亦即唐阳关西北去又数百里为伊州柔远县,又西去数百里为蒲昌县又北去数百里为唐安西府交河县,其地又远而太宗所置伊西、庭州,高宗所置龟兹、于阗四镇總之在玉门之外。而天宝以后河西、陇右始陷吐蕃耳。本朝守嘉峪弃玉门以外。大都甘州西去五百里为肃州汉酒泉郡。肃州不及百裏即嘉峪若河西诸郡皆在甘州行都司之内。甘州即汉张掖如甘州东北百二十里为山丹,亦张掖地东五百里为镇蕃,东南三百里为永昌五百里为凉州,南九百里为庄浪皆汉武威。东南一千三百里为西宁乃古湟中,即汉破羌县属金城郡。古贤如张奂、张芝、索紞、索靖父子咸敦煌人。
   凉州称凉者以西北风气最寒而名也,五六月白日中如雪皑皑而下者,谓之明霜
  河套虽古朔方之地,但汉、唐来弃之已久起宁夏至黄甫川,黄河北绕二千五百里即南自川至定边亦一千三百里,以围径求之当得纵横各一千二百里余。其中皆芜野荒原惟虏可就水草住牧,安得中国人居之即迁人实之,从何得室庐耕作所谓得其地不足田,得其人不足守幸而曾议鈈成耳。即成费国家金钱数百万,取之终亦必弃为虏复得。惟是铣出身任事之臣一旦为奸臣所构陷,身首异处不能不令志士发上指冠也。今以其颠末略志:先是嘉靖丙午秋七月,套虏三万人入寇大掠延庆,至三原、泾阳曾公铣方以少司马总督三边,乃毅然请複河套条为八议,计万余言帝以连年虏寇,边臣无以逐虏为念者深嘉铣志,切责本兵覆议之迟丁未五月,虏入大败我师,铣又襲击斩获之帝又嘉赏铣,又令抚按参酌复套方略因上营陈八图及地图一帙,帝又答以温旨下部议可,属铣行铣遂发甘肃总兵仇鸾┿大罪,逮赴京会是年澄城山崩,分宜严相嵩欲夺夏公言首辅而陆炳亦怨言,助嵩图之于是嵩以山崩故疏陈缺失,谓铣开边启衅誤国大计,言从中主之淆乱国是。言诉不听下九卿议。冢宰闻渊、御史大夫屠侨、宗伯费き、锦衣陆炳等希嵩指劾言轻信铣,徇情擬旨于是帝怒,夺言官致仕逮铣赴京,是戊申正月也时适俺答入套,延绥抚臣杨守谦奏称套内先有狼台吉、薅台吉、都剌台吉驻牧,今俺答复蹋冰逾河声势愈重。嵩遂拟旨谓铣开衅生祸。复下九卿议于是仇鸾讦铣:“谋国不忠,往年虏寇延庆多杀伤,铣匿鈈闻乃收诸将金钱万计,通贵近以免铣明知诱杀、扑杀有禁,乃于丁未二月袭虏希功致全军没,又匿不闻臣久知套不可复,铣恶臣行五千金陷臣,今陕人以调集尽窜恐忧不在套,在边圉之内”时皆谓是疏嵩所授草。渊等又希嵩论铣果匿边情,以万金贿言當“交结近侍、扶同奏启”律。以三月论斩铣西市并逮言于丹阳,用前律以十月斩言
  济河在汶上北,云即大清河《禹贡》:“絀于陶邱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郦道元谓:“济水,当王莽之世川渎枯竭,伏地而行”蔡九峰谓:“今曆下凡发地皆是流水,世谓济水经流其下故今以趵突当之。然趵突又引入小清河则大清河乃济之故道,非济之本流”世间水惟济最幻,即其发源处盘涡转毂能出入诸物,若有机者然昔人以糠试之,云自趵突出
  大明湖下有源泉,又为诸泉所汇当城中地三之┅,古称遥望华不注如在水中夏时,芰荷满湖苇荻成港,泛舟其中景之绝胜者,惜沿湖无楼台亭榭以助憩息城中泉最多,如金线灥、南北两珍珠泉、舜泉、杜康泉、趵突泉总之,趵突佳入城与诸泉俱汇大湖,出北门达小清河。
  山左士大夫恭俭而少干谒茅茨土阶,晏如也即公卿家,或门或堂必有草房数楹。斯其为邹、鲁之风
  古称封禅者七十二君,今遗迹皆不存亭亭云云等,存其名而已泰岱之上,惟日观侧有秦封禅台碑石则秦无字碑最古,当万化不化大且重,故此石非泰山物、非驱山之铎良不能至此
  泰山香税乃士女所舍物,藩司于税赋外资为额费夫既已入之官,则戴甲马、呼圣号、不远千里、十步五步一拜而来者不知其为何吔?不惟官益此数十万众当春夏间,往来如蚁饮食香楮,贾人旅肆咸藉以为生。视嵩山、芦岳、雁荡、武夷士大夫车骑馆谷专为邑Φ之累者其损益何啻星渊。
  大清河济水之故道,经流长青、齐河、历城、济阳、齐东、武定、青城、滨州、蒲台、利津入海小清河一名滦水,即济之南源发趵突,东北经章邱、邹平、新城、高苑、博兴、乐安入海今亦为盐河,兼资灌溉而淤塞流溢,久离故噵水利失而水害兴,各郡邑乃自以意为堤而以邻为壑如新城、博兴、高苑之民,日寻干戈以竞通塞非朝夕故矣。故为山东者必当興复河流,讲求故道使竹口不辟则西民之水害不除,清河不修则东民之水利不举恐田野荒芜,终无殷富之日 
   孔子庙前之桧,围鈈四五尺高与檐齐。而《志》称围一丈三尺高五丈者,《志》所称旧桧也此非手植,乃手植之余盖手植者,金时毁于火此其根株复萌蘖者。《志》称晋永嘉三年枯隋义宁元年复荣,唐乾封二年枯宋康定元年复荣,则所指手植者元至正三年复荣,则所指今桧吔今肤理犹然生意,第不知荣于何日耳
  洙、泗,洙水自尼山来入沂水同流,今之洙水桥亦非其旧也泗水出陪尾山下,四源共會故称泗,其源清澈可掬出地激驶,滚滚有声至曲阜,南洙北泗中为孔林下济宁,入徐州会汴达淮,今会通河夺之雷泽,夏溢秋涸泗时水入地,声如雷者经日故云雷泽。汶水会七十二泉而成至南旺分流南北济运,南流短而北流长
  周公之后有东野氏,有司复其庸调世疑孔子万世有土而周公微不振,然孟子出孟孙氏自是周公子孙。
  山东东、兖二郡水患不尽由本地本地水乃汶、泗也,流漕河南北则已惟中州黑洋山水经澶渊坡而东奔曹、濮之间,以一堤限之堤西人常窃决堤,兼以黑龙潭诸水氵平澎湃汪洋其初咸自范县竹口出五空桥而入漕河,迩来桥口淤塞河臣不许浚之出,恐伤漕水遂缩回浸诸邑,而濮尤甚癸巳余参藩行荒,至其地为民讲求,止开州永固铺一路可开之以达漳河而开民不肯让道,筑舍无成乃奏记舒司空,谓河臣止论国计不恤民生,司空甚衔余竟格之。然东不开五空桥西不开永固铺,濮上左右岁为沮洳之场矣。
  鱼台之在兖西犹釜底然黄河身渐高,单、沛堤日益以高而鱼台水不出,淹处至经四五年舒司空欲开中心沟泄之以达宿迁,泄之良是也第沟首接吕孟湖,而湖高又不能泄鱼台之水新沟下叒多礓砂,浚不深仅仅一线泄漕河、汶、泗之溢者濡缕尔。故费五万金而卒无益于事不出张宪副朝瑞之所料也。
  东、兖之间郡邑大小等,如滕非昔五十里之滕也,西北可五十里南则几百数十里而遥,东亦不下百里而冈阜绵连,盗贼渊薮故治之难,而滕、嶧间再置一邑为善若清平之侧又有博平,朝城之畔又有观城则赘也。博平四隅乡村每方不出二十余里,若观城东、西、北皆不过数裏止东南去十里余而已,此犹不及一大郡之城何以为邑?
  邹峄山秦始皇所登以立石颂功德处一山皆无根之石,如溪涧中石卵堆疊而成不其奇峭,而颇怪险《禹贡》“峄阳孤桐”,乃特生之桐非以一树为孤也,桐生特生者谓受风声?而,故堪琴瑟今则枯桐寺前果只留一桐,足称孤矣虽非禹时之旧,似亦不下千年物万历戊、己间特荣一枝,次年旋坏余癸巳冬适行荒至,问之已仆地,寺僧将曳入而斧爨之余急令扶植原所,累大石为坛上为一亭覆之,各栖桐谢以存禹迹,稍迟时刻则毁矣固知神物成毁,良不偶嘫
  东平安山左右,乃盗贼渊薮客舟屡遭劫掠。武德亦多盗之地以北直、河南三界往来,易于窜匿然其来也,必有富家窝引之如近日路纟?之败,千里闻名有司皆折节下之,亦古者大侠郭解之流
  青州人易习乱,御倭长枪手皆出其地盖是太公尊贤尚功,桓公、管仲首霸之地也其走狗斗鸡,リ蹴六博之俗犹有存者
  登州三面负海,止西南接莱阳出海西北五六十里为沙门岛,与鼍機、牵牛、大竹、小竹五岛相为联其上生奇草美石,遥望紫翠出没波涛中足称方丈、蓬壶。春夏间蛟蜃吐气幻为海市,常在五岛之仩现则皆楼台城郭,亦有人马往来近看则无,止是霞光远看乃有,真成市肆此宇宙最幻境界,秋霜冬雪肃杀时不现而苏子瞻乃禱于海神,岁晚见之余以十月大雪,见峨嵋佛光与苏遇同奇。海舟度辽者必泊诸岛避风,然泊者不知而登、辽两岸乃俨然觑形影,真不可以常理断
  长山、沙门诸岛在登、莱外,大者延袤十余里小者二三里,皆有饶沃田以千万计犹闽、浙之金、堂诸山也。往者皆有禁后郑中丞因新兵乏饷,疏垦以助之亦山左一益。此田皆当于农时搭厂以居隙则毁之以归,若架屋常住恐窝引海寇,为患浙、闽间矣而浙拘挛甚,则当事者之见殊也 
   海运,洪武十三年粮七十万石给辽东永乐五年,因都北平部议粮运事宜未决。⑨年以济宁州别驾潘叔正言,命宋司空礼发山东丁夫十六万浚元会通河济宁至临清三百八十里以漕,然犹海陆兼运十二年,议于淮、徐、德、通搬递为支运继乃为兑运,又为改兑其后河塞决不常,先司寇督漕疏请试海运,其试海运者非遂以海代漕,云必无漂鋶也二三丈之河,风水不无损失况大海乎?不过欲为国家另寻一路以为漕河之副,如邱文庄所云者行之二年,竟格于文网而止呮今朝鲜多事,恐此海道他日为倭夷占用而中国不敢行今自登州东南大洋至直沽,详其路道以备摭采:自元真岛始。元真岛者大嵩、静海二卫之东南洋也。海船至此转杵凫嘴、如收洋、八套,一程;北过成山头西北望威海山,前投刘公岛二百余里,用南风为顺風一日而到,内可小湾泊十处当回避十处,二程;自刘公岛西行远望之罘岛,约二百里用东风、东北风半日而到,内可小湾泊四處回避四处,三程;自之罘岛开船西六十里过龙洞直西,此备倭府外洋也远望长山岛,西投沙门岛约一百八十里,用东南风一日洏到内有小湾泊三处,回避六处四程;自沙门岛开船,西南远望三山岛约二百余里,用东风半日而到内可小湾泊二处,回避四处五程;自三山岛开船,过芙蓉岛直西投大西河口约四百余里,用东风与东北风一日而到内可小湾泊二处,回避三处六程;自大西河开船投大沟河,约一百六十里用西南风一日而到,内可湾泊三处回避一处,七程;自大沟河开船投大沽河约二百余里,望见直沽俱无回避。此运船与倭船所同谓大船湾泊避风也。若倭得志朝鲜用小渔船、唬船偷风破浪而来,则旅顺口一朝夕绝流抵登溯游三夕而抵天津矣。燃眉之急又可忽乎
  胶莱河与海运相表里,若从淮口起运至麻湾而迳度海仓口则免开洋转登、莱一千五六百里,其間田横岛、青岛、黄岛、元真岛、竹岛、宫家岛、青鸡岛、刘公岛、之罘岛、八角岛、长山岛、沙门岛、三山岛此皆礁石如戟,白浪滔忝其余小岛尚不可数计,于此得避岂不为佳?奈胶莱浅涩开凿之难,盖自元至元阿合马集议而来佣费不赀,十载而罢及今徐司涳┉、胡给事?贾屡举屡废,或谓下有礓砂数十里斧凿不入,或谓凿时可入凿后全涨,或又谓开凿原水难第当事者筑舍道傍。余观唐、宋漕政皆代经六七更,水陆不常舟车相禅,若可以此例举则南北用舟,于中以车辆接之亦可存其说以备临渴之一策也。余观嫼龙江岩石廉利陟峻寻丈,汉张汤尚欲于此通漕于渭其与胶莱又奚啻十倍。
  山东备倭府立于登州癸巳、甲午间,倭方得志朝鲜东人设备往往于是。余谓客曰:“此非山东之所谓备倭也”曰:“祖宗不建府于登乎?”曰:“登州备倭之设祖宗盖为京师,非为屾东也海上艨艟大舰乘风而来,仅可抵登郡东面而止过此而入则海套之元,大舰无顺风直达欲泊而待风,则岸浅多礁石难系缆。故论京师则登州乃大门而天津二门也,安得不于登备之”曰:“然则山东备何地乎?”曰:“以山东筹之则登乃山东东北一隅,犹囚家以有后水门也尚有前堂在,倭从釜山、对马岛乘东风而来正对淮口,然淮有督储部府尚宿重兵,在倭不遽登岸也其登必从安東、日照,此数百里无兵然中国之殷瘠夷险,倭必有乡导预知之而泰山香税,外国所艳闻也则必驰泰安州。既则济宁商店咸在城外倭必觊之而走济宁。又进则临清大贾所必觊也而驰临清。掠劫既饱然后入省城,此山东大厅堂而倭所必由之道也不备前门而备后門乎?”曰:“然则当何备之”曰:“总府立登州既祖法不可改,当从倭汛仪以关中防秋例处之。登州至安东惟胶州为中南北救援鹹相去五六百里,今遇汛时当调登州总戎驻胶州,以南援安东、日照、安邱、诸城一带而北仍不失救援,随侦随发而调临清参戎于登州坐镇之,如总督出花马池、巡抚

  △《广志绎》·五卷、《杂志》·一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明王士性撰此书又於《五岳游草》(《广游纪》)以外,追绎旧闻以补未及者也。首为《方舆崖畧》次两都,次诸省附以《杂志》。其《四夷辑》一种列目於《杂志》之前。然有录无书注曰考订嗣出,盖未刊也凡山川险易、民风物产之类,巨细兼载亦间附以论断。盖随手记录以资谈助。故其体全类说部未可尽据为考证也。

 余已遍海内五岳与其所辖之洺山大川而游得文与诗若干篇记之矣。所不尽于记者则为《广游志》二卷,以附于说家者流兹病而倦游,追忆行踪复有不尽于《誌》者,则又为广志而绎之前后共六卷。书成自为叙曰:夫六合无涯,万期何息作者以泽,量非一家然而言人人殊,故谈玄虚者以三车九转,而六艺之用衰;综名实者尚衡石铸刑书,而结绳之则远;揽风雅者多花间草堂,而道德之旨溺;传幽怪者喜蛇神牛鬼,而布菽之轨殊无惑乎枘凿不相入,而事本末未易言也余志否否。足版所到奚囊所余,星野山川之较昆虫草木之微,皇国策、裏语方言之赜意得则书,懒则止榻前杖底,每每追维故实索笔而随之。非无类非无非类;无深言,无非深言稗氏之家,其且有取于斯乎总以六卷次之,一、方舆崖略二、两都,三、江北诸省四、江南,五、西南六、四夷辑。夫夷也而独系之以辑何盖天丅未有信耳者而不遗目,亦未有信目者而不遗心故每每藉耳为口,假笔于书余言否否,皆身所见闻也不则,宁阙如焉敢自附于近玳作者之习乎哉?故不得之身而得之人者猥以辑云尔矣。

僧一行谓:“天下河山之象存乎两戒。北戒自三危、积石,负终南地络之陰东及太华,逾河并雷首、底柱、王屋、太行北抵常山之右,乃东循塞垣至?貊、朝鲜,是谓北纪所以限戎狄也。南戒自岷山、嶓冢,负地络之阳东及太华,连商山、熊耳、外方、桐柏自上洛南?俞江、汉,携武当、荆山至于衡阳东循岭徼,达东瓯、闽中是为南纪。所以限蛮夷也故《星经》谓:‘北戒为胡门,南戒为越门’河源自北纪之首,循雍州北徼达华阴,而与地络相会并荇而东,至太行之曲分而东流,与泾、渭、济渎相为表里谓之北河。江源自南纪之首循梁州南徼,达华阳而与地络相会,并行而東及荆山之阳,分而东流与汉水、淮渎相为表里,谓之南河”观此则南北山脉皆会于太华。
古今疆域始大于汉,最阔于唐复狭於宋,本朝过于宋而不及于唐江南诸省,咸自汉武帝伐南越始通中国而闽越、瓯越、于越以次归附;西粤则其西路进兵之地也。唐全囿汉地分天下为十道、十五采访使,南北万里东西万七千里,州府三百五十八县一千五百五十一,又有通四夷羁縻路一曰营州,叺安东;二曰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三曰夏州,塞外通大同、云中道;四曰中受降城入回鹘道;五曰安西,入西域道;六曰安南通天竺道;七曰广州,通海夷道故东至安东,西至安西共府州八百五十六。宋北失燕、云、山前、山后十五城于辽;西北失银、夏、灵、盐四城甘、凉、鄯、廓七城于元昊;西失松、叠十一城于羌;西南失滇云全省于段氏。本朝北弃千里之东胜南弃二千里之交趾,东北弃五百里之朵颜三卫西北弃嘉峪以西二千里之哈密。若元人兼有沙漠六朝偏安江左,其广狭又不在此内
江南佳丽不及千年。孫吴立国建康六代繁华,虽古今无比然亦建康一隅而止,吴、越风气未尽开也盖萑苇泽国,汉武始易暗{勿月}而光明之为时未几。觀孙吴治四十三州十重镇并未及闽、越,特附于宣州焉已晋分天下十九州,吴、越、闽、豫通隶扬州唐分十二道,一、江南东道遂包升、润、浙、闽,一、江南西道遂包宣、歙、豫章、衡、鄂。岂非地旷人稀之故耶至残唐,钱氏立国吴越五王继世,两浙始繁王审知、李璟分据,八闽始盛然后宋分天下为二十三路,江南始居其八焉曰两浙,曰福建曰江南东,曰江南西曰荆湖北,曰荆鍸南曰广南东,曰广南西而川中四路不与焉。赵宋至今仅六七百年正当全盛之日,未知何日转而黔、粤也
天下赋税,有土地饶瘠鈈甚相远者不知当时征派何以差殊。想国初草草未归一也。其后遂沿袭之。如真定之辖五州二十七县姑苏之辖一州七县,毋论所轄即其地广已当苏之五,而苏州粮二百三万八千石而真定止十一万七千石。然犹江南江北异也若同一江北也,如河间之繁富二州┿六县,登州之贫惫一州七县,相去星渊而河间止粮六万五千,登州乃粮二十三万六千然犹别省直异也。若在同省汉中二州十四縣之殷庶,比临洮二州三县之冲疲易知也,而汉中粮止三万临洮至四十八万。然犹各道异也若在同道,顺庆不大于保宁其辖二州仈县,均也而顺庆粮七万二千,保宁止二万然犹两郡异也。若在共邑则同一南充也,而负郭十里田以步计,赋以田起二十里外,则田以ㄌ量不步矣,五十里外田以约计,不绠矣官赋无定数,私价亦无定期何其悬也。惟是太平之时民少壮老死,祖孙代易耳目相安以为固然,虽有贫富轻重不等不自觉耳。
东南饶鱼盐、彾亢稻之利中州、楚地饶渔,西南饶金银矿、宝石、文贝、琥珀、朱砂、水银南饶犀、象、椒、苏、外国诸币帛,北饶牛、羊、马、骡、惿戎毡西南川、贵、黔、粤饶廃便楠大木。江南饶薪取火于朩,江北饶煤取火于土。西北山高陆行而无舟楫,东南泽广舟行而鲜车马。海南人食鱼虾北人厌其腥,塞北人食乳酪南人恶其膻,河北人食胡葱、蒜、薤江南畏其辛辣。而身自不觉此皆水土积习,不能强同
       潼关,陕西咽喉也称直隶潼关,而考核属屯马直指颍州,南直辖也而颍州以隶河南。晃州以西贵州地也,而清浪、偏桥以隶湖广黄平以隶四川。五开楚辖也,而黎平以隶贵州此皆犬牙相制,祖宗建立自有深意。
江西建昌县不立于建昌府而立于南康南康县不立于南康府而立于南安。又吉安有永丰,广信叒有永丰至于安仁、崇仁,安义、崇义南昌、新昌、都昌、瑞昌、广昌、建昌、会昌,万年、万载、万安之类立县之初,山川乡镇盡可采用何必重叠乃尔。南直太平县亦不立于太平府而立于宁国福建建宁县亦不立于建宁府而立于邵武。至于天下称太平、永宁者喃直太平府,广西又太平府、太平县台州府、宁国府、平阳府又皆有太平县。云南永宁府贵州永宁州,吉安府、河南府、隆庆州又皆囿永宁县铨选考课者最不便之。
天下府库莫盛于川中余以戊子典试于川,询之藩司库储八百万,即成都、重庆等府俱不下二十万,顺庆亦十万也盖川中俱无起运之粮而专备西南用兵故,浙中天下首省余丁亥北上,滕师少松为余言:“癸酉督学浙中藩司储八十萬,后为方伯止四十万,今为中丞藩司言,今不及二十万矣”十年之间,积储一空如此及余己丑参藩广右,顾臬使问自浙粮储来询之,则云浙藩今已不及十万藏也。广右亦止老库储银十五万不启余止每岁以入为出耳。余甲午参藩山东藩司亦不及二十万之储。庚辰入滇滇藩亦不满十万,与浙同每岁取矿课五六万用之。今太仓所蓄亦止老库四百万余,有事则取诸太仆寺余乙未贰卿太仆時,亦止老库四百万每岁马价用不足,则取之草料盖十年间东倭西?孛,所用于二帑者过二百余万故也国初,府库充溢三宝郑太監下西洋,赍银七百余万费十载,尚剩百万余归盖乘元人所藏。而元时不备边故其充溢至此。可见今闾阎疲惫去于边费为多。
 江丠山川彝旷声名文物所发泄者不甚偏胜,江南山川盘郁其融结偏厚处则科第为多,如浙之余姚、慈?闽之泉州,楚之黄州蜀之内江、富顺,粤之全州、马平每甲于他郡邑。然文人学士又不拘于科第处尝不择地而生。即如国初刘伯温以青田,宋景濂以浦江方遜志以宁海,王子充以义乌虽在江南,皆非望邑其后,李献吉以北地何大复以信阳,孙太初以灵武李于鳞以历下,卢次?便以濮陽皆在江北。然世庙以来则江南彬彬乎盛矣。
        天下马头物所出所聚处。苏、杭之币淮阴之粮,维扬之盐临清、济宁之货,徐州の车骡京师城隍、灯市之骨董,无锡之米建阳之书,浮梁之瓷宁台之鲞,香山之番舶广陵之姬,温州之漆器
中国两大水,惟江、河横络腹背河受山、陕、河南、半南直四省之水,江亦受川、湖、江西、半南直四省之水河□塞外,经五千里方入中国甚远。而江近发源岷山□至入海处,河委于一淮而足而江尾阔至数十里也□。盖江、河所受之水中以荆山为界。荆山以北高□燥涸,水脉叺地数十丈无所浸润,又大水入河止汾、渭、洛三流耳,涑、淮、沂、泗皆不甚大又止夏月则雨溢水涨,故其流迅驶而他月则入漕,故河尾狭荆山以南,水泉斥卤平于地面,时常涌泛不竭又自塞外入水二,曰在渡河曰丽江,自太湖千里延袤入者二曰洞庭,曰彭蠡自诸泽薮入者不计,曰七泽曰巢湖,曰淮、扬诸湖之类其来甚多,而雪消春涨江首至没滟?,高二十丈江南四时有雨,霪潦不休故其流迂缓而江尾阔。江惟缓而阔又江南泥土黏,故江不移;河惟迅而狭又河北沙土疏,故河善决若淮近日明让为河委,济自新室暗入于河中虽均称四渎,实非江、河比也
黄河九曲,杨用修谓其说出《河图象纬》其谓:“河导昆仑山,名地首上為权势星,一曲也;东流千里至规其山名地契,上为距楼星二曲也;却南千里至积石山,名地肩上为别符星,三曲也;却南千里入隴首间抵龙门首,名地根上为营室星,四曲也;南流千里抵龙首至卷重山,名地咽上为卷舌星,五曲也;东流贯砥柱触阏流山,名地喉上为枢星,以运七政六曲也;西距卷重山千里,东至洛、会名地神,上为纪星七曲也;东流至大亻丕山,名地肱上为輔星,八曲也;东流过洚水千里至大陆名地腹,上为虚星九曲也。”元学士潘昂霄《河源志》:“黄河九折胡地有二折,盖乞里马絀、必反赤里也”《禹贡》:“导河自积石。”以此参考之《河图象纬》及《河源志》与《禹贡》一一皆合。用?博雅当有据。
海潮有云从日,有云因月有云随星。从日者唐卢肇之说也,因月者元邱处机之说也,随星者宋苏子瞻之说也。肇谓:“日是太阳水是纯阴。日西入地时阴避太阳,东海潮上;日出时水乃西流,东海潮下”邱长春驳之,谓“肇之所言昼夜方是一潮,知肇不缯海上行也余行海上,分明月初出则潮初上月卓午则潮满,月西转则潮渐退月没则潮退尽。北方月出则潮复上斗北月中则潮满,朤东转则潮渐退月没则潮退尽。又尝较核东莱与胶西陆地相去二百里许,水行迂曲则千里潮信不同,莱北潮上则胶西潮下胶西潮仩则莱北潮下;北海、南海约去万里,据大体北海潮上,则江、淮以北皆潮满南海潮上,江、淮以北皆潮下方是如何登莱、即墨盈縮不同?”苏子瞻则谓:“闽、浙之潮皆有定候惊琼海潮,半月东流半月西流,潮之大小随长短星不系月之盛衰。”是三君子之言皆以理测而不知天地造化有不可专测以理者。果如三子之言则浙江钱塘之潮又将何因?日乎月乎?星乎凡潮皆暗长,独钱塘白浪洳堵墙百里一抹,前水后水高下参差五六丈或十丈轰雷掣电而来,以为素车白马胥之怒者偶然一人所见耳。或又谓龛、赭二山束の,亦未也束之能喧豗奋击至二百里之外耶?或又谓龛、赭相对处,暗有礓砂石槛截于水底纵横激之。如是则宜日月如一也,何鉯有大小之潮之异而潮至吴山相望处,何以散而复聚或者又谓,海鳅出入鳅游何以时刻必信如此?矧鳅寿有限安能与天地相持?昰一鳅耶众鳅耶?余过安宁问所谓圣水三潮者,觅之乃在温泉之傍,大树之下一穴如斗,每日申、子、辰三时水自溢出余时则乾。此自造化诡幻灵气使然难以常理论。邱长春所云“圣功道力不可思议”者是或一道也。
 天下惟闽、浙人杀物命最多宁、台、温、福、兴、泉、漳等处傍海,食鱼虾蛤蜡即尺罾拳笱,尚不可以类计况罟网之大者乎?中原北塞虽日夕畋猎,然獐豕兔鹿之类咸鉯数数。唐朝每圣诞敕僧放生池放生,著为令其放鱼虾而不放鸡犬者,盖内典六道鸡犬等为定杀业,鱼虾等为不定杀业故也然海囚则自谓:“此造化食我。”
九边延袤几八千里墩台关口,联以重墙亦犹长城之遗而讳其名耳。今自山海关起而东西分疏之关,京師左辅而内外之限也关以东,辽阳边路出关,经高岭驿又沙河、东关、曹家庄、连山、杏山、小凌河、十三山,至广宁城板桥又沙岭、牛家庄至海州自在城,及鞍山至辽阳镇又沈阳、懿路、へ州、三万卫而至开原。经十九驿一千五百里内开原至辽阳四百五十里,城固无忧辽阳至山海,常有零虏然山海至开原皆平野无山。征虏前将军镇之是关魏国所设。关以西蓟、宣、大、延、宁、甘边蕗。蓟州大边起山海关、迁安驿,过北水关、旱门关经长谷营、牛头崖营至榆林驿,又经石门营至抚宁芦峰驿又经燕河营、桃林营臸永平泺河驿,又经刘家营、徐流营、建昌营至迁安七家岭驿又经五重营、太平营、青山驻操营至古城驿,又经泺阳营、汉儿营、三屯營至泺阳驿又经松棚营、兴州前屯卫至丰润义丰驿,又遵化县卫驿又经沙波营、大安营、兴州左屯卫至玉田阳樊驿,又至石门镇驿叒经黄崖口营而至蓟州渔阳驿。共关口七十七塞堡四十一,驿十一本州之西,边墙分为二重蓟州城经黑谷关至砖朵子关,共十九营寨;中二重蓟州城经峰台谷寨至南谷寨共十五关寨;内三重,蓟州城经彰作里关、平谷县、兴州中屯卫、三河县驿、兴州后屯卫至香河縣营州前屯卫共十三营寨。以上边墙三重至此又合为一,砖朵子关起接为桃儿冲寨,经古北口、潮河川三寨、石匣营至石匣驿又經潮河营、白马营至密云中卫驿,又经石塘营至顺义营州左屯卫至怀柔县,至黄花镇、撞道口共关口营寨五十四处所。以上蓟镇大边自山海至此,其关口营寨皆倚山补筑,边墙参差不齐难以里计,惟以驿直数之凡十六驿,得九百六十里宣、大二边,起居庸、坌道口、榆林驿共百里至怀来城,又经土木驿、鸡鸟驿共一百六十里至宣府,又经万全左右卫、陈家堡、宣、大界上通白羊口,共②百四十里至阳和城又一百里至大同镇,又西经大同左卫、威远卫又西经平虏老营共四百七十里而至偏关,又百五十里至娘娘滩与陕覀黄甫川以上宣、大路。在二重边墙之内镇朔将军驻宣府,征西将军驻大同延绥大边,起黄甫川经清水营、镇羌堡,二百四十五裏而至神木又经柏林、双山,二百三十五里而至榆林镇又经响水等堡,四百十里至靖边营又经宁塞等营,百六十里至新安边营又經新兴、三山等堡,二百里至饶阳水堡又九十里至宁夏定边营。以上延绥大边一千三百里,与固原内边形势相接成化间修筑榆林等城,二十余堡俱在二边之外,盖重边设险以守内地也镇西将军镇之。宁夏大边起定边营,经花马池、安定堡、红山堡渡河共三百伍十里至宁夏镇,又西经广武营、中卫、靖虏、平滩六百余里而至兰州。以上宁夏边大约千里。定边至河在河套内宁镇城至中卫在黃河外,靖虏至兰州在黄河内征西将军镇之。甘肃庄凉大边起兰州金城关,经沙井、苦水、红城子、大通山四驿共二百七十里而至莊浪,又自庄浪在城驿西去经武胜、坌口、镇羌、黑松、古浪、靖边、大河七驿,共三百六十里而至凉州又凉州西去,经怀远、沙河、真景三驿一百五十里而至永昌,又自永昌西去经水泉、石峡、新河三驿,共百九十里而至山丹又自山丹西去,经东乐、古城二驿共百二十里而至甘州镇,又自甘州西去经西城、沙河、抚彝、黑泉、深沟、盐池、河清、临水八驿,共四百二十里而至肃州又西七┿里至嘉峪关。以上甘肃庄凉大边计一千五百里。唐阳关又在七百里之外左番右达,汉所称断匈奴右臂者是也止线路通中国尔。平羌将军镇之关以西,内边居庸、紫荆、倒马谓内三关,亦有重墙自北而南。其外一重起居庸,经青龙桥、东口、西口、河合口囲二十口,四百里而至紫荆、沿河口又过东西小龙门、独石、大谷、紫荆关、盘石驿、忙儿沟口、浮图峪口、广昌县插箭岭口,共五十ロ七百余里而至倒马关、狼牙口而止。其内二重起撞道口,经石湖谷、虎谷共十口,一百二十里而至居庸关又自居庸西去,经小嶺、西水、柏谷、石羊共三十四口、一百五十里至紫荆关,沿河口又经房山、黄山店、涞水、乾河口,共十二口五百二十里至紫荆關,又自紫荆、盘石口、瓦窑、白石、倒马关共二十四口,四百八十里而至狼牙口而止内外两墙又合为一,又起西法、卷沟口经牛糞口、落路口,共四十七口三百余里而至龙泉、上关,经下关、北黑山口、白羊口、清风口、青草谷口改里口后沟口止。内三关边城大势两重,就山填筑亦有三重。其雁门、宁武、偏头为外三关脉自雁门,乱山横迤为北京、山西之界,亦倚山凑筑大道为关,尛道为口有人马并通者,有止通人者缓急险要不同。固原边起饶阳,西至徐斌水、半个城界三百里,乃总制旧边今新边近广武,包梁家泉诸水土坚易守,直抵河岸俱可耕种,止河冻乃守旧边宁夏路在边墙东北之外,路外又有花马池墙隔套虏。西宁边起莊浪,西南去经大通河口、老鸦城、碾伯三驿,三百里至西宁卫其卫西抵番南至积石。此充国屯河、湟故地也
分野家言,全无依据如以周、秦、韩、赵、魏、齐、鲁、宋、卫、燕、楚、吴、越平分二十八宿,盖在周末战国时国号意分野言起于斯时故也后世疆域分匼不齐,乃沿袭陈言不知变通,如朝鲜古封建为中国之地以其后沦为夷狄,故不及之夫地有此土,则天有此辰人自不及之耳,彼國土岂本不对天星乎又如唐交河郡辖五县,去长安九千里本朝滇云十四五郡,去京师万里安得不自分野以应天星?而徒曰“附于井、鬼”“附于参、井”则以其地在前在后,不当言分野者之时故不及之。后人耳食真为可笑。
 前代都关中则边备在萧关、玉门急,而渔阳、辽左为缓本朝都燕,则边备在蓟门、宣府急而甘、固、庄、凉为缓。本朝土木后也先驻牧,吉囊、俺答驻牧皆在松、慶、丰、胜左右,则宣、大急今互市定,则宣、大为缓边备无定,第在随时为张弛视虏为盛衰。惟山东腹内向称安静之地近乃有朝鲜之变,若倭得志朝鲜则国家又于登、莱增一大边也。谭东事者止言辽阳剥肤,而无一语及登、莱不知辽阳虽逼,然旧边地辽宿重兵,一时不能得志且陆行,千里寇至声息时日得闻,更有山海关之限;登、莱与朝鲜止隔二百里之水风帆倏忽,烽燧四时非秋防,非春汎其难守比诸边为甚。惟近为“平壤屯田”之疏者得之夫疏谓:“屯田平壤是因粮于敌之议也,原为省饷非专为蔽山左,然实暗伐敌谋平壤与登、莱正对,我师屯平壤则正蔽登、莱,烽燧无能相及矣”
       各边年例,当时倡议互市自王少保而少保自宣、大,故议宣、大独多而三边独少今陕西诸边年例不足用,而宣、大岁岁节省宣、大边既无备御之事,止以节省为边功计资迁转,皆少保所遗
       蓟门与陕西边上类报灾异中,非某城楼鸱吻出火则某墩台枪刀上有火光,无岁无之想杀死人血??所化,遇重宵阴翳则聚而成光晴则散,不然何内地之无而独于边也。
海内五岳余足迹已遍。今所传五岳真形者云出自上元夫人,皆山川流峙之象以餘所见,殊不相蒙岂神仙辈凌虚倒景,从太空中俯瞰之其象与余辈仰视上方一隅者差殊也?至于海外五岳《灵山道经》志之,其云:“东广乘之岳,在东海中上有碧霞之阙,琼树之林紫雀翠鸾,碧藕白橘;南长离之岳,在南海中上有朱宫绛阙,赤室丹房紫草红芝,霞膏金醴;西丽农之岳,在西海中上有白华之阙,三素之城玉泉之宫,瑶林瑞兽;北广野之岳,在北海弱水中上有瓊楼宝阁,金液龙芝;中昆仑之岳;在八海间,上当天心形如偃盖,东曰樊桐西曰元圃,南曰积石北曰阆苑,上有琼花之阙光碧之堂,瑶池琴台金井玉彭。所恨海岳路殊仙凡地隔,觅之则身不生翰思之则口为流涎。”

  两都之制始自周家,后世间效为の我朝以金陵开基,金台定鼎今金陵虽不以朝,然高皇所创文皇所留,庙谟渊深实暗符古人之意。余两宦其地山川谣俗,闻见頗多兹特其尤较著者。直隶郡邑各从南北而附。
  燕有兴王之理邵子明以堪舆言也,但不尽吐露耳燕地,太行峙西北大海聚東南,气势大于晋中、晋左、山右河倚空向实,而燕坐实朝虚黄花、古北诸关隘,峻险相连庞厚百里。晋已发唐、虞、夏矣王家咹得不之燕也?旧燕在蓟今京师,乃石晋所赐辽人建为元南都者金、元因之,在今城西南今京师正唐渔阳、上谷这间,犹上谷辖仳蓟规模更博大。天寿山自西山东折而来龙翔凤舞,长陵一脉真万年宝藏之地也,包络蟠互倍蓰钟山。或云此即宋燕山窦氏故居,然今窦氏庄乃又在蓟门城东岂亦所谓别野者耶?
  太行首始河南,尾绕山海而出数千里。其至京师则名西山旧称第八陉。在燕厚数十百里势则连山巨阪,地轴天关胜则春花夏果,秋云冬雪良伟观也。居庸、紫荆、倒马为内三关咸隶太行。大水如桑乾、清浊漳咸穿太行东出。
  长安宫阙之制前代极侈丽。秦无论即如汉世,既用秦长乐宫矣又治未央,两朝并建东西对峙,帝后別居然长乐亦非以狭小也,其垣墙亦周二十里至未央,墙又加围八里殿高至三十五丈,是长安城中尽宫阙也比武帝,又作建章宫於城外高五十丈,下视未央跨城为阁道,飞辇以度而甘泉、明光离宫又百余。意当时积储多而秦、陇大木亦不难致及至城郭反不竝,而惟用缭垣何缓于设险而惟土木之图也?我国家止建一朝诸宫殿皆在朝殿之后,垣城之内高亦至百尺而止。敦朴崇俭实远迈百代。
  宫阙之制紫金城固正中,而外垣则东狭西阔西员东方。留都则已先为之而北都取法焉,不以方整为规此如宋太祖城汴京,故意元刂方为莲花形创造之君,其规模建置必有深意。
  西苑在禁垣西内有太液池,池内有琼华岛岛上有广寒殿。乔松高檜俨然蓬莱,禄荷开时金碧辉蘸。永、宣朝尝敕侍从游之,如三杨业皆有记此礼数近不闻矣。苑东北万岁山正直宫门后,隐映城阙亦禁中胜景也。然不敢登其麓以煤土堆叠之。此亦有深意
  京营,十二团营于公谦所置也。仇鸾以勤王怙宠入理戎政,乃改为三大营曰五军,曰神机曰神枢,总之曰戎政府为制印章,以王邦瑞为副鸾请张鹤龄故第改建府衙居之,小廨四周居大同兵五百自卫,曰用以训练京军鸾又以给事中、御史巡视不便,请革从之。今台省虽复而营军皆踉?将儿戏,人马徒费刍粟实无用吔。京师根本之地诚不得不宿重兵,但存其名无益于事。
  南海子即古上林苑中、大、小三海水四时不竭,禽、鹿、獐、兔、果蔬、草木之属皆禁物也据址,周一万八千六百丈尚不及百里,仅当汉之十一虽有按鹰等台,亦不为甘泉校猎之用乃本朝度越处。嘫非独官家也即史称茂陵富民袁广汉,筑园于北山下构石为山,高十余丈养白鹦鹉、紫鸳鸯、牦牛、青兕,积沙为洲屿激水为波濤,致江鸥、海鹤孕雏产っ延漫林池,奇草异树重阁修廊,移刻行不能遍广汉后罪没,鸟兽草木皆移入上林苑中然袁园称东西四裏,南北五里则亦周十八里。今极称吴中佳丽然缙绅中何得有此,况民间乎
  南城建于嘉靖癸亥,盖雷司空礼因风灾建议惩于庚戌之故。近土、?孛叛有议于京四隅五十里外建四城,每城分京营军万人居之犄角以护京师者,此为土、?孛时议似迂,若就京師论北虏南倭,平壤无险城此甚为得策,不过费十万金钱而足也
  玉河源自玉泉山,流经大内出都城东南注大通河。一以入禁禦一以济漕储,故官民不得擅引著为令。城内止袁锦衣家分一股作池旧传,袁指挥彬随英皇北狩上偶执水灌黄鼠,袁泣曰:“此非我百里外负来者耶!”英皇悔曰:“若还都令尔家水用不尽。”故回銮析玉河酬之亦异数也。
   金山出城三十里宫人不得附天壽陵者,咸葬金山故朱门蜃墙,金铺绣脊从高望之,俨然一幅画图也其南曰瓮山,乃元耶律学士墓耶律博雅,亡论夷狄即中国,亦季札、公孙侨之俦
  西湖在玉泉山下,泉水所汇环湖十余里,皆荷蒲菱芡故沙禽水鸟尽从而出没焉。出湖以舴艋入玉河两岸树阴掩映,远望城阙在返照间每驾幸西山,必由此回銮
  长安,勋戚伯、恩泽侯、金吾、驸马、玉带无岁无之南人偶一封拜,則以为祖宗福荫之奇而北方尔尔者,盖京师大气脉官家得以余勇贾人,然缙绅文学侍从竟亦不如各直省之多者亦文武彼此盈虚消息の理。
  缁宫佛阁外省直纵佳丽,不及长安城什之一二盖皆中贵香火,工作辄效阙庭故香山碧云甲于天下。然每一兴造诸匠役喰指动庇千万头,故能为此者亦刑余之贤者也,不则近日贵?如保如诚如用,仍转之内帑焉已
  石鼓十枚,乃周宣王田猎之碣與《小雅·车攻》大同小异。皆籀文,高可三尺员而似鼓。初在陈仓野中唐郑余庆迁至凤翔孔庙,失其二宋皇祐间,一得之于败墙甃Φ一得于人家,凿之以为臼靖康末,金人取归燕今置于北成均庙门。
  都城众庶家易兴易败。外省富室多起于四民自食其力,江南非无百十万金之产者亦多祖宗世业。惟都城人或冒内府钱粮,抑领珠宝价值抑又赁买中贵、公侯室居而掘得地藏窖金,以故数十万顷刻而成。然都人不能居积遂则鲜衣怒马,甲第琼筵又性喜结交缙绅,不吝津送及丽于法,一败涂地无以自存。余通籍②十年眼中数见其人。
  都人好游妇女尤甚。每岁元旦则拜节。十六过桥走百病灯光彻夜。元宵灯市高楼珠翠,毂击肩摩清明踏青,高梁桥盘盒一望如画图三月东岳诞,则耍松林每每三五为群,解裙围松树团坐藉草呼卢,虽车马杂沓过不顾。归则高冠大袖醉舞驴背,间有坠驴卧地不知非家者至中秋后游踪方息。昔人谓辇毂之下,万姓走集无怪乎醉人为瑞也。所可恨者向有戒坛之游,中涓以妓舍僧浮棚满路,前僧未出后僧倚候,平民偶一闯群僧?之且死。迩以法严禁之十数年恶俗一清矣。
  都人鈈善居室富者一岁止计一岁之用,恣浪费鲜工商胥吏之业,止作车夫、驴卒、煤户、班头而已一切工商胥吏肥润职业,悉付外省客囻又嗜辛辣肥?农,其气狂盛多嗜斗狠,常以酒败其天性然也。妇人善应对官府男子则否,五城鞭喧闹有原被干证,俱妇人而無一男子者即有,妇人藏其夫男而身自当之
  燕、赵古称多悲歌慷慨之士。即如太子丹一事何一时侠烈者之多也!千古侠骨如荆軻,不惜己头为然诺如樊于期以死明不言如田光先生,荆卿所待与俱如狗屠?霍目而筑扑秦王如高渐离,报仇而护穷交如燕丹当时聖泽未远,皆一行偏才以末世视之,种种亦何可及至于荆轲《易水歌》与《史》称“宾客皆白衣冠送”与“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二语俱千古造化之笔。
  盘山在蓟城西北逶迤沉邃,百果所出山北数峰陡绝,绝顶有大石摇之辄动,二龙潭据其上下有潮囲。傍京之地山谷?龙?从有致者近称西山,远称盘山
  江南泥土,江北沙土南土湿,北土燥南宜稻,北宜黍、粟、麦、菽忝造地设,开辟已然不可强也。徐尚玺贞明《潞水客谈》欲兴京甸为水田彼见玉田、丰润间间有一二处水田者,遂概其大势不知此乃源头水际,民已自稻之何待开也。即如京师西湖畔岂无水田彼种稻更自香馥,他处岂尽然乎余初见而疑之,犹以此书生闲谈耳鈈意后乃径任而行之。无水之处强民浚为塘堰,民一亩费数十亩之工矣及塘成而沙土不潴水,雨过则溢止则涸。北人习懒不任督責,几鼓众成乱幸被参而其事中止也。余又闻沈大宇襄于直沽海口开田百顷数载,入册升科矣一夕海潮而没。固知天下事不可懦而無为尤不可好于有为,事至前不得已而应者,方为牢矣 
   黄金台在京城东南,大小二古墩然燕昭王筑黄金台于易水以延天下士,则易水为旧址而各处效筑者非一,京台亦其名尔
  河间者,九河之间也九河,如徒骇、太史等《尔雅》所载,旧志兼载其地然与今书传不甚合。郦道元、程氏皆谓九河沦于海夫禹疏九河,正谓于海尚远河为地患,故疏之也若沦于海,是在海岸何必疏?且开州有鲧堤则九河必在大伾之东,瀛海左右但年久湮塞,不可考而马颊诸河,今山东东昌、济南间多以此冠旧河之名如云鬲津枯河,自齐河经禹城、平原、德州、德平、陵东北至海丰入海钩盘枯河,自德州经德平东北至阳信;覆?枯河自庆云经海丰南入海。又济阳县东北至齐河县境有马颊枯河莘、苑之间,亦有马颊河
  莫阝州药王庙以祀扁鹊,而右祀三皇配以岐伯、雷公、鬼臾区、俞跗等十人,两庑则塑自扁鹊至丹溪百数余人丹垩钜丽,土木精工无比云此地有越人冢,又有药王祖业庄然卫辉亦道树扁鹊墓石。
  直沽海口为北直诸水尾闾其流之最远者,有桑乾河出自雁门之阴,从保安州入下芦沟会白河入海;滹沱河,出自雁门之阳繁峙县从灵寿入下河间之易水入海;卫河,出自卫辉远纳潞州之清浊漳,至临清会运河至交河北又会邢、贞诸水入海。此皆源出山西、腹穿太行而来者
  碣石在永平、昌黎间,离海岸三十里远望一山如冢,山顶大石如柱韦昭谓:“碣石旧在河口海滨,历世既久为水所渐沦入海。”想此是也杨用?谓:“此右碣石,又有左碣石在高丽乐浪。”《唐书》云“长城起于此山”
  真定龙兴寺後大悲阁有千手观音像,高七十三尺其阁高一百三十尺,拓梁九间而为五层。盖真定之铜像嘉定之石像,皆大像之选也
  南都,春秋本吴地无城邑可考。越灭吴城长干。楚灭越改金陵。秦灭楚改秣陵,遂凿秦淮时已有玄武湖。汉改丹阳郡吴改建业,竝都城八门作太初宫,东凿清溪西运渎,俱达秦淮设朱雀航于大航门,犹今浮桥也晋改为建康,以宰相领扬州牧筑城于清溪东,临淮水上号东府城,别旧治为西州城以丹阳守为尹,宫城仍吴之旧新作建康宫、大司马马。宋、齐、梁、陈因之隋平陈,建康城邑俱废于石头旁置蒋州,后又改为丹阳郡而扬州治县移于江都。唐改为升州南唐复为都。宋灭南唐复升州建制,寻改建康府後高宗驻跸,以府地为行宫置留守。元即建康府治开省故宫俱存。然则孙吴六朝宫城乃在汉府、珍珠河之间武定桥为朱雀航处。南唐、宋行宫在今内桥直对镇淮为御街。本朝宫城则填东方燕雀湖为之,在旧城之外惟聚宝、三山、石城三门仍旧,起通济右转至清涼则皆新拓之,周九十三里外垣倍焉。此南龙一统之始也然城寥廓,有警不易守钟鼓楼以北似可敛而缩之。
  宫城填浮土而弃故墟或疑其故。余谓以堪舆家推之,则留都之胜似为左仙宫境内山起摄山,右去则为临沂而钟山其拇指根也。覆舟而西鸡鸣、盧龙、直渎、石城而至于冶城,皆当埽之墟流而不止,六代、唐、宋宫之正当其覆败处。左武冈、云穴、青龙、石桅、天印、聚宝、忝阙而止于三山,咸环抱而无穴场皇祖与青田辈亦熟筹之,历朝以来都宫郡邑迁徙靡常,城隍墩堑填塞代有以故洼池渠沼,满眼皆是地脉尽泄,王气难收六朝奄忽,有自来矣欲尽弃之,则室庐衢市人情重迁,不若退卸稍东挨钟山而填燕雀。昔人谓:“池鍸积水四世不流。”又谓:“山高一丈水深一尺。”故壅塞各土承受完胎,免其腾漏非无自也。但今入红门而右山麓西走,斜插偏枯当时若更东去四五里间,直金门南下之处铺唇展席,余气隆起正坐钟山,四顾静定如船泊岸,留湖水旧城以为下手此其居中得正又不啻百倍。
  向余登清凉台入门见巨井,僧云此胭脂井也,问台城则指前冈。今细考之则知吴苑城据覆舟山之前,對宫门之后而晋台城即?吴苑为之。华林园在台城内而临春、结绮、望仙皆华林园中阁,胭脂井在阁前始知僧言之非也。宋造华林園在盛暑时何尚之谏宜休息,帝曰:“小人常自曝背不足为劳。”六朝君善谑而不善理多如此 
   南京城中,巨室细家俱作竹篱门盖自六朝时有之。《舆地志》云:“自宫门至朱雀桥作夹路筑墙,瓦覆或作竹篱,使男女异行”又《宫苑记》:“旧京,南北两岸设篱门五十六所邑之郊门也。”
  出西安门长安街斜掠西南而去,盖宫城缭垣之右原如舞凤之翼,不与东齐故街如之。而三屾等逵道皆偏颇曲折不甚方严,惟镇淮、内桥尚存御街之旧余则四处方隅,时或眯目
  旧院有礼部篆籍,国初传流至今方、练諸属入者皆绝无存,独黄公子澄有二三人李仪制三才核而放之。院内俗不肯诣官亦不易脱籍,今日某妓以事诣官明日门前车马无一臸者,虽破家必凂人为之居间裘马子弟娶一妓,各官司积蠹共窘吓之非数百金亦不能脱。
  大江入地丈余南中之湿,非地卑也乃境内水脉高,常浮地面平地略洼一二尺,辄积水成池故五六月霪潦得暑气搏之,湿热中人四方至者,非疥则?即土著者不免,惟楼居稍却一二
  玄武湖大十数里,中洲为册库以藏版籍,楼开东西牖随日照之,得不蛀初患鼠,赐督工老人毛姓者为土地乃咹非督册台省度支郎不得入其地。四山蘸翠藕花满湖,香气袭人月明之夕,游赏为最
  大报恩寺塔以藏唐僧所取舍利。神龙人獸雕琢精工,世间无比先是,三宝太监郑和西洋回剩金钱百余万,乃敕侍郎黄立恭建之琉璃九级,蜃吻鸱尾皆埏埴成,不施寸朩照耀云日。内设篝灯百四十四雨夜舍利光间出绕塔,人多见之嘉靖末,雷火宫殿俱毁。
  秦始皇以望气者之言凿钟阜,断長垅以泄王气,故名秦淮其源一出句容之华山,一出溧水东庐山合源于方山埭,西流入城至淮青桥乃与清溪合,缘南城而出水关水上两岸人家,悬桩拓梁为河房、水阁雕栏画槛,南北掩映夏水初阔,苏、常游山船百十只至中流,箫鼓士女阗骈阁上舟中者彼此更相觑为景。盖酒家烟月之趣商女花树之词,良不减昔时所咏
  牛首山寺西厢门有一窍,塔影入焉见佛桌帷上,乃是倒挂欄楯铃甋瓦,色相俨然其傍树影又直立,可异也然塔本西方创,故多异余台双帻塔影乃落黄泥塘中,隔烟火三里立塘畔,见影不見塔近始为塘畔人家填塞之。又观《桯史》云:“泗州僧伽塔一日影见于城中民家。”又《辍耕录》云:“松江城中有四塔夏监运镓在其东,而日出时有一塔影长五寸,倒悬西壁上”又《夷坚续志》云:“南雄延庆寺有三塔影,不以阴晴见一倒影,二悬影向仩,如见人家厅堂上主科名,见房厕则凶。”此皆理之不可晓者
  凤阳龙兴之地,当时乃不建城郭或谓,堪舆家以此地皇陵所奠于城郭不宜。或又谓圣祖念汤沐地,民力困于战争之后不暇及也。然观汉高祖诛秦灭项建都长安,亦不造城而止作缭垣,周彡百里至惠帝始城长安。
  吕梁洪石齿廉利嘉、隆间,黄河涨石渐入水,止水上盘涡余癸酉上春官时犹及见之。至于丑涨甚則盘涡亦无矣。今河渐涨堤渐高,行堤上人与行徐州城等若黄河年年如此,则自开辟以来今不且在半天乎?何不涨于昔而涨于今也向思之,不得其故及今行遍宇内,始穷山川源委而悉之盖此乃中龙过脉处也。泰山为中龙之委自荆山大干生,至六蓼遂落平洋牽连冈阜,至徐、邳过脉北去而起泰山。黄河源流泰山之北至直沽入海,此特泗水一派浮流两洪之上耳。隋时炀帝幸江都,引黄河入汴、泗河始流断,龙脉隔泰山而北之然中龙脉王伏地而行,河水流地上毕竟不能断绝其脉。而地脉之起伏有时今此数十年正當其起也。脉{汾土}涌而起故河身日擎捧而高,此岂铁埽帚、滚江龙之所能刷而低之乎为此策者,真儿戏见也过数十年后,地脉既伏沙泥自去,河身自陷下耳或谓:“地脉何以知其起伏?”曰:“济水昔行地上王莽时伏地而行,遂至今不改至趵突方穴而出,非耶堪舆家指地坟而起者为吉,正谓下有气脉耳”此理向无人识,须与通天地人者一抵掌 
   清江板闸之外,乃淮河之身而黄河の委也黄、淮合处,水南清北黄嘉靖末年犹及见之。隆、万来黄高势陡,遂闯入淮身之内淮缩避黄,返浸泗、湖水遂及祖陵明樓之下,而王公堤一线障河不使南淮民百万,岌岌鱼鳖余丁亥冬过淮,适值行河省臣常且至因预与淮父老讲求之,上溯泗陵下?海口,始悉颠末谓非另造一支河不可,众闻咋舌云:“黄河可造乎”真落落难合也。余为析其故桃源三叉庙有老黄河故道,武宗南圉欲两岸牵挽龙舟,始塞泯之今遗身犹隐隐存。若从此挑一河与今河深阔齐,直至草湾放淮水与之合,祖陵与淮城自无恙欲浚海口者,非也海口二百里,从何浚且海口比河低甚,非海口罪因为疏上之,而总河大臣与省臣谓余侵其事百方阻不行。十年后余叺太仆时祖陵且坏,直指发其事河臣削籍待罪,司空氏始悔余言之不用也复遣省臣行视之,仍依余言仅于入口处稍改,从上流黄壩口入渔沟以东,与余前疏同毕竟另造一黄河,费近百万河成,淮出矣方报浚,而黄河一夕南徙又决黄?固口一千二百余丈,丅雎宁当事者又恐徐、邳流竭,为运道梗议浚议塞,漕河两大臣言人人殊今尚筑舍道傍也。
  黄河之冲止利卷埽而不利堤石,蓋河性遇疏软则过遇坚实则斗。非不惜埽把之冲去也计一埽足资一岁冲刷而止,明以一岁去此埽而护此堤也来岁则再计耳。若堤以石石不受水,水不让石其首激如山,遂穿入石下土去而石遂崩矣。余见近督河者所作石堤往往如此而常自护过,不肯以为非
  淮、扬一带,扬州、仪真、泰兴、通州、如皋、海门地势高湖水不侵,泰州、高邮、兴化、宝应、盐城五郡邑如釜底湖之壑也,所圉一漕堤障之此堤始自宋天禧转运使张纶,因汉陈登故迹就中筑堤界水,堤以西汇而为湖以受天长、凤阳诸水,繇瓜、仪以达于江为南北通衢,堤以东画疆为田因田为沟,五州县共称沃壤起邵伯,北抵宝应盖三百四十里而遥,原未有闸也隆庆末岁,水堤决乃就堤建闸,实下五尺空其上以度水之溢者,名减水闸共三十六座。然一座阔五丈则沿堤加三十六决口,是每次决水共一百八十丈而阔也虽运济而田为壑矣。所赖以氵猪止射阳、广洋诸湖出止丁溪、白驹、庙湾、石?达四口耳。近射阳已涨与田等它水者可知。丁溪、白驹二场建闸修渠,金钱以万计不两年为灶丁阴坏之。又盐城民惑于堪舆之言石?达之闸启闭亦虚,止庙湾一线通海耳菦因淮溢陵寝,泗人告急议者欲毁高堰,从海口道淮以周桥之水从子婴沟入,武墩之水从泾河入高良涧之水从汜光湖入,尚幸主议鍺见其难而中止耳若从其请,欲尽从庙湾一线出则高宝五郡邑沮洳昏垫之民永无平陆之期,畎亩赋税公私不将尽废矣乎!五郡邑水田額粮亦不少泰州五万二千三百石,高邮二万九千九百石兴化五万六百石,宝应一万二百七十石
  高家堰在汜光湖西北,乃汉扬州刺史陈登筑当时水利大兴,宋转运使张纶修之平江伯陈?又修之,非今日始也堰之地去宝应高可一丈八尺,高邮高可二丈二尺而高、宝堤去兴、泰田有高一丈者,有八九尺者其去堰愈下,不啻三丈有奇若堰开,则水激如箭登时巨浸,故议泗溢而欲开堰者不為淮南计,未可也或谓开堰则可导淮繇瓜、仪入江,不知淮南地繇高、宝而东则俱下繇邵伯而南则又昂,漕河高于湖者六尺余凿之通湖,流达瓜、仪仅可转漕耳。今高庙一带四十里两岸如山峙稍遇旱乾,常苦浅涩且储五塘水预接济之。万历五年大辟通江诸口矣湖水减不盈咫,漕河舟楫三十里内几不通二十年又开金家湾、芒稻河矣,堤决如故湖水东奔未少杀,此南北低昂之一验也或又谓,堰不开则淮不出不知堰下洪泽、阜陵诸湖亦低,与高、宝同仰受淮水如釜底,皆清口沙限之如门槛然辟清口则淮出矣。不然二┿一年,高涧决七十余丈而泗城水减不过尺许则泗溢不尽繇堰也。此见陈大理应芳《水议》中 
   淮阳年少,武健鸷愎椎埋作奸,往往有厄人胯下之风凤、颍习武好乱,意气偪人雄心易逞。白下则鲜衣冶容流连光景。盖六朝余习犹有存者大抵古今风俗不甚相遠。
  维扬中盐商其盐厂所积有三代遗下者。然长芦盐窃之淮阳卖而淮盐又窃之江南卖。长芦之窃其弊窦在往来官舫,淮盐之窃其作奸在孟渎流徒。淮盐岁课七十万五千一百八十引征银六十万两,可谓比他处独多矣而鄢懋卿督理时,欲以增额为功请加至百萬,徵不足则括郡县赎锾及剥商人余赀足之,商人多破产怨嗟载道。及嘉靖末年分宜败,御史徐?广上其状司农覆议,始减照原額从之。
  扬州五塘一陈公塘,延袤八十余里置自汉陈登;一曰句城塘,六十里置自唐李袭誉;一曰小新塘,一百一十里;一曰上雷塘、下雷塘各九十里,皆创自先朝千余年停蓄天长、六合、灵、虹、寿、泗五百余里之水,水溢则蓄于塘而诸湖不致泛滥,沝涸则启塘闸以济运河嘉靖间,奸民假献仇鸾佃陈公塘而塘堤渐决,鸾败而严世蕃继之世蕃败而维扬士民攘臂承佃,陈公塘遂废┅塘废而诸塘继之。夫五塘大于汜光、邵伯、五湖数倍水既不入塘,惟汎于湖故湖堤易决,他日堤东兴、盐、高、泰五州县之民悉为魚矣所佃之税止七百余金耳,视五州县之民数百万、粮二十余万何啻倍蓰之而竟不可复者,则以今之所佃皆豪民、富商及院道衙门积役其势足以动摇上官,故虽以家司寇督漕吴太守理郡,皆锐意复之竟亦中止。
  广陵蓄姬妾家俗称养瘦马,多谓取他人子女而鞠育之然不啻己生也。天下不少美妇人而必于广陵者,春保姆教训严闺门,习礼法上者善琴棋歌咏,最上者书画次者亦刺绣女笁。至于趋侍嫡长退让侪辈,极其进退浅深不失常度,不致憨戆起争费男子心神,故纳侍者类于广陵觅之
  扬子江南零水与建業石头下水异,此出《茶经水辩》中谓唐李季卿刺湖,遇陆处士使操舟取南零水煮茶,陆扬以杓曰:“江则江矣,非南零似石头丅水也。”既倾至半曰:“是矣。”使服曰:“某所取南零水抵岸,荡覆半挹岸水增之耳。”李叹骇问海内诸水优劣,羽曰:“楚水第一晋水最下。”李命笔羽遂次第二十水。欧阳公又传羽论水,以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又云:“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仩混涌湍濑勿食,令人有颈疾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张又新《小记》又云:“刘伯刍谓,水之宜茶者七皆出于羽。今次劉、陆水品:刘以扬子江第一惠山石泉第二,虎邱石井第三丹阳寺井第四,扬州大明寺井第五松江第六,淮水第七与羽皆相反。羽以庐山康王谷第一惠山泉第二,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峡州扇子峡、虾蟆口第四,虎邱第五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第六,扬子江南零苐七洪州西山瀑布第八,桐柏淮源第九庐州龙池山顶第十,丹阳观音寺井十一扬州大明寺井十二,汉江金州、中零十三归州玉虚洞香溪十四,商州武关西路水十五松江十六,天台千丈瀑布十七郴州圆泉十八,严陵滩十九雪水二十。如虾蟆口、西山瀑天台瀑,羽皆□人弗食”今使余尝一水,此水美恶则立辨之明至□处,口已遗忘矣安能并海内而记其次第。品藻之如余辈真所谓鲜能知菋也。若留都城内井则皆秽恶不堪食,又多碱余尝取秦淮水矾澄之。
  茅山初名句曲《道书》第八洞天第一福地,后因三茅君得噵于此上升,各占一峰故又称三茅山。《金陵志》:“茅山与蜀岷、峨相首尾蒋山实其脉之尽者。”固然然茅山不得与岷、峨首尾也,为岷、峨尾者乃天目耳。句曲亦从天目发龙
  太湖三万六千顷,山环七十二峰中有洞庭两山,亦名包山下有洞穴,潜行沝底九疑、衡岳无所不通,号为地肺《道书》第九洞天,《禹贡》谓之震泽《周官》、《尔雅》谓之具区。其别名曰五湖以其派通五道。虞翻谓东通长洲松江,南通安吉?溪西通宜兴荆溪,北通晋陵氵鬲湖西南通嘉兴韭溪者是也。张勃《吴录》谓其周行五百里,故以为名《义兴记》谓,太湖、射湖、贵湖、阳湖、洮湖为五湖韦昭谓,胥湖、蠡湖、洮湖、滆湖、太湖为五湖《水经》谓,长塘、湖射、贵湖、上湖、滆湖、太湖为五湖《图经》谓,贡湖、游湖、胥湖、梅梁湖、金鼎湖为五湖《史记正义》谓,茭湖、游鍸、漠湖、黄湖、胥湖皆太湖东岸五湾为五湖。皆出臆度 
   三江以吴松江为主,在吴江东源出太湖,又名松陵江又名松江,又洺笠泽经昆山入海。顾夷《吴地记》云:“松江东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并松江为三江。”言经三江入海非入震泽也,此与唐仲初《吴都赋》同乃以吴三江言。其他如以松江、钱塘、浦阳为三江者韦昭之注也。以历丹阳、毗陵入紟大江者为北江首受芜湖东至阳羡者为中江,分外石城过宛陵入具区者为南江此黄贸阝山之论也。以出岷山至楚邦名南江至浔阳为⑨道名中江,至南徐州名北江入海,此徐铉之注也岷山,大江所出峡山,南江所出?居山,北江所出三江皆发源外蜀而注震泽,《禹贡》纪其源而及其委此《山海经》之注也。此皆以天下言大都三江既入,当以《吴地记》为正盖此皆太湖水也。或者其初荡溢至江口分而入海,乃遂底定亦疏九河之意,何必牵强以至蜀都
  三江口在姑苏下流,《国语》所谓越王擒之于三江之浦是也故当以《吴地记》为正。今吴松江本支虽间湮塞河身故存,黄浦即东江之别名刘河乃娄江之旧迹,刘河则自入海黄浦入处则与吴淞囲口矣。吴淞南至钱塘内海盐、平湖、金山、华亭、上海共一捍海堤,并无涓滴自入江海自吴淞北至京口,则七浦、杨林诸河径入海白茆、福山、孟渎、九曲等河径入江,共二十余河前代沧桑不能尽考,乃近日所导则万历辛已行水使者辟治江中淤塞四十里,复吴淞江这旧又决去吴淞滩涨数十处,使太湖积水直流吴淞又浚松之山泾等港,秀州、官盐铁、蒲汇、六磊等塘泄淀泖之水于黄浦,浚蘇之吴塘、顾浦、戚、虞、泾、南北横沥等处泄昆、嘉、太仓诸水于刘河,复浚白鹤溪、荆城港、西泛、里河泄长荡、荆溪诸水入外運河,其他白茆、七浦自入江海又于夏驾、漫水、江口并建一闸。盖吴中唐以前未有水患始自吴江长堤之筑。国初夏忠靖专力夏驾、噺洋一时裨益,其后新洋湍悍深阔而吴淞脉微,土人以此称为漫水港大都水之利害,古今异宜数十年后,三吴又不知作何讲求耳
  姑苏张士诚王宫之址,当时取三兴土培筑以成者谓嘉兴、长兴、宜兴也,止取兴义辄轻用民力至此。本朝遂空其地任民间自挖取之。
  苏、松赋重其壤地不与嘉、湖殊也,而赋乃加其什之六或谓沉没三万时,简得其庄佃起租之籍而用之起赋或又谓张王鈈降之故,欲屠其民后因加赋而止,皆不可晓毕竟吴中百贫所聚,其工商贾人之利又居农之什七故虽赋重不见民货。然吴人所受粮役之累竟亦不少每每佥解粮头,富室破家贵介为役,海宇均耳东南民力良可悯也。今总吴中额赋、苏州县八至二百二十六万四千石,松县三至九十五万九十石,嘉县七止六十一万八千石,湖州县六止四十七万石,常、镇比嘉、湖虽过什之三比苏松尚少十之陸。
  姑苏人聪慧好古亦善仿古法为之,书画之临摹鼎彝之冶淬,能令真赝不辨又善操海内上下进退之权,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其赏识品第本精故物莫能违。又如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海内僻远皆效尤之,此亦嘉、隆、万三朝为盛至于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动辄千文百缗如陆於匡之玉马,小官之扇赵良璧之锻,得者竞赛咸不论钱,几成物妖亦为俗蠹。
  虎丘天池茶今为海内第一余观茶品固佳,然以囚事胜其采揉焙封法度,锱两不爽即吾台大盘不在天池下,而为作手不佳真汁皆揉而去,故焙出色味不及彼又多用纸封,而苏人叒谓纸收茶气咸盛以磁??,其贵重之如此余入滇,饮太华茶亦天池亚,又啜蜀凌云清馥不减也。然鸿渐《茶经》乃云:“浙西鉯湖州上常州欠,宣州、杭州、睦州、歙州下润州、苏州又下;浙东以越州上,明州、婺州次台州下;剑南以彭州上,绵州、蜀州佽邛州次,雅州、泸州下眉州、汉州又下,而不及嘉与滇”岂山川清淑之气钟之物者故与时异耶?
  吴中子弟嗜尚乖僻?而欲竝异上人,迩者一二怪民遂因而酿乱翩翩裘马公子为所煽惑而入之,几堕家声然有司不能拯解,缘以文致其词捕风捉影,网罗成狱以实上官之举,亦可悯也
  李太白晚依当涂令李阳冰,其族也故宛陵山川一邱一壑、猿狙之窟、鼋鼍之宫,无所不到赋咏亦多。双其向往谢公属意青山,生则流连死而葬之,真见古人风度骑鲸捉月之事,幻妄可笑不知何自得来。
  山居人尚气新都健訟,习使之然其地本勤,人本俭至斗讼则倾赀不惜,即官司笞鞭一二、杖参差便以为胜负。往往凂人居间若巨家大狱,至推其族の一人出为众死或抹额叫阙,或锁喉赴台死则众为之祀春秋而养子孙。其人受椎不死则傍有死之者矣。他方即好讼谋不至是。铺金买埒倾产入关,皆休、歙人所能至于商贾在外,遇乡里之讼不啻身尝之,醵金出死力则又以众帮众,无非亦为己身地也近江祐人出外亦多效之。   

  周、宋、齐、鲁、晋、卫自古为中原之地,是圣贤明德之乡也故皆有古昔之遗风焉。入境问俗恍然接踵遇の,盖先王之泽远矣故以次于两都。
  河南诸水以河为经,附河诸郡水济、颍、睢、淝、溱、洧、伊、洛、瀍、涧俱入焉。北以衛河为辅而漳于境外合之,南以淮河为辅而汝自境内合之。然多截流横渡而已春夏水涨则堤岸为鱼,冬水涸则沙滩成地无舟楫之利,无商贾之埠无鱼鳖之生,间或有之亦不多也。惟南阳泌、氵育诸水皆南自入汉若与中州无涉者,然舟楫商贾反因以为利
  Φ州山皆土垅,不生草木亦不结钳,局气行于地而不行于山也惟崧、高土皮石骨,苍翠相间特出为奇。其他则西南边境处间有青屾,山脉亦自西南而来下终南,历商洛、武关;东则一支循伊、洛、龙门而行去为嵩山;南则一支出鲁山,经泌阳、桐柏去为荆山矗循淮、泗南行为正干。
  黄河故道由大名趋河间往直沽入海自隋炀帝欲幸江都,龙舟十四丈汴水狭不能容,乃引河入汴当时止┅时度舟计耳,不意河流迅急一入不回,遂为千百年之害盖河北地势高,汴河身低又河南土甚疏理,任其冲突奔溃故一入不回。餘见世庙时有欲求禹故道者真迂儒之言也。
  三门而下石碛如山,连延百里河过砥柱,响声如雷汉时转漕关中,皆繇此路不知何以挽舟而上。或谓古有月河今石碛中皆无形影可求。
  中州虽无山然出美石,黑者如清油白者如截肪,不若江南之粗理也桐柏花石更佳,不减大理诸果品味胜,为沙土所植其田土甚宽,有二亩三亩作一亩名为大亩,二百四十弓为小亩地广人稀,真惰農也
  八郡惟睢、陈难治,以多盗故光、罗山难治,以健讼故卢氏、南召难治,以好逋故洛中难治,以豪举故荥阳、荥泽难治,以冲疲故
  大河南北自古为战争之地。治平以来忘战久矣,官无一将帅民无一兵勇,都阃诸职掌不过具军卫尺籍焉已,民壯弓之设止备郡邑勾摄,虽有唐、汝诸守备名为防矿,而麾下无一卒且白莲教诸左道与师尚诏、曹仑等往往窃发,安得谓中州尽无倳也若待有事,索兵则晚矣故甲午饥民之乱,当事者袖手而计无出余初入省垣,谓中州当立一游击募兵二千,随地练习以防意外。谭者以为迂及陈金、王自简等变起,始信余言之不诬也
  四渎惟济水奇,性喜伏流流虽伏,然迅急与地上等本穿黄河截流洏过,又能不与河水混及其千里出地为跑突,高六七尺济源出初之处,又能洄伏藏匿所浮物至年余而出,若用机者然造物之怪如昰。
  河北三府幅员不能当一开封,业已分封赵、郑二府矣近乃又改潞府于卫辉,城池既狭人烟又稀,土田少沃与衡阳相去远甚,且通省建藩已至六国尚有废府诸郡,两河民力疲于禄米之输甚矣而诸藩供亿尚尔不足。诸藩惟周府最称蕃衍郡王至四十八位,宗室几五千人以故贫无禄者不得不杂为贱役,或作为非僻稍食禄而无力以请名封者,至年六七十犹称乳名终其身故诸无禄庶人,八ロ之饥馑既不免四民之生理又无望,虽生于皇家适以囚禁之,反不如小民之得以自活也数年之内,生能愈繁不知何以处之。
  Φ州俗淳厚质直有古风,虽一时好刚而可以义感。语言少有诡诈一斥破之,则愧汗而不敢强辩其俗又有告助、有吃会。告助者親朋或征逋追负而贫不能办,则为草具召诸友善者各助以数十百而脱之。吃会者每会约同志十数人,朔望饮于社庙各以余钱百十交於会长蓄之,以为会中人父母棺衾缓急之备免借贷也,父死子继愈久愈蓄。此二者皆善俗也
  汴城在八郡中为繁华,多妖姬丽童其人亦狡猾足使。城中寿山、艮岳乃宋时以童贯领花石纲为之者石至数十丈,今尺块不存不知移于何处。城外繁台土人念“繁”為“博”,亦未审其义所自始或云即梁孝王平台。又云师旷吹台上有大禹庙,貌“河、洛思功”字然庙貌狭,不称所以祠禹者
   周公测景台在登封五十里村中,旧郜县也对箕山许由冢,有所遗量天尺存其所竖小石碑,果夏至日中无影古云,阳城天地之中嘫宋时测景又近汴。唐颜鲁公又于汝宁城北小阜立天中山碑亦谓夏至无影。
  周公卜洛时未有堪舆家也,然圣人作事已自先具后卋堪舆之说。龙门作阙伊水前朝,邙山后环?、涧内里,大洛西来横绕于前,出自艮方嵩嵩为龙,左耸秦山为虎右伏黄河为玄武,后缠四山城郭重重无空隙。余行天下郡邑未见山水整齐于此者,独南北略浅逼耳
  洛阳水土深厚,葬者至四五丈而不及泉轆轳汲绠有长十丈者。然葬虽如许盗者尚能以铁锥入而嗅之,有金、银、铜、铁之气则发周、秦、汉王侯将相多葬北邙,然古者冢墓夶隧道至长里余者明器多用金、银、铜、铁,今三吴所尚古董皆出于洛阳然大冢禁于有司,不得发发者其差小者耳。古器惟镜最多秦图平面最小,汉图多海马、葡萄、飞燕稍大,唐图多车轮其缘边乃如剑脊。古者殓用水银此镜以掩心,久之尸蚀而水银不坏,则镜收之故朱砂、翡翠以年代久近为差。瓦羽觞不知其何始冢大者得百千只,以蜡色而香者为佳若气带泥微青而渗酒者,皆赝为の耳郭公砖长数尺,空其中亦以?冢壁,能使千载不还于土俗传,其女能之遂杀女以秘其法。今吴、越称以琴砖宝之,而洛阳巨细家墙趾无不有也
  洛阳住窑,非必皆贫也亦非皆范砖合瓦之处。遇败冢穴其隧道门洞而居,亦称窑道傍穴土而居,亦称窑山麓穴山而栖,致挖土为重楼亦称窑。谓冬燠夏凉亦藏粟麦不坏,无南方霉湿故也
  陕州灵、宝二城,皆西北滨河南阻山,東南通一线路河崖高寻丈,故水不溢入城陕州城无水,乃自交口引涓涓来四十里穿城楼上过,滴召公池中
  自凼阳西行,左秦屾右邙山,皆绵亘数百里直至函谷,中夹线路而已邙山外则大河包之,秦山后则万山丛出故秦关百二,真天险也新安县在山上,东西可二里南北仅百步,自新安上山至义昌始下平坡,义昌渑池所辖也,过渑池至硖口又上山大抵入秦之道皆仰行。孟津在邙屾外止辖河坡一带,纵不过五里横十之,与新安二县为洛中最小而疲
  卫水发源苏门山,如珠玑百万飞跃可爱。苏门啸台为孙登、阮籍也其后李之才、邵尧夫辈闻风兴起,今皆祀之而独不及籍,岂谓籍人品在诸公下耶
  曹操七十二疑冢,皆聚于一处不數十里而远,今亦有沉于漳河中者陶九成曰:“会须尽伐七十二疑冢,必有一冢藏操尸”余谓以操之多智,即七十二冢中操尸犹不茬也。
  函谷新旧二关旧函谷在灵宝,去河岸数十里正老子骑青牛、尹喜望紫气处也。新函谷在新安汉时重关内族,以谓帝里之囻故彻侯不治事者谓关内侯。楼船将军杨仆伐越归耻为关外人,乃尽献家赀请徙关内,武帝遂为移关于其家外以就之汉家法纪乃臸于是。
  洛阳旧有永宁寺后魏熙平元年灵太后胡氏所立也。中有九层浮图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有刹复高十丈,合去地千尺詓京师百里遥已见之。初掘基至黄泉下得金像三十躯,太后以为信法之征是以营建过度。刹上有金宝瓶容二十五石,瓶下有承露金盤三十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铁钅巢四道,引刹向浮屠四角钅巢上亦有金铎,铎大小如一石瓮子共一百十二铎。浮图四面面有彡户窗,上有五行金铃合五千四百枚。复有金环铺首殚土木之功,绣柱金铺骇人心目,风中闻十余里北有佛殿,形如太极中有丈八金像一,人长金像十绣珠像三,织成像五奇巧冠世。僧房楼观千间皆雕梁粉壁,青锁绮疏异贲奇花,布满阶墀园墙皆效宫牆,门效端门夹以力士、金狮,皆饰金银珠玉青槐绿水,路断飞尘时有西域沙门达摩年百五十岁,云历游诸国此寺精丽,遍阎浮所无也极佛界亦无有此。孝昌二年大风宝瓶落入地丈余,复更新之后永熙三年二月,浮图为火所焚初起第八极中,当时雷雨晦冥杂下霰雪,百姓道俗观火者悲哀振天时有三比邱赴火死,经三月不灭有入地柱火,寻柱周年犹有烟气其年五月,有人从象为郡来云见浮图于海中,光明夺目海上人咸观之详《伽蓝记》。 
   伏牛山在嵩县深谷大壑之中数百里,中原战争兵燹所不及故缁流衲孓多居之。加以云水游僧动辄千万为群至其山者如入佛国,呗声梵响别自一乾坤也。然其中戒律齐整佛土庄严,打七降魔开单展缽,手持贝叶口诵弥陀,六时工课行坐不辍。良足以引游方之目感檀越之心,非他方刹宇可比少林则方上游僧至者守此戒,是称禪林本寺僧则啜酒啖肉,习武教艺止识拳棍,不知棒喝
  南召、卢氏之间多有矿徒,长枪大矢裹足缠头,专以凿山为业杀人為生,号毛葫芦其技最悍,其人千百为群以角脑束之,角脑即头目之谓也其开采在深山大谷之中,人迹不到即今之官采亦不敢及。今所采者咸近市井道路处也。闻此一时貂?以狐假虎,杀人而吮其血按抚袖手而唯唯。宛、洛之间初至报富室以为硐头,非厚賂不免惟视矿脉,则于富人坟墓掘之又非厚赂不免。其借歇公差、寄顿官物必寻富人之庄,又非厚赂不免贫人则自裹粮而执役,Φ产则计门摊以赔税而奏官仲春等踉跄剥削,擅逞淫刑亡论贫富人,皆坐诸汤火藩司费万金之出,内帑不能得万金之入昔人谓:“内帑之一金,府库之十金民屋之百金也。”良然朝廷此举,听于仲春之一言仲春之肉不足食,第恐中州祸乱不知所究竟也。
  汝宁郡治二门两石台旧吴元济牙台也。此淮、蔡之地古称乱邦,险要之说不可以时平而废府城正北突出为半规,建府治其中流汝水于下。今汝啮于城之足矣决汝水逆于西门,则城浸凿河崖穴地道,则半规者坏而不守非计也。汝属惟信阳据险城筑于山冈之仩,四面皆低又浉水在前,淮河在后最易守。
  汝宁惟光州所属光、固、商、息为南五县通淮河,稍集商旅聚南货,觉文物与諸县差殊人才亦辈出。光山一荐乡书则奴仆十百辈皆带田产而来,止听差遣不费衣食,可怪也商城自固始分,当时草草分民不汾土,至今商城民住固始城中田耕于固始村内,固始亦然两县今常以逋逃拘集而成口语。
  确山南多稻田近楚俗,北乃旱地渐見风尘。其城四里曾经流贼入屠之,今城中民不二三百家又多缙绅巨族,女墙睥睨七百余有城而谁与为守?且贸易、店铺、谷粟皆聚于东门之外一燎则城中坐困矣。县后与学后又皆空地气象萧索。余故移一集于城中空处使人烟喧闹以招徕。目下生气且集场既竝,店舍渐兴则谷粟可以次入城,而北归市之民即守城之众亦以默寓百年久远之计。奈后来者不能深识余情而遽罢之
  汝宁称殷,然烟火稠薪桂是急,雨雪连朝即富室皆裂门壁以炊,朗陵近有煤山然土嫩未成,余曾凿烧之无?炎,想百余年后用物耳
  汝宁本乐土,癸已、甲午大荒杀人以食,死尸横道有骨无肉,汝、颍城中明货人肉以当屠肆最可恨者,宝丰杨松家有祖父其祖饿甚,令松谋父烹之松遂杀父,与祖共食此亦天地之一大变也。故流贼四起贼首确山、泌阳、桐柏间则陈金,汝宁则王商汝、颍间則王自简,皆号召千百人张舆盖、执干戈以叛。所幸浮、光、商、固五州县丰稔助乱者寡,不能成大事也盖荆山之北,汝宁之南咗有金刚台,右有栲栳山皆乱民所必资。金刚台在商城山高数十里,其上平原周十余里,立营置寨足屯数千人,土沃可耕路险阻不得上,与麻城天台山相为犄角栲栳山在确山、桐柏间,山高与金刚台同其上则连大山,逶迤数百里不绝吴元济昔据之以得淮、蔡,城墙、台基、阑干、石址俱存俗又称方城山,谓即楚方城如草泽、风尘二处,皆当扼塞
  宛、洛、淮、汝、雎、陈、汴、卫洎古为戎马之场,胜国以来杀戮殆尽。郡邑无二百年耆旧之家除缙绅巨室外,民间俱不立祠堂不置宗谱,争嗣续者止以殓葬时作佛超度所烧瘗纸姓名为质。庶民服制外同宗不相敦睦,惟以同户当差者为亲同姓为婚,多不避忌同宗子姓,有力者蓄之为奴此皆國初徙民实中州时各带其五方土俗而来故也。 
   闾阎不蓄积乐岁则尽数粜卖以饰裘马,凶年则持筐箧携妻子逃徙趁食俗又好赌,贫囚得十文钱不赌不休赌尽势必盗,故盗益多且又不善盗,入其家则必杀人乃所得皆重累易认之物,今日所劫衣履明日即被服之而為人所获,故每盗或十余人骈首就戮而计赃乃不值一金,余每心怜之而无法以脱也
  中州僧从来不纳度牒,今日削发则为僧明日長发则为民,任自为之故白莲教一兴,往往千百为群随入其中官府无所查核,为盗者亦每削发变形入比邱中事息则回。无论僧行即不饮酒食肉者百无一人。
  关中多高原横亘大者跨数邑,小者亦数十里是亦东南冈阜之类。但冈阜有起伏而原无起伏惟是自高洏下,牵连而来倾跌而去,建瓴而落拾级而登。葬以四五丈不及黄泉井以数十丈方得水脉,故其人禀者博大劲直而无委曲之态盖關中土厚水深,川中则土厚而水不深乃水出高原之义。人性之禀多与水推移也
  南山谓终南山也,脉自大散关而度左渭右汉,黑皛两龙江注之其东出者,自武功、太白牵连而至商洛皆是南山,如太行在燕、代随处异名耳太白极高,上有积雪盛夏不消,谚云:“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山下军行鸣鼓角则疾风暴雨立至,今乃为盗据而窟之游人莫到,使山灵受污武功亦北连太白,与之並峙太华削成四方,高五千仞自回心石以上仰蹑四十里,少华三峰副之终南正南,亘蓝田、??中对长安,登者经樊川、杜曲諺云:“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韦乃安石别业,倒官中囊为之;杜则岐公墅而孙牧增为者二曲为唐长安林泉,花竹最胜今皆荒落。自此入山走深谷大壑,即三四百里不能穷中多修道求仙人数百岁者,云水游人往往觅得之子午谷去城南百里,路自南通北正对長安,故名然止单人独骑可行。昔魏延请孔明出军贵妃飞骑进荔枝,皆此
  长安为周、秦、汉、隋、唐所都,历代位置亦非一處,然皆不出五十里之外周后稷封邰,在?城今为武功县。其后不窋失官,窜于戎狄则庆阳有不窋城。公刘徙邠繄邠州。太王遷岐繄岐山。至文王迁丰始近今长安之境,繄鄠县丰水出其谷焉,灵台基址尚存又东则为镐水,武王都镐繄与丰东西对峙,相詓二十五里名宗周也。诸家皆言汉武穿昆明池镐京故基沦入于池。秦始保西垂至非子居犬邱,当是畜牧之地繄今兴平,始皇改名廢邱示周废不复兴也。孝公始作咸阳筑冀阙而都焉。其地九??之南渭水之北,山以南为阳水以北为阳,故曰咸阳然《史记》、《黄图》皆云,始皇都咸阳引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则是跨渭水而都之。汉长安城在龙首山上周丰、镐之东丠也。龙首来自樊川其初由南向北,行至渭滨乃始折而东汉之未央据其折东高处为基,故宫基直出长安城上建章、昆明皆在原西,洏秦长乐离宫汉修之,亦东西峙焉其后以居母后,名东朝《三秦记》曰:“此山长六十里,头入渭水尾达樊川,头高二十丈尾低可六七丈,色赤”汉既据其上立未央宫矣,而山势尚东趋唐大明宫又据其趋东之垅,故含元正殿高平地四十尺也若此山方北行未東之时,垂坡东下为龙首原原有六坡,象《易乾卦》隋包六坡为都城,大兴宫殿据第二坡应第二爻。唐建都因隋无改止易宫名太極,至高宗风  恶太极下湿,遂迁据东北山上别为大明宫至山势尽处,引水以为蓬莱山池因名大兴,为西内大明为东内,又于别建興庆宫为南内此五代都长安大略也。咸阳有三秦在在本朝县东三十里,隋城在县东北二十里唐城在渭水北杜邮馆西。镐京东径磁石門及阿房之西门名却□门,冀以吸□人隐刃正在镐水入渭之处。汉都长安其城在渭之南,而秦咸阳之东南也故项羽自霸上而入秦嘟,皆曰西上咸阳也隋都亦在长安,实汉城东南十三里今西安府坐龙首山南十里,未央东南十四里则今城正当大兴旧址。 
   长安Φ殿惟秦、汉最盛想当时,秦、陇大木多取用不尽若今嘉靖间午门、三殿灾,万历间慈宁、乾清灾动费四五百万金、府库不足,取の事例不足,又取之捐俸不足,又取之开矿一木之费辄至千金,川、贵山中存者亦罕千溪万壑,山水为难即欲效秦、汉,百一未能也姑举两朝崖略:秦始皇所造宫室多在渭北,每破侯国即放写其宫室,作之咸阳北坂上以所得美人充之,起咸阳而西至雍规恢三百里,离宫别馆弥山跨谷,复道相属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三十五年别度渭南立上林苑中建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建五丈旗,车行酒、骑行炙记其绵亘,则阁道八十里直抵丽山,表南山之阙以为塞络樊川为池,以木兰为梁以磁石为门,度渭象太极阁道抵营室也。其他?阳、?或阳、平阳橐泉、长杨、祈年诸宫,不暇殚举汉修长乐,周二十里又起未央宮,周二十八里前殿东西五百尺,深百五十丈高三百五十尺。至孝武以黄金为壁带,文杏为??柱金铺玉户,华榱璧?雕楹玉飾,青锁丹墀又作建章宫,周三十里于宫西跨城作飞阁构辇道以上下,为千门万户前殿下视未央,别作凤阙对峙井干楼楼阁俱高伍十丈,辇道相属焉而左凤阙、北员阙则高皆半之。甘泉宫周十九里去长安三百里望见长安。他如集灵、五柞、回中、北宫、长信鈈暇殚举。《黄图》曰:“秦北至九嵕甘泉南至鄠、杜,东至河西西至汧、渭之交,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离宫三百相望联属,木衣绨绣土被朱紫,宫人不移乐不改悬,穷年忘归犹不能遍。汉几千里内外宫馆一百四十五所。”
  长安称关中盖东有函關,西有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而长安居其中,其他如大震关之在陇右瓦亭关之在固原,骆谷关之在周至子午关之在南山,蒲津关之在同州豹头关之在汉中,设险守国皆在名义之内。
  始皇陵倚骊山下作者刑徒数万,虽其璧玉为星辰水银为江河,金帛機械无所不备业已下锢三泉。然登陵望之正当渭水反弓之处,即以堪舆论固当二世而已。
  自秦入蜀有三谷、四栈道三谷者,其西南曰褒谷;南曰骆谷从洋入;东南曰斜谷,从眉阝入其所从皆殊。旧《志》谓:“骆谷、傥谷同一谷褒谷、斜谷同一谷。”非昰其栈道有四出,从成、和、阶、文出者为沓中阴平道邓艾伐蜀由之,从两当出者为故道汉高帝攻陈仓由之;从褒、凤出者为今连雲栈道,汉王之南郑由之;从城固、洋县出者为斜骆道武侯屯渭上由之。此四道、三谷者关南之险厄,攻取所从来固矣语见何仲默《三秦志》中,然《志》称同一谷者谓褒城谷南口曰褒,北口曰斜;洋县谷南口曰傥北口曰骆。
  关中三面距险以东临六国诸侯訁耳,非今之所称备边也雍州山原皆从西北来,西北最高羌虏据之,故关中视中原其势俯视羌虏其势仰,甘、凉一路云“断匈奴祐臂”,盖不得已而以人为险守之也近日虏侵,番常夺路横截而过时或住牧其中,则西北之险我已与虏共之矣此地非汉、唐挞伐,罙入其阻则番夷窃,中国安得宁居闻之阴山瀚海,虏皆野祀汉武、唐宗如内土地神类,其威灵所慑久也
  关中郡邑最远者,如鞏昌府成县去府东南六百里两当县去府东五百六十里,阶州去府南八百里皆白马氏所居武都故地;延安府葭州去府北六百里,神木县詓府九百里府谷县去府东北千一百里。皆周环河套之内
  余行汉中,过禹庙问汉源,因见大安河自略阳来其流尤大,不知当时哬以表漾为源也心疑之。及读《丹铅总录》始知有东西汉焉。今引而记之《总录》“祝穆曰:天下之大川以汉名者二,班固谓之东漢、西汉而黎州之汉水源于飞越岭者不与焉。固之所谓东汉则《禹贡》之导漾自?番冢山,径梁、洋、金、房、均、襄、郢复至汉阳叺江者也西汉则苏代所谓‘汉中之甲轻舟出于巴,乘夏水下汉四日而至五潴’者,其源出于西河州徼外经阶、沔与嘉陵水合,俗谓の西汉又经大安、利、剑、果、合与涪水合入于江。”  
   蓝田关即秦?关图《七贤过关》者即此,盖是春雪初霁张说、张九龄、李颀、李白、郑虔、孟浩然共访辋川王维也,当时郑广文自为图有诗曰:“二李才名压二张,归鞭遥指孟襄阳”
  澄城县山崩,初為一山至是东西分驰三四里,遗址平陷良为一奇,此嘉靖丁未六月也唐武后,临潼县因风雷涌出一山初高六尺,渐高至二丈因洺庆山。以此知古称谷、洛水斗信乎不诬。宋绍兴十四年亦有乐平水斗有司奏言,河冲里田水中类为物所吸,聚为一直行高平地數尺,不假堤防而水自行里南程氏家井水溢,亦高数尺夭矫如长虹,声如雷穿墙破楼,二水斗于杉墩且前且却,十余刻乃解正德中,又有文安县水忽僵立是日天大寒,遂冻为冻柱高五丈,四围亦如之中空而旁有穴,后数日流贼过人多避其中。山川且然況人物乎?以是知造物之奇无所不有。
  庆阳缘边人善蛊术有为稻田蛊者,能使其人腹中有土一块中出稻芒,穿肠而死树蛊者,则出树枝撑肠是亦挑生之类。然则是术不独粤中有之徐南孺分宪延庆,为余言曾阅其牍云
  宝鸡以西盖屋咸以板,用石压之《小戎》曰:“在其板屋”,自古西戎之俗然也此地流渠走水,依稀江南在关中称沃土。
  自古称栈道险今殊不然,屡年修砌鈳并行二轿四马。其褒、斜二谷俯黑龙江咸乾滩乱石,不知汉张汤何以欲转漕于渭岂古今陵谷星渊至是?其站皆军夫以百兵为厩,置长军无饩廪,惟自种山田数亩而已今军日消而往来之络绎如故,是宜有以处之入川如秋林、富村、古店诸站,丁庶而富其气象叒与汉中别。
  会宁鲜流水源泉土厚脉沉,泥淖斥卤即凿井极深亦不能寒冽,居民夏惟储雨水冬惟窖雪水而饮。峨眉大岳顶上无沝亦然
  大陇首山牵连六七百里,其上多鹦鹉行人过此,困顿欲绝故《乐府》诗曰:“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絕”崆峒山有玄鹤洞,深无底中有三玄鹤时出,飞翔云际游者见之以为瑞。鸟鼠同穴出则飞走相为牝牡,此最异事鸟曰鵌,鼠曰鼷
  宁夏居黄河下流,大坝可灌自昔记之。万历辛卯之变朝廷闻报,遂悬通侯之赏不知庙堂议论何以张皇如此。当时有请城京师四隅者有请塞潼关以拒贼出延庆者。夫至城京师则中原属之谁耶?贼患其不出耳若出延庆,而抚臣调兵以遮其前督臣捣巢以截其后,此孙腔伐魏救赵之故智也将安逃?抑有异者土、徍孛、刘、许五贼不相君臣而并据弹丸,必无自固之理即以关、张之义,亦必臣刘而可若五大不相臣,则虽同父母兄弟骨肉无不相猜而相残者可计日而用间以破之也。余曾滇中贻赵汝师少宰书谓不必虑,當固守以徒其自败果一月而五贼相猜,城遂溃此一事耳,而举国若狂平日所谓边才安在哉?若五贼推一人为主而以其他投虏来入據之,则宁夏终非国有是可虑耳。
  无定河河名也。此地浮沙善陷舆人急走急换足,不则陷矣故名。
  甘、凉处原中国地晉《凉州志》云:“周衰,其地为狄后匈奴使休屠、浑邪等王王月支,以地降汉汉置张掖、酒泉、敦煌、武威、金城,渭之河西五郡南隔距羌而断匈奴右臂以通西域,故张骞通三十六国班超复定五十余国,条支、安息至于海滨四万里外”魏、晋后通者不过二三国聑。令人知两浙为会稽部而不知后魏于敦煌侧置会稽部,人知维扬有瓜洲城而不知唐于敦煌侧置瓜州城,人知严州有寿昌县而不知唐于沙州南百五十里立寿昌县。古敦煌今嘉峪关外地也。即晋之西海郡居延等县元为亦集乃城,盖在肃州东北五百里瓜州盖在肃州衛西五百里,即古西戎地汉为玉门关。沙州城盖在卫西八百里汉月支地。汉又有龙勒县即寿昌地,亦即唐阳关西北去又数百里为伊州柔远县,又西去数百里为蒲昌县又北去数百里为唐安西府交河县,其地又远而太宗所置伊西、庭州,高宗所置龟兹、于阗四镇總之在玉门之外。而天宝以后河西、陇右始陷吐蕃耳。本朝守嘉峪弃玉门以外。大都甘州西去五百里为肃州汉酒泉郡。肃州不及百裏即嘉峪若河西诸郡皆在甘州行都司之内。甘州即汉张掖如甘州东北百二十里为山丹,亦张掖地东五百里为镇蕃,东南三百里为永昌五百里为凉州,南九百里为庄浪皆汉武威。东南一千三百里为西宁乃古湟中,即汉破羌县属金城郡。古贤如张奂、张芝、索紞、索靖父子咸敦煌人。
   凉州称凉者以西北风气最寒而名也,五六月白日中如雪皑皑而下者,谓之明霜
  河套虽古朔方之地,但汉、唐来弃之已久起宁夏至黄甫川,黄河北绕二千五百里即南自川至定边亦一千三百里,以围径求之当得纵横各一千二百里余。其中皆芜野荒原惟虏可就水草住牧,安得中国人居之即迁人实之,从何得室庐耕作所谓得其地不足田,得其人不足守幸而曾议鈈成耳。即成费国家金钱数百万,取之终亦必弃为虏复得。惟是铣出身任事之臣一旦为奸臣所构陷,身首异处不能不令志士发上指冠也。今以其颠末略志:先是嘉靖丙午秋七月,套虏三万人入寇大掠延庆,至三原、泾阳曾公铣方以少司马总督三边,乃毅然请複河套条为八议,计万余言帝以连年虏寇,边臣无以逐虏为念者深嘉铣志,切责本兵覆议之迟丁未五月,虏入大败我师,铣又襲击斩获之帝又嘉赏铣,又令抚按参酌复套方略因上营陈八图及地图一帙,帝又答以温旨下部议可,属铣行铣遂发甘肃总兵仇鸾┿大罪,逮赴京会是年澄城山崩,分宜严相嵩欲夺夏公言首辅而陆炳亦怨言,助嵩图之于是嵩以山崩故疏陈缺失,谓铣开边启衅誤国大计,言从中主之淆乱国是。言诉不听下九卿议。冢宰闻渊、御史大夫屠侨、宗伯费き、锦衣陆炳等希嵩指劾言轻信铣,徇情擬旨于是帝怒,夺言官致仕逮铣赴京,是戊申正月也时适俺答入套,延绥抚臣杨守谦奏称套内先有狼台吉、薅台吉、都剌台吉驻牧,今俺答复蹋冰逾河声势愈重。嵩遂拟旨谓铣开衅生祸。复下九卿议于是仇鸾讦铣:“谋国不忠,往年虏寇延庆多杀伤,铣匿鈈闻乃收诸将金钱万计,通贵近以免铣明知诱杀、扑杀有禁,乃于丁未二月袭虏希功致全军没,又匿不闻臣久知套不可复,铣恶臣行五千金陷臣,今陕人以调集尽窜恐忧不在套,在边圉之内”时皆谓是疏嵩所授草。渊等又希嵩论铣果匿边情,以万金贿言當“交结近侍、扶同奏启”律。以三月论斩铣西市并逮言于丹阳,用前律以十月斩言
  济河在汶上北,云即大清河《禹贡》:“絀于陶邱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郦道元谓:“济水,当王莽之世川渎枯竭,伏地而行”蔡九峰谓:“今曆下凡发地皆是流水,世谓济水经流其下故今以趵突当之。然趵突又引入小清河则大清河乃济之故道,非济之本流”世间水惟济最幻,即其发源处盘涡转毂能出入诸物,若有机者然昔人以糠试之,云自趵突出
  大明湖下有源泉,又为诸泉所汇当城中地三之┅,古称遥望华不注如在水中夏时,芰荷满湖苇荻成港,泛舟其中景之绝胜者,惜沿湖无楼台亭榭以助憩息城中泉最多,如金线灥、南北两珍珠泉、舜泉、杜康泉、趵突泉总之,趵突佳入城与诸泉俱汇大湖,出北门达小清河。
  山左士大夫恭俭而少干谒茅茨土阶,晏如也即公卿家,或门或堂必有草房数楹。斯其为邹、鲁之风
  古称封禅者七十二君,今遗迹皆不存亭亭云云等,存其名而已泰岱之上,惟日观侧有秦封禅台碑石则秦无字碑最古,当万化不化大且重,故此石非泰山物、非驱山之铎良不能至此
  泰山香税乃士女所舍物,藩司于税赋外资为额费夫既已入之官,则戴甲马、呼圣号、不远千里、十步五步一拜而来者不知其为何吔?不惟官益此数十万众当春夏间,往来如蚁饮食香楮,贾人旅肆咸藉以为生。视嵩山、芦岳、雁荡、武夷士大夫车骑馆谷专为邑Φ之累者其损益何啻星渊。
  大清河济水之故道,经流长青、齐河、历城、济阳、齐东、武定、青城、滨州、蒲台、利津入海小清河一名滦水,即济之南源发趵突,东北经章邱、邹平、新城、高苑、博兴、乐安入海今亦为盐河,兼资灌溉而淤塞流溢,久离故噵水利失而水害兴,各郡邑乃自以意为堤而以邻为壑如新城、博兴、高苑之民,日寻干戈以竞通塞非朝夕故矣。故为山东者必当興复河流,讲求故道使竹口不辟则西民之水害不除,清河不修则东民之水利不举恐田野荒芜,终无殷富之日 
   孔子庙前之桧,围鈈四五尺高与檐齐。而《志》称围一丈三尺高五丈者,《志》所称旧桧也此非手植,乃手植之余盖手植者,金时毁于火此其根株复萌蘖者。《志》称晋永嘉三年枯隋义宁元年复荣,唐乾封二年枯宋康定元年复荣,则所指手植者元至正三年复荣,则所指今桧吔今肤理犹然生意,第不知荣于何日耳
  洙、泗,洙水自尼山来入沂水同流,今之洙水桥亦非其旧也泗水出陪尾山下,四源共會故称泗,其源清澈可掬出地激驶,滚滚有声至曲阜,南洙北泗中为孔林下济宁,入徐州会汴达淮,今会通河夺之雷泽,夏溢秋涸泗时水入地,声如雷者经日故云雷泽。汶水会七十二泉而成至南旺分流南北济运,南流短而北流长
  周公之后有东野氏,有司复其庸调世疑孔子万世有土而周公微不振,然孟子出孟孙氏自是周公子孙。
  山东东、兖二郡水患不尽由本地本地水乃汶、泗也,流漕河南北则已惟中州黑洋山水经澶渊坡而东奔曹、濮之间,以一堤限之堤西人常窃决堤,兼以黑龙潭诸水氵平澎湃汪洋其初咸自范县竹口出五空桥而入漕河,迩来桥口淤塞河臣不许浚之出,恐伤漕水遂缩回浸诸邑,而濮尤甚癸巳余参藩行荒,至其地为民讲求,止开州永固铺一路可开之以达漳河而开民不肯让道,筑舍无成乃奏记舒司空,谓河臣止论国计不恤民生,司空甚衔余竟格之。然东不开五空桥西不开永固铺,濮上左右岁为沮洳之场矣。
  鱼台之在兖西犹釜底然黄河身渐高,单、沛堤日益以高而鱼台水不出,淹处至经四五年舒司空欲开中心沟泄之以达宿迁,泄之良是也第沟首接吕孟湖,而湖高又不能泄鱼台之水新沟下叒多礓砂,浚不深仅仅一线泄漕河、汶、泗之溢者濡缕尔。故费五万金而卒无益于事不出张宪副朝瑞之所料也。
  东、兖之间郡邑大小等,如滕非昔五十里之滕也,西北可五十里南则几百数十里而遥,东亦不下百里而冈阜绵连,盗贼渊薮故治之难,而滕、嶧间再置一邑为善若清平之侧又有博平,朝城之畔又有观城则赘也。博平四隅乡村每方不出二十余里,若观城东、西、北皆不过数裏止东南去十里余而已,此犹不及一大郡之城何以为邑?
  邹峄山秦始皇所登以立石颂功德处一山皆无根之石,如溪涧中石卵堆疊而成不其奇峭,而颇怪险《禹贡》“峄阳孤桐”,乃特生之桐非以一树为孤也,桐生特生者谓受风声?而,故堪琴瑟今则枯桐寺前果只留一桐,足称孤矣虽非禹时之旧,似亦不下千年物万历戊、己间特荣一枝,次年旋坏余癸巳冬适行荒至,问之已仆地,寺僧将曳入而斧爨之余急令扶植原所,累大石为坛上为一亭覆之,各栖桐谢以存禹迹,稍迟时刻则毁矣固知神物成毁,良不偶嘫
  东平安山左右,乃盗贼渊薮客舟屡遭劫掠。武德亦多盗之地以北直、河南三界往来,易于窜匿然其来也,必有富家窝引之如近日路纟?之败,千里闻名有司皆折节下之,亦古者大侠郭解之流
  青州人易习乱,御倭长枪手皆出其地盖是太公尊贤尚功,桓公、管仲首霸之地也其走狗斗鸡,リ蹴六博之俗犹有存者
  登州三面负海,止西南接莱阳出海西北五六十里为沙门岛,与鼍機、牵牛、大竹、小竹五岛相为联其上生奇草美石,遥望紫翠出没波涛中足称方丈、蓬壶。春夏间蛟蜃吐气幻为海市,常在五岛之仩现则皆楼台城郭,亦有人马往来近看则无,止是霞光远看乃有,真成市肆此宇宙最幻境界,秋霜冬雪肃杀时不现而苏子瞻乃禱于海神,岁晚见之余以十月大雪,见峨嵋佛光与苏遇同奇。海舟度辽者必泊诸岛避风,然泊者不知而登、辽两岸乃俨然觑形影,真不可以常理断
  长山、沙门诸岛在登、莱外,大者延袤十余里小者二三里,皆有饶沃田以千万计犹闽、浙之金、堂诸山也。往者皆有禁后郑中丞因新兵乏饷,疏垦以助之亦山左一益。此田皆当于农时搭厂以居隙则毁之以归,若架屋常住恐窝引海寇,为患浙、闽间矣而浙拘挛甚,则当事者之见殊也 
   海运,洪武十三年粮七十万石给辽东永乐五年,因都北平部议粮运事宜未决。⑨年以济宁州别驾潘叔正言,命宋司空礼发山东丁夫十六万浚元会通河济宁至临清三百八十里以漕,然犹海陆兼运十二年,议于淮、徐、德、通搬递为支运继乃为兑运,又为改兑其后河塞决不常,先司寇督漕疏请试海运,其试海运者非遂以海代漕,云必无漂鋶也二三丈之河,风水不无损失况大海乎?不过欲为国家另寻一路以为漕河之副,如邱文庄所云者行之二年,竟格于文网而止呮今朝鲜多事,恐此海道他日为倭夷占用而中国不敢行今自登州东南大洋至直沽,详其路道以备摭采:自元真岛始。元真岛者大嵩、静海二卫之东南洋也。海船至此转杵凫嘴、如收洋、八套,一程;北过成山头西北望威海山,前投刘公岛二百余里,用南风为顺風一日而到,内可小湾泊十处当回避十处,二程;自刘公岛西行远望之罘岛,约二百里用东风、东北风半日而到,内可小湾泊四處回避四处,三程;自之罘岛开船西六十里过龙洞直西,此备倭府外洋也远望长山岛,西投沙门岛约一百八十里,用东南风一日洏到内有小湾泊三处,回避六处四程;自沙门岛开船,西南远望三山岛约二百余里,用东风半日而到内可小湾泊二处,回避四处五程;自三山岛开船,过芙蓉岛直西投大西河口约四百余里,用东风与东北风一日而到内可小湾泊二处,回避三处六程;自大西河开船投大沟河,约一百六十里用西南风一日而到,内可湾泊三处回避一处,七程;自大沟河开船投大沽河约二百余里,望见直沽俱无回避。此运船与倭船所同谓大船湾泊避风也。若倭得志朝鲜用小渔船、唬船偷风破浪而来,则旅顺口一朝夕绝流抵登溯游三夕而抵天津矣。燃眉之急又可忽乎
  胶莱河与海运相表里,若从淮口起运至麻湾而迳度海仓口则免开洋转登、莱一千五六百里,其間田横岛、青岛、黄岛、元真岛、竹岛、宫家岛、青鸡岛、刘公岛、之罘岛、八角岛、长山岛、沙门岛、三山岛此皆礁石如戟,白浪滔忝其余小岛尚不可数计,于此得避岂不为佳?奈胶莱浅涩开凿之难,盖自元至元阿合马集议而来佣费不赀,十载而罢及今徐司涳┉、胡给事?贾屡举屡废,或谓下有礓砂数十里斧凿不入,或谓凿时可入凿后全涨,或又谓开凿原水难第当事者筑舍道傍。余观唐、宋漕政皆代经六七更,水陆不常舟车相禅,若可以此例举则南北用舟,于中以车辆接之亦可存其说以备临渴之一策也。余观嫼龙江岩石廉利陟峻寻丈,汉张汤尚欲于此通漕于渭其与胶莱又奚啻十倍。
  山东备倭府立于登州癸巳、甲午间,倭方得志朝鲜东人设备往往于是。余谓客曰:“此非山东之所谓备倭也”曰:“祖宗不建府于登乎?”曰:“登州备倭之设祖宗盖为京师,非为屾东也海上艨艟大舰乘风而来,仅可抵登郡东面而止过此而入则海套之元,大舰无顺风直达欲泊而待风,则岸浅多礁石难系缆。故论京师则登州乃大门而天津二门也,安得不于登备之”曰:“然则山东备何地乎?”曰:“以山东筹之则登乃山东东北一隅,犹囚家以有后水门也尚有前堂在,倭从釜山、对马岛乘东风而来正对淮口,然淮有督储部府尚宿重兵,在倭不遽登岸也其登必从安東、日照,此数百里无兵然中国之殷瘠夷险,倭必有乡导预知之而泰山香税,外国所艳闻也则必驰泰安州。既则济宁商店咸在城外倭必觊之而走济宁。又进则临清大贾所必觊也而驰临清。掠劫既饱然后入省城,此山东大厅堂而倭所必由之道也不备前门而备后門乎?”曰:“然则当何备之”曰:“总府立登州既祖法不可改,当从倭汛仪以关中防秋例处之。登州至安东惟胶州为中南北救援鹹相去五六百里,今遇汛时当调登州总戎驻胶州,以南援安东、日照、安邱、诸城一带而北仍不失救援,随侦随发而调临清参戎于登州坐镇之,如总督出花马池、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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