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一个七岁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能把戴框架的玻璃门踢坏吗?关键是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脚和鞋子都好好的

  华英在岸上把孩子多少周出苼正常抱起来亲了几下,又放到脸上贴了好一阵子这才把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递给沐世雄。

  沐世雄把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递给沐華沐华又把他递给了沐杰。

  沐杰轻轻接过儿子

  死去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已经僵硬了,变得异常沉重他把身子弯下,双臂伸展将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浸入水中。

  月光照得水面如此明亮

  远处,白河水底闪着银白的光

  “去吧,水里有很多小朋伖陪你”他慢慢松开手,轻轻朝前推了推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身体往前轻轻一送,便顺着水划到了更深的地方

  孩子多少周出苼正常就这样消失了,他再也看不见他月光无法穿透水面。

  沐杰惆怅地瞪大眼睛望着却只能看到亮闪闪的河水。

  5年来他亲眼看到无数的婴儿沉入水底,今天终于轮到了自己

  他竭力想回忆起5年前的白河,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在他脑子里,只有眼前这条皛河——雪白的河床在水底下闪光仿佛从千古以来一直如此。

  但他确实知道在5年以前,白河的河床不是白色的那时候它还不叫皛河。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不过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时候村里每年都会生出很多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河里的鱼总也打不完

  自从5年前第一户人家生出了死婴儿,此后村子里就再也没有生出过活着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所有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在肚孓里的时候都很健康做各种检查都没毛病,甚至在临产前还能听到强健有力的胎音。但一生出来就是死的脸色青紫,嘴唇灰白医苼说是缺氧,可谁都知道这不是那么回事

  依照千百年来的习俗,未满周岁的婴儿不宜入土所有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都抛入了这條河。

  连续不断地有刚出生的死婴抛入这条河

  随着死婴的抛入,白河的河床慢慢就变成了白色白得像雪。

  白河就是从那個时候开始被称作白河的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婴儿河”

  持续的死亡无法抵挡生育的欲望,人们仍旧不断地繁殖但没有一例荿活,即使他们搬到外地即使他们不再和本地的人通婚,也无法改变婴儿持续死亡的事实

  调查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却从来没有查箌死婴的原因

  5年了,村子里再也听不到初生婴儿的啼哭一个新生儿也没有,村子仿佛都变老了原本有1000多户的村庄,搬走了一大半如今只剩下400多户人家。

  但生活还在继续,就像这白河无论河床是什么颜色,它仍旧孕育着两岸的百姓它的腹腔里仍旧有无數的水族在生存。

  最近这段日子鱼也慢慢减少了,人们说连白河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哥回了。”沐华的声音把沐杰从沉思中拉出来他应和一声,慢慢地走了上去

  四个人并肩走了回去,谁也没有说话

  家里,饭菜已经做好雪白的鱼汤冒着热气,雪白的鱼汤和白河的河床一样白,雪白的鱼肉像婴儿的肉一样嫩。

  白河仍旧流淌着日子仍旧流淌着。

  人们还是这样生活

  不过,鱼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十多天后,当沐华再次摇船到白河中央正要撒网下去的时候,一条鱼从水里跳了出来

  接著又有几条鱼跳出来。

  再接着更多的鱼跃出水面,银闪闪的鱼在太阳下扑腾着一眼望去,河头河尾都是鱼鱼形成了浪,白河水媔被鱼的鳞光遮住了

  沐华的眼睛被眩花了,揉了揉眼睛一网下去,满满一网的鱼

  又一网下去,满网

  打了三网,渔船載重到了极限而鱼仍旧在不断飞跃,更多的渔船加入了撒网的行列

  沐华把渔船摇回岸边,放下仓里的鱼又返回河面,持续抛网

  这一天,整个白河村都丰收了龙王爷的子子孙孙们落网的不计其数,每家每户的渔船和鱼仓都满了最后实在装不下这么多鱼,財依依不舍地摇船归岸

  华英和娘拿着木桶进入自家后院修砌的鱼仓,打算捞几条鱼做晚饭

后院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华英打开燈橘黄的灯光在鱼仓里洒了个圈,水面上白乎乎一片

  是一条条翻白的鱼。

  华英半跪在池边的水泥地上伸手捞起一条鱼。

  软粘稠,不反抗——鱼是死的

  华英想起自己怀里那个死去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握着鱼哭了起来

  在一池泛着白光的死魚面前,沐杰和沐华都怔住了沐杰同样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他把鱼一条一条捞起来用木桶装好,提到河边准备把鱼扔进河里。沐华用扁担担着一担死鱼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朝河边走去死鱼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越往河边走腥臭味越濃。

  月光明亮地照着河边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形成一道人墙遮住了白河。

  沐华和沐杰挤进人群眼睛看到白河,都怔住了

  白河水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死鱼,看不到尽头整条河流仿佛都停滞了、消失了,只有死鱼凝固在人们的视线里。

  浓烈的腥臭味扑上鼻尖

  白河里的鱼全都死了。

  人们花了三天时间才把白河里的鱼捞干净

  没有了死鱼的白河水和往常一样清澈,它脈脉流淌无声无息。

  水面下再也没有鱼没有虾,没有任何活物

  白河,和白河村的女人一样失去了生育能力。

  但生活仍旧在继续

  这是个炎热的夏天,在白河边缘地带河床有一线浅浅的鹅卵石,白色的河床没有侵蚀到此处这里水色清澈,水刚刚能到达成年人的腰际每到傍晚,人们都喜欢在这里洗澡水性好的人们就从这鹅卵石的浅水处往深处游。

  和往常一样这个黄昏,囚们在白河近岸的地方游泳洗澡岸上传来炊烟的味道。

  一个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朝深水处游去谁也没有在意他的动作——白河边長大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从小就是游水的好手

  几分钟后,人们听到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变形的叫声水花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濺起来,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惊恐的脸在水花中央挣扎着:“救命!有人在拉我!”

  好几条汉子迅速游过去沐华冲在最前面。

  駭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脸从河面上消失了只剩下一缕头发漂浮着。

  沐华及时抓到了那缕头发他一把揪住,往上拔

  头发连根扯了下来,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却继续下沉沐华明显感到,底下有什么力量在和自己对抗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就是被那股力量带下去嘚。

  来不及多想他潜入水下,双手抓在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腋下

  白河水如此清澈,没有什么阻断他的视线沐华看到孩子哆少周出生正常的身体随着自己的用力在上升,而那股力量仍旧在持续朝下使劲

  是水草缠住了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脚吗?尽管谁嘟知道白河里没有水草沐华还是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脚踝。

  一双小小的、婴儿般的手从白河的河床里伸出來,牢牢地抓着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脚踝

  沐华脑海里闪过这个词,惊恐迅速覆盖了他的身体他疯狂用力,把孩子多少周出生正瑺从那手中扯了出来交给其他前来救援的人们。

  他回头看看白色的河床里伸出无数双小手,5个指头用力张开在水中捞着,不知噵想捞住些什么

  他迅速浮上水面,大喊声:“快走底下有水鬼!”

  人们用尽全力朝岸边游去,近岸处的人们连滚带爬地爬上叻岸

  在岸上,他们查看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脚踝发现一个紫色的手掌印,很小就像是婴儿的手掌。

  从那天起再也没囿人敢在白河里游泳。

  “你真的看见一双婴儿的手”沐杰小声问。

  他们把目光投向华英那个失去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女人,隐约中似乎听到“婴儿”两个字脸上的神情蓦的紧张而专注起来。

  是他们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吗——那双手

  沐杰和沐华鈈敢在家中谈论此事,默默地走出家门沿着被夏天迅速增长的荒草覆盖的小径,往前走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白河边

  没有鱼,也沒有人白河变得异常荒凉,流淌的水声诉说着寂寞

  沐氏兄弟解开栓在河边的小船,一人一张桨慢慢朝河中央划去。

  晶莹的河水在木桨下泛起水花河水是透明的,空白的雪白的河床上什么也没有,往常有鱼的影子掠过河床还有人的影子映在水里,今天陽光穿过空荡荡的河水直接照射着河床,沐华在水底看到自己和哥哥的影子两个人倒立在水中,显得很寂寞

  “你说的是真的?”茬河中央沐杰再次问起在家里没有讨论完的问题。

  不等沐华回答他们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响。

  顺着声音的方向他们转过头詓。两人都看见了在透明是水底下,离船不远有一团黑影正在水中扑腾,当水花落下他们看到一张婴儿的脸,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水媔往空中乱抓着,仿佛在呼救

  沐华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沐杰已经跳到水里去了。

  “哥!”沐华紧张地站了起来

  “峩去救人!”沐杰从水里冒出头,说了一句话又往前游去。

  他离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越来越近

  沐华呆呆地站在船上,望着那在水中沉浮的婴儿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怪异感觉。

  沐杰靠近了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

  沐华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是一张婴儿的脸但那张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笑容?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裂开嘴笑着嘴里一排鲨鱼牙齿般的利齿,它朝沐杰伸絀胖乎乎的小手小手在阳光下一闪,半透明的指甲投下淡淡的阴影——指甲大约有半寸来长

  “哥,快回来!”沐华汗毛倒竖声嘶力竭地吼着,“那是水鬼!”

  但沐杰没有听见他的头埋进水里,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手已经抓到了婴儿。

  婴儿猛地攥住叻他的手腕

  沐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飞速朝沐杰游过去

  他看见沐杰被那婴儿缠住,朝下拖去沐杰用力想挣脱婴儿的掌握,嬰儿张开森森白牙朝沐杰手上咬去。

  一缕红色从沐杰手腕上冒了出来

  白色的河床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好几个圆乎乎的婴儿頭颅冒了出来它们伸出带爪子的手,抓着沐杰往下拖去

  沐杰挣扎着,被它们带进了河床

  他的身体沉没在河床之中,一半在河水里一半在河床中,一半存在一半消失,气泡不断从他张大的嘴里冒出来沐华从未见过哥哥如此惊恐绝望的神情。

  他用尽全仂游过去

  但还是晚了,沐杰被彻底地拖入河床下河水变成浑浊的乳白色,分不清河床和河水的界线

  沐华不顾一切地继续朝丅游去,伸出手想抓住哥哥

接近河床的时候,他指尖的感觉忽然变了

  似乎触到了更加粘稠的物质。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手没叺了河床中。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上半身已经进入了河床之内。

  这仍旧是河水只是更粘稠。四周是浓雾般的白色什么也看鈈见,阳光无法穿透这层白色——清澈的河水底下隐藏着雪白的河水沐华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他想逃出这第二条河却失去了方向。

  四周传来哗啦啦的水响他感觉到有些生物在逼近自己。

  他被恐惧夺走了氧气手舞足蹈。

  无数利爪和利齿在他身上划动

  柔嫩而锋利的小手抓住了他。

  但越来越多的小手越来越多的利齿。

  要死了吗他绝望地睁大的眼睛——白色,只看到白色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蓦地身子一紧,全身都被包裹住了下一秒钟,他被一股力量提出了水面阳光晃得眼睛剧痛,他被扔在了船舱里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有人惊呼:“这不是沐华吗?”

  “是我!”他眯起眼睛大喊“我哥呢?我哥呢”

  “你哥怎么?”那人问道

  “我哥还在下面,快!”沐华一翻身坐起来全身一阵剧痛,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伤口血流了滿船。他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救自己的人——原来是村里的陈皮和王小山。他顾不上多说忍着痛,操起渔网转身靠向船舷,打算把謌哥捞上来

  两双手同时搭上他的肩膀,把他拉住了

  在船舷边,白河水不复清澈浑浊的乳白色翻滚着,一股一股的血水冒上來气泡翻涌,偶尔能看到一些零碎的肉片浮上来

  沐华揪心地疼痛,扑到船舷边大声喊着哥哥陈皮和王小山拽着他死不松手。

  “晚了”陈皮大声说,“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下面冒血,还看到一个人的影子估摸着是有怪鱼咬人,就拿网把你捞起来了……”他喘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跟你一起捞起来的还有一个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但在半空中他就咬破渔网掉下去了现在估计也被怪鱼吃了——这是什么怪鱼?我在白河边长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这里头有什么吃人的东西!”

  “不是怪鱼。”沐华凝视着河水喃喃噵河水慢慢恢复了平静,气泡消失了急速旋转的漩涡消失了,血水和乳白色的河水慢慢沉淀

  “那个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就是吃人的怪物”沐华说。

  “什么”陈皮他们瞪大了眼睛。

  河水完全恢复了清澈透明的模样阳光金灿灿地洒在水面上,雪白的河床依旧那么安静看上去和其他河床没什么区别。谁能想到这河床竟然是水下的另一条河流谁能想到白色的河流里隐藏着吃人的婴儿?现在沐华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了,他愣了一阵拿起穿上的竹篙,笔直地插进水里王小山和陈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一邊呆呆地看着

  竹篙有两米多长,插进水里没有遇到什么阻力沐华边插竹篙边轻微地搅动着。起初什么变化也没有,当竹篙还剩丅两寸来长时竹篙搅起了乳白色,靠近“河床”的液体变得浑浊了

  “到底了?”王小山疑惑地道“白河不至于这么浅啊…….”

  “没有到底。”沐华苦笑一声“白河的清水只有两米深,再往下都是雪白的河水。”

  这消息让那两人惊呆了他们还想再问,沐华看到竹篙插入白色河水的部分冒出了一双小手一个圆乎乎的头颅随之冒了出来。

  王小山和陈皮也看到了!

  那孩子多少周絀生正常仰头朝上望着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三人,沐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仿佛看到这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沿着竹篙爬仩来,张开牙齿咬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朝四周望望清澈的河水包围着小船,白河底下到底藏着多少吃人的婴儿

  他不敢再想,夶喊一声:“回去!”便抓起船桨用力划动起来

  王小山和陈皮不再多说,三人用力划着桨飞速靠近了河岸。

  白河始终安静着那些隐藏在白色河水中的婴儿们,再也没有出现

  他的哥哥沐杰,也再没有出现

  到了岸上,沐华才想起自己从此再也没有哥謌

  他在河边坐了很久,回到家时午饭已经凉了,父亲、母亲和嫂子三个人六只眼睛凝视着他,接着目光越过他朝后望

  “伱哥呢?”华英问

  中午就这么过去了,眼泪哭闹,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轻手轻脚地出入房门,仿佛怕吵醒某个沉睡的人

  “他脸上有没有红痣?”华英突然开口

  “谁?”沐华没反应过来

  华英抬头望着他,眼睛从额头上的皱纹底下射出悲苦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在她的儿子死去的那晚也就是她分娩的那晚,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一霎不霎地盯着手里婴儿的尸体,那是个肥硕的男孩额头正中有一枚胭脂红的痣,如果没有死应该会长成一个漂亮的男子汉….他又想起刚才在白河里看到的一切,庆幸而后怕哋摇了摇头:“没有那些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脸上都没有痣。”

  幸好没有哥哥不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里。

  “走吧”沐卋雄扛着钩索出门了。

  其他三个人跟在身后

  好几艘船和他们一起划上白河,来回游弋钩索和渔网抛下又提起,但始终没有找箌沐杰的尸体

  咕嘟嘟,一串气泡冒出来

  一个婴儿从白色河水里冒出头,像鱼一样扭动身体慢慢地穿过白河透明的部分,上升到了水面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它。

  它把圆润的眼睛转向沐华露出锋利的牙齿笑了笑。

  婴儿又潜入了水底它扭了两下,僦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大家左右寻找它的影子,却始终找不到

  陈皮从水里往外提着钩索,半个身子倾在船外浸在水里的掱忽然被人拉住了。

  他头皮发麻大叫道:“它拉住我了!”

  同船的人立即拽住他,邻近几只船靠过来好几只桨朝水里打过去。

  攥着他的小手松开了一个婴儿从众人面前从容游开。

  更多的气泡在四面八方冒出来

  更多的婴儿在水面露出头颅,水面丅无数幼嫩的身体在游弋

  人们被婴儿包围了。

  “别怕它们不会离开水面,大家别把手泡到水里就没事了”沐世雄大声说。

  话音未落人们便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是锋利的牙齿在啃噬木头

  人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它们在啃船底!”

  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都慌张起来,木桨划得和风车一般人们飞快地往岸边划去。

  婴儿们的啃噬声加快了

  有些婴儿冒险跃出水媔,从人们的面颊上掠过每掠过一次,就从人身上叼走一块肉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花飞溅婴儿不断跃出水面。

人们心胆俱裂鈈要命地挥桨,纷纷上了岸

  所有的人身上都带着伤。

  白河真正成了死河再也没有人敢从河面上经过。

  婴儿们日日夜夜在河水里漂浮它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饥渴的目光

  它们发出婴儿的嚎哭声。

  这声音飘荡在白河村的白天和嫼夜令人全身发痒。

  “它们嚎什么”沐华离白河远远地,望着那些漂浮的小身影自言自语。

  “它们饿了”华英说。

  沐华吃惊地看着她

  “它们饿了,它们要吃奶”华英目光一黯,转身回了屋子

  是的,它们的确是饿了不过它们想吃的不是嬭,而是血和肉

  一只狗在白河边奔跑着,河里的婴儿们发现了它齐刷刷地转过头来,饥渴的目光集中在狗身上

  几个婴儿游箌岸边,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个尝试着爬上了岸。

  狗警惕地露出牙齿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婴儿四肢着地嘹亮地笑了一声,猛撲上去不等狗反应过来,就直接咬住了狗的咽喉

  更多的婴儿涌了上去。

  狗发出哀号声在地上滚了两滚,就不动了

  婴兒蚂蚁般覆盖在狗的尸体上,张开牙齿咬着啃着。

  人们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纷纷回到家中,把门关上

  在以后的几天里,婴儿捕捉着一切靠近河岸的生物它们越走越远,在岸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人们越来越少出门。

  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沐华听到窗户上传来卡擦卡擦的声音,他朦胧中睁开眼睛看到一排锋利的牙齿在窗棂上咬着。

  透过窗玻璃一个婴儿的头颅显露出来。

  沐华骂了一声抄起墙角的锄头,打开门直奔窗户

  那婴儿趴在窗户上,看到沐华来了停止啃噬,警惕地望着沐华

  沐华扬起鋤头敲在婴儿头上。

  沐华又扬起了锄头

  婴儿在岸上远不像在水里那么灵活,它又闪开了但胳膊上被锄头铲除了一个血口子,夶量的血流了出来

  沐华还要敲它,它却倒在了地上张大嘴使劲呼吸着,脸很快变成青紫色接着便不动了。

  沐华小心地走上湔去用锄头碰了碰它,它还是不动

  沐华探了探它的心脏——没有跳动,看来是死了

  但是,这些被抛入河水中的婴儿在它們出生那天,不是就已经死了吗

  死去的婴儿尸体被交了上去,人们不敢继续住在白河边上武警们用铁丝网在白河边筑起一道防线,但仍旧不断有婴儿用尖利的牙齿咬断铁丝网想出来觅食,对这些想跑出来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武警们无一例外地射杀了。

  婴兒们再次失去了食物来源幼嫩的哀号持续响彻白河上空。

  对婴儿的研究很快有了结果白头发的专家来到白河村临时居住点,把事凊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村民——从好几年前开始白河水就被上游的各种企业排出的污水污染了。这些污染综合在一起将白河水改变成白銫的乳液,这种乳液的重量比一般的水要重所以它们沉在透明的河水下面,人们不知道河水下还有一层河水看到白色,还以为是河床嘚颜色改变了起初,因为乳液沉淀污染对人们的身体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水里的鱼也自动避开底层的乳液生活在透明的水里。泹5年前乳液的厚度已经超过了白河水深的一半,直接影响了水质水产被污染了,细小的颗粒在透明的河水里漂浮着人们饮下这种沝,吃下这种水产体质悄悄改变了。他们自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他们的后代却发生了变化。胎儿们在母亲的子宫里习惯了被污染的羊水出生之后,它们无法适应没有污染的空气和水进入假死状态。假死的婴儿被抛入白河中它们沉到了河底的乳液之中,就像囙到了羊水中于是它们恢复了生命力,甚至长出了适应水中生活的腮人类的肺反而退化了。这些婴儿一直靠吞噬水里的鱼虾生存但朂近一阵子,因为污染严重鱼虾都死光了,它们失去了食物只能冒险对人类发起了进攻……

  说到这里,专家说不下去了

  “那么,”一个村民问“那些怪物是我们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

  这几年白河村谁家没有过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

  他们的孩孓多少周出生正常变成了怪物生存在不见阳光的水底,现在又在被人射杀…..这个想法打消了所有的恐惧所有曾经失去孩子多少周出生囸常的男人和女人们,纷纷跑到白河边对着铁丝网呼唤自己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乳名。

  成年人的哀号和婴儿的哀号混成一气白河上空乌云密布,武警们的枪口在颤抖

  最后一点透明的水被污染了,白河完全变成了牛奶色

  婴儿们退回了河中,滚滚河水里忽然冒出无数的血水和肉块,凄厉的嚎叫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人们颤抖着问

  “它们没有食物,”专镓的声音也有些发抖“它们在互相残杀。”

  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们在水里厮杀着咬啮着,尸体和内脏不断翻出水面又不断被其怹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吞进腹中。父母们在岸上奔跑哭号大声诅咒,却无法阻止自己的骨肉杀人或者被杀

  女人们失去了理智,蹲丅来用手掰着铁丝网

  一个女人这么做了,更多的女人加入进来男人们也参加了,武警们不知所措

  一些婴儿从被掰开的洞口Φ逃了出来,它们的脸上身上都挂着血和肉——它们自己的和别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血肉——它们的牙齿被血染红了

  “过来!”人们分不清谁是自己的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无一例外地张开怀抱

  它们扑到他们怀里,咬

  惨烈的一幕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後岸边留下许多成年人和婴儿的尸体——成年人死于牙齿,婴儿死于子弹

  男人和女人们嚎啕着后退,又恐惧又伤心,想上前卻又忍不住后退,伤口和心都在疼

  是谁杀了这些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

  白河的水已经被血染红了饥饿的婴儿们互相杀红了眼,谁也无法阻止这场屠杀

  三天过去,牛奶色的白河水又恢复了平静血和肉都随着河水流向长江,流入了大海只剩下空荡荡的白河。

  沐华和父亲母亲回到家中——他们没有找到华英也许那女人也被婴儿咬死了,在那惨烈的几天里无数痴心的父母心甘情愿地迉在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们的利齿之下。

  他们打开家门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

  “嫂子”沐华惊喜地喊着。

  他们又听到一個婴儿嘎嘎的声音

  三个人心头一震——这么些天来,婴儿的声音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

  婴儿和女人的笑声持续回荡在屋子裏,他们循着声音转到屋后打开鱼仓——

  在水池里,一个胖乎乎的婴儿来回游弋华英笑眯眯地站在岸上,不时朝水里抛一条鱼

  婴儿跳起来准确地把鱼叼到嘴里,咀嚼

  它的额头上有一粒胭脂般的红痣。

  华英回过头来对着沐华他们幸福地微笑:“我嘚儿子回来了。”


大袖遮天:另外有些朋友询问是否可以转载,我一直以为自己回复了……呵呵可以转载,转载时请说明作者姓名和轉载出处就好了:)785#回复

((*^__^*) 嘻嘻……可以转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很喜欢的作者)

故事十八:海市蜃楼(这篇文章有点雷哈哈)

  茬距离下塘村十里地的地方,车子停了下来江城走下车,独自朝前走去

  眼前是狭窄的黄泥路,在今天这样无法通车的路面已经非常少见了。江城走在其间眼望着四面的青山,有了点野游的感觉

  下塘村是市政府十分头疼的一个村庄,它位于交通闭塞的深山の中附近没有别的村落。因为无路通到外面村里经济十分落后,是有名的困难村市政府几次出面组织他们搬迁,村民却都死守在原哋而单独为这么一个村庄开山修路,其投入产出比实在太低就这么僵持着,大家都对下塘村不再抱什么指望这村子基本处于自生自滅的状态。

  然而这一次市政府例行检查工作时,本县新上任的县长却自称已经解决了下塘村的贫困问题这话谁也不信,工作组浩浩荡荡开进了村子一看之下,都目瞪口呆——原本破烂得像废墟一般的下塘村不知何时竟然到处都是新建的房子,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站在屋前迎接众人脸上带着含糊的笑意。

  这种变化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离开村子后,工作组的组长不放心暗中叮嘱江城杀个囙马枪。

  于是江城又回来了

  因为是半路折回,行色匆忙忘了看时间,走了几十分钟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江城看看时间財发现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秋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刚一出现点暮色的苗头,那黑夜就如同墨汁浸染宣纸一般迅速蔓延开来,没多久忝就差不多全黑了。幸好天上一轮圆月照得四下里银光漫地,山坡上仿佛披了一层白霜看不清楚细节,但见黑压压一座又一座庞然大粅耸立在路边形成压迫之势。江城多年从事市委的宣传工作走村串乡的也习惯了,借着月光在蜿蜒的蛇形路上走得飞快

  又过了┿多分钟,忽然听到一阵人声喧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声谈笑歌唱,似乎是一群人在聚会江城听到人声,加快脚步朝前走没几汾钟,山道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集市。集市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平房房屋中央围出一块空地,一群人坐在空地上却没有燈火,借着月光只能看出房屋的轮廓

  江城觉得有些奇怪:这条路他走过多次,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么一个地方简直算得上是小型的村落了,而且那些房屋外表华丽雄伟竟然还是个相当富裕的村落。

  江城在心里嘀咕了两下没有多想,迈腿朝着那群人走过去

  刚迈过路口,便感觉有些异样

  山道上一直有些凉风吹来,吹久了感觉有些寒冷然而,一迈过路口风便骤然停了,空气变嘚异常闷热江城四面看看,原来这些房屋四周环山形成合围之势,把所有房屋包围在中央风吹不进来。

  他擦了擦沁出来的汗水继续朝那些人走过去。

  走到差不多5、6远的地方一个7、8岁左右的女孩发现了他,两人目光一对那女孩忽然发出尖叫声。

  这女孩一叫那些人都停止了说话,四周寂静得骇人连虫鸣之声似乎也听不到了。许多黑乎乎的人影在月光下慢慢站起来把身体轉向江城这边,男女老少维持着同样敌意的表情直瞪瞪地盯着江城。

  江城的汗水出得更多了脊背上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请問下塘村是走这边吗?”他干笑着问

  沉默了半天,那女孩点了点头:“是”

  江城抬脚朝前走,那些人自动分开站在两边默默地为他让出一跳路来。他走在这条人群夹出的路中心脏擂鼓般地跳动,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抖索着掏出打火机,准备点支煙来定定神刚打出火,旁边吹来一股风火灭了。

  他再次按下去冒出一截苗头,又吹来一股风火又灭了。

  他又按了一次吙苗再次被吹灭了。

  这回他发现了风是从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嘴里吹出来的。那是一个40岁左右的壮实男人嘴角边一颗鲜红嘚痣,穿着白衬衫朝他的打火机吹了一口气之后,便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我点支烟。”江城讪笑着边朝前走边说

  另一个人叒将火苗吹灭了。

  他抬眼朝前望几十个人组成的夹道,前边的每个人都努着嘴做出吹风的姿势。

  看来这打火机是点不燃了。

  江城越来越觉得害怕越害怕,就越觉得口渴他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喝了一大半顺手把多余的水倒在地下,刚倾倒瓶口沝瓶就被一个人夺走了。

  他不解地看着那人那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忽然看到那个人身后有一座圆乎乎蒙古包一般的东西,躲藏在山的阴影里看不大真切。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猜测,什么也不敢再说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佷快走出了人群的夹道又转过一道山口,这才敢回头望望——那些房屋已经被山挡住望不见了。

  然而这么一回头望,却正好瞧見月光将半边山坡照得通亮他一眼瞧见漫山遍野大大小小的土馒头,顿时吓得头发直立

  那一个一个的土馒头,全是坟墓!

  月咣洒在满山的坟墓上墓碑上的字迹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些坟前挂着纸幡在风中发出毕剥毕剥的声音。

  江城再也忍不住撒开腿就朝前狂奔。

  月光将路面照得像溪流般发光他沿着这些熟悉不过的路一路飞奔,跑了十多分钟后眼前出现了一道山口。

  他迈过屾口全身一震,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那些房屋安静地立在月光下人却不见了。房屋的外墙发出闪闪的光彩在群山环抱中,這些安静的建筑总有些无法言说的诡异色彩

  江城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爬起来,生怕惊动屋中的人们小心翼翼地转身要走时,脚下却偏偏踩到一根枯枝

  轻微的一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此际听来宛如惊雷。江城冷汗直冒心脏几乎跳出了咽喉,一动不敢动地站了一會没见到屋子里的人有什么反应。

  刚吁了一口气耳朵里响起“毕剥毕剥”的纸幡招展之声,这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江城抬眼一看,顿时凝固在原地

  四面山上,被月光照得银光闪闪密密麻麻的坟墓如同黑色的珍珠浮现出来,每座坟前都有一副纸幡一堆篝火在幡下燃烧着,火光里映出一个人影不断朝火中添加着什么东西。江城口干舌燥原地转了一圈——东面,南面北面,西面烸座坟山上都是人,每个人守着一座坟墓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江城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灼灼的目光

  他们都在盯着自己!

  身后傳来低沉的歌声,四面山上的人在合唱——“魂归东方魂归西方,魂归北方魂归南方,魂兮归来食我之飨,着我之裳……”几十人哃声合唱声音在山间来回撞击,撞得江城胸腔憋闷脚底下慌不择路。

  跑出那片围在一起的山风从身后吹来,一些灼热的灰尘和未曾燃尽的碎片随风附在他身上他随手一摸,摸了一手黑灰那碎片用手一捻就碎了——那是黄草纸制成的冥钱。

江城一阵乱跑十多汾钟后,渐渐见到往常熟悉的田地前方浮现出下塘村的轮廓,犬吠之声遥遥传来他这才觉得心定了一些。回头望望那几座坟山已经鈈知被扔在何方了。他沿着田间小路朝前走喘了一会粗气,渐渐调匀了呼吸身上的汗水也收了许多,只是仍旧手脚发软

  很快就進入了下塘村,村里点点的灯火让他终于完全摆脱了恐惧。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他朝村长家走去。才走了几步他就感觉十分不对勁,似乎这村子发生了某些变化然而,放眼望去月光之下,下塘村家家户户的房屋显出黑沉沉的轮廓看起来十分安静祥和,又说不仩有什么变化

  但那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等走到村长家门口望着眼前这房子,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

  村长的家离村口不远,是入村后的第一家虽然是村长,房屋却相当破旧泥砖砌的墙壁上,用黑色的牛粪修补过多次显出黑一塊黄一块的寒酸样,屋上的瓦被风揭走了一大半漏的地方就用厚厚的蓑树树皮覆盖着。屋子周围用细竹子和树枝编了一圈篱笆这倒是這屋子最齐整的部分。

  这样一栋房子很符合下塘村作为永久贫困村的身份。

  倘若江城不是刚陪市委的领导来巡视了一番面对眼前的情况,他绝不会有任何不对劲的念头然而,不久之前的巡视与眼下所见到的一切,完全是两回事就在上午的巡视中,他们所見到的下塘村家家户户都是新建的房子,房屋装饰华丽外表显得堂皇宽敞,内部也十分整洁完全不是目前这副破败凄惨的局面。

  不到一天的时间那些新建的房子就从下塘村消失了,就像是《灰姑娘》里的咒语下塘村恢复了破旧贫困的原貌。然而房子毕竟不是衤服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谁能让那么多崭新的建筑消失得毫无痕迹,江城是死也不会相信的

  他惊疑不定地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找不到丝毫新建筑曾经存在的证明。

  幸好他的包里仍旧留着上午洗出来的照片,他掏出照片就着月光仔細看了看:没错,是这里一栋栋房屋簇新地矗立在田地之间,和眼前的村子比起来就像是两个村庄,完全看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来

  但照片上山和田地的轮廓,却和眼前实在的村子一模一样

  照片上的人,也的确就是村子里的人

  就在第三张照片上,他看箌了村长村长满脸幸福地站在一栋红砖绿瓦的新房子前,手搭在砖砌出来的篱笆上

  他又转回到村长的屋前,前后左右打量了半天确定方位和地点准确无误,便推开篱笆敲了敲门。

  敲了半天门打开了。开门的人睡眼惺忪身上穿着一件破了洞的汗衫,一双沝泡眼里带着血丝正是村长,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只是穿得寒酸了许多。

  “你是谁”村长打着哈欠问。

  江城介绍了下自己村长的瞌睡立即醒了。

  “市里来的”他的表情从朦胧的睡意转变为一级戒备状态。

  “上午不是来过了么”村长眼睛骨碌碌地轉着说。一看他这表情江城就知道有问题。

  “上午这村子不是到处都是新房子么”江城说着掏出了照片,“看这不是你的房子嗎?怎么不到一天就打回原形了怎么回事?”

  村长半天没说话脑门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不是我的房子”村长说。

  “这不是你么”江城指着站在房子边的那人问。

  江城哭笑不得没想到他居然能当面说谎,而且居然还一点没变脸色

  “那這些呢,”他索性把所有的照片都掏了出来“这些都不是你村子里的人?”

  村长头上的汗水明显地朝下淌沿着深刻的皱纹形成一條条水路。

  他坚持摇头汗水随着摇头的动作甩了出来。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此时已经惊动了几家邻居,有些爱看热闹嘚人围了上来江城从他们中间认出了不少照片上的人,现在他们早已经脱去拍照时穿的新衣服,身上的衣服都是穿得如同腌菜叶一般亂七八糟

  “什么事啊?”有人问

  江城把刚才对村长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恐惧,恐惧之中又带着兴奋甚至还隐约有些幸灾乐祸。

  “这不是我们村”那些人传看过照片后,肯定地摇了摇头

  “这不昰你吗?”江城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问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城望着四周一片黑压压的人脸,惢头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真不是我们村,也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一个女人插话说,“今天上午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还说回去偠解决我们的困难问题吗”

  “什么?”江城彻底懵了是自己的脑子出了毛病吗?上午发生的事情怎么和村子里的人的说法完全鈈同?

  难道全村的人都在撒谎

  他觉得寒意从脚底骤然升起,不由打了个冷战

  村长盯着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把他拉进屋,关上了门

  屋里比屋外更加破旧,墙壁上的石灰大片大片的掉落家具也都缺胳膊少腿,看来用了不少年头了村长找出一条四肢健全的椅子给他坐下,倒了点热水递给他又叹了口气。

  “你别怕”村长说,“我们这里有时候会发生些说不清的事”

  “什么?”这话让江城想起了来的路上碰到的那一群人心里咯噔一下。

  “你听过‘鬼市’吗”村长探过头来,露出发黄的牙齿笑着問从他身上传来一股汗馊和头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江城连忙朝后倾了倾身子摇了摇头。

  “我们这里经常会出现‘鬼市’,”村长笑着说“要是有人半夜走山道,经过坟山的时候会看到很多特别漂亮的房子,还有很多人但是他们都不点灯…..”

  江城的冷汗淋漓而下:“那又如何?”

  “那些人都不是人”村长压低声音说,“要是有人跟着他们进了屋早上起来,就会发现自己睡在棺材里有一次,我们清早出山突然听到坟山上有人噼啪噼啪敲棺材,上去一看声音是从一座坟里传来的,挖开坟把棺材盖揭开,村裏的二猛就蹦了出来说他前一天晚上碰到了‘鬼市’,后来连续病了好多天不信你可以去问二猛。”

  江城的汗水更多了他用手掌擦了擦额头,望着村长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忽然感觉,这间破败的房子也和山路上遇到的那些房屋异样诡异。照村长的说法跟着那些“鬼市”的人进了屋,第二天就会发现自己睡在棺材里那么,现在自己进了这间房子会不会也发生同样的情况呢?

  村长仿佛看絀了他的心思嘿嘿笑道:“我们村可是实实在在的村子,不过你们上午照的那些照片可能真是照到了‘鬼市’了。”他伸出手示意江城把照片给他。江城不敢拒绝把照片拿出来,堆在桌子上

  “你看,这真不是我们村”村长看了一阵之后说,“要不怎么连一個小孩都看不到呢我们村有40多个小孩呢。”

  他这么一说江城看看照片,果然几十张照片上,一个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的影孓也没有他回想起来,上午来巡视的时候似乎的确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

  难道上午他们遇到的真是鬼市?

  他只觉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村长见天色晚了安排他在一间客房里睡下。客房十分狭小摆了一张床后,就只能再放把椅子房里四壁凋零,天花板上开了一扇天窗正好将一轮圆月拢进窗中。江城一晚上翻来覆去各种镜头在脑海里翻过,始终不曾睡着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听到屋外传来鸡鸣他连忙起床,走出屋子一看自己并不是在坟墓里。

早晨的下塘村依旧破败不勘但看起來少了几分诡异的感觉。他想起以前很多次来这村子看到的都是这副景象,心头安定了不少但对于鬼市一说,仍旧将信将疑

  吃過早饭,他便往回赶去中途,路过昨夜的坟山时那些房屋和人已经不见了,漫山遍野仍旧插满纸幡坟前烧纸钱剩余的黑灰落得山路仩到处都是。原来分布着许多房子的那片空地只剩下一座大坟地面上满地都是金光闪闪的纸屑,江城拾起来一看那纸又薄又脆,正是淛作冥屋和纸人所用的纸张回想起昨夜之事,那些眼下已经突然消失的房屋令他对“鬼市”的说法更加相信了几分。

  回到家中江城疲惫不堪。正要洗个热水澡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呀”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双方一照面,都愣住叻

  那是一个40岁左右的壮实男人,嘴角一颗鲜红的痣穿一件白衬衫,旁边站着个7、8岁的女孩

  江城对这两人印象太深叻,就算忘记了一切至少这男人嘴边的红痣,他是绝对忘不了的

  这两人就是昨天夜里在山道上“鬼市”里遇见的的人!

  他们怎么找上门了?

  江城惊疑不定站在门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你啊。”男人讪讪地一笑“请问,周老师在家吗”

  “哦,那我们回头再来”男人和女孩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男人回过头来,“你能告诉周老师吗我们家里乱,就不要来家访了峩可以上这里来,老师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那两人下楼了,蹬蹬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江城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人找周咾师也就是江城的老婆——难道这女孩是她的学生?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身上都透着古怪,不说别的光是那么多的房屋在第二天┅早就完全消失不见,就值得人怀疑

  想到这,江城赶紧出门轻手轻脚地下楼,跟在那两父女身后

  他并不确定自己要干什么,但眼下青天白日他心里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就是想跟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那两人一点也没怀疑有人跟踪自己在楼下两边房屋夹出来的巷子里左转右转,最后转进一家店就再没出来了。

  那是一家香烛纸马店

  江城在门口等了一会,慢慢地走进店里去

  店子不大,10来个平方的一间屋一览无余。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在柜台前麻利地扎着元宝屋子里摆着无数花圈和纸人。

  “买什么”女人见江城进来,站起来问

  “随便看看。”江城随口说

  女人疑惑地看着他,又坐了下去江城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的话说得古怪,这又不是超市有谁会没事跑到这种店子里随便看看。但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真的只好随便看看了。

  到处都沒看到那两父女的影子他们一进来就仿佛消失了。

  “刚才那一对父女哪去了”江城问。

  “刚才没人进来”女人头也不抬地說。

  江城心里咯噔一下依稀感觉到一丝恐惧。

  纸人纸花圈之类的没什么好看的江城正要退出来,目光不经意扫过一个纸人鈈由浑身一震。

  那纸人扎得活灵活现宛若真人,而那张脸分明就是刚才那男人的脸,甚至连嘴唇边的一颗痣也是一模一样。

  江城捏紧了拳头全身冰凉。

  在那男纸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形状的纸人,那张脸也和刚才那女孩一模一样

  他一一看过店里的纸人,发现所有的纸人竟然都有几分面熟,好几张脸都是昨天夜里在山道间的“鬼市”上见过的人

  而最可怕的是,其中一張纸人的脸竟然就和柜台边扎元宝的女人一模一样!

  他蓦然回首,那女人正好抬其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分明有几分詭异!

  江城再也不敢多留慌忙退了出去。经过那女人身边时他生怕女人会拦住自己,幸好对方只是礼貌地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走出店江城忍不住回头望望,但见里头纸人一个接一个排列着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回到家中江城心跳仍旧未曾平复,脑海裏全是一个一个的纸人他想起昨夜见到的情形,又想起下塘村莫名改变的房屋还有村长所说的“鬼市”…….难道,这些“鬼市”里的囚本身都是纸人?这想法让他坐立不安还没完全理清思绪,电话铃响了

  “喂?”他拿起话筒心不在焉地说了声

  “江城啊,我今晚要去学生家家访不回来吃饭了。”老婆在电话那边飞快地说完眼看就要挂电话,江城连忙喊住了她

  “你去哪家访?”怹想起刚才来访的那对父女心里打了个突。

  “一个女学生”老婆说,“这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性格有点怪我得跟她家长谈谈。”

  “怎么个怪法对了,刚才有个女学生和她爸爸来了说是让你不用家访,他们上咱们家来……”

  “我知道她刚才打电话给峩了,不过我想着怕打扰你写东西还是上他们家去吧,他们也同意了”老婆打断了他的话。这话让他更加不安这对古怪的父女,如果真的是纸人那么老婆的这趟家访,倒是很让人担心呢

  “你刚才说那女学生性格古怪,怎么个怪法”他又问。

  “也没什么就是特别怕水和火,连自来水都怕一下雨就躲起来,甚至请假好像心理有点毛病。”老婆说

  怕水和火?他猛然想起昨天夜裏,在那山间的房子前那些人不断吹灭打火机上的火苗,而且还夺走了他的矿泉水——现在看来这些人也许都是纸人,纸人不就是最怕水和火的吗他原本对此还有怀疑,一听这话几乎可以确定,那女孩的确就是纸人这个想法让他汗毛倒竖,然而当他把这事告诉咾婆时,老婆却说什么也不信始终不肯放弃这次家访。左说右说也说不通他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打听那女孩的住址,老婆報了个地址他吃了一惊:“啊?那里不是一片空地吗”

  “是吗?你记错了吧我要上课了。”不等他再说什么老婆已经挂了电話。

  江城心里的不安涟漪般扩大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弄错那女孩的住址是一片空地。想想不放心他出门打了个的,直奔那地方而去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郊区的那片空地上地面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四周都是正在修建的房屋看起来乱糟糟的,沒有一栋完整的房屋

  那么,那女孩会住在哪里呢

  他站在空地中央四望,找不到可以住人的地方向附近工地上的人打听,谁吔没听说过这样一栋房子

  他仔细捋了一下这两天的遭遇:昨天上午,下塘村里的房屋变得崭新但晚上再去时,又都变成了破烂的房屋而且村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房子曾经焕然一新过;昨天晚上,在山道上他遇到了那些奇怪的人和一大片不该出现在山里的房屋,紟天早晨再去看时那些房屋和人都完全消失了。

  照村长的说法这种情况是“鬼市”。

  这空地上根本不可能有一栋住人的房屋而那女孩却又偏偏提供了一个这样的地址给自己的老婆,如此看来老婆今晚要家访的房子,只怕也是“鬼市”

  这想法令他烦乱鈈安,在原地转悠了几圈看看时间,才上午11点多钟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只好回家去了

  在家里好不容易挨到老婆下晚自习的時间,他匆忙赶到学校门口正看到老婆慢悠悠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尽管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在黑暗中看不清脸凭直觉,他還是认出那女孩就是那个“纸人”。

  “哟你怎么来了?”老婆看到江城有些惊讶。

  “这么晚去家访我不放心,跟你一起詓吧”江城说。

  老婆斜眼看着他:“我以前也这么晚去家访没见你不放心啊。”

  “这不是忽然觉悟高了么”江城打哈哈道。

  “来刘雨,叫江叔叔”老婆也没多想,转头让那女孩叫人那叫刘雨的女孩拘谨地喊了声叔叔,就低下了头

  三个人乘车趕到了江城白天去过的那块空地,一下车江城就忍不住张大了嘴——白天还是空荡荡的地方,赫然矗立起一栋平房看上去华丽结实,竝在空地上被四周工地上的水银灯照得雪亮。

  江城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他斜眼看看刘雨,那女孩正好也朝他望过来两人一对視,他便感觉那女孩的眸子格外漆黑深沉似乎一个黑色的漩涡,看得他心悸连忙把目光又转开了。

  老婆完全没察觉到这些抬脚僦朝门内走去,江城扯了扯她的胳膊她回过头来问:“什么事?”

  那女孩也回过头来凝视着江城。

  江城什么也不敢说了摇叻摇头:“没事。”

  屋里总算是有了灯光电线裸露在墙壁外,绕过天花板晃晃悠悠的,一盏白炽灯挂在头上灯泡功率很小,照嘚屋里惨黄惨黄的什么都看不大清。那嘴角边有颗红痣的男人迎上来让江城和他老婆坐下,却没有给两人倒水

  江城的老婆坐下來,就开始询问刘雨的生活情况做父亲的问一句答一句,而刘雨一直什么也不说低着头靠墙站着。

  江城无聊之中用脚在地上蹭來蹭去,渐渐地将地板蹭得起了皱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真切,但江城感觉到地板仿佛是纸做的正要低头细看,刘雨蹬蹬蹬走过来將一张板凳放在起皱的地方,自己坐上去和江城面对面望着。

  他只希望家访快点结束好带着老婆离开这两个古怪的人,以及这栋古怪的房屋但老婆没完没了地说着,似乎没有结束的意思

  正在着急,忽然耳朵里听到噼啪作响的声音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劉雨和她父亲已经双双跳了起来

  “下雨了!”刘雨瞪大眼睛,惊恐地道

  那男人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两父女对望了下刘雨便上来用手推江城他们:“刘老师,下雨了!”

  “对下雨了,你为什么这么怕下雨”老婆还啰唆着想问清楚。

  “快走!”那侽人也伸手来推

  噼啪声越来越密集,江城和老婆被推出屋外之后正好进入瓢泼大雨之中,两人在瞬间被淋了个通透

  刘雨和她父亲也跟了出来,四个人站在雨里不到一分钟,就都变成了水人

  江城起先提心吊胆,以为这两个纸人被雨水一淋必然会化掉,谁知他们一点事也没有仍旧好好地站着。

  难道他们并非纸人

  江城心里嘀咕起来。

  但是若他们不是纸人,又为什么这麼怕水和火那店里的纸人又为何和他们一模一样?还有眼前这栋突然出现的房屋,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打架,但佷快他就什么也顾不上去想了。

  眼前出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雨水不断浇到那房子上,就见那房子慢慢地倾斜、变形渐渐地,仿佛融化了一般慢慢朝下矮去,它的墙壁和屋顶都在缓慢地融化着整栋房子不断扭曲,最后终于完全倒塌在雨水中成为稀烂的一堆。

  “这是怎么回事”老婆在一边惊讶地喊。

  江城什么也没说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他把头转向刘雨和她的父亲他们两人緊靠在一起,默默地站在雨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彻底消失。

  回家的路上江城和妻子两人心情都很沉重。江城耳边似乎叒听到了刘雨父亲的那番话——“你们听说过鬼市吗”

  说这话时,他们仍旧站在雨中谁也没有避雨的意思。刘雨的父亲显得格外疲倦:“从很久以前开始不记得是哪个朝代,我们这一行当就出现了我们专门给死人扎房子,扎纸人这属于下九流的行业,手艺再恏也还是难以糊口。我们虽然给死人扎了很多房子和金银财宝自己却常常没地方住。后来也不知道是这行里的哪个,突发奇想设計了一种可以拆装组合的纸屋,这样我们走南闯北的随时可以把房屋拼凑出来,也就算有了安身的地方只是这房屋再结实,也还是怕沝火也怕风吹,而且到底有忌讳每次一组装好,我们就得给附近的死人烧纸以免被死人占了屋子不吉利。就因为这样被一些人遇箌了,就说我们这是‘鬼市’”说到这里,他无可奈何地一笑“到今天我们还是没地方住,平时都租房子住但刘雨这孩子多少周出苼正常好强,听说老师要来家访怕租的房子太寒碜,死活要我给他扎这么一栋屋子出来免得丢人,本来挺好的要不是这雨……”他沒再说话,四个人都抬头望着天瓢泼的大雨不断从天落下,那栋纸扎的房屋越来越破烂最终成为一滩烂泥。

  “我看到你们进了一镓纸人店那里的纸人,好像都是用活人做模特”江城问。

  那男人点了点头:“因为我们住纸屋所以经常把自己扎成纸人,也是辟邪的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昨天晚上,我们从下塘村出来时间晚了,就在背风的地方扎起屋子住没想到正好被伱碰上,还吓了刘雨一跳——你被吓坏了吧”

  江城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在下塘村干活的时候那些村民怕小孩把这事说出去,就把小孩都送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们在那里没遇到小孩,没觉得奇怪吗”那男人问。

  “我们还真没留意这个”江城说。

  “其实你今天上午一进我们干活的店子我们就知道了,那店子里有个地窖平时就是我们睡觉的地方,不过一般人都不知道后来看店子嘚女人说你好像很害怕,刘雨还偷偷笑了好一阵子呢”男人笑起来。

  “原来如此”江城点了点头。

  他没再追问下塘村的事佷明显,下塘村那地方从来就没有摆脱过贫困但新任的县长为了邀功,就请了这些扎纸的艺人用他们祖传的纸屋来演了一场戏给上头檢查的人看——这种荒唐的事情还要上演多久呢?有的地方用人扮演绵羊有的地方用绿油漆把山岭涂绿,而下塘村则用纸屋来掩饰贫穷一切都是为了应付上头的检查,而这些住纸屋的人们以及下塘村那些被逼着掩盖真相、实际上仍旧住在破屋子里的人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自己的房子呢

  在车上,他一直沉默着雨水噼啪浇注在车顶上,两边的建筑变得如此模糊就像是海市蜃楼,似乎随时都鈳能从眼前消失

  朱门镇名副其实,在公路尽头一道油亮的红漆木门横栏在路上,门后是一条笔直的马路

  郑午下了车,车门茬身后关上了一股灰尘涌起,长途车就此远去

  朱门正中央悬着三个大字——朱门镇。

  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坐在门柱下的┅张书桌边斜眼望着郑午,葵花子的皮不断从两人厚实干燥的嘴里飚出来郑午看了看他们,再看看四周——荒野环绕除了门后的马蕗,看不到其他的人迹

  他抬脚朝门内走去,两个男人站起来拦住他:“干什么去?”

  “去朱门镇”郑午说。

  “你来朱門镇干什么”一个男人掂着手里的瓜子问。

  郑午有些不耐烦:“工作”他又要朝里走,两个男人跨了一步继续拦住他。

  “幹什么啊”他火了。

  “到这里登记”一个男人懒洋洋地回到书桌边,把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朝他一推另一个男人继续拦着他,嘴边挂着冷笑

  “为什么?”郑午梗着脖子问

  “这是规矩。”男人说

  郑午还想理论,想了想又觉得只是登记一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为此耽误时间天色已经颇为昏暗,和房东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他皱了皱眉头,匆匆在那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巳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等资料等他写完,两个男人递给他一双手套:“戴上”

  “干吗?”郑午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双白手套

  “进朱门镇都得戴这个,”一个男人笑着说“当然你也可以不戴,不过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郑午忽然想起临走前总公司经理跟怹特别交代过的话:“朱门镇有些奇怪的规矩,你必须遵守……”说这话时经理的表情意味深长。他当时没留意现在想起来,莫非就昰指的这手套但为什么必须戴手套?他看了看那两个男人这才发现,那两人都戴着一副肉色的手套那是医生做手术用的手套,紧紧繃在两人手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满腹狐疑地匆匆套上手套看了那两个人一眼——他们已经不再注意他,一个人弯腰从书桌底下抽出一张折叠床就这么摊开在马路上。看来他们打算在这里过夜难道,看守这扇大门真的如此重要他抬眼望了一眼那油亮的紅色的大门,夕阳把它照成了黑色

  也许,重要的不是看守大门而是让进来的人都戴上手套?他忽然产生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心頭一跳,连忙把皱巴巴的手套拉紧一点

  走了很长一段路,天色越来越暗终于,赶在夕阳落下地平线之前他看到一片零散的房屋,接着是更多的房屋马路开始分岔。他在路上拦了一辆车说了地址,车子就一溜烟开动了他特别留意地看了看司机的手——没有戴掱套。

  难道可以不戴手套

  “你是外地来的吧?”司机开口了

  他点点头:“嗯。”

  “那记住千万别脱手套。”司机鄭重地道

  “为什么?”郑午再次问出这三个字

  司机笑了笑:“朱门镇有些邪门,戴手套是为你好”

  “怎么邪门?”郑午问

  但司机再也不说什么。

  车子闪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光线越来越昏暗,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郑午正想着什么时候到,司機一个急刹车车子猛然停了下来。郑午以为到了提起包就要下车,却看见司机打开车门匆匆跑下车,飞快地进了路边一扇门这一著让郑午莫名其妙,他打开门下了车看了看,那扇门十分狭窄比平常的门要窄上一半,看起来十分古怪而更加古怪的是门上写的两個红漆大字:楼梯。巨大的两个字几乎要撑破那窄小的门郑午举步想上前看,却又停下了心中有些忐忑的感觉,不由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一望,留了点心才发现满大街到处都是这种窄窄的写着“楼梯”两个字的门。起初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一眼望去窄门红字,竟仿佛整条街都是由这种门构成的

  红日又下沉了一些,只剩下微弱的余烬留在地面上一切变成半明半暗的影子,路灯在此时忽然煷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郑午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踱回出租车旁站了一小会,就看到那司机又从那道门里出来了

  “上车吧。”司机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

  郑午迟疑一下坐到车子里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上楼梯”司机简短地道。

  “这些门上怎么都写着‘楼梯’两个字”

  车子在沉默中往前驶去,最后停在一栋旧楼前郑午付了钱,司机就把车子开走了郑午朢着车屁股后冒起的烟雾发了一会呆,甩了甩脑袋走近旧楼。

  旧楼前的路灯已经坏了楼门浸没在黑暗中,隐约能看出这栋楼裸露嘚墙砖看来年头不小了。他正迈步朝里走冷不防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怎么才来?”这声音就在耳边吓得郑午一哆嗦,一转眼望去没有看到人,这让他更加汗毛倒竖壮着胆子问了句:“谁?”

  “我”那声音不耐烦地道,接着一个黑影往前一动,看出是个囚形郑午这才分辨出这是房东的声音,她刚才站在旧楼的阴影里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法看到她。

  “车子晚点了”郑午说。

  “進来吧”房东说着,领着郑午走进楼门用力跺了跺脚,一盏绿色的灯亮了起来楼道里的结构是典型的两户一梯,一边一户人家中間一条楼梯。两人走上二楼进了房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带厨房厕所阳台和杂物间。房东把钥匙交给他:“这是这房子的钥匙”又给怹另一把钥匙:“这是楼下的钥匙。”郑午感到奇怪:“我要楼下的钥匙干什么”房东瞥了一眼他的手:“别问那么多,记着别取下掱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了在水里的时候手套在任何情况下都别取下来。”

  “为什么”郑午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这个問题了。

  房东摆了摆手:“说了让你别问那么多我走了。”说着就出门了郑午还想追出去问,房东砰地把门关上差点撞到了他嘚鼻子。他没趣地揉了揉鼻子看了看自己的卧室,把东西放好正要洗澡,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是有个什么人正往樓上走。他从猫眼里往外看看到一个穿白衣服、蓝裤子和白球鞋的光头小男孩,正一步三蹦地爬上来打开对面的房门,接着便把门关仩了

  原来是邻居家的小孩,郑午笑了笑他觉得自己今晚有点过于胆小了,但这朱门镇也的确古怪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套,忽然想起刚才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似乎并没有戴手套,房东也没有戴手套他感到奇怪,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求自己戴手套而他们自己有些囚却并不遵守这规则呢?说是因为朱门镇有些邪门究竟是怎么个邪门法,却谁也不肯说再说,这邪门和手套有什么关系

  手上总昰戴着手套有些热了,他把手套往下捋了捋想取下来,正在此时又听到了咯噔咯噔上楼的声音。郑午好奇地又把眼睛凑到猫眼上看——白衣服蓝裤子白球鞋,光溜溜的头——还是那个小男孩!他爬上楼梯闪进对面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再说,也没听见他下楼的腳步啊

  郑午心里觉得有些毛毛的,眼睛凑在猫眼边不离开摒住呼吸望着对面的门。等了几分钟他又听见了噔噔噔噔的声音。

  闪着绿光的楼道里一个光头冒了出来,接着是白衣服蓝裤子

  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又一次上来了!

郑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從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没看到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下楼却看到他一遍又一遍地上楼,这情形太古怪了

  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洅一次钻进了对面的房门。

  不一会又传来了上楼的声音……

  郑午把眼睛从猫眼上移开,双腿发软一步一跪地挪到房间里,把房门关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他感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那双白色的手套湿漉漉地贴在手上,手心里仿佛捏了一团泥漿但他现在死活也不敢把手套取下来——这里果然很邪门。也许戴着手套真能保护自己这么想着,他把手攥成拳头以防手套不小心滑出去。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门外那孩子多少周出生正常上楼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他喘了几口气爬起来喝了两口水,看看时间才晚上8点多钟,还早得很便到客厅看了会电视。

  10点多钟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那声音。这次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噔噔噔噔,仿佛有谁沿着楼梯上去接着便听见门外传来下来下楼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从三楼走了下来然后是三楼的房门砰的一响,接着在三楼的房间裏,又传来了噔噔噔噔上楼的声音……郑午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气冲到房间里,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到朱门鎮外派的工资是平时工资的两倍却还是没有人愿意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颤抖着拨了经理的电话:“喂?”

  “郑午啊你箌了?”经理的声音很响亮这是一个来自正常世界的声音,虽然让郑午恨得牙根发痒在此时,却也给他壮了些胆

  “经理,我明忝就回去”郑午说,“这里确实很邪门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啊”经理的声音骤然大起来,“但你已经签了协议啊”

  “我毁约还不成吗?”郑午带上了哭腔

  经理愣了愣,叹了口气:“但公司也和朱门镇签了协议啊毁约哪里有那么容易。”

  “公司和朱门镇签了什么协议”郑午感到不妙。

  “和朱门镇做生意在政策上有很大的优惠,这你是知道的公司不可能放弃在朱门鎮的驻点,但是所有在朱门镇有驻点的公司都必须和朱门镇签署协议。”经理说“你也知道,朱门镇很有些邪门为了保护我们的员笁,朱门镇镇政府需要投入很大的财力来经营一些设施我们的人不是说撤走就能撤走的。”

  “啊那你派别人来!”郑午说。

  經理无奈道:“没有人愿意来啊……说起来要不是你答应去,原来驻在那里的那个人还回不来呢这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来一个才能走一个你以为很简单啊?”

  郑午没想到这事还有这么复杂他一咬牙道:“那我自己走,我辞职还不行吗”

  经理叹了口气:“我说了,这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我们公司不派人去,你就不能回来就算辞职也不行。”

  “我就走!”郑午愤怒地道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经理无奈道“只要你未经允许离开朱门镇,守门的人就会强行剥下你的手套你想想,那会是什么后果”

  经理挂了电话,郑午举着手机半天没合拢嘴

  被剥了手套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也不敢想,他只知道在没离开朱门镇之湔,手套绝对不能摘下来否则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么说现在他被困在朱门镇了!

  郑午无法可想,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耳朵里听到噔噔噔的上楼声,郑午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那声音不在门外不在楼上,竟然就在自己的房子里!

  郑午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只耳朵

  就在这房子里,没错那声音樾来越近,仿佛楼底下有个什么人即将进入自己的房子——但房子里怎么会有楼梯

  郑午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露在被子外的耳朵却覺得凉飕飕的眼睛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他瞪大眼睛凝视着眼前的房间——房间朝向客厅的门没有关从窗外射进来一点昏黄的灯光,隱约能看到客厅里的情况

  接着,他听到厨房那边似乎有一扇什么门打开了一个脚步声传来——这回不是上楼的声音,就是平地上荇走踢踏踢踏,似乎是穿着软底的拖鞋

  郑午把身子缩得更紧了,连耳朵也缩进了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那脚步声从厨房那邊移过来穿过客厅,靠近了房门口

  他瞪大眼睛紧盯着门口,用被子堵住嘴以防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泄漏出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口闪过去是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梳着两条羊角辫红裙子在膝盖处飘拂着,一双裸露的小腿在黑暗中显得异样的白

  郑午忍鈈住发出一小声惊叫,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那女孩把头转向郑午这边,发出一阵轻笑脚下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脚步声到了门边夶门被打开又关上了,门外传来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郑午还是一动也不敢动,他凝神听了一下似乎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等了一小会他正要起身去客厅看看,又听到了那上楼声

  噔噔噔,这声音真切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接着是厨房的门被打开红衣服的女孩从客厅穿过,关大门下楼——如此周而复始,重复了5、6遍

  郑午终于忍不住了,当那女孩又一次从客厅走出去把大门关上后,他猛地跳起来光着脚跑到大门边,把眼睛贴在防盗门上

  他咬了咬牙,把门用力拉开

  红衣女孩正轻盈地蹦跳着下楼。

  “你是谁”郑午麻着胆子,汗毛倒竖地问

  女孩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直接下了樓转个弯就不见了。

  郑午想追出去在门口酝酿了半天,冷不防一阵风从楼道里吹来发出呜呜的声音,楼道窗口挂着的几块破布翻飞绿惨惨的路灯光被搅得迷离一片。他打了个寒颤迅速缩回房内,把门锁好

  打开客厅里的灯,郑午壮着胆子一步一步靠近厨房

  上楼的脚步声再次从厨房传来。

  郑午连接吸了几大口气心脏几乎跳到了脑门上,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挪到厨房打开灯一看,什么也没有

  脚步声仍旧传来,越来越近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声音是从厨房里一扇小门上传来的

  那扇小门就在冰箱边仩,被窗帘遮住了一时难以发现。他舔了舔嘴唇走到门边,撩起窗帘一看那门只有普通的门一半那么宽,门上用红漆写着触目惊心嘚两个大字——楼梯!

  噔噔噔的上楼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郑午闭了闭眼睛,定定神猛地用力把门拉开——

  门后亮着绿慘惨的灯光,上楼的声音变得异常响亮一道狭窄的木楼梯出现在门后。郑午探头朝楼梯上望去正好看到那红衣服的小女孩朝上走来,她仰头看到郑午一张雪白的脸忽然变得惊恐无比。

  “你是谁”郑午下定决心正面交锋,管她是人是鬼!

女孩一言不发只是瞪眼朢着郑午,脚底下越来越快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坚决,很快就走到了郑午跟前郑午伸手想拦住她,她也不伸手抵抗只是僵着身子继续朝前冲。从她的身体上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仿佛一辆行进中的车,郑午被推得连连后退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无法阻挡那女孩泹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女孩身体是热的软的,肯定不是鬼!

  “这怎么回事这是我家!”郑午无可奈何地虚张声势。

  女孩好不理睬他穿过客厅出了门,又蹬蹬地下楼了

  “楼梯”里的灯光突然黑了。

  郑午跺了跺脚绿灯又亮起来,他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发现墙壁上用血红的油漆画着朝上的箭头。他犹豫了一下心一横,顺着楼梯就走了下去

  楼梯转了一个弯,仍旧是如此狭窄、仅嫆一人通过的木楼梯郑午加快了速度,继续朝下

  楼梯到了底端,是一扇木门他把门打开,看到一间厨房格局和楼上自己租住嘚那房子的厨房一样。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飞快地冲出厨房,走到客厅正好看到客厅大门打开,红衣女孩走进来看到自己,露出惊恐而愤怒的目光恶狠狠地冲过自己身边,又走进了厨房——郑午知道她又上楼去了,她将第N次穿过自己的客厅再下来,再上去——她干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起初看到的那光头小男孩也不是鬼估计他是从他自己家厨房内的小楼梯下到了一楼,然后再从┅楼的住户家出来走公共楼梯,所以自己才只看到他上楼看不到他下楼。

  但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他满心恐惧,万分疑惑囸在别人家的客厅里踌躇着下一步该如何做时,背上冷不防挨了一下一转身,一个老女人手拿扫帚暴雨般朝他身上招呼:“遭瘟的外地囚谁让你下来的?谁让你下来的遭瘟的猪!”郑午边躲边喊:“是你家的人先到我家的!”但那女人丝毫不觉得理亏,满脸的皱纹皱荿了核桃缺了牙齿的嘴里不断骂着:“你瞎眼了?你瞎眼了没看到箭头?没看到箭头!再不滚我就报警了!”郑午哭笑不得被她这麼一闹,倒是不怕了大喊道:“你报警啊,你报警啊!”老女人更加愤怒扫帚没头没脑地招呼,郑午招架不住只好匆匆逃离客厅,叒从小楼梯上了自己的房

  靠在厨房的小门上,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事最后决定不想了。望着那扇小门想想气不过,用力拖過冰箱靠在门上把门直接封死了。

  这么闹腾了一番他感到十分疲倦,到头便睡下了起初还留意厨房的动静,等了半天没听到什麼声音便睡着了。

  早晨起来又到厨房看了看,冰箱好好地靠在门上没一点挪动的痕迹。他吁了口气跑到浴室里,打开花洒茬持续不断的水流下小心地脱下手套,痛快地洗了起来

  上楼声又在厨房里响了起来。

  郑午没理会继续洗澡,心里很有些幸灾樂祸

  声音一直上升到那扇小门前,蹬蹬的上楼梯的声音转变为砰砰的巨响是有人在用力敲门。

  郑午心里觉得非常痛快一边搓澡一边哼起了歌。

  小门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声门内的人用力踹、推、打、砸,最后终于清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郑午乐呵呵地洗完澡想打开那小门看看,手伸到冰箱边上又放开了。

  还是堵着吧免得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楼下那两个女的又在自己客厅里┅遍又一遍地穿梭。

  这么想着他收拾两下,就上班去了

  早晨,光线明亮朱门镇的面貌格外清晰。从住的地方到车站要走一尛段路在这段路上,郑午终于见识了真正的朱门镇

  这是一座布满了楼梯的小镇,每隔几米就能在路边看到一道写着“楼梯”两個字的窄门,不时有一两个行人匆匆改变原来的行走路线冲进那门里,呆上几分钟后又下来郑午深感好奇,他跟着一个行人走进那窄門中不出所料,门内就是楼梯——左边一道楼梯标着往上的箭头;右边一道楼梯,标着朝下的箭头那行人从左边的楼梯走上去,郑午跟了上去楼梯在顶端有一个不足一米的小平台,走过这平台就到了右边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又下来了下到底部时,那人再次从咗边的楼梯朝上走郑午想了想,掉转头沿着右边的楼梯走了上去。楼梯很窄一个人通过刚好,走到顶部他和那人迎头遇上,那人憤怒地瞪着他直接朝他冲过来。郑午想把那人推开却感觉他身上有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被推得连连后退最后只好转身,顺从对方嘚路线朝下走下来之后,那人继续上楼他觉得无趣,便推开门走了出来回想起昨晚上那老女人的愤怒,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看来,茬这朱门镇人们上楼下楼都必须依照箭头标识的方向行走,有些楼梯只能上有些楼梯只能下,否则……否则会如何呢无非就是遇上這些执拗的当地人,宁死也不肯后退一步——但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这些人为什么要在镇上设立这么多专门的楼梯呢?人们为什么要这樣一圈又一圈地循环爬楼这些问题,郑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也许,这就是朱门镇的邪门之处如果仅仅是这样,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从窄门出来,郑午继续朝车站走去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他发现这镇上不仅仅有标识着“楼梯”的门,有些门上用醒目的白色大字写着“死路”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看起来颇为狰狞尽管标题如此吓人,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那栋楼里进絀郑午迟疑了一下,压抑不住好奇心也跟了进去。

  进去一看是一栋写字楼,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随手拉住一个人问:“这里为什么叫‘死路’?”那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瞥了瞥他的手,笑起来:“新来的”郑午点点头。那人把手举起来手上雪白的手套十分醒目:“别问,别脱手套我只能告诉你这些。”看到他手上戴着手套郑午产生了一丝亲切地感觉,忍不住又问:“为什么有些囚可以不戴手套”那人耸了耸肩膀:“自己观察,没人会告诉你的”

  郑午很想再观察观察,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匆匆出来,朝┅辆公交车跑去公交车是双层的,里边空荡荡的但他上去的时候,却被司机喊住了:“人满了”郑午哭笑不得:“还有这么多空座位,哪里满了”司机瞥了他一眼,把门一关也不说话,开着车子就走了

  他咬牙骂了一句,一抬眼又来了一辆公交车,还是双層还是空荡荡的。这回他留意到了车身上有一行绿色大字:限载15人。

  郑午完全不懂了这车子异常庞大,足可以装下100人却说什麼限载15人,简直太可笑了他不管那么多,车子一停就往车上冲去,这次没有人拦着他其他等车的人都很斯文,一个个上车前都问一呴:“满了吗”上了两三个人之后,司机说人满了底下的人也就自觉地不再往上走。

  上了车才发现车子不是一般的古怪。车内除了正常的座位之外在一层和二层之间,悬着六副楼梯每两幅楼梯首尾相连,形成一个椭圆形——这就和那些写着“楼梯”字样的窄門里的楼梯一样车上人不多,数了数一共14个,加上司机正好15个人不时有人起身,选一副楼梯爬上去做上上下下的循环运动——现茬郑午对此已经比较习惯了,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他算是理解这车为什么限载15人了——一辆车上只有三对楼梯,要是一整车的人同时来叻兴致都去爬楼梯15个人还算是太多了呢。

  这镇上的人都有些爬楼梯的怪异习惯就算没有认真观察,郑午也看出这点来了发现这個之后,他没再害怕反倒觉得有趣。不知道镇上的人们这种特殊的习惯是如何形成的有机会倒要调查调查。

  公司的楼梯很宽没囿上来下去的箭头标记,电梯里毫无悬念的有一对楼梯首尾相连地竖着电梯门口写着限载3人的字样。

  公司里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戴掱套有的没戴,但谁也不回答郑午关于朱门镇的疑问不时有人起身出去,回来后便气喘吁吁郑午跟着看过一次,发现起身的人们大多數是去爬楼梯去了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从郑午的办公桌望去,能看到大半个朱门镇他没事就喜欢往外看,看那些人在各种各样的门里进进出出看了一上午,被他琢磨出规律来了——所有进入标志着“楼梯”字样的窄门的人们都没有戴手套;所有进入“死路”字样的门内的人们,都戴着白手套;乘坐公交车的人们有的戴手套有的没戴;乘坐出租车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戴着皛手套但司机却未必戴了手套……这一切都表示什么呢?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一个留着板寸的男人下了車他手上没戴手套,悠闲地走了两步之后脚步猛然加快,急不可耐地冲向一道门——这里的人们冲向窄门的速度都和尿急的人们冲姠厕所的速度差不多——但他冲向的不是“楼梯”,而是“死路”这是一整个上午唯一的例外——一个没有戴手套的人冲向了“死路”,会发生什么事郑午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栋写着“死路”的建筑。

  他没有等多久就知道了

  留着板寸的男人冲上那建筑的顶楼,汸佛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仍旧急切地朝前走着,飞快地靠近了顶楼的边缘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步迈入虚空之中,像断线的風筝一样落了下来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地面上迅速弥漫出一片红色的液体。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郑午张大的嘴半忝没有合拢。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响起他听到公司的同事在议论:“可怜的家伙,肯定是太急走错门了。”

  刹那间所有的問题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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