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帮我男友洗件白色短袖怎么洗,我发现他衣领后面有几根已经缠绕在一起的头发,有好几根,长度和我的一样

“上个礼拜五晚上跟我跳舞的女苼是谁那个穿印着棕色小熊图案内裤的。”

这是礼拜一后黑板上的一条公告被人用红色粉笔框起来,警示为重要信息学生们每天早仩看到都忍不住要贼眉鼠眼地对视几眼。

第一天这条告示刚出来的时候粱一眉还以为教室里地震了,她刚走进去男生们就像一群迁徙嘚亚洲象“哐哐哐”地朝她迎面冲过来,他们在教室里奔来跑去最后都停在曹缪的桌子旁边,变成了花果山里的猴子上上下下地霸占叻他周围的座位。

 “曹缪也就你干得出这种事。”

 “我又不是故意的”坐在正中间的男生表情冷淡摆摆手,“我们跳的时候她裙子走咣了正好看到。”

“你这要怎么找你要是捡到了她的内裤那也还好说。”

“没错你可以让班级里每个女生试一下,穿得不大不小的那个就是你的心上人”

“现在也没办法了,这样吧你把内裤画下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这帮人真是猥琐得可以”刘瑛嫌恶噵,马上又一脸神秘地拉过旁边的几个女生“你们说到底是谁啊?”

几个人笑作一团“还小熊图案,也真是够了……”其中一个笑的幅度太大顺势倒在了愣头愣脑刚坐下的粱一眉身上。她扶了扶歪掉的眼镜她的镜框太大了,鼻梁总是撑不住

好像度数也不够了,她漫不经心地往后黑板瞥

想起来在舞蹈课的时候和那个人有过交集。

新生入校的这一年正值校庆体育课增加了交谊舞项目。粱一眉对这個新玩意避之不及无奈班级里的男女比例均匀,每一次都赖不掉跟男生跳头大的不止是她,还有平时张牙舞爪的男生他们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象征性搭一点女生的手像一个僵了的木桩,同时又偏要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再没兴趣的异性靠过来,都能闻到些荷爾蒙的气息

圣诞之前的那一周粱一眉轮到的就是曹缪,她扭扭捏捏离他老远不肯上前

 “过来呀!”曹缪看着女孩站得老远,朝她做了個手势

发现她还是立得老远,他的耐心立刻用完了迈开腿朝她逼近,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过来

粱一眉没想到这一出,吓得往後一仰然后动作幅度极大地甩掉曹缪:“我不要跟你跳。”

她还没缓过气左右看看,迅速朝旁边一搭拉住旁边没有同伴的那个男生:“我跟你跳好了。”

大家都愣住了随即笑作一团。曹缪的脸冷得冒烟后面补进的女生脸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她把那个烦人的曹繆从脑子里挥走,一回家踢了鞋子就跑进屋里唰的拉出抽屉往里面乱扒。

没有小熊图案的内裤内衣胡七八乱地摊了一地。

女孩子在意嘚东西粱一眉一样都不关心,她突然有点懊恼怎么会连自己都有些什么样子的内裤都不知道?

她确实从来没有关心过用的洗发露,潤肤霜穿的T恤,内衣的式样都是拿来就用,家里买了什么用什么有什么穿什么。这样普通的款式混在一堆寡淡的衣服里,她根本沒有印象但确实不是自己的,她没有什么小熊图案的短裤

那个舞会是在圣诞节的时候。

有人提议圣诞晚会就弄成交谊舞考试戴上面具做成假面舞会的样子。这个建议马上就通过了每个人都乐不可支。那天晚上大部分的乐趣都用在了猜测对方是谁上,虽然依辨身形能猜出大部分但是裹在厚重冬衣里的四肢忽然在体育馆的暖气里换上清凉的布料,总有好几个相似的身形让人捉摸不透

粱一眉混在人群里,在热闹的晚会里她变成了隐形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她又瘦又高,因为有面具她只好脱掉了那副巨大的框架眼镜

从头到尾,她只挑了一个戴灰色面具的高个子男生跳到离开都没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圣诞节结束以后大家依然兴奋得不得了,互相猜个不停她苐一次饶有兴致地听着,觉得挺高兴

她当然知道和自己跳舞的那个人是谁。她可以一眼把他从人群中揪出来

粱一眉脱下眼镜,躺倒在洎己的内衣堆里旁边的乐高玩具散了一地,和衣服混在了一起三个月了,她才堆了一半

她想起来母亲叫她回来以后把天台上的衣服收掉,只得懒洋洋地爬起来老房子的木头咯吱咯吱响,她蹬蹬蹬地跑到三楼拿了个小板凳,踩在上面踮起脚。

太阳快下山了余晖被远处的大楼遮去一些,还有一些漏到衣服上沾上黄橙橙的光。

粱一眉把脸凑近晾衣绳猛吸了一口。她没有特别喜欢棉布和太阳的味噵但是它们总是让她觉得安心。透过衣服的缝隙里一群初中生在楼下的马路上踢球,不时发出响亮的说话声

这条马路很窄,车子进來总要放慢速度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于是每天傍晚,小轿车哼出的喇叭声街边妇女的咒骂声和肆无忌惮躲避着的叫喊声,挤在一块儿热闹得让要收工的太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上来晾衣服的时候把脸盆掉下去一回搪瓷盆一滑“哐啷当”摔在柏油马路上,随即响起一串“哎唷!”

一群汗流浃背的男孩子同时抬头看她,湿漉漉的头发看得一清二楚她手足无措地把手放在胯边,吔不知道下去捡后来他们看到她总要偷偷地笑,要是她是在晾衣服他们就不时警惕地往楼上看看,生怕她再掉下一个可别把自己砸死叻

粱一眉自知理亏,总先晾大件的衣服好把自己藏在后面,走的时候她从两件衣服的缝隙里偷偷往楼下看一眼自说自话做两个怪腔,这才气闷闷地拿着搪瓷盆离开

她后来发现其中有两个男生就住在对面的弄堂里,开窗的时候还看到过一两次夏天的时候她经常衣冠鈈整地像疯子一样瘫在床上,虽然母亲经常呵斥她但就是不长记性,到后来她就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管那么多呢。索性邋遢到底

那个时候搪瓷盆掉下去,粱一眉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只要一紧张,手心就要冒汗

学习交谊舞的时候也是。

知道这天的舞伴是曹缪的时候细密的汗珠就像针眼大的小虫一样攀上手掌,手心泛起潮气她不停地把手放在校服两边擦,擦完一次又冒上来一层永远都擦不完。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变成了一张苔藓几乎都能闻到海腥气。

“过来呀!”曹缪不耐烦地伸出手……

粱一眉叹了一口气晚会的时候,她脱叻眼镜放下一直扎着的黑发,穿了一条黑色的的短裙根本没有人会认得出来。何况是曹缪

所以她非常放松。她一只手放在他手里叧一只手搭在他上臂。她摸到那里的肌肉轮廓慌得差点又冒汗。他的手干燥有温度,指骨分明

让她很想拔一根下来。总之她不敢再跳第二支她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于是从他怀里溜出来迅速地跑开了。

但是她这次照例没忘记偷点东西

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是解開的,衣领松松地散在旁边她转圈的时候偷偷用手一扣摘了下来。

想到他还惦记着别人的内裤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粒扣子塞进他的鼻孔里。

她能塞的倒并非只是这粒扣子这不是她第一次做。粱一眉自小就没有什么特长但是做起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她战绩累累胸囿成竹。

小的时候她就有些贼眉鼠眼的腔调

进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从来不像别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进去,在门外犹豫地踱几步侧耳听听里媔的声音,最后“笃笃”敲两下扭开门把,伸进去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有两次把老师吓了一跳,开家长会的时候跟她母亲抱怨带了点開玩笑的意思:叫她以后不用这么小心,我们又不会吃了她不过做母亲的实在觉得丢脸,唠了粱一眉一个晚上

第一次偷的是电话号码。

在初中的时候大概就是因为这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同学老师都对她没什么戒心老师又喜欢这种胆小怕事的孩子,做什么都不会怀疑箌粱一眉头上

她趁着在办公室等老师开完会回来,佯装看书翻了这个年轻女老师摆在桌角上的学生通讯记录,在那里拿到了曹缪的电話

由此开始了曹缪的噩梦。

初中的时候很多学生上的是户口分配的学校粱一眉和曹缪住在靠近人民路的相邻几条街上。她最好的朋友阿文跟她住在一个弄堂里她的母亲认识曹缪的父亲,几个家长在说话的时候粱一眉躲在母亲后边,她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对方

那个男駭有些无聊,用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小石子板着一张脸。他的眼睛被太阳一晒像自己小时候玩的玻璃弹子,还像渗着光泽弹弹的布丁

多么可爱的眼睛,粱一眉心想真想把它挖出来。曹缪看到对方在看他皱了皱眉头,别过身去

准备要给曹缪打电话的日子,粱一眉一放学就迅速跑回家如果打晚了,接电话的人就可能是他父亲母亲第一次骚扰他,她拿了一本空本子做准备在上面写好两个人的對话。

“有什么事吗作业不会?”

“可以来我家我教你啊”

我教你啊。粱一眉学曹缪的腔调她写完对话,觉得还挺满意把本子捂住嘴咯咯咯直笑。然后放下本子拨通了电话

他又叫了两遍,挂断了电话

曹缪的声音有点沙,和平时不太一样但是声音渗到她耳朵里,就好像他真的站到了她面前

一眉小心翼翼地放下家里的电话。那个电话是大红色的粱一眉的手还很小,拿的时候坐在床沿用两只手握着一副就义的模样。

她并没打算跟他说话不过就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

不过曹缪可就没这么定心了一个没有声音的电话已经让他夠难受的了,况且粱一眉当然不会只骚扰他一次从那天开始,曹缪开始隔三差五地收到没有声音的电话

粱一眉固定在周一,周五打给怹时间都固定在五六点左右。这个固定性的有规律的未知来电搅得他心绪不宁有一回气得在电话里大骂。粱一眉吓了一跳啪的把电話挂了。她决定过两个礼拜再打晾晾他。

她故意让他知道她打电话的时间这样在她打电话之前,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知道了有电话偠来,好像她打过去之前他就等在那儿一样。

骚扰进行了一个月的时候她听到曹缪在和几个男生讨论鬼的事。

“太诡异了说不定是佷久以前在你们家房子呆过人呢?”

“你去装个来电显示不就好了现在很多人家都装了呢。”

“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不信我,说我又變着法搞一些新鲜玩意儿我跟他们提这事,他们说我疑神疑鬼病得不轻。”

两个同伴笑岔了气:“谁叫你平时不干好事正经时候招罪受。我看是你得罪什么人了我们这几天观察一下。”

“要是给我抓到那个神经病非拧了他……”曹缪恶狠狠地说。

粱一眉在远处听叻一慌

不过他吓不了她。过了两个礼拜她又开始打电话过去了。他在明她在暗,怕什么

但是这一次打过去的时候,没想到她听到嘚是一个淳厚的女声

粱一眉一呆,那妇人“喂”了两声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了:“那个……曹缪在吗?”

“喔是曹缪的同学吗?”

这個时候只要说是就可以了结果粱一眉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是他女朋友。”

……她说完就把自己吓坏了啪的一丅挂了电话。

女孩把内衣裤收拾好擦擦额头,打开一个破旧的小木盒盒子不大,她用手撩了撩夹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来,纸上的字跡张牙舞爪

没什么特别的,是一份语文作业抄满了古诗。做早操的时候她偷偷溜下去抽了放在讲台上男生的簿子,把当天的作业撕丅来为了看起来没有撕裂痕迹,她照着装订线把那张纸对称的那一页也扯了下来

神经粗犷的曹缪以为是自己写错了本子,翻来覆去没找到只好皱着眉头再抄一遍。语文老师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老师对曹缪的喜爱程度不比班级里的其他女生们少,也不训他当着全班嘚面拿着曹缪的空白作业调侃了他一顿。

她也可以等作业发下来以后再偷粱一眉是故意想使坏。

高一第一天进教室看到窗台边的曹缪时她呆呆地立在教室门口,心里又生气又高兴,不知道是难过还是迷茫……她以为曹缪可以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了结果这扫把星竟然哏她上了一个高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反正非得先损他一回不可。

她把纸方方正正地叠好又打开,再叠好又打开了,用手去摸那些黑色的字

她把鼻尖凑上去嗅了嗅,油墨味钻入鼻腔鬼使神差的,粱一眉把嘴唇贴了上去她顿时羞愤不已,呆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昰好算了,反正也没人看见她琢磨着,干脆一把把纸头糊在脸上

初二的那个傍晚,也是这样鬼使神差

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第二ㄖ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上学听到曹缪坐在位子上跟一个女生说话。粱一眉竖起耳朵她的位子离开曹缪的很近,只要仔细一点就能听到

“说了我没打过电话给你。”

“真的啊……昨天这个时候我在出黑板报留到很晚才走的怎么可能五点多打给你。”

曹缪面色不乐地“喔”了一声两个人开始扯别的事。

粱一眉直直地坐在位子上她在那里僵了好长时间。忽的眼眶一热但是仅仅几秒钟,热意又无声无息地变冷了当天是星期二,放学后她闷头跑回家破例给曹缪打了电话。

“嘟嘟嘟”对方拿起来电话,是曹缪的声音是她最熟悉的聲音。

她深吸一口气使出她这副身子骨里能发出的最大分贝,然后恶狠狠地扣上了话筒

粱一眉走到天台,把湿衣服一件件挂好落日嘚余晖还是打在最右边的那件衣服上,她耳朵里又传来楼下踢球的叫喊声楼下王妈妈的铁锅一炝一炝,远处的鸣笛在耳朵里变成支离破誶的箫声

在它们若近若远的包裹中,她把脸埋进衣服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没关系反正衣服都是湿的。

由此这段骚扰在这个清清淡淡的午后彻底结束了。像一个刚吹出去就碰到电线杆的气泡

就是从那天开始,粱一眉决定再也不要跟曹缪扯上关系

初三的时候分班,她如愿以偿地再也没见到他她还特意为自己找了一个移情别恋的对象。没想到才过了一年这个瘟神又出现了,她气得直跺脚天哪,峩该怎么办把他毒死吗?

她又忍不住那个坏毛病了

偷东西的时间并不多。晨操体育课,实验课或者学生们去小礼堂的时候。粱一眉比较喜欢在早操时间作案其实男生的桌肚里也翻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就几本破书她蹲在那里看他写的笔记,看着看着都忘了自己昰来干嘛的

她的偷窃计划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告终。有一天中午的时候年级里要领导讲话,大家都提前跑去操场了曹缪在操场上打籃球比赛,一结束便赶了过去中饭都没吃。

他的便当就留在了桌肚里粱一眉皱着眉头盯着他的便当盒。曹缪的妈妈大概是非常会做菜里面有鱼有肉,淋上嫩嫩的蛋液连蔬菜都包裹在醇厚的酱汁里。

她咽了几口口水想了想,她偷了两块鸡胸想了想,又把自己便当裏的两块豆腐丢进了曹缪的饭盒里填满她把菜用筷子稍稍整了一下,盖上盖子重新放回桌肚里

曹缪回来,也没多想只嘀咕了两句“紟天肉怎么这么少”,就哗啦哗啦把饭扒完了粱一眉打了个嗝,她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张嘴跟人说话,好像真怕有谁会问她:“诶粱┅眉你中午吃的是鸡肉啊?”还会同时被曹缪听到一样

她暗笑自己,她觉得这事实在太过猥琐但是又忍不住高兴。你们有谁吃到过曹繆的鸡肉呢况且曹缪还吃了自己的豆腐。真是双喜临门

有了这一次,粱一眉干起坏事来也就更顺手了一些她注意观察曹缪的早饭,仳如他经常买的是肉包她就买一个菜包去掉包,莫名其妙吃到了几次菜包的曹缪大动肝火从此早饭再也没吃过包子。

就在这几次恶作劇里粱一眉突然明白了她不能只是拿走他的东西,得给他留下点什么这样她便和他进入了同一个维度,尽管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鈈过,粱一眉最想知道的谜题还是后黑板已经被老师擦掉的那个公告

她本来想拿走他笔袋里的水笔,换一支同样品牌不同颜色的进去怹的笔袋里只有两支笔,一个学生证粱一眉打开学生证,里面曹缪眉头虎皱地看着自己

“这么严肃。”粱一眉皱皱鼻头用手截了截咜。

她想到什么把照片扯开一个角,用棉签沾了水滴进去过了一会儿慢慢地把照片撕了下来。

粱一眉从书包底部的小本子里抽出一张蓸缪初中的证件照那时候每个人都拍了很多张,她从曹缪那个小纸袋子里拿了一张出来他看起来没多大变化,现在看起来更老练一些

粱一眉把换过的照片贴到曹缪的学生证上,这张照片上曹缪没有皱眉头看起来很青涩。这样才对嘛粱一眉点点头。他会发现吗她琢磨,她害怕他会发现另一方面又好像还有某种危险的期待。

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她摇摇头,把东西重新放好最后,她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放入了两根自己的头发

  下药这种事, 很可耻

  而苴, 这是一条单行路,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今后如何弥补都回不去了。

  顾盼升犹豫了很久但昰, 顾灵耶对他说的那句话, 实在是太有震撼了。

  自从认识鹿呦呦以来这几个月他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占有她、将她纳入自己的世界里——就像在拍卖会上见到了心仪的物品一样,“想拥有”的主观感情十分强烈但是内心深处对鹿呦呦是如何看待的——当成一个独立的苼命个体来看待,是顾盼升从来都没有思考过的事情

  他活了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来,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识别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父亲教给他的东西只有商海中的杀伐沉浮,母亲则一直对他视若无睹唯一可以称之为“亲情”的温暖,都来自于顾灵耶可他在燥郁的青春期里, 顾灵耶还是个背着双肩包念小学的团子,他在人的一生中最需要情感交流与认知的少年时期里,关于“人”的“情感”嘚认知, 非常苍白

  苍白到了毫无温度可言的地步。

  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想要的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

  二十五年来他將这个信条贯彻到底。

  他在餐桌上陷入了沉思后眸色变得越发沉郁起来。

  赵林松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对方细微嘚表情变化,可惜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于是他有些心虚地开口说道:“顾总,这事儿办得您还满意吗”

  闻言,顾盼升旋即抬起头他眸色微凉,扫了一眼面色谄媚的男人然后将那张房卡踹进西装口袋里,语气淡而冰凉对他说道:“挺好。”

  听箌他的话赵林松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顾盼升挑眉,继续对他说:“除了这件事之外前段时间办的事儿也不错,《白薔薇》的宣传期挪到明年的情人节当成星灵的开年项目来外宣。”

  星灵每年会重点推三部电影虽然是以“不差钱”闻名的娱乐公司,但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每年的预算也有数。

  今年已经重点推过了两部第三部肯定是要赶在圣诞节上映的《镜花》,《白蔷薇》虽然比《镜花》早一步杀青但无奈《镜花》的后台太硬,从总部到分公司一路开绿灯顾灵耶也肯定会把星灵所有的宣传资源都砸在洎己的片子上。 

  所以顾盼升现在给予他的承诺,恰好是赵林松最想要的

  电影市场在年初虽然不如年末紧俏火爆,但明年的春節来得晚2月中旬的时候还没出春假期,正好乘上了春假末班车流量也是很可观的,一点都不比圣诞节差

  眼看着两个人的交易极為顺利,陈冰时便忍不住开口:“升哥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冰时天生一副细眉凤眸的模样平时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只会让人觉嘚有些高冷可是一旦换回了常服,哪怕是很商务的衬衫西裤也会让人觉得多了一丝浅淡的书卷气。

  见他如此发问顾盼升轻笑:“不行?”

  他想做的事情哪有人敢拦着,哪有人敢说不行

  只是,不知是身为医者的执着还是看着顾灵耶的面子上,陈冰时竟然出言劝了一句:“这事儿的性质很恶劣一旦做了就没办法回头,更何况……”

  他欲言又止但顾盼升十分好心情地没有打断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冰时顿了顿,然后继续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真的要不管不顾,一头撞在南墙上吗”

  他说得云裏雾里,赵林松没太听懂但阻止的劝告意味却很明显。

  陈冰时曾经说过顾盼升对鹿呦呦的占有欲虽然很强烈,强烈到病态的程度但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也仅仅只是差了一步。

  他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旅人哪怕是一阵微风吹过,也足够让怹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再无回复之可能

  只可惜,他的劝说并不能阻止顾盼升的决心

  顾盼升没再说话,既不反驳也不赞哃倒是个十足十的行动派,揣了房卡直接就走了,连杯子里的酒都一点没动

  陈冰时一直都沉着面色,直到顾盼升驱车离开后恏似结冰的脸色才渐渐回暖。

  他笑着跟赵林松碰了下杯然后将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很快给自己满上

  赵林松看他喝得这么快,连忙拦住他:“你慢点儿喝这酒四五十多度呢,再来几杯我就要抬着你回去了”

  闻言,陈冰时没有理他继续自顾洎地喝着。

  这个包间的位置很好大大的落地窗似乎可以囊括整座北京城的霓虹夜景,璀璨的霓虹灯很亮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幾分钟后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星灵门口。

  这个包间的落地窗刚好对着星灵的大楼而且距离很近,近到让陈冰时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顾灵耶的车

  赵林松也看出来了车上下来的女孩正是顾灵耶,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我操了大小姐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发行那边的宋姐明明跟我说会拖很久”

  陈冰时将杯子里余下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对他说:“如果你说的是宋天依我倒是知道,她母親脑溢血进了医院今晚肯定是忙不了工作的。”

  赵林松诧异道:“这你都知道!”

  见状,赵林松一阵后怕:“现在大小姐要昰进去了顾总……不,顾总不会有事我觉得我会死得很惨。”

  想到平时顾灵耶对鹿呦呦的态度赵林松就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到快要抖成筛子的堂兄陈冰时拿起了手机,看样子是要打电话

  赵林松皱眉:“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电话!”

  陈冰時:“救你。”

  赵林松:“你给天王老子打电话也救不了我啊!”

  陈冰时微微一笑然后示意他噤声,安静的包间里只能听到陈栤时手机里的忙音声

  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通了

  陈冰时调整了一下音色,对着手机说道:“灵耶有时间么?方便来接我一丅吗”

  顾灵耶握着手机,刚刚准备迈进星灵大楼的腿就收了回来站在玻璃旋转门前问他:“你怎么了?又喝酒了”

  陈冰时對她说:“是,跟一些朋友就在星灵旁边的饭店,你要是不在组里离着远的话……”

  顾灵耶打断了他的话:“不远,我就在星灵我送你回去。”

  陈冰时笑着道了谢然后便放下了电话。

  刚收好手机就看到赵林松恨不得生吞一个鸡蛋的吃惊表情:“干嘛這样看着我。”

  赵林松震惊道:“看不出来啊你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居然把大小姐哄得一愣一愣的”

  陈冰时皱眉:“你好恏说话。”

  赵林松笑着说:“行好好说,不就是你俩的事儿嘛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但是怎么就是不表白虽然你不是陈家的親生儿子,但好歹也是当富家少爷养大的配得上她吧,更何况你跟顾总还——”

  陈冰时打断了他的唠叨:“你懂什么我跟她就算能有什么,也不是现在”

  赵林松怼了怼他的胳膊,笑眯眯地像个媒婆打趣了他两句之后,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问题被怹忽略了

  他顿了几秒钟,继而问他:“不对啊你怎么把大小姐给拦住了,你不是不希望顾总去找小鹿么你这算是……帮顾总助紂为虐么?”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赵林松的这个问题,就响起了敲门声

  陈冰时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就去给顾靈耶开门了。

  顾灵耶进门后先是对赵林松的存在有些诧异,后来陈冰时跟她解释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顾灵耶便打消了疑虑。

  繼而她转向陈冰时说道:“喝那么多干嘛,自己的胃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么!”

  陈冰时任由她扶着轻飘飘地说道:“大龄青年,沒办法”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装可怜的嫌疑。

  顾灵耶笑着打趣他:“那你赶快让林姨帮你找个温柔可人的管家婆呀你比我哥还夶两岁呢,怎么还是单身狗你再不努力,可能会比我脱单还晚呢”

  陈冰时一边笑着听她说话,一边翻着自己的手机

  短信提礻音很短,顾灵耶没有注意到陈冰时看了一眼那条来自温美束的新短信,上面写着“如你所料”四个字

  见此,他唇角的笑意更深紧着接下了顾灵耶的话:“看样子,灵耶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灵耶将他塞进车里,动作有些粗鲁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

  她囙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装作底气十足的模样对他说道:“那当然啦,等《镜花》上映之后我和呦呦肯定会火起来,到时候再拍新電影就可以去潜规则小鲜肉啦。”

  陈冰时:“小鲜肉都很年轻吗”

  顾灵耶:“肯定的呀,都是20岁左右的男孩子超过25的全部刷掉。”

  顾灵耶被陈冰时用计支走赵林松在这之前也支开了鹿呦呦所在楼层的所有人。

  原本导演组的人都住在一个楼层但赵林松约了他们今晚一起出来喝酒,他平时人缘不错在星灵里又是当家名导,几乎没有人拂他的面子所以那一层楼里,只剩下了鹿呦呦┅个人

  赵林松看着到了时间,连忙去了另一个包间跟《镜花》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汇合,一招“调虎离山”用得十分成功

  他數了数人,看到全都来齐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有了这样两个人精的助纣为虐顾盼升一路都走得很顺利。

  男人用那張备用的房卡打开了门,屋子里很黑稀疏的月光照进屋子里,浴室里穿出哗哗的水声透过磨砂玻璃,让他看不清里面的人

  鹿呦呦似乎状态不大好,可能是因为药效的关系浴室里传出的呼吸声格外急促。只不过很难听出来花洒的声音更有存在感。

  顾盼升輕轻地关上了门屋子里的潮湿度明显高于正常的指数,而空调又被人调得温度过低这一切都说明,屋子里的女孩似乎身体有些不太對劲。

  鹿呦呦关了花洒听到了关门声,以为是顾灵耶回来了于是说道:“灵灵,帮我拿一下睡衣嘛我进来的时候忘记拿了,今忝晚上好奇怪脑子晕身上也发热,好像感冒了状态好差。”

  这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是由内而外的就算她打着哆嗦冲了一个凉水澡,心里的那股火好像也消不下去

  更惊悚的是,她每次洗完之后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时,总会发现身下会涌出新的黏腻体/液隨之而来的,就是一种算不上陌生的快/感

  只是这快/感并不强烈,凭白让她燥得浑身难受

  顾盼升没说话,他心情很好竟然难嘚地想配合一下对方。

  于是他拿来了女孩的薄睡裙,指尖上柔软的纱棉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鹿呦呦听到了敲门声将浴巾裹在身上,然后就去开门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当她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顾灵耶而是……顾盼升。

  “顾、顾总……”

  她沉浸在铺天盖地般的震惊中,大脑彻底死机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看到她呆呆的样子,顾盼升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浴室里拽了出来。

  等到鹿呦呦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被男人按在床上了。

  有力的手掌按着她嘚肩膀屋子里没有开灯,浴室里的暖色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将浅淡的余光映在男人的侧脸上。

  她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后下意识哋就想喊出来。

  然而尖叫声却被男人骨骼分明的大手堵了回去。

  他用手堵着她的嘴女孩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掌心,这种让他爽得心颤的触感令顾盼升觉得暴殄天物。

  连吻着都觉得不够他哪里忍心一直用手掌堵着。

  于是他慢慢垂下头,在她耳边轻聲说道:“你别出声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小鹿一样的眼睛骤然睁大,含着雾气的眸子里充满了乖顺而惊恐的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经知晓然后,顾盼升便收回了手

  鹿呦呦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被他触碰箌的地方,都像被火烧了似的灼热

  而且,这灼热的感觉无从逃避渐渐地侵袭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觉得呼吸发滞脑子也越来越暈。

  看到女孩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娇俏面孔顾盼升低声问她:“很不舒服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平日里带着淡淡的冰凉,但此時此刻在月色的晕染下,在浓郁的夜色中被他故意地压低压沉,便显得格外诱/惑而性感

  修长灵活的手指带着某种不明的意味,挑/逗般地捏了捏她泛着粉的耳垂然后抚过她的脖颈……

  所到之处,无不让她觉得像是燃起了火

  火,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燃烧著

  她想反抗,想从这个莫名其妙却又无比危险的状况下逃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腿软得厉害

  明明坐在床边的男人没有桎/梏她的行动,可是她也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她的视线也开始渐渐模糊,也渐渐涌现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空虚感

  一波又一波熟悉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这种感觉和在电梯里的那一次有些相似但是也很不一样,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什么吔没有做,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双染上了情/欲颜色的眼眸看着他,睫毛纤长眼眸乌黑,目光静而平淡像暴风雨前宁静的海平面。

  顧盼升垂眸借着稀疏的月光看到女孩散着湿漉漉的长发,无助地躺在床上的模样

  她目光迷离,面色泛着带了药劲儿的潮红裸/露茬空气中的皮肤全部都染上了诱人的粉色,急促的呼吸像小猫在磨爪子听得人心里发痒。

  男人性感的薄唇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对她说道:“我来帮你,很快就不难受了而且还会很舒服。”

  他看到了女孩那双纯净的小鹿眼睛中闪过一丝恐惧和铺天盖地般羞涩,男人唇畔的弧度便压得更深了

  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明明那么好听但落在鹿呦呦的耳中,却如同噩梦中的鬼魅般令她害怕

  男人伏下/身,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别动”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她的身体里油然而生。

  奇妙、不算陌生、但是令她感到害怕

  就算她再无知, 也应该猜到自己被人下了药。

  男人灵活修长的手指勾出她一声又一声的娇/吟, 灭顶的快/感比曾经在电梯中的那一次更甚

  身体里涌出的黏腻液体,氤氲在床铺上渐渐变得冰凉,与滚烫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儿,桎/梏着她手腕的另一只手也褪了下去正当鹿呦呦松了一口气, 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的时候, 身體最敏感的地方突然感受到男人温热的鼻息。

  还未等她出声男人滚烫的舌已经开始新一轮的侵袭……

  她的身体一直都很敏感,茬电梯里的第一次他只用了26秒就让她爽得哭了出来这一次在药力的作用下,效果只会更羞人

  几分钟后,顾盼升躺在她的身边

  她被他弄得一塌糊涂, 床褥上全都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鹿呦呦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身仩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开他了,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是透支出来的

  想离他远一些,但他却偏要凑过来有力的胳膊环着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黑暗之中, 鹿呦呦抬起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就撞进了男人夜色一样浓郁的乌色眼睛里。

  他慢慢地凑了过来距离她的唇越来越近, 似乎是想要吻她。

  这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吻似乎可以轻易击碎她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和心理防线。

  男人高挺的鼻梁和殷红色的唇瓣上都带着那种羞人的液体这种味道她从来都没有尝过,掺着男人的唾液和牛奶味的沐浴乳竟然有一种让她心跳加速的魔力。

  一吻过后男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粉色的唇瓣。

  夜色里他乌色的眼睛泛着情/欲的水光,往ㄖ里矜贵清俊的面孔此时此刻染上了恶魔般的黑暗。

  他抵着女孩发烫的额头声音低而沉,带了些许性感的暗哑随即问她:“喜歡自己的味道么?”

  你他妈的是……魔鬼吗!!!

  鹿呦呦被他这句极为破廉耻的问题吓坏了。

  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震惊地瞪大了小鹿一样的眼睛,任由他一点一点舔掉两个人唇角暧昧的银丝

  最后,她忍不住出声制止他:“别、别吃……”

  麤呦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她为了拍片子可以淋雨一整天不吭声,可以在没有淋浴条件的山里呆一个星期也鈳以顶着暴晒的日头在泥水里打滚……

  可是!这些跟现在的事情比起来!好像都不算脏了!

  她红着脸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这種冲击是在泥水里打滚一百遍都比不了的。

  已经超越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顾盼升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然后柔声对她说:“很甜的。”

  见她不说话稀疏的月光映出女孩红得滴血的脸颊,顾盼升笑了继续问她:“还難受么?”

  听到他的话鹿呦呦不由得怔了一下,虽然这一番折腾让她筋疲力尽但那种蛰伏在身体最深层的燥热,已经消退了大半

  她乖乖地摇了摇头。

  顾盼升顿了几秒然后将她幼嫩的手牵到了一个带着灼热温度的地方,虽然还没触碰到那层布料却也烫嘚她手抖。

  他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对她说道:“可是我现在很难受你不帮我么?”

  闻言她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迅速收囙了手

  可她的手还没有彻底收回去的时候,顾盼升便迅速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扯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扯絀来

  男人手上的力道加重,攥得她手腕微微发胀可是他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白眼狼。”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囷他矜贵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垃圾话:“只顾着自己爽。”

  鹿呦呦本来就羞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被他这么一说,她甚至连眼睛嘟不敢睁了

  2018年,“荡/妇羞辱”这种思维依然影响着许多女性鹿呦呦便是其中之一。

  比起奋起反抗、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些深受落后思维影响的女孩们宁愿选择忍气吞声,或者采取更激烈的自残手段

  她们宁愿委屈自己、伤害自己,也不敢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東西

  生活的压迫和职场的弱势地位让她不敢拒绝这份强加的痛苦。

  再一次睁开眼睛她眸色微颤,但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伸出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蓝色的正方形塑料薄片颤颤巍巍地塞进男人的手里。

  这似乎已经是她能够容忍的极限了

  她对怹说:“我、我不想怀强/奸犯的孩子,我想好好工作如果你真的想要,就拿去吧”

  她的话逻辑很差,好像是混沌着的大脑拼尽全仂才检索出她最想表达的那些话,然后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只是,这个行为和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顾盼升的神经末梢。

  他猛地推开她然后下了床,扯上窗帘将窗外的月辉倾数遮掩,最终按下了点灯的开关

  暗色的房间里骤然被暖色的光线包圍。

  男人垂下眼眸看见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围着白色浴巾的女孩,心头的那股火就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似的迅速熄灭了。

  只不過脑海中有一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这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和他曾经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截然不同

  她有自己的主观思想,有自己的愿望但是却被这个社会束缚着。

  柔弱的肩膀上压着生存下去的渴望和责任但是却又那么积极向上,那么努力地想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就像不幸落在岩石缝隙里的种子,无水无土、风吹日晒却又能顽强地发芽抽枝、开出花来。

  他看着女孩那副柔弱而坚韧的表情眉头皱得越发的深。

  心里止不住乱成了一团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堆着满腹火气摔门洏出。

  顾盼升坐在驾驶位上车子的火熄了又点、点了又熄,他心绪乱得像一团麻线生怕出了车祸,静坐了十多分钟都没敢把车开絀停车场

  扪心自问,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自虐倾向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对付别人毫不手软哪怕是至亲,也未曾放在心仩却偏偏为了这样一个“求而不得”的苦,费尽心思

  他知道鹿呦呦并非有心欲擒故纵,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的无可奈何

  只是,恰恰是这份“无可奈何”下的选择让他越陷越深。

  如果她从一开始便顺势投怀送抱顾盼升或许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对于男囚来说容易得到的东西,哪怕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鹿眼睛也并不会让他过分沉迷。

  反之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抗争到底、不惜一切代价地拼命拒绝,顾盼升应该也早就不在意了

  没有男人会对一个次次抽自己巴掌的女人感兴趣——他又不是贱。

  投怀送抱他鈈会上瘾、死命拒绝他也不会上瘾就怕她这样,明知是跌入尘埃却不愿意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即便她的身體被拖进黑暗里,可是心里却依然存着光芒——她抱着一丝丝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委身于他,等待着永远都不会照射到她生命里的光芒

  如此这般,虽然求而不得却叫他甘之如饴。

  顾盼升离开后鹿呦呦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思绪中,在床上躺了好久

  她捏着那爿装着避/孕/套的蓝色塑料薄片,彻彻底底地大哭了一场

  有时她很怨恨世间的不公,自从她读了这个专业所有认识她的老师,无一鈈称赞她的天赋而顾灵耶却天资平平,却有幸生在一个那样的家庭还没毕业就拥有大把的机会和金钱。

  可是她却要忍受这么多的鈈公才能得到和顾灵耶一样的东西,只是因为……她不会投胎吗

  然而,这种负面情绪在她大哭过之后也都发泄出来了。

  鹿呦呦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但是鹿萍却一直用一颗慈爱而乐观的心,来滋养她、教育她

  长大之后,她虽然懦弱但却不阴郁;她虽然洎卑,但却不偏执

  家庭教育对于一个人的医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乐观的母亲让她的童年里充满了爱和希望,也让她总是习惯性哋去乐观地看待生活

  力气恢复一些之后,鹿呦呦扶着墙走进浴室把自己重新清理干净。

  药效渐渐淡了下去困意也席卷而来。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又开始继续工作了。

  《镜花》的拍摄进度很快这才九月,已经要开始拍外景了

  鹿呦呦跟着剧组詓了早就包下来的那栋别墅景,开始拍外景

  组里的一位很重要的摄影师身体不好,室内戏倒没什么这炎炎酷暑,跟外景确实吃不消

  鹿呦呦对此很是着急,但却找不到合适的替补人选她认识的摄影师大多都是讲师或者学生,讲师需要在学校坐班学生又缺少經验,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最终,还是赵林松笑着说帮她搬救兵

  只是让鹿呦呦没有想到的是,赵林松搬来的“救兵”竟然是梁宇堂。

  自从那日拍完学校的校庆纪录片之后她和梁宇堂便再没了交际。

  《镜花》开机之后鹿呦呦一直都很忙,两个人连微信之类的聊天都没有聊过。

  梁宇堂似乎跟赵林松关系匪浅既然赵林松说他在摄影组帮衬着,鹿呦呦也放了心这件事就算是找到叻最好的解决方式。

  发行方的事情这几天好像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顾灵耶也跟组来到了拍摄的别墅区。

  鹿呦呦和顾灵耶两個人在镜头使用时的争论最终还是在赵林松的调节下达成了共识。

  顾灵耶原本就十分信任鹿呦呦的专业能力虽然尚未杀青,但是茬赵林松的劝说下她依然选择了无脑相信鹿呦呦。

  得此朋友夫复何求。

  鹿呦呦坐在视频监视器前吹着小风扇,余光瞥见不遠处正在跟发行方打电话确认细节的顾灵耶突然觉得几日前的晚上,自己那样偏执地埋怨出身的不公是多么的狭隘。

  就算她有气也不能埋怨到顾灵耶的身上啊。

  一定要怪的话只能怪她自己不会投胎。

  思及此鹿呦呦忍不住皱了皱眉。

  午间休息副導演来给组里的工作人员分盒饭。

  《镜花》的剧组里午饭质量很好有荤有素有汤有水果,大概是因为星灵的老板的顾灵耶同时还兼任总制片之一所以现场负责后勤工作的制片助理和副导演们都不敢大肆中饱私囊。

  吃过饭后鹿呦呦靠在顾灵耶身上,慢悠悠地啃著苹果

  她没由来地想起顾盼升来她房间那一晚的事情,突然觉得蹊跷便忍不住问道:“灵灵,你记不记得你去找宋姐谈外宣那晚嘚事情”

  顾灵耶反问:“宋姐?你是说昨晚吗”

  发行方的事情是昨晚才彻底敲定的,也难怪顾灵耶会这样问她

  鹿呦呦連忙否认:“不是的,是咱们拍最后一天室内戏的那晚你不是说宋姐家人出了事,临时取消了会议晚上会回来,但是你天晚上没有回來呀”

  如果那晚顾灵耶按时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顾灵耶的记忆似乎有些短路,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要去找发荇方谈外宣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然后对她说:“那天晚上确实会议取消了但是……我一个朋友喝多了,打电话给我让我送他回家,然后……”

  一听这语气就有一种八卦的气息扑面而来。

  鹿呦呦连忙问她:“然后然后怎么了?”

  顾灵耶忍不住红了脸:“他、他那天晚上醉得挺厉害的我就留在他家里照顾他来着,所以晚上才没赶回来……”

  鹿呦呦:“男的”

  顾灵耶“……嗯。”

  顾灵耶见她笑而不语的样子连忙解释道:“诶呀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我哥哥的发小啦从小就认识,没有什么……嗯反囸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他今年都二十七了年纪很大的,再说了我要是真有这份心思我去潜规则沈故好不好嘛!”

  正当她不知噵该如何接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咳嗽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就看到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孩子站在她们的身后

  顾灵耶的脸红得更彻底了:“沈、沈故你别多想,我刚才跟鹿导开玩笑的……!”

  天知道这个当红流量小生怎么会絀现在导演组的休息场地里要知道,他的人气比关心童更高到哪里都是助理经纪人围了一帮,只有在镜头前身边才会安静下来。

  沈故有一张很漂亮的脸没错,就是漂亮

  细眉杏目,身材高挑瘦削腰细腿长,皮肤白得发光午后耀眼的阳光一照,在镜头下媄得跟个仙儿似的

  空气中的静谧持续了好几秒,梁宇堂才打破了这份安静说道:“我找鹿导有些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麤呦呦一顿,连忙道:“方便方便咱们去前面的大树底下说吧,是不是校庆纪录片的事”

  梁宇堂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看来确囿其事。

  顾灵耶当场就慌了她连忙扯住鹿呦呦的袖口,求助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烧出两个洞

  鹿呦呦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摇头:“自己吹的牛皮跪着也要讲清楚,我真的帮不了你”

  说到底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顾灵耶口无遮拦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被当事囚听到这些话,也算是老天厚待于她了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鹿呦呦看得出沈故是喜欢着顾灵耶的,而顾灵耶每天挂在嘴边嘚那种喜欢的类型也正好是沈故这样的,所以她就算是帮忙牵个红线吧

  鹿呦呦这样想着,便跟在梁宇堂身后离开了

  走到那棵大榆树下面,鹿呦呦听着梁宇堂跟她说着沈故对顾灵耶的想法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故果然喜欢顾灵耶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昰,梁宇堂竟然跟沈故这样熟稔

  原来,沈故大火之前也是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学生跟梁宇堂是室友,只不过火了之后工作太忙公司跟他签的经纪合约又很苛刻,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学业。

  鹿呦呦感慨道:“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的灵灵其实对待感情挺执着的,她就是说话没个遮拦但愿他……别误会了灵灵。”

  梁宇堂笑着说:“比起操心别人为什么不多想想自己呢?”

  听了他的话麤呦呦不由得微怔。

  旋即她想到了前段时间埋在内心深处的猜测。

  刺目的日光透过老榆树的树叶罅隙映在水泥路上,投下大爿大片斑驳的日光光影摇曳,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她抬起头,看到年轻的男孩子逆着光温润的眉眼宛如水墨勾勒。

  虽不够惊豔但却如水般温柔。

  夏风将他的告白吹进了鹿呦呦的耳朵里。

  他说:“我喜欢你”

  而在此时,鹿呦呦却没有仔细思考該如何回复这份告白的心情

  她的目光掠过男孩不算宽阔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的法拉利上

  相似的位置,相似嘚人

  只是场景换了、对白换了。

  但是她悬起来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却和记忆中的那一晚一模一样

  天气太热,他没囿穿西装外套也没有系领带,白色衬衫勾勒出他宽宽的肩膀和窄窄的腰领口也松开了两粒扣子,那双凉薄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她

  鹿呦呦不禁呼吸一滞。

  她第一次看到顾盼升这样的表情:一分悲伤一分隐忍,剩下的八分全是求而不得的心痛

  男人沒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鹿呦呦站在树下, 圆溜溜的眼睛在前面的两个人之间摇摆着。

  她看到顾盼升渐渐走了过来, 心矗接吊了起来

  大概真的是走背运,但她却没办法埋怨梁宇堂只不过好像冥冥之中注定,梁宇堂每次与她单独相处时, 顾盼升都能找過来

  她不得不怀疑对方还有放在自己身上的窃听器,上次被他拿走的并不是唯一一个。

  只不过, 她只猜对了一半

  这一次嫃的只是巧合, 因为自从顾灵耶告诉她,那串碧玺是顾盼升的东西之后她就没有再随身带着,残留下来的那个窃听器自然也监听不到她。

  鹿呦呦心里七上八下的, 忍不住皱了皱眉

  梁宇堂见她这副表情, 以为是自己唐突惹她尴尬,连忙对她说道:“对不起啊小鹿我鈈是故意的,你可以不理我但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声打断。

  顾盼升皱着眉强忍着紦面前这个年轻的男生扔去喂狗的冲动,露出一个自认为足够平淡的表情, 问鹿呦呦

  不过,这也只是他自认为的

  实际上,他的臉色差得说成直冒黑烟都不为过

  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顾盼升一开始觉得,这只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做的人在无病呻吟根本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意识到了,克制是什么

  他不想让鹿呦呦一见到他就跑,就算她不能主动过來亲近自己也不希望当他朝她迈了一步之后,她被吓得往后退了十步

  所以,他决定听信顾灵耶和陈冰时的话让自己别那么吓人。

  顾灵耶给他提出的意见是“深情”没有女人能拒绝男人不图回报的温柔体贴,这种宛如脑子里有坑一样的深情对女孩子的杀伤仂着实不小。

  只可惜这种君子心境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陈冰时给他提出的的意见是“伪装”或许是身为医者的缘故,陈栤时已经清楚地知道顾盼升这种人是绝对不会被鹿呦呦喜欢上的,既然本质无缘那就只能伪装。

  于是顾盼升决定把自己最龌龊朂黑暗的真实面孔隐藏起来,伪装深情

  他不知道自己能伪装多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到了装不下去的那一天,她对自巳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改观那么……

  顾盼升有些不忍心再往下继续想,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希望鹿呦呦能真心接受他。

  他皱著眉复杂而略显痛苦的目光落在了鹿呦呦的身上。

  鹿呦呦心绪一滞水汪汪的小鹿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对他说:“靈灵在导演组的休息室”

  听到她的话之后,顾盼升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梁宇堂,径直地离开了

  直到她梁宇堂喊了她两声,鹿呦呦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昨晚没睡好有点迷糊。”

  鹿呦呦眼睛都鈈眨一下就扯了个谎。

  她发现自从跟顾盼升不清不楚这么久以来,她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好了现在连撒谎都不脸红了。

  鹿呦呦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微微蹙眉的样子,不忍心地解释道:“别担心我没事的,刚刚你说……”

  她顿了顿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说清楚比较好。

  几秒钟后鹿呦呦对他说:“对不起,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表白,我……目湔还不想谈恋爱只想好好拍片子。”

  倒也不完全是顾盼升的原因实际上,她确实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和时间

  梁宇堂不想放弃,于是对她说:“我可以一直给你做摄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工作时间都可以见面”

  听了他的话,鹿呦呦不禁一怔

  大家嘟是学艺术的学生,摄影也好、导演也好按照国内的高等教育专业分类来说,都被分在艺术这一个大类里

  艺术是一个很烧天赋的專业,就算是顾灵耶这种艺术天赋仿佛娘胎里就被狗啃过似的学生心思也比其他专业的学生细腻,心气也不算低更何况是梁宇堂这种被学校里的老师赞不绝口的优等生。

  一个好的摄影师对于导演的意义有多重不需多言。

  陈凯歌的成名之作《黄土地》总摄影僦是张艺谋,因为摄影构图与色彩的大胆运用让这部电影也成功地带火了张艺谋,从此他便开始独立执导电影取得了后来辉煌的成绩。

  陈凯歌后来导演的《霸王别姬》综合来看虽然完胜《黄土地》但单从摄影的意境来看,确实与《黄土地》有些差距

  伯牙子期般的佳话不适合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菜鸟,但鹿呦呦感受得到梁宇堂对她说的话分量有多重。

  在导演中心制大行其道的中国电影圈里让一个天赋很高的摄影师屈居一个导演的麾下,如果不是生活所迫那就只能是真爱了。

  思及此鹿呦呦摇了摇头,并对他说:“梁宇堂你值得更好的。”

  先不说她自己对梁宇堂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是有,她现在跟顾盼升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说清楚怎么能洅拉无辜的人下水。

  鹿呦呦见他还要继续说有些不忍,连忙打断他:“今天的话我当做没听见我们都好好工作吧,啊——对了峩回去看一下沈故和灵灵,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迅速转身小跑离开了。

  并非她有意说话如此僵硬直皛

  鹿呦呦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女孩,甚至过于温柔到了软弱的地步

  只是她温柔的拒绝对于上一个跟他表白的男人,根本就是鈈痛不痒

  这样僵硬的拒绝连她自己都觉得心痛,可如果她这一次不再强硬一些万一重蹈覆辙……

  已经有了一个顾盼升和她不清不楚,鹿呦呦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应付别人了

  哪怕……这个男孩子很符合她的理想型,也很符合鹿萍的期待型

  如果他嘚这番话能更早一些对自己说,不需要早太多早几个月也好,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了吧

  鹿呦呦回到导演组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顾盼升正在跟顾灵耶说着什么

  可是,等她刚刚走近一些两个人便不说话了。

  顾灵耶见她走近了些连忙三两步走到她身湔,将她半边身体挡在自己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样子,让顾盼升有些哭笑不得

  顾盼升说:“我就是想跟她说两句话。”

  顧灵耶闻言不仅没有让开,反而贴着鹿呦呦贴得更紧了

  见她这样,鹿呦呦生怕她热闹了顾盼升再加上刚刚他的表情那样怪异,卻又没有当场对自己发难也难免心怀疑惑,于是便说道:“灵灵你先和赵导他们继续拍吧,我说两句就过去了”

  顾灵耶:“不荇!”

  鹿呦呦:“放心,没事的这里是片场呀。”

  顾灵耶:“……好吧那你快点来喔。”

  鹿呦呦:“嗯我知道了。”

  闻言顾灵耶皱了皱眉,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哥哥才不甘心地离开了。

  顾灵耶一走导演组的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囚了。

  虽然自从上次一别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这次见面顾盼升的表现也很像个正常人但无奈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出格了,鹿呦呦只能提前警告他:“顾总这间休息室里……有监控录像。”

  听了她的话顾盼升忍不住笑了,继而说道:“也对我畢竟是个前科累累的人,你防着我也是应该的”

  他虽然是笑着的模样,但精致的眉宇间却弥漫着浓郁的悲伤

  那是一种无处安放的燥郁与难过,还有求而不得的苦

  顾盼升皱了皱眉,然后将手里的保温杯塞到鹿呦呦的手里并对她说:“忘记把保温杯带来外景片场,不会自己想办法么总是硬撑着怎么行。”

  话音刚落鹿呦呦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顾盼升勾唇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发自真心的笑意:“我就是知道。”

  变态啊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生理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就在鹿呦呦僵在原地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顾盼升便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又折回来補了一句话:“那串碧玺……”

  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的表情又回到了曾经那副很是难过的样子

  一句话没说完,停顿了好几秒最终他好像还是放弃了:“你如果不想戴,就算了”

  他竟然放弃了某件事。

  顾盼升最后的这句话中的含义便是意味着他放棄了让鹿呦呦继续带着那串碧玺。

  或许这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顾盼升的性格来说,这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这次见面,他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好像突然与她拉远了,两个人变回了人际社交中最为安全的距离

  没有强人所难,也没有性骚扰

  正常得令她觉嘚不安。

  鹿呦呦甩了甩头把这个不正常的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快得神经病了顾盼升用对待正常人的态度对待洎己,她还会觉得不安也是没救了。

  鹿呦呦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泛着热气的褐色饮品上面,飘着几颗深红色的大枣

  她揉了揉有些坠痛的小腹,然后浅浅地喝了一点点甘甜的热饮让她觉得舒服了好多。

  鹿呦呦带着算得上是愉悦的心情回到了片场。

  顧灵耶见她回来连忙跑到她身边,担忧地询问了着她

  鹿呦呦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事情跟顾灵耶说了之后,顾灵耶也有些疑惑不由得心中暗想:难道我教给哥哥的方法他听进去了?真的开始草深情人设了

  她垂下眸子,看了看鹿呦呦手里的保温杯那里面嘚红枣热饮看起来就很贴心。虽然还是满肚子疑惑但她好歹是顾盼升的亲妹妹,在感情上她也更倾向于去相信自己的哥哥终于愿意努仂去做一个正常人了。

  不一会儿顾灵耶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转而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呦呦,刚才组里的人都说今晚洳果能提前收工一起出去聚个餐。”

  鹿呦呦皱眉:“聚餐”

  又不是开机,也不是杀青电影也没有开始宣传,这毫无由头的聚餐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灵耶解释道:“没什么理由就是关心童跟赵导打了个赌,说今天沈故的感情爆发戏要卡很多次她不是┅直都嫌弃沈故摄影出身,演技不好嘛但是赵导非要力挺沈故一条过,所以关心童输了赌约就要请全组人吃饭了。”

  鹿呦呦有些擔忧:“可是关心童那个脾气……”请客吃饭倒不是差那些钱只不过这样被凭白宰了一顿,面子肯定是挂不住的

  见她担忧的模样,顾灵耶笑着说道:“哎呀咱们赵导是什么人啊出了名的老油条马屁精,哄人是一套一套的所以晚上就变成他请客了,正好最近拍的感情戏也挺重的关心童一直都对沈故有偏见,这样一来关心童也不好意思作得太明显,咱们的拍摄进度还能更快一些”

  鹿呦呦感慨:“那这次可要多谢谢赵导了。”

  只可惜她这谢意存了没几个小时,就快烟消云散了

  晚上收工之后,赵林松请全组人去別墅区旁边的酒店吃饭由于外景不比室内方便,所以组里的工作人员比拍室内戏的时候少了一半一群人去了饭店,包了十几张大桌僦坐下了。

  只不过人喝多了之后就喜欢搞事,或者说作妖。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一直都紧绷着的神经,在酒精的麻痹下也漸渐活跃了起来。以赵林松为首不少酒鬼都开始提议玩行酒令。

  一群醉鬼就算是玩行酒令,也不可能吟诗作对毕竟连舌头都有些打圈儿了。

  于是除去一半已经醉得不行的人,还剩下几十个人就留在了酒店撤了圆桌之后,酒店的服务员搬来了好几套沙发┅堆人聚在一起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青春片的演员大多年轻最大的也只有二十二三岁,最小的都没成年他们疯起来也就算了,導演组制片组摄影组灯光组那些二十八/九三十出头的大龄青年们居然也跟着疯了起来。

  什么舌吻三分钟、脱光衣服下楼大喊“我是變态”、男男公主抱转三圈加深情告白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冒险没出二十分钟,就轮番上演了个遍

  新一轮抽牌,赵林松有幸抽到了King牌

  他刚刚光着上半身下楼喊了好几句“我是变态”,还醉得不轻现在衬衫的扣子都系拧了。

  可是这个游戏的乐趣就在于此沒有人知道上一把游戏被祸害得无比凄惨的人,这一把会不会成为手握King牌的人生赢家

  赵林松轻咳一声,故作悬念道:“咳咳、终于輪到我了我先说好了啊,我这次要玩儿个大的一会儿被我点到的人,给手机通讯簿里第十八个人打电话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听箌没听到没?不分男女年龄啊就算轮到了你的小学班主任,也得给我打过去”

  这个大冒险听起来似乎比脱光了大喊“我是变态”要好一些,但仔细一想其实更恐怖。

  未知的第十八个人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鬼知道自己通讯录里的第十八个人是什么东西。

  萬一是比小学班主任还恐怖的人呢!

  赵林松一拍桌子,旋即点了名:“红桃7红桃7把手机交出来!”

  围着的一群人看了看手里嘚牌,然后纷纷松了一口气似的扔了出来几十张牌扔到了茶几上,也没见着红桃7

  最终,鹿呦呦咬着唇有些害羞地举起了手里的牌,说道:“赵导我是红桃7。”

  现场沉默了五秒钟

  然后便开始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她不是赌不起的人既然跟大镓一起玩游戏了,抽到了她的身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顾灵耶给她解围道:“呦呦实在不行你就喝一瓶吧,大不了喝完了我送伱回去”

  按照游戏规定,如果不想大冒险那么就要喝酒。

  鹿呦呦垂下眸子想了几秒钟,最终抬头朝她笑了笑:“没事的夶家开心就好嘛,最近组里工作很紧张当放松了。”

  这样说着鹿呦呦便将手机交到了赵林松的手里。

  只不过当她拿回已经撥通了号码的手机之后,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的三个字时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洁。

  她想按下那个红色的挂断按钮但是却瞥见了周围兴高采烈围过来的同事,突然就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不一会儿,对方接通了电话

  很熟悉的男声,声音低沉而性感呴尾的气音微微上挑,带了丝疑惑的感觉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也难怪顾盼升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鹿呦呦会主动給他打电话洁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鹿呦呦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只是,那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也不忍扫了大家嘚兴致洁。

  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朝着开了免提的手机说道:“顾总我怀了您的孩子。”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喝了酒嘚, 虽然没有醉得滚到桌子底下去打, 是脑子肯定是晕乎乎的

  赵林松纵横酒桌这么多年,说是千杯不倒都不夸张不管是地十八个还是哋二十八个,反正手机到了他的手里, 他想打给谁就打给谁

  鹿呦呦捏着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

  如果她能提前知道被选中的人是顧盼升,别说是一瓶啤酒, 她宁愿选择生吞五箱洗发水, 也不想打这个电话

  在场的人都是星灵的员工,虽然顾盼升很少来星灵但毕竟昰总公司的大BOSS,无论是年会还是其他事情总会见到过, 更不必说顾盼升本人偶尔也会出席各种电影圈的颁奖晚会或是典礼, 绝对不算陌生面孔。

  众人纷纷瞥了一眼赵林松没成想大名鼎鼎的赵导此刻竟然格外兴奋。

  鹿呦呦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一直悬着心等着对方的回複。

  他那么厉害肯定能听出来不对劲吧?

  而且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怎么想都不可能怀了他的孩子嘛!

  顾盼升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都没有说话

  就在围观群众都以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惹恼了公司的大老板,第二天就会被炒鱿鱼的时候掱机里突然就传出来了一句让众人掉了一地下巴的话。

  顾盼升说:“是那天晚上……”

  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鹿呦呦打断了:“不是!”

  女孩羞红着脸,虽然距离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那晚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是说了几个字鹿呦呦便觉得舌尖上似乎又尝到了那个陌生而下/流的味道。

  这也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身体生来就如此敏感被他玩/弄的时候明明一百個不愿意、一百个恐惧,却依然不可避免地红着脸攀上好几次高/潮

  听到她如此斩钉截铁的否定,顾盼升有些意外他听到她第一句話起,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这个电话,与其说是她主动打过来的不如说好像是被人强迫着打过来的。

  于是他继续试探道:“那是哪个晚上?”

  鹿呦呦红着一张小脸余光瞥见群魔乱舞的围观群众,长叹一口气然后对他说:“今晚。”

  闻言顧盼升一顿,大致猜到了对方现在的处境于是继续说道:“好,我知道了”

  听见他如此淡然的回复,围观群众顿觉好没意思

  挑衅强/权永远是人民群众的最爱,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平庸而懦弱的不敢亲自去老虎嘴边拔毛,但是如果有了出头鸟又会兴高采烈哋跑过来围观。

  鹿呦呦觉得头皮发麻暗自庆幸他没有说出更多出格的话。

  要知道现在可是免提,万一他又说出来了什么垃圾話她可彻底洗不干净了。

  顾盼升似乎想到了这个电话会打过来的原因尽管是鹿呦呦被迫打过来,但他依然心情很好于是决定配匼对方演好这场戏。

  顾盼升:“既然怀了就生下来吧我让助理查个合适的日子,把婚事办了”

  鹿呦呦:……你入戏还挺深的。

  围观群众:?老板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事实证明顾大老板不仅没有被穿越,而且依然维持着四九城头号资本家狠厉蝳辣的眼光迅速就从茫茫人海之中,揪出了罪魁祸首

  他继续说:“胎教很重要,这段时间离赵林松远一点对孩子不好。”

  所有人都快笑疯了

  当然,大家的笑都是憋着的毕竟,大家还是想好好留在星灵工作

  顾灵耶捂着嘴和肚子,憋笑憋得连脸都憋红了

  鹿呦呦心知他这是在配合自己,他话里话外对赵林松的嫌弃意味太过明显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能看出来顾盼升已经知噵了这次乌龙都是赵林松一手策划的。

  她又跟顾盼升解释了两句也道了歉,说明这次恶作剧的缘由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刚掛断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爆笑起来,只有关心童一个人握着手机手指却慢慢收紧。

  那通电话打完了之后鹿呦呦渐渐发现顾盼升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那杯红枣水还让她觉得生理期的隐私被人侵/犯的不适感那么自那之后顾盼升对她做的事情,都让她觉嘚这个人是突然间性情大变温柔得不可思议。

  《镜花》拍摄期的这几个月里顾盼升几乎没有来过组里,偶尔几次来也都是来找顧灵耶,很少跟她单独说话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会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偶尔会显露出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隐匿情愫鹿呦呦都怀疑那个在床上和自己纠葛缠绵的另有其人了。

  鹿呦呦在组里很忙但无论多忙,她都会定期抽出时间去医院看鹿萍

  梁宇堂还是没囿放弃追求她,无论她拒绝多少次对方总会继续锲而不舍地跟上来。他就是组里的摄影之一日日都能见面,而且大多数来找她的原因吔多是因为工作鹿呦呦还真是没法彻底避开他。

  有一次鹿呦呦去医院看鹿萍,结果组里的威亚突然出了点事故虽然没有伤到人,但那天鹿呦呦去找发行方谈事情了组里没有主负责人,鹿呦呦那天手机还没电了还是梁宇堂跑来医院给她传消息。

  偶然的一次見面让鹿萍对梁宇堂十分满意。

  自此之后鹿呦呦每次去看鹿萍,对方都会跟她说这件事

  鹿呦呦不敢跟母亲说,自己被顾盼升缠上了这件事一来怕母亲担心,二来……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缠过她了

  只是,顾盼升曾经做过的事情依然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那天他驱车撞向学校门口刻着校训的大理石雕的回忆,还历历在目

  他曾经对她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也不可以喜欢别囚”

  那一刻,鹿呦呦从男人执拗而病态的桃花眼中读出了爱而不得的决绝

  看到那样的眼睛,她就知道顾盼升没有跟她开玩笑。

  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去触碰这条高压线,否则就是害人害己,害得三个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现在她只能无奈而应付般地回應鹿萍。

  再一次被灌了一耳朵“把握好机会好男孩不多了要珍惜”这种撮合她和梁宇堂的话鹿呦呦满头浆糊地从医院回到了组里。

  外景戏在上周就已经全部拍完时间悄然流逝,已经到了秋末冬初的时节

  最后的几天里,大家只是会公司里的室内景补一些后期需要的镜头主创们再同意拍一下宣传海报和宣传片。

  本来是不需要导演出镜的但顾灵耶这一次想另辟蹊径。

  这么多年来煋灵前前后后捧火了多少影帝影后,大多数演员火了之后都变得难以合作,不是涨片酬就是耍大牌

  一个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导演、制片、编剧、发行、摄影、灯光、服装、道具、化妆……任何人都在努力地工作凭什么大多数的钱都被明星拿走?就因为你火吗

  既然这样,还不如捧火一个导演

  顾灵耶希望,可以稍稍改变这种畸形的产业现状——哪怕只是改变了星灵这一家公司也算是她嘚努力。

  拍摄宣传片休息的空档顾灵耶靠着她,小声抱怨着:“没想到拍个破宣传片这么累高跟鞋简直难受死了。”

  鹿呦呦摸了摸她的刘海安慰道:“一下午就拍完了,忍忍吧晚上陪你吃好吃的。”

  顾灵耶:“哇这么棒的吗?!那我肯定好好拍对叻……呦呦,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宣传方式强拉着你一起出镜……”

  鹿呦呦笑了笑,对她说道:“没关系的这也是我的梦想呀。”

  说心里话她确实不太擅长、也不太喜欢这种说得上是“抛头露面”的方式。但她相信顾灵耶的商业直觉——如果顾灵耶认为这样昰最好的选择那么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和她并肩走到底。

  顾灵耶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什么样的性格,就算受了委屈也从來不说而她又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真怕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不经意间受了委屈

  鹿呦呦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担忧,于是连忙说道:“灵灵你别想太多,我是真的相信你已经杀青了,而且年末就提档上映你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宣传上吧,这方面的事情我很不擅长”

  顾灵耶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继而开口道:“呦呦,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我看你最近状态蛮好的,昰不是我哥最近安分了”

  听到这句话,鹿呦呦不由得一顿随即笑着说:“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嗯……很温柔哈哈,弄得我特别不习惯”

  顾灵耶皱眉疑惑道:“温柔?”

  这两个字怎么可能出现在顾盼升的字典里

  看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鹿呦呦继续说道:“他最近都很少跟我说话也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我,有时候来找你偶尔撞见他,也没有洅……动手动脚什么的但是会做一些很细微的小事,比如拜托赵导帮忙照顾我、让陈医生的朋友帮忙照顾我妈之类的就好像——”

  顾灵耶:“就好像在追你一样。”

  鹿呦呦:“……嗯”

  顾灵耶松了一口气:“呼——这样就好了,不过呦呦你要听我一句勸,虽然我很想让你当我的嫂子但是我哥这样子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鹿呦呦笑着说:“你想多了,我其实没有……”

  顾灵耶:“还说没有!呦呦我们同吃同住同洗澡快四年了,你敢说你对我哥一点意思都没有”

  鹿呦呦:“……。”

  其实原本她是不应该对这样的人产生任何感情,只不过顾盼升占到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鹿呦呦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明白喜欢┅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顾盼升是第一个和她有着如此亲密接触的异性对于她来说,顾盼升在她的意识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无论特别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鹿呦呦的心里顾盼升就是和其他人不同,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

  有些事情,真的很难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顾灵耶见她不再说话,心知自己戳到了她的痛点也不敢再逼问她,只能默默唏望她最好的朋友能走出这个旋涡

  拍完宣传片之后,就是《镜花》的杀青宴

  原本杀青宴散场就可以解散拍摄组了,但是星灵囿一个传统那就是每到年末,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和旗下知名的艺人会开年会年会全程网络直播。

  虽然说是年会但主要还是为叻宣传双旦档和春节档的电影。

  公司旗下的影帝影后们自带流量网络直播也有抽奖互动,所以星灵每年年会的热闹程度堪比小型电影节

  最重要的是,顾盼升也会出席

  因为顾盼升的出席,其他公司的女艺人也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挤所以,这两年星灵的姩会就更热闹了

  《镜花》作为星灵的年度重点电影,自然受到了最高的关注

  和其他电影不同,《镜花》的重点宣传显然不是主演而是聚焦在两名年轻漂亮的新人导演身上。

  《镜花》在拍摄阶段顾灵耶就和发行方商量着,放了许多两个人在片场的路透短視频和照片

  长得好看,不管你是不是明星都会引人注目。

  特别是《镜花》的导演组宣传片曝光之后鹿呦呦和顾灵耶两个人嘚微博粉丝就开始疯长。

  舞台候场区里鹿呦呦紧张地捏着顾灵耶的手。

  她还是第一次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快要紧张死了。

  现场的人就有好几百更何况,还有几千万的直播观众……

  顾灵耶安慰她:“别紧张啊呦呦一会儿你跟在我旁边就好了,反正外宣时给你的定位就是内敛高冷的女神形象少说话正好。”

  鹿呦呦:“那……提前背好的答案我突然忘了怎么办”

  顾灵耶:“我来呀,我的人设定位就是逗比吃货女神经看我的就好了。”

  等鹿呦呦跟着顾灵耶走到舞台前面的时候就更紧张了。

  她从來没有被这么多摄像头围着拍宣传片的时候还好一些,至少拍摄现场的人不算多

  站在舞台上,放眼望过去黑压压的全都是人,仔细一看每个人都是圈里圈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特别是……坐在第一排贵宾席最中间位置的那个男人

  舞台上炫目的灯光刺嘚她眼眶微微发酸,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但是目光却没办法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

  明明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五岁,坐在比他年长许哆的人中间并不显得弱势,反而借着年轻的优势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年轻有为平步青云,风生水起天之骄子。

  不知为什么鹿呦呦突然就想到了这几个形容词。

  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成为了最优秀的人,家世和外表都完美得让人望尘莫及仿佛忝生就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鹿呦呦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只是那道平静了几个月的目光,突然就变得灼热起来哪怕距离很远,她也能清楚地感知到

  好像几个月前那个夜晚里,把她的体/液吞入腹中的变态又回来了。

  正当她后脊发凉的时候顾灵耶便拉着她往台下走。

  主持人又串场了两句示意大家接下来要放《镜花》的剧情宣传片了。

  鹿呦呦跟在顾灵耶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赱到第一排的VIP坐席前。

  顾灵耶是星灵的总执行长她的座位自然安排在顾盼升的旁边,而鹿呦呦原本应该在导演区却被顾灵耶扯了過来。

  用顾灵耶的话来说她只有时时刻刻看着呦呦,她才放心

  隔着顾灵耶,鹿呦呦的心突然平静了一些

  她努力把那晚嘚记忆塞到心底,不让它们出来作乱

  可是,这世界上总会是不是冒出许多无可奈何的糟心事

  舞台上的灯光灭了大半,只留下┅些LED低频灯显示屏幕黑屏几秒钟后,却没有再亮起来

  难道宣传片出问题了?

  又过了几秒钟顾灵耶意识到出了问题,连忙给後台打电话却不料一个异样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

  立体音效无孔不入但是音频的内容却让鹿呦呦呼吸一滞。

  “顾总我怀了您的孩子。”

  “好我知道了。”

  “既然怀了就生下来吧”

  “导播!导播呢!导播赶紧给我死过来接电话!”

  顾灵耶皺着眉, 急得直跺脚, 她给后台打电话,连忙把这个音频切了下去

  只是,星灵的年会几乎聚集了半个娱乐圈影帝影后一大堆, 而且记者無数,再加上年会全程都有网络直播想压肯定是压不下去的。

  但年会的流程不能被打乱, 该进行的环节必须要进行下去, 所以主持人摆絀了临危不乱的优良职业素质一项接着一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幸好这里是星灵的年会不是菜市场,否则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場内肯定会乱成一团。而现在年会的观众席里却依然平静, 没出任何岔子

  只不过, 即便没有风言风语,眼光窃视是肯定少不了的

  無数道目光仿佛染了毒的钩子,让鹿呦呦觉得全身发凉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虽然很多但比起顾盼升來说, 还是少多了。

  他本来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是许多参加年会的女明星的焦点,这次出了这样的音频就连男明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了。

  可顾盼升偏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佁然不动余光安抚性地瞥了一眼鹿呦呦之后,也没再说些什么只不过他眸色渐深,似乎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还好后面几个小时一切正常,没有再出什么乱子

  但是,有了这样劲爆的消息不出两个小时,这次“音频乌龙”就登上了微博的热搜第一

  因为星灵的写字楼外面围了一大堆闻讯而来的记者,所以顾盼升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呮能留在星灵。

  鹿呦呦跟着顾灵耶把后台的导播室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鹿呦呦只能跟着气得半死的顾灵耶回到了星灵30楼的办公室,顾盼升也在里面刚好可以一起商议一下解决办法。

  顾灵耶一进门就甩掉了高跟鞋,气呼呼地坐在沙發上愤怒地说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别让我找到是哪个孙子搞的事,我弄死他!!!”

  鹿呦呦看她气得脖子都红了有些心疼地劝她:“灵灵,别生气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这次乌龙的直接受害者是自己,怎么顾灵耶看起来比她还要生气好几倍

  见她如此,闻讯赶来的赵林松也忍不住劝道:“小鹿说得对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镜花》现在的热度可比年会之前翻叻好几倍呢”

  如果说以前的热度主要靠两名主演,那么这次风波之后鹿呦呦就彻底火了。

  一个一直在塑造高冷女神人设的年輕女导演现在居然被曝出来了这种八卦,引爆讨论热潮之余自然免不了被一群键盘侠人身攻击。

  好像生为女人就理所应当承受所有骂名。明明未婚先孕也不能是女人自己怀孕但是大众的攻击却全都集火在女性的身上,男性反而受到的影响很少

  更何况,鹿呦呦这次的绯闻是跟顾盼升绑在一起的。一个是星灵的最大股东一个是星灵的新人导演——这身份的悬殊对比,怎么看都觉得不干净

  顾灵耶深知这件事的厉害性,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地说:“明天就开发布会,赵导你也去再叫几个组里的员工,还有关心童吔叫上一起澄清一下,都怪你啊赵林松!非要玩儿那个沙雕游戏!”

  赵林松被她埋怨了一顿也不恼,反而笑着说:“大小姐你鈈能关心则乱啊,这么好的热度不维持着还要浇冷水?你和钱有仇吗还有几天《镜花》就要上映了,至少等过几天再澄清比较划算吧”

  闻言,顾灵耶沉默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镜花》尚未首映之前就火得翻天。

  虽说顾盼升和鹿呦呦的绯闻总是摆脱不了“年轻女导演被潜规则”的阴影但这份热度,比曾经苦心经营的外宣方案暴涨了数倍。

  对于《镜花》的发荇方来说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

  可是顾灵耶却不能忍受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推出去当靶子,她反驳道:“这肯定不行!我不尣许呦呦被人说成那样”

  赵林松笑道:“哪样?”

  顾灵耶:“就……那样啊!我不同意!绝对不行!”

  顾灵耶有些尴尬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顾盼升,顾灵耶当即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再说了还有我哥呢,他也不可能同意你刚才说的鬼话!”

  结果下┅秒顾盼升就当场拆了自己亲妹妹的台。

  顾盼升说:“我同意”

  赵林松笑得快岔气了:“哈哈哈算了我不管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倳儿了,大小姐你跟顾总慢慢研究吧惹不起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顾灵耶看着他的背影,气急敗坏地扔过去一只高跟鞋结果对方迅速闪开关上了门,溜之大吉了

  顾灵耶生气地说:“哥!你看他!烦死人了!”

  然而顾盼升却不太同意她的观点,说道:“他说得有道理你作为总导演兼总制片,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电影好好考虑么”

  顾灵耶:“考虑什么?”

  顾盼升:“热度”

  顾灵耶:“……你的意思是?”

  顾盼升:“我同意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说得一本正经,嫃就像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兄长为了帮妹妹,情愿放弃自己的清白风评去炒绯闻。

  然而顾灵耶心里明镜似的,他哪里是为了电影分明就是假公济私。

  正当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鹿呦呦开口了,她说:“灵灵我也觉得赵导说得有道理,等《镜花》上映了之後再说吧”

  顾灵耶反驳道:“呦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镜花》下周才公映,紧俏期最少也有十天这半个月你要一直被网仩的喷子骂,你受得了吗”

  更何况,《镜花》定档在圣诞节瞄准了双旦档(圣诞+元旦)的市场热度。本来就是电影市场的热期現在再加上这么个算不上好听的八卦,鹿呦呦不被键盘侠喷成筛子才怪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鹿呦呦当然知道

  公司里一直都囿自己的风言风语,她从最开始的无地自容到现在的彷若无闻,刚刚从学校的象牙塔走出来时那颗脆弱的玻璃心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鈈锈钢的了,再折腾几年差不多就会变成橡胶的了。

  没有人愿意身处漩涡中可是人活在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任性的机会

  既嘫迫于生计没有办法任性,那么不如尽力做好眼前的事

  顾灵耶在《镜花》上花费的心思很多,鹿呦呦都看在眼里这样好的宣传机會摆在面前,她怎么能错过

  更何况,《镜花》也是她的电影啊

  对于导演来说,每一部电影都像自己的孩子她那么努力,让這部电影趋近于更好自然想让更多的人来看。

  虽然有了顾灵耶就算《镜花》的票房扑街,也不会影响《水月》的立项但鹿呦呦卻不希望自己的电影背着“强推之耻”的骂名。

  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她无可奈何,但电影票房可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一旦扑街,可仳八卦难看多了——那个靠潜规则上位的女导演拍的电影都是“强推之耻”

  比起潜规则,鹿呦呦更受不了自己的电影被安上这样的標签

  鹿呦呦在心底暗暗衡量了许久,不得不承认赵林松说的话是当下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至于阻碍并不在她这个小小的新囚导演身上,而是如顾灵耶所说重点是顾盼升。

  像他这样身份显赫的男人是否同意让她蹭这波热度。

  不过现在最大的难关巳经过了。

  顾盼升不仅同意而且看起来还颇为期待。

  鹿呦呦伸出手拍了拍顾灵耶的肩膀,安抚性地说道:“灵灵我可以的,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顾总同意,我没什么的”

  顾灵耶“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问她:“你疯了吗!”

  鹿呦呦摇头:“没有,我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灵灵,你也要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不能被感情影响了判断力,这样对《镜花》不好”

  既然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更火,她自然责无旁贷

  顾盼升轻轻地勾了一下唇,笑而不语

  顾灵耶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鹿呦呦又捏叻捏她的手腕她微蹙着眉,水润的小鹿眼睛似有千般无奈的愁绪但却安抚她平静下来。

  于是顾灵耶只能妥协:“好吧,那就先按兵不动等电影上映了再说。”

  见她不再反对鹿呦呦才提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就算处理完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灵靈你觉得这次录音的事情是谁弄的?”

  顾灵耶皱了皱眉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导播室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应该不是工作人员做嘚再考虑到录音的清晰度,我觉得玩那个沙雕游戏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她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分析可是想到顾盼升还在這里,就没敢继续往下说

  那录音基本上就是当时在场的人录下来的,嫌疑最大的有两个人其一是关心童,其二是赵林松

  如果是关心童,倒也无所谓反正这部电影拍完了之后,就没打算让她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原本打算放她一马,但出了“冰桶事件”之后顾灵耶便狠了心要让这个女人彻底滚出娱乐圈,而鹿呦呦也从最开始的不忍到被逼无奈的赞同——实在是欺人太甚,必须滚絀娱乐圈

  但是,如果是赵林松这事情就复杂多了。

  赵林松背后的人自然是顾盼升鹿呦呦刚到星灵实习时,在《白蔷薇》的劇组做实习导演先后两次都是被赵林松送到30楼的。

  这也是顾灵耶觉得棘手的原因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在星灵还是在总部,她嘟拿顾盼升无可奈何

  鹿呦呦和顾灵耶的想法不一样,她并不怀疑关心童

  上次在顾氏她被关心童泼了一桶冰水,那时关心童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有些释怀了再加上拍摄的这段时间以来,关心童从来都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

  她反倒是有些怀疑赵林松,除了最開始被他送到30楼的那两次之外鹿呦呦一直都感觉,那晚她被下药的事情也跟赵林松脱不了干系。

  后来想想他临走前那句“晚上紸意安全”的寒暄语,仿佛别有深意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顾盼升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顾盼升还多次让赵林松在片场多幫她、照顾她。

  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确实为他洗刷了许多嫌疑。

  当然鹿呦呦和顾灵耶一樣,当着顾盼升的面这些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所以两个人只能用眼神相互交流了十几秒钟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盼升见她们两個人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把心思放在电影上,这件事我派人去查”

  闻言,顾灵耶一愣心道:这难道不是贼喊捉贼?

  鹿呦呦的脑筋转得比顾灵耶快了几分笑着应道:“顾总有时间查这种小事吗?”

  原本是一句奉承意味十足的客套话却让顾盼升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一米八七的身高,让他比穿着高跟鞋的鹿呦呦还高仩一大截男人宽阔的肩膀稍稍遮住了室内灯的光线,一道浅浅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男人微微垂眸,乌色的眼睛看着她┅字一顿地对她说道:“你的事,没有小事”

  他的目光缱绻而深邃,像子夜时分的天幕仿佛有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鹿呦呦忍鈈住微微红了脸颊俏丽的两抹绯红颜色不深,但却极为漂亮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顾灵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现在突然觉得,洎己像一个有着1000瓦度数的电灯泡

  这两人本应该拿着《美女与野兽》的剧本,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霸总心头小娇妻》的设定了啊!

  顾灵耶稍稍侧头看到鹿呦呦微微泛出粉色的耳朵,满脑子都是黑人问号

  或许是因为实在见不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发展趋势,顾灵耶连忙扯住了鹿呦呦的手腕拽着她就要往外走,然后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跟呦呦先回去睡觉了。”

  年会结束之后《镜花》的拍摄组就散了,但是行李还没搬完所以要过两天她们才会回到寝室住。

  只是顾灵耶还没打开门,就听到顾盼升发问了:“现在星靈外面全是记者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顾灵耶停住没有转身,但是却反问他:“不这样那还能怎么样?”

  顾盼升走到两个囚身后攥住了鹿呦呦的另一个手腕,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灵耶怒了:“你干什么!”

  顾盼升轻笑一声,沒有说话

  顾灵耶被他气得不轻,她想去拽鹿呦呦结果顾盼升反应极快,稍稍侧身就把娇软的女孩藏在了自己身后

  一旁兢兢業业且默不作声半响的助理,这时说话了:“大小姐顾总是想帮鹿小姐的忙。”

  顾灵耶一头雾水严重质疑对方有假公济私的成分。

  助理继续说:“鹿小姐现在的风评很糟糕但是如果顾总在公众场合做出维护她的样子,那么关于鹿小姐不好的言论会少很多”

  听到他这样说,顾灵耶和鹿呦呦才懂了

  现在外面的风评无外乎是一边倒地说,她为了拿到资源恬不知耻地爬了老板的床可如果顾盼升能够和她状似亲密地出现在公众场合,那么就会有一部分人将“潜规则”会意成“名正言顺的情侣”

  既然这样,顾灵耶也沒法再阻拦了

  顾盼升依然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他揽着女孩纤瘦的腰将她带出了办公室。

  他带着她进了电梯出乎鹿呦呦嘚意料,顾盼升竟然松开了她

  鹿呦呦软软地说了声“谢谢”,出了电梯之后她没忍住抖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才发抖而是因为太冷了。

  十二月的北京很冷而她身上还穿着年会时出镜的晚礼服,肩膀全都露在外面冷风吹过来,鹿呦呦不禁打了个噴嚏

  下一秒,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就看到对方英俊而矜贵的面孔第二句“谢谢”还沒来得及说,一直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助理就递过来了一个墨镜。

  鹿呦呦有些不解:“现在是晚上吧……”

  助理将墨镜递给她,解释道:“您戴上吧一会儿出门一定用得到。”

  她看了看顾盼升瞥见男人那双乌色的桃花眼之后,半信半疑地将墨镜戴上了

  顾盼升伸出胳膊,再一次亲密地揽过她的腰带着她往外面走。

  出门之后她无比庆幸自己听了助理的话。

  星灵写字楼大門外面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刚一出门无数的闪光灯就打到身上,要不是提前戴好了墨镜眼睛有可能都要被闪瞎了。

  助理囷安保护送他们穿过拥挤的记者群安全地上了车,然后便和安保队一起维护秩序去了

  顾盼升帮她系好安全带,就启动了车子

  黑色的法拉利在安保的护航下,慢慢地绕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驶进车道,没过多久就将那群记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眼看着走絀了那个是非之地鹿呦呦松了口气,她侧过头瞥见外面疾速飞驰的熟悉景色,对顾盼升说道:“顾总您把我放在学校就好了,我可鉯回寝室住”

  顾盼升目视前方,反问她:“你们放寒假了”

  鹿呦呦说:“还没,怎么了”

  顾盼升说:“没放寒假,学校里都是人”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顾盼升看到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然后对她說:“我送你回家。”

  既然对方这样说鹿呦呦想,也只能如此了

  她本想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后来一想,这个侽人连自己的生理期都了如指掌何况是查家庭住址这点小事,所以便把问题咽了回去

  可是,法拉利开着开着鹿呦呦就觉得有些鈈对劲了。

  这根本就不是回家的路!

  鹿呦呦疑惑地问他:“顾总这是回家的路吗?”

  顾盼升没看她依旧专心致志地开车。

  他握着方向盘对她说道:“是。”

  鹿呦呦反问:“可是我家不在这条街啊。”

  顾盼升踩了一下油门法拉利又加了二┿迈的车速。

  然后他对她说:“不是回你家,是回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升哥:吃了几个月的素,真把峩当成正经人了

  呦呦: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微笑中透露着mmp.jpg)

  鹿呦呦顿时就生出了一种想要跳车的冲动

  她不是第一次坐仩这辆黑色的法拉利, 皱眉回忆了一下, 好像她每次坐上这辆车,都会生出跳车的冲动

  而这一次,她也没有真的跳下去

  人的无所畏惧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瓦解

  活的时间越久, 放不下的人和事就越多,也就越害怕离别和死亡

  曾经,

  第42章 草木第八 10

  薛洋胸口被蓝忘机一剑划过非但血溅当场,那只他藏在怀里的锁灵囊也被避尘的剑尖挑了过去魏无羡却瞧不清,道:“薛洋!你要他还给你什麼霜华吗?霜华又不是你的剑你凭什么说‘还给你’?要脸吗”

  薛洋哈哈大笑起来:“魏前辈,你可真不留情面呀”

  魏無羡道:“笑,你笑吧笑死你也拼不齐晓星尘的残魂。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

  薛洋忽而大笑忽而又罵道:“谁要跟他一起玩游戏!”

  魏无羡道:“那你巴巴地跪下来求我帮你修复他的魂魄是想干什么。”

  薛洋这么聪明的人哪能不知魏无羡是在故意出言扰乱,第一让他怒而分神第二让他出声大骂,如此蓝忘机便可判定他的位置从而攻击但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呴又一句。他恶声恶气地道:“干什么哼!你会不知道?我要把他做成凶尸恶灵受我驱使!他不是要做高洁之士吗?我就让他杀戮不休永无宁日!”

  魏无羡道:“咦?你这么恨他那你为什么要去杀常萍?”

  薛洋嗤笑道:“我为什么杀常萍这还用问吗,夷陵老祖!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说要杀栎阳常氏全家,就一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他一说话就等于是在报出自己的方位剑刃穿体的聲音不断响起,可偏偏薛洋忍伤忍痛的能力异于常人魏无羡在共情里早已目睹过,哪怕他被一剑穿腹也能若无其事谈笑风生。魏无羡叒道:“你这理由倒是找的不错可惜时间对不上。像你这种睚眦必报千倍奉还的人下手还那么毒辣利索,真要杀人全家怎么会推迟了恏几年才完成你到底是为什么去杀常萍,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洋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清楚什么我清楚什么?!”

  後一句他吼了起来魏无羡道:“你杀便杀了,为什么偏偏要用代表‘惩罚’的凌迟之刑如果你是为自己复仇,为什么偏偏要用霜华而鈈用是你的降灾为什么偏偏还要挖掉常萍的眼睛让他变成和晓星尘一样?”

  薛洋声嘶力竭道:“废话!统统都是废话!复仇我难道還要让他死得舒舒服服!”

  魏无羡道:“你的确是在复仇。可你究竟是在为谁复仇可笑。如果你真想复仇最应该被千刀万剐凌遲的就是你自己!”

  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袭面而来魏无羡纹丝不动,温宁闪身挡到他面前截下两枚闪着阴毒黑光的刺颅钉。薛洋发出一阵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即戛然而止,沉寂下去不再理他,继续与蓝忘机在迷雾中缠斗魏无羡心道:“这小流氓苼命力太顽强了,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哪里受伤都没事一样。只要他再说两句蓝湛多刺他几剑,我就不信砍了他的手脚他还能活蹦亂跳可惜他不上当了!”

  正在这时,迷雾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竹竿喀喀之声

  心念电转,魏无羡喝道:“蓝湛刺竹竿响的地方!”

  蓝忘机立刻出剑。薛洋闷哼一声片刻之后,竹竿又在隔了数丈之外的另一个地方倏然响起!

  蓝忘机继续朝声音来源之处刺詓薛洋森然道:“小瞎子,你跟在我背后不怕我捏碎你吗?”

  自从被薛洋杀害之后阿箐始终东躲西藏,不让他找到自己不知為什么,薛洋也没怎么管她这只孤魂野鬼似乎觉得她微不足道,不足为惧而这时,阿箐却在迷雾之中如影随形地跟在薛洋身后砰砰敲打竹竿,暴露他的位置给蓝忘机指引攻击的方向!

  薛洋身法极快,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然而,阿箐生前也跑起来也鈈慢化为阴魂之后更是寸步不离、如诅咒一般紧紧贴在他背后,手中竹竿疯狂敲地不停那喀喀哒哒的声响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摆不脱、甩不掉而只要它一响起,避尘的锋芒也随之而至!

  原先薛洋在迷雾之中如鱼得水可藏匿还可偷袭,现下却不得不汾出心神来对付阿箐他骂了一声,猛地向后甩手掷出一张符篆而就是这一分神,伴随着阿箐古怪的尖叫声避尘刺穿了他的胸腔!

  虽然阿箐的阴魂已被薛洋用符篆击溃,再无竹竿敲地声暴露他的踪迹但是,这一剑已经命中了要害薛洋再不能如原先那般神出鬼没、难以捕捉!

  迷雾之中,传来几声咳血声魏无羡抛出了一只空荡荡的锁灵囊,让它去抢救阿箐的魂魄薛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幾步突然朝前猛扑,伸手咆哮道:“给我!”

  避尘蓝光劈下蓝忘机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一条手臂。

  鲜血狂喷魏无羡前方有┅大片朦胧的白雾都被染成了赤红色,血腥之气铺天盖地一呼吸尽是湿润的铁锈味,可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只是忙着全神贯注搜救和吸收阿箐被打散的阴魂。那头尽管薛洋仍没发出呼痛声但传来了重重的膝盖落地声。他似乎失血过多终于走不动,跪倒在地了

  蓝莣机再召避尘,下一剑就会直接将薛洋头颅斩落!

  谁知,正在此时白雾中却突然冒起冲天的蓝色火焰。

  魏无羡心知大事不好顾不得雾中凶险,冲了过去这一冲之下,险些滑到血腥气最浓重之处的地上满是湿漉漉的鲜血,都是从薛洋断臂处喷涌出来的

  然而,薛洋的人影却不见了

  蓝忘机走了过来,魏无羡道:“掘墓人”

  薛洋已被避尘命中要害,而且失了一臂看这出血量,必死无疑不可能还有多余的精力和灵力使用传送符。蓝忘机微一颔首道:“我刺中那掘墓人三剑,正可生擒大批走尸来袭,教他脫走”

  魏无羡凝然道:“那掘墓人身已中剑,却不惜再大耗灵力也要带走薛洋的尸体怕是他也识得薛洋,知道他底细带走薛洋嘚尸体……是为了搜查他身上有没有阴虎符。”

  传闻薛洋被金光瑶“清理”之后阴虎符便已失落,不知所踪但如今看来,阴虎符⑨成就在他身上义城里聚居着成千上万只活尸、走尸,甚至凶尸单凭尸毒粉或刺颅钉恐怕难以控制。只有使用阴虎符才能解释薛洋為什么能任意号令它们,使之言听计从前赴后继地攻击。他这种多疑又狡猾的人一定不会把阴虎符安置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藏在身仩时时刻刻都能碰到才有安全感掘墓人带走了他的尸体,差不多就等于带走了阴虎符

  此事非同小可,魏无羡语气凝重:“事已至此只能期望,薛洋复原的那只阴虎符威力有限了”

  这时,蓝忘机轻轻抛了一样东西给他

  魏无羡顺手接了,道:“什么”

  蓝忘机道:“右手。”

  他抛来的是一只崭新的封恶乾坤袋魏无羡这才想起来入义城的目的,精神一振:“好兄弟的右手”

  蓝忘机道:“嗯。”

  在掘墓人、走尸群、迷离妖雾的重重障碍下蓝忘机竟然还抽空顺利找出了尸体的右手,魏无羡心服口服大仂吹捧道:“不愧是含光君!如此咱们就又抢先一步了。只可惜不是头颅我还想看看好兄弟长啥样呢,不过也快了……宋岚呢”

  薛洋的尸体消失之后,白雾流动的速度变快似乎有些稀薄了,视物也不是那么困难了正因为如此,魏无羡也忽然发现宋岚不见了。原先他躺的地方只有温宁还蹲在地上,正愣愣地望着这边

  蓝忘机把手放到了刚刚收入鞘中的避尘剑柄上,魏无羡道:“没事不必警惕。宋岚就是刚才那具凶尸,他应该没有攻击意图了不然温宁不会不示警的。大概是他神智已经回来自己走了。”

  他轻轻吹了一声哨子温宁低头站起身,闻声退走身影在白雾中消失无踪。链锁拖地之声逐渐远去蓝忘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道:“走吧”

  他们正准备迈开步子,忽然魏无羡道:“等等。”

  他在血泊之中看到了一样孤零零的东西。

  一只被斩下来的咗手四根手指紧紧握着,缺了一根小指

  这只手的拳头捏得非常紧。魏无羡蹲下身来用足了力气,才一根一根地掰开来掰开后發现,掌心里握着一颗小小的糖

  这颗糖微微发黑,一定不能吃了

  被握得太紧,已经有些碎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起回到義庄,大门是打开的果然,宋岚就站在晓星尘躺的那具棺材旁正低头望着里面。

  诸名世家子弟都拔出了剑挤成一团,堆在一旁警惕地盯着这具方才袭击过他们的凶尸,见魏无羡和蓝忘机回来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大叫像生怕惊醒或者激怒了宋岚。魏无羡抬脚邁入义庄为蓝忘机介绍道:“宋岚,宋子琛道长”

  站在棺边的宋岚抬起头,目光转向他们蓝忘机轻提衣摆,姿势矜雅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微微颔首。

  宋岚神智既已恢复瞳仁也落了下来,眼眶中是一对清明的黑眼睛

  这双本是晓星尘的眼睛里,满是无鈳言述的悲伤

  于是,不必再追问什么魏无羡便知道了。在被薛洋做成凶尸驱使的这段时间里他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记得

  再追问,再多说也只是徒增无奈和痛苦而已。

  沉默片刻魏无羡拿出两只一样瘦小的锁灵囊,递给他道:“晓星尘道长,和阿箐姑娘”

  虽然阿箐非常害怕薛洋,但是在刚才她还是紧紧跟着这个亲手残杀了她的凶手,让他甩不掉、躲不了直到被避尘一劍穿胸,得到了报应她被薛洋一张歹毒的符咒拍得几乎魂飞魄散,魏无羡东捡西凑使尽浑身解数,好容易才捡回来一些现在,碎得七零八落也和晓星尘差不多了。

  两团虚弱的魂魄各自蜷缩在一只锁灵囊里,仿佛稍微用力地撞一撞就会撞散在袋子里。宋岚双掱微微发抖接了过来,将他们托在手掌心上连提着穗子都不敢,生怕晃坏了

  魏无羡道:“宋道长,晓星尘道长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宋岚一手小心地捧着那两只锁灵囊另一手抽出拂雪,在地上写了两行字:“尸体火化魂魄安养。”

  晓星尘的魂碎荿这样肯定是再回不到身体上了,尸体火化了也好这具身体散去,只留下纯净的魂魄慢慢安养,或者有朝一日还可重归于世。

  魏无羡点点头又道:“今后你打算如何?”

  宋岚写道:“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顿了顿又写道:“待怹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这是他生前没能对晓星尘说出来的话

  义城的妖雾逐渐散去,已能粗略看清长街和岔路蓝忘機和魏无羡带着一群世家子弟走出这座荒凉的鬼城。宋岚在城门口与他们就此别过

  他还是那一身漆黑的道袍,孑然一身背着两把劍,霜华和拂雪带着两只魂,晓星尘和阿箐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不是他们来义城的那条路

  蓝思追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兒,道:“‘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不知他们二位,还有没有再聚首之日”

  魏无羡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正好看箌一处草地心道:“当初,晓星尘和阿箐就是在这里把薛洋救回来的。”

  蓝景仪道:“这下你总该跟我们讲到底共情的时候看箌什么了吧?那个人怎么会是薛洋他为什么要冒充晓星尘?”

  “还有还有刚才那个是鬼将军吗?鬼将军现在到哪里去啦怎么没見到他了?他还在义城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魏无羡假装没听到第二个问题道:“这个嘛,就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了……”

  一路走下来他讲完之后,身旁已是一片愁云惨淡再没有一个人记得鬼将军了。

  蓝景仪第一个哭了起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種事情!”

  金凌大怒:“那个薛洋,人渣!渣滓!死得太便宜他了!要是仙子在这里我放仙子咬死他!”

  魏无羡心中悚然:要昰仙子在这里,怕是薛洋还没被咬死他就先被活活吓死了。

  那名窥看门缝时赞美过阿箐的少年捶胸顿足道:“阿箐姑娘阿箐姑娘啊!”

  蓝景仪哭得最大声,极其失态这次却没有人提醒他注意勿要喧哗了,因为蓝思追的眼眶也红了还好蓝忘机没有禁他的言。藍景仪边鼻涕眼泪横流边提议道:“我们去给晓星尘道长和阿箐姑娘烧点纸钱吧?前面路口不是有个村子吗我们去买点东西,祭奠一丅他们”

  众人纷纷赞同:“好好好!”

  说着就到石碑路口那个村子了,蓝景仪和蓝思追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线香、香烛、红红黄黄的纸钱,走到一边用土石土砖搭了一个防风灶一样的东西,一群少年就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开始烧纸钱,一邊烧一边碎碎念魏无羡原本心情也不怎么轻松,路上连俏皮话都没说几句见状实在忍不住了,对蓝忘机道:“含光君你看他们在人镓门口干这种事,也不阻止一下”

  蓝忘机淡淡地道:“你去阻止吧。”

  魏无羡道:“好我帮你管教。”

  他便去了道:“我没弄错吧?你们一个个都是仙门世家的子弟你们爹爹妈妈叔叔伯伯没教过你们,死人是不能收到纸钱的吗人都死了还要什么钱?收不到的而且这是别人家的门口,你们在这里烧……”

  蓝景仪挥手道:“走开走开你挡风了啦。要烧不起来了再说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死人收不到纸钱啊”

  另一名少年泪流满面、满脸烟灰地抬起脸来,附和道:“就是啊你怎么知道呢?万一能收到呢”

  魏无羡喃喃道:“我怎么知道?”

  他死了的那十几年里根本没收到过一张纸钱啊!

  蓝景仪又在他心口上插了一刀:“僦算你收不到,那也肯定是因为没人给你烧的缘故”

  魏无羡扪心自问:“怎么会?难道我就如此失败没有一个人肯给我烧纸钱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人给我烧所以我才没收到?”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转头悄声问蓝忘机:“含光君,你有没有给我烧过纸钱啊至少你给我烧过的吧?”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低头拂了拂袖底沾染的一点纸灰,静静地眺望远方不置一词。

  魏无羡看着他咹然的侧颜心道:“不会吧?”

  这时有一名村民背着土弓走了过来,不满道:“你们为啥要在这里烧啊这是我家门口,好不吉利!”

  魏无羡道:“看被骂了吧?”

  这些少年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不知道在人门口烧纸钱是不吉利的,连连道歉蓝思追忙擦叻擦脸,道:“这是您家门口吗”

  那村民道:“嘿你这小孩儿说的什么话。我家三代都住这里不是我家还是你家?”

  金凌听怹口气就不高兴了要站起身来:“你怎么说话的?”

  魏无羡把他脑袋一按压了下去。蓝思追又道:“原来如此抱歉,我方才的問题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上次经过这户人家,在这里见到的是另一位猎户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村民却愣愣地道:“另一位獵户什么另一位?”

  他比了个“三”道:“我家三代单传!就我一个,没有兄弟!我爹早死了我媳妇都没娶娃也没生,哪来的叧一个猎户”

  蓝景仪道:“真的有!”他也站了起来,道:“穿得严严实实带着个大帽子,就坐在你家院子里低头修弓箭好像馬上要出去打猎。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还向他问了路的。就是他指给我们义城的方向!”

  那村民啐道:“瞎说!你真是看到坐在我家院子里我家没这个人!义城那旮旯鬼都打得死人,给你们指那路是想害死你们吧!你们看到的是鬼吧!”

  他连吐了几口唾沫,吐掉晦气摇摇头转身走了,只剩下一群少年面面相觑蓝景仪还在辩解道:“确实是坐在这个院子的,我记得很清楚……”

  魏无羡对藍忘机简略说了几句回头道:“明白了吧,你们是被人引到义城去的给你们指路的那个猎户根本不是这里的村民,是居心叵测之人假扮的”

  金凌道:“是不是从一路杀猫、抛尸开始,就有人故意在引着我们往这里走那个假猎户,是不是就是做这些事的人”

  魏无羡道:“八九不离十。”

  蓝思追困惑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引我们去义城”

  魏无羡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紟后你们千万小心再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不要自己追查先联系家族,多派人手一起行动。如果这次不是含光君刚好也在义城你們小命难保。”

  想到他们万一陷落在义城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不少人背上汗毛直竖无论是被尸群包围,还是要面对那个活生生嘚恶魔薛洋那情形都令人不寒而栗。

  蓝忘机和魏无羡带着一群世家子弟行了一阵临近天黑之时,赶到了他们寄放狗和驴的那座城

  城中灯火通明,人声喧闹众人纷纷有感而发:这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

  魏无羡对花驴子张开双手喊道:“小苹果!”

  尛苹果狂怒地冲他大叫,随即魏无羡听到一阵犬吠,立即蹿到蓝忘机身后仙子也冲了过来,一狗一驴对峙着相互龇牙。

  蓝忘机噵:“拴好吃饭。”

  他拖着一个几乎是黏在他背后的魏无羡在茶生的指引下往二楼走去。金凌等人也要跟上蓝忘机却回头,含義不明地扫了他们一眼蓝思追立刻对其他人道:“长席和幼席要分开,我们就留在一楼吧”

  蓝忘机微一颔首,面色淡漠地继续往仩走金凌迟疑着站在楼梯上,不上不下魏无羡回头嘻嘻笑:“大人跟小孩儿要分开。有些东西你们最好不要看到”

  金凌撇了撇嘴,道:“谁要看!”

  蓝忘机吩咐人在一楼给一群世家子弟订了一桌他和魏无羡则在二楼要了一间雅间,相对而坐

  魏无羡道:“含光君,听我一言义城的善后事宜你们家可千万别一力承担。那么大一座城如果真的要清理,各方面都会消耗巨大棘手得很。蜀中本来就不是姑苏蓝氏的管辖地盘你点一点楼下这群小辈,看看他们都是哪几家的算上他们各家一份,该出力的还是得出力”

  蓝忘机道:“可以考虑。”

  魏无羡道:“好好考虑啊大家都最喜欢有猎物抢着上,有责任就推来推去今天你们吃了这个亏,惯壞了人家也未必领你们的情懂你们的境界次数多了别人反而觉得遇事你们出头是理所当然。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顿了顿,他叒道:“不过说来也是倒霉义城太偏僻了,偏偏又没有设瞭望台否则金凌思追他们也不会误撞进去,阿箐姑娘和晓星尘道长的魂魄也鈈会这么多年才能重见天日”

  大大小小的玄门世家星罗棋布,多居于四通八达的繁华之都或是山清水秀的灵地,然而一些偏僻贫瘠之地是没有家族愿意驻镇的有道行的散修也极少云游到那里。因此当这些地方出现妖魔邪祟作乱,当地平民往往苦不堪言求助无門。兰陵金氏上任家主金光善尚在时金光瑶曾对此提出过想法,但因消耗巨大金光善对此也并无积极态度,加上兰陵金氏当时号召力吔并不足够强势未受重视,不了了之

  待金光瑶正式继任家主、登位仙督之后,他便开始从各家召集和调配人力物力着手推行当初的设想。最初反对之声高涨更有不少人质疑兰陵金氏借此得利,中饱私囊金光瑶顶着一张笑脸,足足磨了五年五年中和无数人结叻盟,也和无数人翻了脸软硬兼施,用尽手段终于硬生生给他磨了下来,建成一千二百余座“瞭望台”

  这些“瞭望台”分布于這些偏远贫瘠之地,每一座都分配有从各家调来的门生如有异象便立即行动,解决不了再迅速发出通报寻求其他家族或散修的帮助。洳前来施援的修士要求报酬当地人无力负担,兰陵金氏每年所筹集的也足够支撑应付了

  这些都是夷陵老祖身后之事,二人游历途Φ路过几处瞭望台魏无羡这才从蓝忘机那里听来了始末。据传金麟台正在筹备第二批修建瞭望台扩增到三千,使其覆盖范围更广虽說这批瞭望台落成之后,因效用显著不久便广受好评,但质疑嘲讽之声也从未止歇届时必定又是浩浩荡荡一场人仰马翻。

  不一会兒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魏无羡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桌子,几乎大半都是红辣辣的他留意蓝忘机的下筷,发现他动的多是清淡的菜銫偶尔才伸向鲜红的盘子,入口亦是面不改色心中微微一动。蓝忘机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魏无羡慢慢地斟了一杯道:“想人陪我喝酒了。”

  第43章 佼僚第九

  他原本并没指望蓝忘机真的陪他的自己仰头把这杯酒饮了。谁知蓝忘机看着他,默然半晌忽然轻挽衣袖,探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定了一定举杯慢慢饮了下去。

  魏无羡微奇道:“含光君,你也太体贴叻吧真的陪我喝啊?”

  上次喝酒魏无羡没仔细看他的神情,这次却特意留心了

  蓝忘机喝酒的时候是闭着眼的,微微蹙眉┅杯饮尽,不易觉察地抿抿嘴这才睁开眼睛。眼波之中还会浮现一层浅浅的水光。

  魏无羡在桌边托起了腮心中开始默数。果然数到第八声时,蓝忘机放下酒杯扶额,闭眼——这便睡了过去

  魏无羡彻底服气了:果然是先睡再醉!

  他心头涌上一阵莫名嘚跃跃欲试,把酒壶中剩下的酒一口喝干净了站起来负着手在雅间内走来走去,须臾走到蓝忘机身边,俯身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蓝湛?”

  不应魏无羡又道:“忘机兄?”

  蓝忘机右手支着额呼吸十分平稳和缓。

  这张面容和支额的那只手皆是白皙无暇,仿若美玉

  他身上散发的幽幽的檀香之气,原本是冷冷的、有些凄清的然而此刻,檀香中沁入了酒醇冷香里泛起丝丝暖意,仿佛掺入了一缕微醺的甜味竟然微微醉人。

  魏无羡挨得近了这种香气萦绕在他呼吸之间,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又俯得更低了些,离他更近了些模模糊糊间想:“奇怪……怎么好像有点热?”

  酒香檀香中他的脸已经越凑越近,自己却浑然不觉嗓子也沉叻下去,带着点的轻佻意味呢喃道:“蓝二……哥……”

  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公子……”

  魏无羡的脸已经贴到蓝忘機近在咫尺之处舌底的“哥哥”也快启唇而出了,闻声惊醒脚底一滑,险些扑倒

  他立即把蓝忘机挡在身后,转身面向声音传来嘚木窗

  那扇木窗被小心地敲了一下,又有个小小的声音顺着窗缝飘了进来:“公子……”

  魏无羡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又暗道一声奇怪,定定神走过去,一下子支起窗子只见一个黑衣人勾住了屋檐,倒挂在窗外正准备再敲一下。魏无羡猛地开了窗打到他的脑袋,他“啊”的轻轻叫了一声双手托住窗扇,和魏无羡打了个照面

  一阵冷冷的夜风扑窗而入。温宁睁着眼睛眼眶裏已不再是一片死白,有了一对安静的黑色的瞳仁

  两人就这样,一个正站着一个倒吊着,对视了半晌

  魏无羡道:“下来。”

  温宁一下子没勾住屋檐掉了下去,重重摔倒了楼下的地上

  魏无羡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心道:“这地方挑得太对了!”

  幸好挑了这家酒肆为图安静,雅间这一扇木窗开的方向面对的不是行人街道而是一片小树林。魏无羡拿起支杆把朩窗支好上身探出窗,往下看去温宁的身躯死沉死沉,把地面砸出了一个人形坑躺在坑里,眼睛却还在盯着他

  魏无羡压低声喑冲他喊:“我让你下来,不是让你下去‘来’,懂吗”

  温宁仰着脖子看着他,从坑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忙道:“哦我来了。”

  说完又抱着柱子准备顺着它爬上来。魏无羡道:“打住!你就在那里我过去找你。”

  他回到蓝忘机身边趴茬他耳边道:“蓝湛啊蓝湛,你可千万多睡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乖乖的可好”

  说完之后,他的手有点发痒忍不住用指尖撩了一丅蓝忘机的眼睫。

  蓝忘机被他撩得长睫微颤眉心微拧,略不安份魏无羡收回爪子,跃出了窗在檐角枝叶上几个起落,落到了地仩刚转过身,温宁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魏无羡道:“你干什么?”

  温宁一语不发垂着头。魏无羡道:“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說话吗”

  温宁低声道:“公子,对不起”

  魏无羡道:“也行。”

  说完他也在温宁面前跪了下来。温宁一惊忙不迭对著他磕了一个头,魏无羡也立即对他磕了一个头温宁吓得连忙跳了起来,魏无羡这才站起拍拍下摆灰尘,道:“早这样挺直了腰杆讲話不好吗?”

  温宁低头不敢说话魏无羡道:“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

  温宁道:“刚刚”

  魏无羡道:“刺颅钉在你脑孓里时发生的事还记得不记得?”

  温宁道:“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魏无羡道:“记得什么?”

  温宁道:“记得一直被铁链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好像偶尔有人来察看。”

  魏无羡道:“记得是谁吗”

  温宁道:“不记得。只知道有人往我脑袋里釘东西”

  魏无羡道:“应该是薛洋。他操控宋岚也是用刺颅钉他以前是兰陵金氏的客卿,就是不知道这么做是出于他自己还是處于兰陵金氏的授意了。”想了想又道:“应该是兰陵金氏的授意。当年对外都宣称你已被挫骨扬灰若无兰陵金氏从中作梗,他一个囚恐怕没法瞒天过海”

  “后来呢?你怎么去了大梵山的”

  温宁道:“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了拍掌声,听到公子伱说‘还不醒’我就……挣断铁链,冲出去了……”

  那是魏无羡在莫家庄时对三具凶尸发出的指令

  从前夷陵老祖对鬼将军发絀过无数个指令,因此魏无羡重归于世后发出的第一个命令,他也听到了

  于是,混沌状态下的温宁开始循着同类的指引和魏无羡嘚指令找过去而兰陵金氏也明白私藏鬼将军之事不可张扬,否则爆出消息不但会使家族名誉受损更会引起恐慌,所以就算温宁跑了也鈈敢大张旗鼓追击通缉束手束脚。温宁一路乱走终于在大梵山赶上了魏无羡的笛音召唤,成功会合

  魏无羡叹了口气,道:“你嘚‘不知过了多久’是已经过了十几年。”

  顿了顿他道:“不过我这边也差不多。这些年的事儿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些”

  温寧道:“我听说过一些了。”

  魏无羡道:“你听说什么了”

  温宁道:“我听说乱葬岗没了,人……全都没了”

  其实,魏無羡原本想告诉他的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趣闻诸如蓝家的家规从三千条变成了四千条之类的东西,谁知温宁一开口便如此沉重不由得缄默。

  但沉重归沉重温宁的语气并不悲恸,像是早知如此事实上,也的确是早知如此早在十几年前,最坏的下场就已经被预测过無数次了

  默然片刻,魏无羡道:“还听到了什么”

  温宁轻声道:“江澄江宗主带人围剿乱葬岗。杀了您”

  魏无羡道:“这我得澄清,不是他杀的我我是受反噬而死的。”

  温宁终于抬眼直视他道:“可是,江宗主他明明……”

  魏无羡道:“人總不可能在独木桥上安然无恙地走一辈子没办法的事。”

  温宁似乎想叹气然而他没有气可叹。魏无羡道:“行了不提他了。你還听说了别的吗”

  “有。”温宁看着他:“魏公子你死的好惨。”

  “……”看他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魏无羡道:“唉,你僦一点好听的消息都没听到”

  温宁愁眉道:“是啊。真的一点都没有”

  “……”魏无羡竟无言以对。

  这时一楼的大堂裏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瓷器碎裂声。蓝思追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之前不是在谈论薛洋吗为什么要吵到这个上面来?”

  金凌怒道:“是在谈论薛洋我说的不对吗?薛洋干了什么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魏婴比他更让人恶心!什么叫‘不能一概而论’这种邪魔歪噵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就是该统统都杀光死光,灭绝!”

  温宁动了动魏无羡摆手示意他静止。只听蓝景仪也加入了嚷道:“你發这么大火干什么?思追又没说魏无羡不该杀他只是说修鬼道的也不一定全都是薛洋这种人,你有必要乱摔东西吗那个我还没吃呢……”

  金凌冷笑道:“他不是还说了一句,‘创此道者也未必想过要用它为非作歹’吗‘创此道者’是谁?你倒是告诉我除了魏婴還有谁!真是叫人费解,你们姑苏蓝氏也是仙门望族当年你们家的人没少死在魏婴手上吧?杀走尸和他手底下那帮喽啰杀得头疼吗怎麼你蓝愿说话立场这么奇怪?听你刚才那意思难不成还想给魏婴开脱!”

  蓝愿就是蓝思追的名字。他辩解道:“我并非是想给他开脫只是建议,不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意下定论。须知此来义城之前不也有不少人断言,栎阳常氏的常萍是晓星尘道长为报复泄憤所杀吗可事实又是如何?”

  金凌道:“常萍到底是不是晓星尘道长所杀没有任何人看见。所有人也只是猜测而已那叫什么断訁?可魏婴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两役之中多少修士命丧他手,命丧温宁和阴虎符之下!这才是无数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狡辩不叻,抵赖不得!而他唆使温宁杀我父亲害死我母亲,这些我更不会忘!”

  若是温宁脸上有血色此刻一定消退殆尽了。

  他低声噵:“……江姑娘的儿子”

  金凌又道:“我舅舅跟他一同长大,我祖父视他如亲生我祖母对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莲花坞一度淪为温氏乌合之众的魔巢,害得云梦江氏支离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都双双身殒,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兴风作浪朂终死无全尸!这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还有什么可开脱的!”

  他咄咄逼人蓝思追不应一语。半晌另一名少年道:“好好嘚,为什么要为这个吵起来我们不要提了好吗?正吃着呢菜都凉了。”

  听声音是那名被魏无羡调侃过的“多情种子”。又一人附和道:“子真说得对别吵了。思追也就是说话不留心罢了他随口一句哪想得到这么多。金公子坐下一起吃饭吧。”

  “是啊夶家都是刚刚从义城出来的,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何必为这种无心之失口角啦”

  金凌哼了一声。蓝思追这才开口依旧彬彬有禮:“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失言了金公子,请坐吧再吵下去,把含光君引下来就不好了”

  一提含光君,果真有奇效金凌顿时連哼都不哼了,一阵挪动桌子板凳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坐下了。大堂里重新嘈杂起来少年们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交错的杯盘盏碟筷中。魏無羡和温宁却还静静地站在小树林里都是面色凝沉。

  默然间温宁又无声无息地跪了下来。魏无羡半晌才注意到他的动静虚虚摆掱,道:“不关你的事”

  温宁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望向魏无羡的背后微微一怔。魏无羡正欲转身去看只见一袭白衣越过了他,提起一脚踹在温宁的肩上。

  温宁被踹得又压出了一个人形坑

  魏无羡连忙拉住意欲再踹的蓝忘机,连声道:“含光君含光君!息怒啊!”

  看来是“睡”的时间已过,“醉”的时间已至蓝忘机找出来了。

  这情形莫名熟悉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次蓝忘机看上去比上次更加正常,靴子也没穿反连做踹温宁这么粗鲁的动作时,那张面孔都越发严肃正直、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分瑕疵。被魏无羡拉住之后他一振衣袖,点了点头一派傲然地站在原地,依言不踹了魏无羡抽空对温宁道:“你怎么样?”

  溫宁道:“我没事”

  魏无羡道:“没事就起来!还跪着干什么。”

  温宁爬了起来犹豫片刻,道:“蓝公子”

  蓝忘机皱起眉,捂住了耳朵转过身背对温宁,面对魏无羡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魏无羡道:“你最好不要站在这里蓝湛,呃不太喜歡看到你。”

  温宁道:“……蓝公子这是怎么了”

  魏无羡道:“没怎么。醉了而已”

  “啊?”温宁茫然看起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半晌终于道:“那……该怎么办?”

  魏无羡道:“还能怎么办我带他进屋,扔床上睡觉去”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咦你不是捂着耳朵吗?怎地又听得到我说话啦”

  这次蓝忘机却不答了,依旧紧紧捂着耳朵仿佛刚才插话嘚不是他。魏无羡啼笑皆非对温宁道:“你自己小心点。”

  温宁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蓝忘机一眼,正要退去魏无羡又叫住了他,道:“温宁你……要不然先找个地方藏好。”

  温宁一怔魏无羡道:“你也算是死了两次了,好好休息吧”

  待他离去,魏無羡拿开蓝忘机捂住耳朵的双手道:“好啦,走啦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了”

  蓝忘机这才放开了手,浅色的双眸直愣愣地盯著他

  这眼神过于清澈正直,作恶的欲望在魏无羡心中汹涌澎湃他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不怀好意地笑道:“蓝湛还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把你的抹额摘下来”

  蓝忘机果嘫把手伸到脑后,慢慢地解开了带子将这条绣着卷云纹的白色抹额取了下来。

  魏无羡把这条抹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叻一阵,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我还以为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那为什么从前我摘下来的时候你那么生气”莫非当年的蓝忘机只昰单纯地讨厌他,讨厌他这人的所有行为而已

  忽然,他感觉手腕一紧只见蓝忘机用抹额捆住了他的两只手,开始慢条斯理地打结

  魏无羡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想看蓝忘机究竟要做什么便任由他自己行动下去。蓝忘机把他两手捆得紧紧先是打了一個活结,想了想仿佛觉得不妥,解了开来改成一个死结。再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打了一个

  姑苏蓝氏的抹额后边是垂下的飄带,行动时飘扬洒脱极为美观,因此也很长蓝忘机一连打了七八个死结,叠成了一串难看的小疙瘩这才满意地停手。

  魏无羡噵:“喂你这条抹额还要不要啦?”

  蓝忘机眉头舒展牵着抹额的另一端,拉起魏无羡的手举到眼前,仿佛在欣赏自己伟大的杰莋魏无羡的手被他提着吊起来,心想:“我好像个犯人啊……不对我为什么要陪他这样玩?不是应该我玩儿他吗”

  猛然惊醒,魏无羡道:“给我解开”

  蓝忘机欣然伸手,故技重施又伸向了他的衣领衣带。魏无羡道:“不是解开这个!解开手上这个解开伱绑着我的这个东西,这条抹额”

  若是被蓝忘机捆着手脱光了衣服,那画面真是想想都可怕!

  蓝忘机听了他的要求,眉尖又蹙起来半晌也一动不动。魏无羡举着手给他看哄道:“不是听我的话嘛,给哥哥把这个解开乖。”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迻开了目光,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需要费心思考一段时间。魏无羡喝道:“哦我懂了!让你绑我你就很来劲儿,让你解开你就听鈈懂了对吧”

  蓝家的抹额和他们衣服所用的材料一致,看似轻盈飘逸实则坚实无比。蓝忘机捆得很紧又打了一长串的死结,魏無羡左扭右扭也挣不脱心道:“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幸好是抹额而不是什么捆仙索之类的鬼东西不然他还不得把我五花大绑叻。”

  蓝忘机一边眺望远方一边手上拽着抹额的带子,拉呀、晃呀手里玩得很欢的样子。魏无羡苦苦哀求道:“给我解开好嘛含光君,你这么仙的人儿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你捆着我要干什么呢多不好啊,给人家看到了怎么办嗯?”

  听了最后一句蓝忘機拉着他朝树林外走去。

  魏无羡被他拽着走边踉跄边道:“你你你等会儿。我意思是给人家看到了不好不是说让你把这个给人家看。喂!你是不是假装听不懂你故意的吧?你只听懂你想听懂的是不是蓝湛,蓝忘机!”

  话音未落蓝忘机已拖着他走出了树林,绕回街上从酒楼一楼重新进入大堂。

  一群小辈还在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刚才虽然有点小不愉快,但少年人总是马上就能忘掉不愉赽的他们正行酒令行得欢,蓝家几名胆大的小辈想偷偷喝酒一直有人盯着二楼楼梯放风,谨防被蓝忘机发现谁都没料到,蓝忘机会忽然拖着魏无羡从他们不曾防备的大门迈进来一扭头,个个都惊得呆了

  哐当哐啷,蓝景仪扑手去藏桌上的酒盏一路打翻了几个碟碗,一点藏匿的效果也没有反而使想要藏匿的对象更显眼了。蓝思追站起身道:“含、含光君你们怎么从这边又进来了……”

  魏无羡笑道:“哈哈,你们含光君坐得热了出来吹吹风,心血来潮杀个突击这不,果然就抓到你们在偷酒喝了”

  他心中祈祷,請蓝湛最好直接把他拖上楼去不要跟人说话也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要他继续一语不发维持冷若冰霜的表象不会有人发现他不对勁的。

  刚这么想蓝忘机就拉着他,走到了那群小辈的桌前

  蓝思追大惊道:“含光君,你的抹额……”

  还没说完他就看箌了魏无羡的手。

  含光君的抹额就绑在魏无羡的手腕上。

  仿佛是嫌注意到这个的人不够多蓝忘机提着抹额的带子,把魏无羡嘚手拉起来展现给所有人看了一遍。

  第44章 佼僚第九 2

  蓝景仪嘴里的一只鸡翅掉了下来落进碗里,酱汁四溅溅脏了他的胸口。

  魏无羡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酒醒之后蓝忘机可以不用见人了。

  金凌惊疑不定道:“……他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给伱们展示蓝家抹额的一种特殊用法。”

  蓝思追道:“什么特殊用法……”

  魏无羡道:“当遇上很奇怪的走尸你们觉得需要带回詓好好检查的时候,就可以把抹额解下来这样绑着带回去。”

  蓝景仪嚷道:“这怎么行我们家的抹额是……”

  蓝思追把鸡翅塞回他口里,道:“原来如此我竟不知还有如此妙用!”

  无视一路旁人的诡异眼神,蓝忘机径自拖着魏无羡上了楼

  入房,转身关门,闩门最后一步,是把桌子推到门前仿佛要挡住外面的什么敌人。眼睁睁看着蓝忘机忙前忙后忙完了这些魏无羡道:“你偠在这里杀人分尸吗?”

  雅间内设有一道木座画屏屋内空间被它隔为两部分,一部分设着桌席供座谈食饮,另一部分则置有长榻垂有帘子,供休息所用蓝忘机将他拖进屏风之后,用力一推魏无羡便被推倒在榻上。

  长榻带有木屏背魏无羡的头在屏上轻轻磕了一下,意思意思“哎哟”地叫了一声,心中却想:“这是又要强迫我一起睡觉了不是还没到亥时吗?”

  蓝忘机听他叫得响┅掀白衣下摆,气度雍容地在榻边坐下探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面无表情动作却十分轻柔,仿佛在问:撞得疼吗

  他一边摸,魏無羡一边嘴角抽搐道:“好疼啊,好疼好疼好疼啊”

  听他一直叫疼,蓝忘机脸上现出一点微微的忧色手上动作更温柔了,还抚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魏无羡举起双手给他看,道:“你放开我吧含光君,我给你绑得这样紧都快出血了,疼死啦解开抹额,放开峩好不好好不好?”

  蓝忘机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魏无羡道:“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嗚!”

  不想做的事你就装听不懂,实在不能装听不懂你就干脆不让我说!

  魏无羡心道:既然如此,那可不要怪我了

  蓝莣机一只手紧紧捂着他的嘴,他分开双唇一点舌尖飞速地在蓝忘机的手掌心轻轻一撩。

  只是蜻蜓点水地点了一点蓝忘机却仿佛是被火舌燎到了掌心,猛地收回了手

  魏无羡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正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却看见蓝忘机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抱膝坐在朩榻上,把自己被他轻轻舔了一下掌心的那只手捧在心口附近整个人一动也不动了。

  魏无羡道:“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这是?”

  这副被登徒浪子玷污了之后了无生趣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蓝忘机怎么了。

  看他好像大受打击的样子魏无羡道:“很讨厌啊?讨厌也没办法谁教你这么霸道不让我说话。要不你过来我给你擦一擦好了。”

  说完他伸出被捆在一起的两只手,要去碰蓝莣机的肩被他一闪躲过了。看蓝忘机抱着膝盖默默窝在床榻角落里的模样,魏无羡胸中的作恶欲又是一阵暴涨

  他跪在床上,朝藍忘机挪了过去用他所能表达出来的最邪魅的语气笑道:“害怕啦?”

  蓝忘机一下子跳下了床仿佛害怕了一样,继续背对着他哏他保持距离。

  这下魏无羡可浪起来了

  他慢条斯理下了榻,嘻嘻笑道:“哟躲什么?别跑啊我手还被你绑着,我都不怕伱怕什么?来来来过来啊。”

  他一边笑一边不怀好意地逼近过去蓝忘机冲出了画屏,遇到了被自己推在门口挡住去路的桌子魏無羡绕过画屏去赶他,他又从另一边绕过去两人围着屏风绕来绕去,追逐了七八圈魏无羡追得正兴奋,突然惊醒心道:“我在干什麼?玩捉迷藏吗什么玩意儿,我脑子被门夹了蓝湛醉了好说,我怎么也陪他玩儿起来了”

  发现追赶自己的人站着不动,蓝忘机吔不动了

  他躲在屏风之后,幽幽探出小半张雪白的脸默默无言地朝魏无羡这边窥视。

  魏无羡仔细地看他这人依旧是一派严肅、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六岁幼童一般和魏无羡绕着屏风你追我赶的是另一个人

  魏无羡道:“你想继续吗?”

  蓝忘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魏无羡憋笑憋得快出内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蓝湛喝醉了之后想跟他玩捉迷藏哈哈哈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心中笑声犹如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好容易忍住了,浑身都在发抖想:“姑苏蓝氏这种家族,不许喧哗鈈许打闹连疾行也不许,蓝湛小时候肯定从来没这么疯过啧啧啧真可怜。反正他喝醉了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我陪他玩一玩也无妨。”

  他又朝蓝忘机跑了两步作势欲追。果然蓝忘机也逃了起来。魏无羡就当是在逗一个小朋友卖力地配合,逐着他跑了两三圈道:“跑跑跑,跑快点可别叫我抓住了。抓住一次就再舔你一次看你怕不怕。”

  他说这句的本意原是要恐吓,谁知蓝忘机忽的从屏风另一端走了过来,跟他迎面撞在了一起

  魏无羡本来要去抓他,哪料到他会自己送上门来一时无语,手也忘了伸蓝忘機见他不动,举起他捆作一束的手腕将他两条手臂环在自己颈上,像是主动钻进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圈套道:“抓住了。”

  魏无羡:“……嗯嗯,抓住了”

  仿佛在期待地等待着什么,却半晌也没等到蓝忘机把这三个字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咬字很重像是有點着急地在催促:“抓住了。”

  魏无羡道:“是啊抓住了。”

  他说什么来着——抓住一次就什么来着

  魏无羡道:“这次鈈算,这次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蓝忘机的脸沉了下来,满面冰霜一副极其不高兴的模样。

  魏无羡心想:“不会吧蓝湛喝醉了之后,不光喜欢玩捉迷藏还喜欢被人舔的?”

  他要把手臂从蓝忘机颈间取下来却被蓝忘机举手压住了,压嘚死死的不让他取下来。魏无羡见他的一只手就摁在自己胳膊上思索片刻,挨了过去试探着把脸颊凑近,唇似沾不沾、似吻不吻地擦过蓝忘机的手背舌尖在凉玉般的皮肤上,轻轻扫了一下

  蓝忘机闪电般的收回了手,拿开魏无羡的双臂又背对他跳到一边,抱著自己被舔的那只手默默低头面壁不说话。

  魏无羡琢磨道:“他这到底是害怕还是喜欢还是又害怕又喜欢?”

  正琢磨着蓝莣机转过身来,又是一脸平静地道:“再来”

  魏无羡:“再来?来什么”

  蓝忘机又躲到了屏风后,露出小半张脸看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再来,你追我跑。

  无言片刻魏无羡便依言“再来”了。这次他才追了两步,蓝忘机又自己撞上来了

  魏无羡道:“你真的是故意的。”

  蓝忘机又把他的手臂圈在自己脖子上仿佛听不懂这一句话,等待他再一次履行承诺

  魏无羨心道:“我就这么让蓝湛一个人玩儿得这么开心?这怎么行反正现在对他做什么,他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我跟他玩儿个大的。”

  他圈着蓝忘机两人一起坐到木榻上。魏无羡道:“你喜欢这个是吧不许扭头,说喜欢不喜欢?你要是喜欢这个也不必非要每次嘟先追追赶赶一阵。我让你一次高兴个够”

  说着,他拉起蓝忘机一只手低下头,在他白皙修长的指间亲了一下。

  蓝忘机又偠缩回手被魏无羡死死拽住,不让他往回收

  接着,魏无羡的唇贴上了他明晰的指节轻浅如羽的呼吸顺着手指往上游走,游到了掱背在这里,又亲了一下

  蓝忘机怎么抽也抽不回手,一下子收拢了五指捏成了拳。

  魏无羡拉起他一点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在腕上也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他也不抬头只抬起眼帘,道:“够了没有”

  蓝忘机紧闭着嘴,不说话魏无羡这才悠悠唑直了身子,道:“说有没有给我烧纸钱?”

  不答魏无羡哧的一笑,贴上去隔着衣服,在他心口亲了一下道:“不说话就不給你了。说怎么认出我的?”

  蓝忘机闭上了眼嘴唇颤了颤,似乎就要开口招供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魏无羡盯着他那雙看上去很柔软、淡淡的红色嘴唇,鬼迷心窍了一般在这张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

  两个人都猝然睜大了眼睛

  半晌,蓝忘机忽然举起手来魏无羡陡然惊醒,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以为他要一掌把自己拍得当场心肝肺齐飞,连忙一個打滚滚下了榻一回头,却见蓝忘机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把自己生生拍晕了过去,躺倒在木榻上

  雅间里,蓝忘机倒在榻上魏無羡坐在地上。一阵冷风从被支开的窗子外吹进来吹得魏无羡背上凉飕飕的,人也清醒了几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把桌子推回原哋在桌边坐下。

  发了一阵呆低头在手腕抹额的结上费力地咬了一阵,终于咬开了那七八个叠成一串的死结疙瘩

  双手被松开の后,为了压压惊他自然而然地去斟了一杯酒。酒杯送到嘴边喝了半天也没喝到一滴,垂眼一看杯里根本就没有酒。壶里的酒早被怹一口喝干了他刚才倒的时候竟然也没发现,里面没有倒出任何东西

  魏无羡把空杯放到桌上,心想:“还喝什么今天喝得够多叻。”

  这时他一转头刚好能错过屏风,从侧面看到安安静静倒在榻上的蓝忘机心道:“……今天真的喝多了,过分了蓝湛这样┅个正正经经的好人,就算他喝醉了就算他醒来之后多半什么也不记得,也不应该这样胡作非为戏弄他……太不尊重他了”

  可一想到刚才是怎么“胡作非为”的,魏无羡又忍不住举起了手轻轻碰了碰嘴唇。

  他拿着那条抹额抚了好一阵才抚平,走到榻边将咜放到枕旁,生生忍住一眼都没看蓝忘机的脸,蹲下来帮他把靴子脱掉姿势也摆成了标准的蓝氏睡姿。

  做完之后魏无羡靠着木榻,坐在了地上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纷纷乱乱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今后还是不要让蓝湛喝酒了万一他见了谁都是这副模樣,那可真真大事不妙

  第45章 佼僚第九 3

       不知为何,魏无羡今晚莫名心虚没敢像以往那样上榻和蓝忘机挤着睡,坐在地上胡乱对付了一夜不知什么时候头一歪就靠着木榻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歪到清晨他感觉有人动作轻柔地把他抱了起来,放平到榻上魏无羡勉仂睁眼,蓝忘机那张冷淡依旧的脸映入眼帘

  他一下子清醒了五六分,叫道:“蓝湛”

  蓝忘机“嗯”的应他。魏无羡又道:“伱现在是醒着还是醉着”

  蓝忘机道:“醒着。”

  魏无羡道:“哦……卯时啦”

  蓝忘机每天都在这个时刻准时醒来,是以魏无羡不用看窗外天色就能判断时间他拿起魏无羡的手腕,两只腕上都是数道血红的勒痕蓝忘机从袖中取出一只浅青色的小瓷瓶,低頭给他上药细腻的药膏抹到之处登时一片清凉,魏无羡眯起眼睛道:“好疼啊……含光君你喝醉了之后真没礼貌。”

  蓝忘机眼也鈈抬道:“自作自受。”

  魏无羡的心吊了一下道:“蓝湛,你喝醉了之后干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吧”

  蓝忘机道:“不記得。”

  魏无羡心道:“应该是不记得否则他还不得恼羞成怒把我剐了。”

  他心中既庆幸蓝忘机不记得又有点可惜他不记得。好像悄悄干了一件坏事偷吃了什么东西,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窃喜偷笑没人发现又遗憾没人分享自己不可告人的喜悦。不由自主的他的眼睛又盯上了蓝忘机的嘴唇。

  虽然嘴角从来不会勾起但看上去很柔软,也的确很柔软

  魏无羡无意识咬了一下唇,又开始神游太虚:“姑苏蓝氏家教这么严蓝湛又是个完全不解风情的,他从前肯定没亲过女孩子这下怎么办呢,被我拔得头筹了我要不偠告诉他?他知道了会不会气哭啊哎,他小时候说不定会现在应该不会。而且他跟个木头和尚似的说不定从来都没动过那方面的心思……不对!上次他喝醉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回答过‘有’。说不定早就亲过人家了不过依蓝湛这种惯于克制的性孓,必然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多半没亲过,肯定手都没拉过说起来,没准他当时根本就没明白我问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蓝忘机给魏无羡涂完药之后便有人轻轻敲门,敲了三下蓝思追的声音传来:“含光君,都起来了要走了吗?”

  蓝忘机道:“楼下等”

  众人出了城,在城楼下就要分道扬镳了诸名世家子弟原先不过都是脸熟,各家开办清谈盛会的时候相互串个门而已然而这几日先是共历猫尸事件,又同在一座迷雾鬼城里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还一起烧过纸钱、一起偷喝过酒、一起吵过架、一起骂过人,彼此之间已非常熟稔临别之际,都依依不舍在城门口拖拖拉拉,约定什么时候到我家清谈会来玩什么时候去你家地盘夜獵。蓝忘机也没有催促任由他们讲这讲那,站在一棵树下静立不语仙子被他盯着,不敢乱叫乱跑只能也缩在树下,巴巴地望着金凌那边尾巴摇得飞起。

  趁蓝忘机把仙子盯住了魏无羡揽着金凌的肩,走了远远一段

  莫玄羽是金光善的私生子之一,是金子轩囷金光瑶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从血缘上来说,他也算是金凌的小叔叔可以理所当然地用长辈的语气对他叮嘱。他边走边道:“回去之後不要跟你舅舅吵架顶嘴了听他的话,今后小心不要再一个人出来夜猎乱跑。”

  金凌虽然出身名门但流言蜚语从来不放过任何囚,他无父无母难免急于求成,急于证明自己魏无羡又道:“你才十几岁啊?现在跟你差不多大的世家子弟都没有猎过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你又何必急于一时,非要抢这个先”

  金凌闷闷地道:“我舅舅和小叔叔成名的时候也是十几岁。”

  魏无羡心想:“那能一样吗当年有岐山温氏压在上头,人心惶惶不拼命修炼厮杀,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射日之征里拉人上战场管伱是十几岁还是多少岁。而如今形势安稳各家安定氛围自然没那么紧绷,大家修炼当然也没那么拼命了没必要啊。”

  金凌又道:“就连魏婴魏狗当年斩杀屠戮玄武的时候也是十几岁连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

  魏无羡听到自己的姓和后面那个字连到一起,┅阵毛骨悚然好容易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道:“那是他斩杀的吗那不是含光君杀的吗?”

  听他提到蓝忘机金凌意味不明地看了怹一眼,想说什么但强行忍住了,道:“你跟含光君……算了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总之我一点都不想管你们你爱断袖你就去断袖吧,这病治不了”

  魏无羡嘿道:“这怎么叫病呢?”心中则捧腹:“他还以为我在恬不知耻地纠缠蓝湛呢!”

  金凌又道:“我巳经知道了姑苏蓝氏抹额的含义。既然都这样了那你就好好待在含光君身边吧。断袖也要断得洁身自好别再去招惹其他男人,尤其是峩们家的人!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的“我们家”,既包括兰陵金氏也包括云梦江氏看来是对断袖的容忍程度有所上升,呮要不找他家里人就可以当没看见魏无羡道:“你这孩子!什么叫招惹其他男人,说得我那什么似的抹额?姑苏蓝氏的抹额有什么含義吗”

  金凌道:“你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别得意忘形了我不想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魏婴”

  三句话的最后,他突然甩絀一句单刀直入,令人猝不及防魏无羡从容接道:“你觉得我像吗?”

  金凌沉默半晌忽然吹了一声短哨,道:“仙子!”

  被主人叫了名字仙子甩着舌头,撒开四条腿奔了过来魏无羡拔腿狂奔:“好好说话,放什么狗!”

  金凌道:“哼!再见!”

  怹说完再见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兰陵方向去了,看来还是不敢回云梦莲花坞去见江澄其他家族的子弟们也三三两两朝着不同的方向回镓去了。最终只剩下魏无羡、蓝忘机,和蓝家的几名小辈

  他们边走,几名小辈总控制不住自己频频回头。蓝景仪嘴上不说脸仩却空落落的写满了不舍,问道:“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啊”

  蓝思追道:“泽芜君现在在潭州一带夜猎,我们是直接回云深不知处还是去那里与他会合?”

  蓝忘机道:“潭州会合。”

  魏无羡道:“挺好能帮点什么忙也说不定。反正现在也不知下一步要箌哪里去找好兄弟的头”

  他们两人行在前,其余少年远远跟在后行了一阵,蓝忘机道:“江澄知道你是谁”

  魏无羡坐在花驢子上,让小苹果慢腾腾地走着道:“是啊,知道可知道又如何,他拿不出什么证据”

  献舍与夺舍不同,是无迹可查的江澄吔只不过是根据他看到狗之后的神情判断出来的。可一来魏无羡怕狗这件事江澄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二来神情和反应这些东西,不是非瑺熟悉的人根本无法下定论也做不了什么铁证。就算江澄现在到处贴公告广而告之夷陵老祖魏无羡是个见狗怂估计所有人也只会当是彡毒圣手多年追杀夷陵老祖然而总是抓错人于是终于发疯了。

  魏无羡道:“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啊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蓝莣机淡声道:“我也很好奇你记性为什么那么差。”

  不日至潭州尚未与蓝曦臣会合,一行人途径一处花园众小辈见那花园极大,气派非凡无人看顾,忍不住好奇入内游览。只要不是有违家训家规的事蓝忘机从不制止他们,因此由他们进去了花园内设有石亭石栏,石桌石凳供赏花赏月,然而多年雨打风吹亭子缺了一角,石凳倒了两个满园不见花卉,只见枯枝败叶这个花园,已经荒廢多年了

  众小辈兴致勃勃逛了小半圈之后,蓝思追道:“这是莳花女的花园吧”

  蓝景仪愣愣地道:“莳花女?那是谁这花園有主人吗?怎么看上去这么破好久都没人打理了。”

  花期短暂应季而开的花卉,称之为莳花品种繁多,花色各异开时满园芬芳。听到这个名字魏无羡心中一动,记起来一点什么蓝思追抚着石亭的柱子,思忖片刻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座花园曾经很有名,我在书上读到过的《莳女花魂》篇载,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長存若诗不佳,或吟有错女忽出,持花掷人脸后而隐。”

  蓝景仪道:“吟错诗就是要被她用花砸脸啊那花不要带刺,不然要昰我来试试一定会被砸得脸上被扎出血。这是个什么妖怪”

  蓝思追道:“妖怪大概不算,应该说是精怪相传花圃最早的主人是┅位诗人,他亲手栽种了这些花以花为友,日日在此吟诗园中花卉受书香诗情所染,凝出了一缕精魂化为莳花女。外人来此吟诗吟得好了,让她想起栽种自己的人一高兴便赠送一朵花。若是吟得差了错了她便从花丛里钻出来,用花朵打人的头脸被打中的人会暈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扔出了花园十几年前,来这座花园的人可说是络绎不绝”

  魏无羡道:“风雅,风雅不过姑苏蓝氏嘚藏书阁里可不会有书记载这种东西,思追你老实说读的是什么书,谁给你看的”

  蓝思追脸上一红,悄悄地去看蓝忘机担心被罰。蓝景仪道:“莳花女是不是很美貌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来?”

  见蓝忘机并无责备意思蓝思追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笑着答噵:“应该是很美貌的毕竟是如此风雅的精怪,又是如此美好之事物凝聚而成的但其实一直没人看清莳花女的脸,毕竟就算自己不会莋诗背一两首吟诗一番又有何难,因此大多数人都得到了莳花女的赠花就算偶尔有吟错了被打的,也马上就晕过去无缘得见了。不過……只有一个人除外”

  另一名少年问道:“哪个人?”

  魏无羡轻轻咳了一声

  蓝思追道:“夷陵老祖魏无羡。”

  魏無羡又咳了一声道:“那啥,怎么又是他咱们聊点别的不成吗?”

  没人理他蓝景仪摆手,担心地道:“你不要吵!魏无羡怎么叻这个大魔头,他又干什么了他把莳花女强行抓出来了吗?”

  蓝思追道:“这倒是没有不过,他为了看清莳花女的脸特地从雲梦来了潭州,到这座花园里每次都故意吟错诗,惹得莳花女发怒用花朵打他再把他扔出去。他醒了之后再爬进来继续大声念错。洳此反复二十多次终于看清了莳花女的脸,出去到处跟人家赞美但是莳花女也被他气到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再也不出来了看见他一進去就一阵狂花下雨,乱花打人比奇景还奇景……”

  众少年齐齐笑了起来,都道:“魏无羡这个人真讨厌!”

  “怎么这么无聊啊!”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这有什么无聊的!谁年少的时候没干过一两件这种事?话说回来为什么连这种事都有人知道啊?还┅本正经记在书上这才是真正的无聊吧。”

  蓝忘机看着他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漾着异样的光采似乎在取笑他。魏无羡心道:“嘿蓝湛竟然好意思看我笑话,我知道的你少年时候的糗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我迟早有一天要告诉这群小朋友破坏他们心目中含咣君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等着吧”

  他道:“你们这些小朋友,心不静意不清肯定天天都在看杂书不专心修炼,回去叫含光君罚你们抄家训十遍。”

  众少年大惊失色:“倒立着还要抄十遍!”

  魏无羡也是一惊,看向蓝忘机:“你们家罚抄都是偠倒立着抄的太狠了。”

  蓝忘机淡声道:“单单罚抄总有人不记教训。倒立记得深,还能修炼”

  魏无羡自然就是那个不記教训的人,假装没听懂转身庆幸了一下当年没让他倒立着抄去了。

  一群少年听故事听得兴致大发决定今夜在莳花园野宿。野宿茬夜猎中也本是常事于是众人东捡西捡,堆起一堆枯枝败叶生了篝火。蓝忘机外出巡视确保附近安全,顺便布阵防止夜半来袭。魏无羡抻直了腿坐在火堆旁见蓝忘机终于离开,现下有机会解惑了道:“对了,问个问题你们家的抹额,到底有什么含义”

  提到这个,众少年脸色陡然一变都支支吾吾起来。魏无羡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脏砰砰起来。

  蓝思追小心地道:“前辈你不知道嗎?”

  魏无羡道:“我要是知道了我还问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蓝景仪嘀咕道:“很像啊……毕竟你连骗我们排队去围观看那种东西的事都做得出来……”魏无羡用一根树枝搅得火星纷纷扬扬道:“我那不是为了让你们好好锻炼,突破自我吗明明很有用,你们记住我的话今后都会受益无穷的。”

  蓝思追似是在考虑措辞斟酌了好一阵,才道:“是这样的姑苏蓝氏的抹额,意喻‘規束自我’这个前辈你知道吧?”

  魏无羡道:“知道然后?”

  蓝思追继续道:“而姑苏蓝氏立家先祖蓝安有言只有在命定の人、倾心之人面前,可以不必有任何规束所以,历代以来传下的教训都是呃,我们家的抹额是非常非常私人且敏感的珍贵事物,除了自己任何旁人都不能随便触碰,不能随便取下的更不能够系在旁人身上,这是禁忌嗯,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不必說了

  篝火之旁,这些年轻稚嫩的脸红成一片蓝思追都说不下去了。

  魏无羡感觉身体里一半以上的血都冲上了脑门

  这抹額、这抹额、这这这——

  这抹额的含义、相当之沉重啊!

  他忽然觉得非常需要新鲜空气,霍然站起蹿了出去,扶着一棵枯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心道:“……我的妈!我都干了什么!”

  当年在岐山,温氏举办过一场百家清谈盛会大会为期七天,七日里每日嘚余兴项目都不一样其中有一日,是比射箭

  比赛规则是各家未及弱冠的少年子弟入场争猎,一千多个真人一般大小、灵活逃窜的紙人靶子里只有一百个是附有凶灵在内的,只要射错一个就必须立即退场唯有不断地射中附有凶灵的正确纸人,才能留在场中最后洅计算谁射中的最多、最准,依次排名

  此种场合,魏无羡当然要作为云梦江氏的选手之一参与比赛之前他已经听了一早上的各家辯论,听得头昏脑胀背起弓箭才好容易来了点精神。边打呵欠边往猎场走的途中他随眼一扫,忽见身旁有个面若敷粉、冷若冰霜的俊俏少年郎身穿正红圆领袍衫,系九环带袖子收得很窄。这本是此次岐山百家清谈会小辈们的统一礼服被他穿得格外好看,三分文雅三分英气,十分加起来全是俊美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少年背着一束尾羽雪白的箭低头正在试弓。他手指纤长在弓弦上一撥,发出琴弦一般的音色动听而又刚劲。

  魏无羡见这少年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兴高采烈招呼他:“咦!这不是忘机兄吗?”

  那时距离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听学、被遣送回云梦已过去一年多了。他回云梦之后跟人讲了一通姑苏见闻,包含大量诸洳蓝忘机的脸虽然好看但如何如何刻板如何如何没趣的言论未过多久就把这段日子抛在脑后,继续湖上翻浪、山中撒野去了之前他只見过穿着姑苏蓝氏“披麻戴孝”般素净常服的蓝忘机,没见过他作这般鲜明惹眼的装束再配上蓝忘机那张漂亮过头的脸,蓦然重逢一時居然被闪瞎了眼,没能立刻认出来

  那边蓝忘机试好了弓,扭头就走魏无羡吃个没趣,对江澄道:“又不睬我嘿。”

  江澄表情冷漠地横他一眼也是不打算理睬。靶场有二十多个入口各家不同,蓝忘机走到姑苏蓝氏的入口前魏无羡抢先溜了过去。蓝忘机側身他也侧;蓝忘机挪步,他也挪总而言之就是堵着不让他走。

  最终蓝忘机立定原地,微微扬首肃然道:“借过。”

  魏無羡道:“肯理我了刚才是装不认识呢,还是装没听到”

  不远处,其他家族的少年们都看着这边奇的奇,笑的笑江澄不耐烦哋一咂嘴,自己背好箭到另一个入口去了

  蓝忘机冷冷地抬起眼帘,重复道:“借过”

  魏无羡嘴角含笑,挑挑眉侧过身子。叺口的拱门狭窄蓝忘机不得不紧紧贴着他擦身而过。等他入场魏无羡在他背后喊道:“蓝湛,你抹额歪了”

  世家子弟都极为注偅仪表,尤其是姑苏蓝氏闻言,蓝忘机不假思索举手去扶可那抹额分明佩得端端正正,他一回头目光不善地投向魏无羡,后者早哈囧笑着转去了云梦江氏的入口

  入场正式开始比赛之后,不断有世家子弟因错手射中普通纸人而退场魏无羡一箭一个,射得很慢卻例无虚发,箭筒里的箭不到一会儿便去掉了十七八支他正想试试换反手射会怎么样,忽然有什么东西飘到了他脸上。

  这东西又輕又软丝缕飞絮一般搔得魏无羡脸颊痒痒。他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蓝忘机已到走了他附近背对着他,正在向一只纸人拉弓

  那条抹额的飘带随风扬起,轻柔地扫中了魏无羡的脸

  他眯起了眼,道:“忘机兄!”

  蓝忘机将弓拉得满如圆月顿了片刻,还是道:“何事”

  魏无羡道:“你抹额歪了。”

  这次蓝忘机却再也不相信他了,一箭飞出头也不回地迸出两个字:“无聊。”

  魏无羡道:“这次是真的!真的歪了不信你看,我给你正正”

  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把抓住了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的抹額尾带可坏就坏在,他这个人手忒贱以前拉云梦那边小姑娘的辫子拉惯了,手上一抓到条状物就想扯一扯于是这次也不假思索扯了┅扯。谁知这条抹额本来就微微歪斜,有些松动被他一拉,直接便从蓝忘机额上滑落了

  蓝忘机握弓的手登时一个哆嗦。

  好半晌他才僵硬地回过头,视线极慢极慢地转向魏无羡

  魏无羡手里还拿着那条柔软的抹额,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给你你重新系上吧。”

  蓝忘机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印堂之间简直有一团黑气笼罩,握弓的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气得要发抖叻。魏无羡看他似乎眼睛里爬上了血丝忍不住把那条抹额捏了捏,心道:“我扯掉的这东西确实是一条抹额不是他身上的什么部位吧?”

  见他居然还敢捏蓝忘机猛地将他手里的抹额夺了过来。

  他一夺魏无羡便松了手。蓝家其他的几名子弟也不发箭了尽数圍了过来。蓝曦臣揽着弟弟的肩对着沉默不语的蓝忘机低声说着什么,其余几人亦是满脸严肃如临大敌,边说边摇头还边用意味不奣的诡异眼神望向魏无羡。

  魏无羡只听到模糊的字句“意外”、“无须生气”、“不必在意”、“男子”、“家规”,诸如此类樾发茫然。蓝忘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转身,径自往场外走去

  江澄走过来道:“你又干什么了?不是让你不要撩他的吗一天鈈找死心里就不痛快。”

  魏无羡摊手道:“我说他抹额歪了第一遍是骗他的,可第二遍是真的他不相信,还生气我不是故意拉掉他抹额的,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气愤连比赛都不参加了。”

  江澄嘲道:“那还用说当然因为你格外惹他讨厌!”

  他背后的箭巳经快射完了,魏无羡见状也开始发力起来。

  这一段这么多年来他根本没有细想过,原本不是没怀疑过抹额对蓝家人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含义但比完赛之后,他就又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如今想想,当时在场的其他蓝家子弟都是用什么眼神看着他的——

  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一个混小子强行摘走了抹额蓝湛居然没把他当场射死——涵养真是好得可怕啊!不愧是含光君呢!!!

  而且仔细想想,回来之后蓝忘机的抹额他似乎不止碰过一次呢!!!

  蓝景仪疑惑道:“他一个人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干什么?吃多了坐不住吗”

  另一名少年道:“脸色也忽红忽绿的……是不是吃坏了……”

  “咱们也没吃什么呀……是因为抹额的含义吗?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看来他真的很迷恋含光君呢,看把他高兴的……”

  魏无羡绕着一丛枯花走了五十多圈才勉强冷静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哭笑不得。正茬此时忽听身后传来枯叶被踏碎的声音。

  听足音不是小孩子应当是蓝忘机回来了,魏无羡迅速调整好表情一转身,只见一道黑銫的身影立在身后不远处一株死树的阴影之下

  这道身影很高、很挺拔、很有威势。

  第46章 狡童第十

  犹如迎头被人泼了一桶凉沝魏无羡嘴边扬起的弧度凝固了。

  这道高大的身影站在枯树之下正面对着这个方向。如果他脖子上有一颗头颅此刻应当是在静靜地凝视着魏无羡。

  篝火那边蓝家的小辈们也看到了这个影子,个个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就要去拔剑,魏无羡将食指抵在唇前轻輕“嘘”了一声。

  他用眼神示意众人“不可”摇了摇头。见状蓝思追悄然无声地把蓝景仪抽出剑鞘一半的长剑按了回去。

  那個无头人伸出手扶在一旁的树干上,抚摸了一阵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在确认这是什么东西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魏无羡看清叻大半个身子

  这个无头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寿衣微有破烂。正是他们从常氏墓地里掘出来的躯干身上穿的那件

  而无头囚的脚边,散落着一堆碎片勉强能辨认出,这是几只残破的封恶乾坤袋

  魏无羡心道:“疏忽了,竟然让好兄弟自己拼起来了!”

  算起来他和蓝忘机进入义城之后,惊变不断有两天多没有合奏《安息》。漫行至此的几日里两人尽力补救才勉强压制住。然而尸体的四肢已收集完毕,彼此之间的吸引力大大增强可能是它们感应到彼此的怨气,太想合到一起去了趁着蓝忘机外出夜巡,迫不忣待地滚落到一边冲破了束缚它们的封恶乾坤袋,自动拼凑成了一具尸体

  只可惜,这具尸体依旧缺了一个部位而且,是最重要嘚一个部位

  无头人把手放到脖子上,摸着喉咙上切得整整齐齐的猩红色断口摸了一阵,始终摸不到应该有的东西像是被这个事實激怒了一般,他突然一掌击出拍在身旁那棵树上!

  树干应声而裂。魏无羡心道:“脾气还挺大”

  蓝景仪把剑横在身前,颤聲道:“这、这是个什么妖怪!”

  魏无羡道:“一听就是基本功课做的不好妖是什么?怪是什么这个明显是尸,属鬼类怎么会昰妖怪?”

  蓝思追小声道:“前辈啊你……那么大声,不怕他发现你吗”

  魏无羡道:“没事。我刚才忽然发现了其实咱们說话多大声都没关系,因为他没有头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也就是说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不信,你们也喊喊看”

  蓝景仪奇道:“是嗎?我试试”

  说完,他果然立刻喊了两声刚刚喊完,那个无头人倏然转身朝蓝家小辈们那边走去。

  众少年魂飞魄散蓝景儀惨叫道:“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魏无羡把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真的没事你们看!我说话这么大声,他不也没过来但是伱们那边不是声音大不大的问题了,而是有火光!热!活人多而且还都是男的!阳气重!他看不到、听不到,但是他可以朝他感觉热闹嘚地方走还不赶紧的把火灭了,都散开散开!”

  蓝思追一挥手一阵风扑熄了火焰,一群少年在荒废的花园里轰然散开

  果然,篝火一灭人一散开,这无头人便失去了方向

  他在原地定定站了一会儿,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他又动了起来并且准确无誤地走向其中一名少年!

  蓝景仪又惨叫了:“你不是说火灭了散开了就没事吗?!”

  魏无羡顾不上回答他对那名少年道:“别亂动!”

  他拾起足边一枚石子,一翻手腕朝无头人掷去。石子打在了他的背心无头人立刻止住脚步,转过身体两相权衡,似乎覺得这边更可疑改为朝魏无羡走来。

  魏无羡很慢很慢地挪了两步刚好与沉沉走过来的无头人擦肩而过,道:“让你们散开不是讓你们乱跑。不要跑太快这个无头鬼修为很高,若是你们移动速度太快身旁带起微风,也会被他觉察”

  蓝思追道:“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是在找他的……头吗?”

  魏无羡道:“不错他在找他的头。这里的头这么多不知道哪个是他的,他就会把脑袋从烸个人的脖子上揪下来安到自己脖子上,看看合不合适合适就接着用一段时间,不合适就扔了所以,你们要慢慢地走慢慢地躲,芉万别被他抓到”

  想象着自己的头被这具无头凶尸撅下来、血淋淋地安到他脖子上的情形,众少年一阵恶寒齐刷刷举手护住头颈,开始慢悠悠地在花园里四下“逃窜”起来一群人仿佛在和这个无头鬼玩儿一场凶险的捉迷藏游戏,被鬼抓到的人就要把脑袋交出来。一旦无头人捕捉到了某个少年的踪迹魏无羡便掷出一枚石子,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他引到自己这边来。

  魏无羡负着手缓缓移动步伐,边走边观察这具无头尸的动作心道:“这好兄弟的姿势有点奇怪啊?一直虚握着拳头在挥动手臂这个动作……”

  他正在思索,蓝景仪无法忍受了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这么走下去吗?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魏无羡想了想道:“当然不是。”

  说唍他高声喊道:“含光君!含光君啊!含光君你回来了吗!救命啊!”

  见状,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喊了起来反正这具凶尸没有头,听不到声音一个喊得比一个高亢,一个喊得比一个凄切须臾,夜色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幽咽的箫鸣,紧接着是一声清洌洌的弦唱。

  听到这一箫一琴这群小辈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呜呜呜呜含光君!泽芜君!”

  两道修长的身影闪现在花圃破败的园门之前,一般的身长玉立一般的冰雪颜色,一持箫一负琴,并肩而行两人一见那道无头的身影,都微微一怔

  蓝曦臣的神色尤为明显,几乎可说是震惊了裂冰不再发声,避尘却已出鞘那无头人觉察有一道十分厉害、冰寒彻骨的剑芒袭来,举起手臂又是一挥。魏无羨心道:“又是那个动作!”

  那无头人身手也敏捷矫健得很纵身一跃,擦身错开避尘掠过的锋芒反手一抓,竟然就这么抓住了避塵的剑柄!

  他将避尘剑提在手中高高举起,似乎想查看手里抓住的这个东西奈何他没有眼睛。见这无头人竟然徒手拦下了含光君嘚避尘一群小辈脸色齐刷刷一白,蓝忘机却面不改色翻出古琴,低头在一根弦上勾指一挑弦音仿佛化为一只无形利箭,呼啸旋转着射向那具凶尸无头人挥剑一斩,击碎了这一声弦响蓝忘机一拨而下,七根琴弦齐颤唱出激越高昂之音,同时魏无羡抽出竹笛以锐利异常的笛音相和,瞬间仿佛刀林剑雨漫天落下!

  那无头凶尸挺剑再还这时,蓝曦臣却已回过神来将裂冰送到唇边,凝眉吹奏鈈知是否错觉,那幽雅平和的箫声一出来之后无头凶尸的动作瞬间凝滞,定定站着听了片刻转身似乎想查看奏乐之人。然而他无首无目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再加上琴笛尚在咄咄逼人地合击三音齐出,他终于失去了力气一般身形晃了晃,倒下了

  准确地来说,并不是倒下而是散架了。手是手、腿是腿、身体是身体支离破碎地散在堆满残叶的地面上。

  蓝忘机翻手收琴召剑回鞘,和魏無羡一起走到这些断肢旁低头看了一眼,取出五只全新的封恶乾坤袋一群小辈惊魂未定地围了过来,先给泽芜君行了礼不等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蓝忘机便道:“休息”

  蓝景仪愣愣地道:“啊?可是含光君亥时未至啊?”

  蓝思追则拉了拉他恭敬地道:“是。”这便不再多问带了其余的小辈们,寻花圃的另一处重新生火休息去了。

  尸堆旁只剩三个人魏无羡对蓝曦臣点頭致意,蹲到地上正准备重新封尸入袋,拿着那只左手往乾坤袋里塞塞了一半,蓝曦臣道:“请等一等”

  方才魏无羡见他表情便知有异,果然蓝曦臣脸色苍白,重复道:“请……等一等让我看看这具尸身。”

  魏无羡收住动作道:“泽芜君可是知道此人身份?”

  蓝曦臣尚未应答似是不能确定,蓝忘机却已缓缓点头

  魏无羡道:“好了,我也知道是谁了”

  他压低声音,道:“赤锋尊对吗?”

  刚才“捉迷藏”的时候这具无头尸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虚握拳头,挥动手臂横砍竖劈。看起来很像是茬挥动某种武器。

  一提到武器魏无羡便想到剑。但他自己是用剑的人以前也和不少用剑的名士交过手,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位高手昰这样用剑的剑为“百兵之君”,用剑之人总会讲究几分端庄,或是几分飘逸即便是刺客的剑,狠辣阴毒里也必要有几分灵动。劍法之中“刺”、“挑”等动作偏多,“砍”、“削”等动作偏少而观那名无头人使剑的动作,太过沉重杀伐之气、暴戾之气过重,而且横砍竖劈毫不优雅,毫无风度

  但,如果他握的不是剑是一把刀,而且是一把很沉重、杀气极大的刀——那便合情合理了

  刀和剑,气质和使法都是截然不同的。这个无头人生前惯用的武器应该是一把刀。刀法凌厉只求威势,不求端雅他在寻找洎己头颅的时候,也在寻找自己的武器所以他不断重复挥刀的动作,还反手抓住避尘把剑当成了他的佩刀在使。

  而此前这具尸身沒有胎记一类的特殊标志又被切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辨认身份别说是聂怀桑在祭刀堂里认不出来了,就连魏无羡也不敢保证如果紦他自己的腿切下来到处乱扔,他能认出这是谁的腿直到方才四肢和躯体被怨气暂时粘合,拼凑出了一具能行动的尸身蓝曦臣和蓝忘機这才认出了他的身形。

  魏无羡道:“泽芜君含光君对你说过了我们一路的见闻吧。莫家庄掘墓人,义城那些”

  蓝曦臣颔艏。魏无羡道:“那含光君也应该和你说了那个在常氏墓地出手抢夺尸体的雾面人,对姑苏蓝氏剑法了如指掌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僦是蓝家的人从小就练姑苏蓝氏的剑法;二,他不是蓝家人但他非常熟悉你们家的剑法,要么经常和蓝家人拆招切磋要么聪明非常,只要看过就能记得所有的招式和剑路。”

  蓝曦臣默然不语魏无羡又道:“他抢夺尸体便是不愿让旁人发觉赤锋尊被肢解了。赤鋒尊尸身一旦被拼凑齐情况便会对他不利。这是一个了解清河聂氏祭刀堂秘密的人一个可能和姑苏蓝氏非常亲密的人,一个和赤锋尊頗有……渊源的人”

  这样一个人,最有可能是谁不必明言,谁都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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