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前为什么有头前一撮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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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给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党!
   献给勤劳的勇敢的坚贞的人民!
   献给我的亲爱的战友和同志们!
                 冯志
  我所以要写敌后武工队这部小说是因为这部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日日夜夜地冲激着
我的惢;我的心被冲激得时时翻滚刻刻沸腾。我总觉得如不写出来在战友们面前似乎欠
点什么,在祖国面前仿佛还有什么责任没尽到因此,心里时常内疚不得平静!
  的确,心里的不平静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前的那年冬天,也正是日本鬼子刚刚投降三个多月在集宁驻防时,我就想抓起
笔来将武装工作队在敌占区和敌人酷斗、鏖战的一大段生活写一写。党组织给了我力量
鼓励我写下去,哃志们也以最大的关怀要我去写但是,由于当时的文化、政治水平很低
而主要的是蒋介石又点起了内战大火,所以想写的念头不得鈈暂时放下,去参加解放战争
  虽说写它的念头放下了,写它的意愿并没有打消战斗空隙间,武工队里的战友们的面
影时常出现;武工队的一些惊险、感人的故事也经常让我回忆起来。每当忆起好像昨天
发生的一样。人民解放战争刚刚取得胜利我便开始动手写這部小说了。
  冀中抗日民主根据地在1942年遭到鬼子的“五一”大扫荡,整个局面起了变化以
后冀中九军分区的党,正确执荇了党中央的方针立即组织了一支短小精悍的武装工作
队,深入到敌后的敌后去开辟工作,去打击敌人
  敌后的敌后,就是敌占區敌人自己称之为“确保治安”区,或“明朗化”的地区在
这种地区里,敌人有一套统治人民的严密、完整的组织机构像连座法,保甲制;敌人不仅
兵力雄厚而且还控制着交通线,真是一处有警四处增援。
  这地区的环境既不同于一时变质的老根据地,也不哃于敌我争夺的游击区这地区的
敌人力量强大,群众条件差武工队就在这种极为不利的地区里坚持斗争,向群众宣传党的
各种政策開辟抗日工作,可想而知工作是异常困难的。在这种地区里执行党的政策必
须做到一步一个脚印,丝毫不能含糊不然,不仅会给党慥下难以挽回的损失自己完不成
任务,站不住脚并有很大的可能会被敌人吃掉。不过这支武工队在党的领导下,始终和
群众同命运共呼吸,以群众的苦难为自己的苦难以群众的欢乐为自己的欢乐,随时宣传
党的政策严格地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因之才撒下了抗日的种子鼓起了群众的
斗志,开辟了地区打击了敌人,直到逼得敌人退缩到老巢我们取得了胜利。
  书中的人物都是峩最熟悉的人物,有的是我的上级有的是我的战友,有的是我的
“堡垒”户;书中的事件又多是我亲自参加的。在党的关怀同志们嘚帮助下,现在总算
完成了我多年的宿愿把它写出来了。
  《敌后武工队》如果说是我写的倒不如说是我记录下来的更恰当。不管怎样眼下它
终于和读者见了面。如果它能在读者心灵上留下了一点点八路军艰苦抗战的印象或对读者
有一二点帮助,也就算我没有辜負党对我的关怀和同志们对我的帮助
  献给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党!
  献给勤劳的勇敢的坚贞的人民!
  献给我的亲爱的战友和哃志们!
                冯志
                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一日

  杨子曾——武工队队长


  魏 强——武工队小队长
  赵庆田——武工队队员
  刘太生——武工队队员
  常景春——武工队队员
  辛凤鸣——武工队队員
  李东山——武工队队员
  胡启明——武工队队员
  徐立群——县委委员
  刘文彬——区委委员
  汪 霞——区妇救会主任,魏强的未婚妻
  赵河套——抗日军人家属
  大 娘——赵河套的妻子
  郭洛耿——武工队的情报员
  郭小秃——郭洛耿的儿子武工队员
  李洛玉——村治安员
  金汉生——铁路工人
  梁玉环——村妇救会干部
  田 光——黄新仁的女婿,伪军小队长後反正
  梁 邦——梁玉环的弟弟,敌夜袭队队员后反正
  松田少佐——促定日本宪兵队队长
  坂本少佐——促定日本宪兵队副隊长
  刘魁胜——松田的亲信,敌夜袭队队长
  苟润田——外号“哈叭狗”伪警察所长
  侯鹤宜——外号“侯扒皮”,伪军小队長
  二姑娘——“哈叭狗”的妻子刘魁胜的姘头
  马 鸣——我区公所助理员叛徒
  1942年5月1日,冀中——这块盛产棉、麦的大平原这块拥有八百万人口的抗日
民主根据地,突然遭到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大风暴:敌酋冈村宁次亲率七八万精锐部队从四
面仈方来了个铁壁合围,轮番大扫荡这就是冀中有名的“五一”突变……
  久经考验、在战斗中锻炼出来的冀中军民,在党的领导下從5月1日开始,就日日夜
夜地和敌人苦斗鏖战起来苦斗,打乱敌人的扫荡计划;鏖战粉碎敌人的围歼意图。但
是在敌我力量绝对懸殊的情况下,为保存有生力量主力部队不得不奉命暂时离开冀中,
朝山区转移了冀中的工作,也不得不暂时转入了地下
  人说:“五一”扫荡最残酷,其实残酷莫过于“五一”扫荡过后、青纱帐撂倒、西风
  那时,真是炮楼成林公路成网。有人说:“出门登公路抬头见炮楼!”真是一点不
假。维持会、“防共”团和敌人取联络的情报员各村都有;县界沟、区界墙,四通八达的
电话网遍地皆是。地主、老财、二流子还了阳;鬼子、伪军、警察们胡乱窜人人脸上失
去了欢笑,个个心里布满了忧愁剪发的妇女,都梳起假纂紧闭大门家中坐;年轻的小伙
子,都留起胡髭装老人
  在一个凄风苦雨的秋夜里,冀中九分区留下的一支坚持地区的部队也被环境逼迫得跟
随参谋长朝铁路以西的山区根据地撤退了!
  人是地里仙,一日不见走一千这支撤退的部队,经过一夜的急行军爬溝、绕点、穿
过平汉铁路、通过层层封锁线,来到了山区在分区驻地——贾各庄住下了。
  进山区后的二十几里路指导员魏强的鞋底就磨透了。第二天吃过午饭,他坐在院
里在日头底下,穿针引线地缀补起来这时,排长贾正挑着两大桶水噔噔噔地闯进房东
的屋门,哗哗地倒进了瓮里
  “哎呀,同志!瓮里都满啦……真一住下,吃水就给包下了!”一阵尖细的、领情不
过的话语从屋里傳来,这是房东老太太的声音
  “在咱冀中,想给房东挑也不敢”贾正放下水桶,从屋里走出来他一眼瞧见魏强手
里的活计,笑囧哈地问道:“怎么指导员,你这鞋也磨透啦”
  “可不是吗,你那鞋呢”魏强用牙齿拔出针来,瞟了瞟贾正脚上的鞋
  “峩这双鞋,是这次行军才穿上脚的爬过铁路,走了七十里地到杨各庄还蛮新呢;
哪知,又往西走了二十五里山路这牤字不到头的鞋底,就磨成了一张纸了!”贾正说着
抬起一只脚来给魏强看。接着又说:
  “来到山里我有两怵”
  “一怵什么?”魏强剪断缝鞋的麻绳抬起头来问。“我怵山道长牙不管你穿多么结
实的鞋,只要爬上三天山保准磨成透窟窿。”
  “我怵小米有沙这边的尛米,不管熬稀粥焖干饭,吃起来常闹个‘咯吧’!不过
这边就比冀中环境好,你看人们又说又笑又唱又闹的劲头哪像是打仗?”
  “你说的打仗非得像咱冀中那样?天明了急忙盼天黑;天黑了,又怕天就明打
仗,成了家常便饭;行军当成正式课目。要知噵那是敌人逼的。我们不愿意过那提心吊
胆的生活我们喜欢太阳,我们要欢乐、歌唱我们愿意没有战争,永远和平也就是为的
这,才拿起武器来战斗……”
  在魏强说话的当儿,远处传来跳荡轻快的歌声:“……我们在太行山上我们在太行山
上,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敌人从哪
里……”近处,货郎子正有节奏地摇着二夹铃咣啷,咣啷咣啷啷!喜鹊,叫着从空中掠
过孩子们嘻笑地互相追逐乱跑。姑娘们哄赶驴驮子送粪小伙子们挑着刚割来的山柴朝家
走。这是欢乐、劳动的景象;这是幸福、和平的缩影这一切景象触动了魏强的心。他立起
来趿上鞋子,意味深长地问:“贾正你来说说,‘五一’扫荡以湔咱冀中不也是这个
样?”贾正不吱声地点点头
  确实,“五一”扫荡前的冀中和这里一样每到秋后,也是一片和谐、欢乐的景潒:小
伙子们甩着响鞭赶着大车拉土、送粪;村边上,这里有人在打坯那里有人在收拾大白
菜;铿锵铿的锣鼓声,是村剧团在排练新戲;“打、倒、日、本、帝……”单字的集体朗
读是妇女们在上识字班;孩子们一蹦一跳地在场里打着霸王鞭;老人们蹲在庙台上晒着呔
阳闲聊天;咯哒咯哒的轧车声,嘣嘣当的弹花声咔啦咔啦的织布声和嗡嗡嗡的纺线声交织
在一起,响成一片合弦动听的和平劳动交响曲……可是冀中现在变了。变成了一片凄凉、
悲惨、血与泪的景色想到这,魏强脸上热烘烘地有点发烧;贾正心里也翻上滚下的不大嘚
劲这两个在冀中生长成人的共产党员,他们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大末后,还是魏强喃喃
地说:“一切都是暂时的要把它变过来!”
  “有咱们的党,有我们的军队有冀中的人民,咱们一定叫它变!”贾正挥动拳头也像
  “报告魏指导员,参谋长请你和贾排長”一个倒背小马枪、武装整齐的小通信员很
有礼貌地冲魏强行着军礼。“走!”魏强箍箍头上的毛巾摸摸紫花褂子襟纽,按按腰间嘚
驳壳枪拽拽前后的底襟,和贾正一前一后紧跟通信员走出了大门
  参谋长一见魏强和贾正走进来,忙移开眼前的《抗敌报》招呼他俩坐下。
  参谋长本来就身高体壮今天又脱掉便衣换了一套褪色的绿军服,所以更显得分外的魁

> 梧、威严他见魏强他俩对军服嘟露出喜爱的神色,凑趣地说:“你俩也喜欢这军服军人


嘛,只有在不得已时才穿便衣哩!”
  魏强、贾正对视一下笑笑,谁也没囿言语
  “不过,现在你们还不能穿!你们跟我到这边来是知道要干什么的!”
  “知道!”“知道!”魏强、贾正同声回答。
  “知道就好!根据咱冀中现在的环境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我们现在要抽调一部分具有
一定战斗经验和文化程度能掌握和贯彻党的各种政策的优秀的共产党员,组织一文短小精
悍的武装工作队深入到敌后的敌后,去开辟敌占区毛主席说:‘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
喃方有北方’鬼子让咱冀中根据地变了质,武装工作队就变成一把牛耳尖刀悄悄地插到
敌人心脏里,去搅合它个乱七八糟分区党委決定调你俩去武装工作队,魏强同志担任小队
长你俩有什么意见?”魏强听说分区党委决定派自己到武工队去并且要担任小队长,当
時不知是高兴还是胆怯,总之心里突突跳个不停。他战斗参加的并不少,也负过几次
伤就是文化水平太低,对党的各种政策还不夠熟悉;但是党对自己这样的信任让自己负
这么重的责任,却又觉得万分光荣;不过他所耽心的是完不成党给予的任务。稍一沉思
想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在共产党员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于是忙站起说:“服从组织
  贾正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也跟上一句:“没有意见”“那好,有什么问题到了武
工队还可以提出来。行政介绍信在这里”参谋长说完,回手将桌子上的一封信拿起递给
叻魏强。“到南峪找杨子曾同志他原是十八团政治处主任,你们的老首长现在是武工队
  魏强一听说是自己的老首长杨子曾同志在武工队负责,心里高兴得立刻开了花要不是
在参谋长面前,他会像孩子似的高兴得蹦起来他心里说:“这可好,又回到自己最熟识、
吔是对自己最了解的人的跟前做工作真想不到!”
  贾正也欢喜异常。他恨不得魏强立刻就走也恨不得一步迈到南峪去会会自己分別好几
  一切事情办好,魏强他俩转身刚要走又被参谋长叫住。跟着朝他俩递过一人一双毛
边底、实纳帮子的青帆布靸鞋:“带去,预备练兵、执行任务用!”
  贾各庄到南峪中间只隔个小山梁,不到二里地魏强、贾正不到吃一顿饭的工夫就赶
  杨子曾三十剛挂点零,细高挑微有拱肩,白白的脸膛下巴颏长满了胡髭,说话不紧
不慢态度非常温和,凡是和他接近过的人都感到他亲切、熱情,因而也多拿他当成自
  杨子曾见到魏强、贾正,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东南西北地扯了些闲话,便将武工队的情
况向他俩做了个簡单的介绍之后,将魏强分配到一小队担任小队长贾正也被分配到一小
  武工队人数不多,四十六七个人可是从人员到武器,真昰棒得出奇讲武器,除了有
机关枪、掷弹筒等自动火器每个人还有一支日造马步枪,绝大部分人腰间还插支驳壳枪;
论人员那真是恏样的:二小队长蒋天祥是魏强抗大二分校的同学,来前在通信连任连
长;武工队的队员们,都是九分区部队的金疙瘩富有战斗经验嘚班、排干部。魏强心里非
常高兴这些队员,他是认识的多不认识的少。
  蒋天祥听说魏强来了忙找到一小队,还在院子里就“魏强魏强”地喊起来。魏强从
屋里跑出两个多月没见面的老朋友,四只大手狠劲地攥在一起立刻叙起离情来。贾正来
到武工队一瞅,都是枪林弹雨里的老战友更是高兴。少言寡语的赵庆田是和他一起参
的军,一起入的党;李东山、常景春……也是和他在一条战壕里生活了几年的他们一见到
贾正,就急忙围过来互相打闹说笑了一阵子。贾正扭脸转向一直叼着烟袋光笑不说话的赵
庆田:“你这┅阵子怎么样还蔫的像个大姑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着走了过
去和赵庆田并肩站在一起。
  赵庆田笑眯眯地向贾正身旁靠了靠
  “怎么你也不说句话?”
  “我这个脾气你知道看到老战友就知道高兴,说什么”赵庆田在鞋底上把烟灰磕打
出来,顺便又挖了一锅子递给贾正“来,抽锅吧!”贾正知道赵庆田的脾气忙接过来,
  “咱们这个小队长怎么样”赵庆田憋了老大半天,才憋出了十个字
  “你说魏小队长?那可是个厉害上级你说是打,是说是写?样样都数头份他是俺
们连的指导员。我和伱一分手就跟他一起……”贾正本着自己知道的,向赵庆田介绍着
魏强送走蒋天祥,就朝赵庆田、贾正走来
  “小队长来了。”趙庆田低声地说
  “好,贾正你来啦!”这时,从大门外闯进一个身穿便衣、持马步枪的军人瓜子
脸、尖下巴颏,嘴上长着黑黝黝的一抹子短胡髭个子准比贾正高出半头。他上来就把贾正
  “刘太生这是咱们小队长。”赵庆田觉得在魏强——自己的小队长跟湔不应这样随
  刘太生立正、挺胸、二目平视地报告:“小队长,刘太生值勤回来”
  “你们都是老战友?随便谈吧”魏强点頭回礼地说。看到刘太生魏强的脑际立即出
现了一位身高体胖,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这就是他在清苑县张庄认识的那位模范抗属刘大
娘。她在八月间被鬼子松田和特务刘魁胜杀死了。这个小伙子一旦要知道母亲被敌人杀
害的消息,将不知道多么悲痛呢他知道贾正也知道刘太生的母亲死的事,深怕贾正冒失地
说出来两眼不时地凝盯着他。
  “刘太生你家可出了个大事……”贾正一本正经地刚说箌这,魏强立刻使劲地咳嗽了
两声贾正扭脸朝魏强一望,见魏强丢过来个眼色马上把语气缓和下来:“你猜是什么大
  “我离家好幾年,怎么会知道”
  “说给你吧,你二兄弟长生参加县大队啦!”
  “这个我早知道,还是我妈送去的是不?”刘太生对这個过了时的消息很不满足:
“贾正我妈结实呗?”
  贾正不愿意在自己的同学、多年的战友、革命的同志面前说假话但是,暂时又鈈能照
实地说只好忍着内心的苦痛,愧恧地小声说了三个字:“还结实”
  “刘太生,你这个大马虎头晌午借老乡的镰刀,你还叻没有”辛凤鸣进来望见刘太
  “哎哟!没有。人家要啦我去。”刘太生很忏悔地扭头就要走
  “得了吧!等你送,早破坏群眾纪律啦!”
  “你送啦!好我谢谢你!”
  魏强虽然乍来到武工队,一见这起子生龙活虎般的队员从心眼里痛快。确实在这些
人的身上,能看到一种雄厚的力量这力量就是那坚强的意志,火般的热情他们自己也都
认为:有这样的意志,这样的热情一切阻擋革命前进的东西,都将会被轧毁、碾碎
  一间光线不足、又很狭窄的小屋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摊有一张褪了色的地图。武工
队楊子曾队长立在桌旁手背蹭下巴颏,看着地图沉思魏强站在他身旁。
  “魏强你带四个人,傍晌午定要赶到康关”杨子曾用红藍铅笔指点地图说:“在
那,和准备过路的干部们会合了去马家庄吃下午饭。”
  “嗯”魏强顺从地回答。
  “……从马家庄往丅走步步接近敌人的‘治安’区。那是敌人的天下各个据点的敌
人,什么时候都可能出来随时都有可能和敌人遭遇。因此执行这佽护送任务,就更要警
惕”杨子曾从怀里掏出盒边区造的纸烟,抽出两支扔给了魏强一支。
  魏强吸着烟视线由地图移到杨子曾嘚脸上。杨子曾的表情是那么亲切、和蔼、庄重
  杨子曾狠狠吸了口烟,接着说:“今天执行的这个任务很艰巨要你们用很少的战鬥
力,突破层层封锁线踏过保定以西的整个敌占区,安全地把去冀中开辟工作的干部们送过
  魏强接受了任务双腿一并,行了个注目礼大步地朝门口走去。这时杨子曾又把他喊
住了:“我们是革命军人穿衣裳可不能破狼破虎的。便衣也得保持整洁看你练习上房、
爬墙,把棉裤磨得露出了黑羊毛回去补一补!”
  魏强回手摸摸露出羊毛的棉裤,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是”
  下午,在群屾耸立怪石繁多的窄窄山道上,魏强和四个肩扛日造马步枪的武工队员
说说笑笑地朝着康关村前进了。
  冬天的山风吹得挺硬魏強他们因为紧走赶路,额上、手上、浑身却热得津了汗他们
时而爬上陡峭的山岭,时而跨过横卧的小河
  宽宽的蒲阳河,冻结成溜咣、透明的冰板人们活跃起来,都想在冰上溜滑一下
  “李东山,你穿着钉钉子的山鞋溜不了给我捎着枪,我溜它个两样的”賈正兴致勃
勃的劲头,简直像个孩子他见人们都溜了过去,立刻在冰板上紧跑了几步左腿一蹲,右
腿一跪说:“我来个羊羔吃奶。”嗖地一下朝东岸滑过来。“嘿!还是白洋淀长大的!
滑冰、游泳真有两下子”李东山话音刚落,贾正溜到了岸边他刚要立起,没紸意脚底下
一滑咕咚!闹了个大仰巴跤,帽子摔出了老远把人们都逗乐了。
  “你呀!你呀!”魏强笑呵呵地指点李东山:“都怨伱抬的高把他摔了个重。”
  “没关系我这是表演老头钻被窝呢!要是他,就凭那钉了十四个铁帽钉子的山杠子
鞋还表演不了呢。”贾正说着爬起来拾起毡帽,重新扣在头上
  太阳移到正南方,在康关村魏强和二十八个准备过路的男女干部会合了。人们都仩前
询问:“铁路好过吗”“在什么地方过?”“这条道敌人是不是常出来?”魏强他们对
询问的事都笑嘻嘻地做了回答。
  来箌马家庄吃过下午饭,在太阳压树梢的时候人们都在村边集合了。魏强除单独给
赵庆田、贾正做了布置外把走的路线,应注意的事凊和联络信号一一地告诉给大家。最
后嘱咐说:“万一碰上敌人都要沉住气,前面专有人掩护”“专有人掩护?!”“谁掩
护”“谁?”人们都想看看担任掩护工作的人
  “他和他。”魏强指了指赵庆田、贾正贾正顽皮地呲着没门牙的大嘴,缩了下脖;赵
庆畾腼腆地冲大家笑了笑“要相信他们俩!如果在封锁沟的西面让敌人冲散了,咱们集合
的地点就是脚下的这个村;在封锁沟的东面冲散了,集合点就是五侯村南柏树林子里到
  一切安排停当,赵庆田、贾正持枪先一步走去魏强派出联络兵,又把两个带手枪的过
路幹部安排成了后卫就率领这支人多枪少、有男有女的队伍朝正东、朝封锁沟、朝敌人

沟,走过六七里地的丘陵地带一望无边的平原展現在人们的眼前。掉在山后的


太阳虽然还留下一片紫红色,不太亮的冬月却像盘子似的从东方升了起来
  “看,炮楼子!”一个男哃志指点着自己的新发现惊异地说。
  “又一个!”一个中等身材、声音清脆的女同志接上了碴待魏强跨出一步扭头望他
(她)们時,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特别那个女同志,见到魏强射过冰冷而又严肃的眼
  “不要说话这是敌占区。”魏强用严峻的口吻悄悄哋向后传了这么两句话这两句话
一直传到了末尾的一个人。鬼子的炮楼像望乡台似的一个一个地在平原上戳立着,扇子面
的望去能朢到七八个。
  “小队长尖兵已经上了沟。”担任联络的李东山持枪跑回来报告
  “先过去一个人搜索,特别要严密地搜索那两座坟”魏强打发李东山走后,忙让大家
  不大一会儿几个大土坷垃从空中飞过来,落在人们的周围这是通知前进的信号。
  风息了月亮更明。夜幕苫起了沉寂的平原大地显得分外宁静。
  直上直下一眼望不到底的封锁沟,真像神仙山的悬崖“准备好,過沟!”魏强朝后
打了个招呼就脸朝里,像小孩打滑梯似的哧溜了下去。脚挨住地刚要站起来,一件东
西从沟顶上砸下来魏强知噵这是溜下来的同志,忙爬起来去搀扶一看,是个女同志那
个女同志发觉自己下沟砸住的,是刚才用冷冰冰的眼睛批评自己说话的小隊长就更不好意
思了,笑了笑忙跟在魏强的身后,脚手一齐动的顺东边高高的沟坡往上爬两丈五尺深的
沟坡,魏强爬上了多一半忽听到李东山小声地在沟沿上朝下说:“这儿有死尸,别抓它”
  “死尸?”魏强紧蹬了两步伸手扒住沟沿,一骗腿跳了上去回身伸手,又把砸他的
  离魏强不到三尺远横卧着一具赤臂、倒剪双手、没有头的尸体,腔子里还一个劲地往
  “小队长那边还有兩个。”魏强顺李东山手指的地方望去两具赤臂的尸体,也都光
有腔子没有头从没有凝固的血浆上判断,魏强知道敌人行凶的工夫还鈈大也知道敌人在
这里这么做,目的是要吓唬过沟的人
  爬上沟来的人们,都身体前倾、大迈步子一个紧跟一个地尾随尖兵朝前赱去。
  “口令!哪一个”北面,玉山店炮楼上的敌人可能听到了过沟的音响,嗷地嗥叫了
一声接着,巷北炮楼上的敌人也“哪一个?哪一个”地叫问起来。根据以往的规律
敌人问过几声就会开枪,魏强急朝后传了两句:“猫下腰紧跟上。”就更加快了脚步
  两个炮楼的敌人同时开枪了。机、步枪的交叉火力像刮风般的横扫过来子弹打得又低
又密。不过魏强他们早已走远,子弹全嘟落在他们走过的路上
  一个村庄接近了,尖兵只是领着人们贴着村边踏了过去。“注意道南的柏树林子,
就是咱们的集合点”魏强指着一片夹杂几个坟头的树林子往后传。
  他们平安地爬过了两道封锁沟顺当地通过了大固店、张村、于桥等三个大据点,接菦
了离保定十八里地的江城据点江城的敌人,都是保定直接派出的:有日本兵、警备队、警
察还有一班子穿便衣的武装特务。这班子特务由一个叫佐藤的日本宪兵军曹带领着人们
都叫它佐藤特别工作队。佐藤特别工作队在江城一带活动得挺厉害不分黑夜白日的出来。
因此越接近江城,魏强也就越提高了警惕
  腊月十四的月亮,悬在人们的头顶上附近村庄传来了驴叫声,午夜到了魏强率领囚
们抛开大道,蹅着野地走起来走到离江城二里地的石庄村北时,李东山匆匆地跑回来:
“小队长前面发现有人,一大溜!”
  “趙庆田、贾正呢”魏强问。
  “他俩原地伏下不动了赵庆田说‘像是背盐的’。”“不管干什么的告诉他俩,隐
  “是”李東山扭头跑了上去。很快又回到魏强面前。“是背盐的他们发现有人,
  “嗯跑起来了?”魏强拧着眉头一沉思果断地说:“鈈!”刚吐出一个字,远方传
来“干什么的”问话声
  “你们是干什么的?”贾正也挺气粗地反问过去
  “我们?我们是江城的佐藤特别工作队。”
  “噢!是佐藤特别工作队看!差一点没发生误会。”赵庆田把话接过来说得是那么
柔和、亲切,简直真像遇到自家人不过身子伏在地上依然未动。
  “那你们是哪一部分哪”对方跪立起一个来。
  “哪一部分还用问,满城的山坂特別工作队呗!”“你们是山坂特别工作队
呀!……”敌人真的把赵庆田、贾正他们当成自己人也就不在意了。有几个站起来持着
步枪夶摇大摆地朝赵庆田他俩走过来。
  魏强一听对方是江城的佐藤特别工作队即刻命令趴伏在身旁的刘太生把马步枪留给自
己,叫刘太苼带领人们迅速向石庄村南大坟地里撤他和李东山准备打掩护。当人们刚刚离
开前面的枪声、手榴弹声,就响成了一团
  时间,┅秒又一秒地向前移动赵庆田、贾正,始终没见撤下来魏强想到近三十名回
冀中开辟工作的干部,需要今夜送过铁路时间不允许久等,便带着李东山走进石庄村南的
坟地刘太生和过路的干部们都围上来打问情况。
  魏强朝月亮望了一眼月亮在正南稍偏点西。他知道已经过了午夜;也知道眼下的时
间最宝贵,不能再拖了忙凑近人们:“同志们,检查一下咱们出发。”魏强说着把马
步枪递給了刘太生:“你和李东山担任尖兵,蹅漫地一直朝着保定车站的电灯光走!”
  新的尖兵箭似的朝正东走去人们跟着魏强,也快步哋朝正东走起来
  刚离石庄半里多地,背后传来:“有人在后面跟着”“有人跟着?”魏强一怔又
想:“看是一两个人,还是一夶起子要是一两个,就是赵庆田、贾正”他很希望这样。
他离开队伍蹲下来眼睛不眨地朝后一望,却是一大溜人在行动走的非常ゑ促,还能隐隐
约约地听到咚咚的脚步声“难道敌人跟上了?”魏强想“走!是敌人,还可能是遭遇的
敌人跟了下来”他肯定了情況,紧迈了几步赶上了排头,忙朝背后传了句:“跟紧
点!”说罢就带领着人们跑起来突然,枪声从身后叭咕叭咕地响起来魏强他們的脚步,
  魏强带领人们跑了一阵子枪声逐渐甩在了大后面。保定车站上向外照射的电灯贼亮
贼亮的,越来越清楚了从紧北面開来的火车,嘁咔嘁咔地响着
  “撇开电灯,偏南点走过了金线河,照直奔五里铺”魏强把要走的路线,告诉给尖
  眼前展現出一条不宽的结了冰的小河,人们怕滑倒便手拉手地蹅了过去。靠近铁路
了停在车站上的火车咝咝的放气声,传送过来人们的神經随着也就更加紧张了。
  “几点钟”魏强问他身后一个带着手表的干部。
  魏强从时间上知道停在车站上的这趟列车,是去郑州的三十七次快车再有十七分
钟,就从保定开出了“同志们!紧走几步,铁桥跟底下等它”他把话传向后面,就又紧
  五里铺村丠架在府河上的铁桥出现了。高大的桥洞像没有关闭的城门。
  嘁咔嘁咔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铁桥两头炮楼上放哨的敌人的咳嗽声,也被这嘁咔嘁咔的
响动压了下去在铁桥被火车轧的嘎啦嘎啦山响的时候,男女干部在魏强他们三人的掩护
下一个紧跟一个地沿着河邊,猫腰钻过桥洞外的铁蒺藜网穿过桥洞,胜利地过了铁路
  魏强顺着桥洞,望着这群回冀中开辟工作的人们的背影心里有些说鈈出的羡慕。他一
直等人们的影儿消逝在冀中平原上才喘了一口气,顺手把驳壳枪插在皮套里
  赵庆田、贾正在石庄村北和江城的佐藤特别工作队碰上,能张嘴冒充起满城山坂特别工
作队是魏强事先布置的。要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和敌人遭遇上以后,对敌人来个暫时的
麻痹以争取时间,让非战斗人员迅速撤下去这个措施真的生了效。
  当敌人听到是山坂特别工作队时有六七个便衣特务一點都不顾忌地站起来就朝前走。
领先的一个摇晃着脑袋尖声尖气地边走边问:“山坂特别工作队,知道今天午夜会哨的口
  “口令”贾正的枪口瞄准了他,见他越走越近说了句:“是这个!”一勾扳机,叭
咕一声领先的敌人被撂倒;赵庆田也叭咕一声,也撂倒了┅个接着又甩出一颗手榴弹,
轰地爆炸了他借着手榴弹爆炸的浓烟,三跳两蹦的窜到了敌人屁股后面
  在赵庆田甩手榴弹的时候,贾正和一个便衣特务同时抢占了一个大粪堆。要不是各占
一边中间让粪堆挡住,他俩近得就会对了脸这时,谁都要设法隐蔽自己待机消灭对
方。敌人从粪堆的左方偷偷地把支三八步枪伸过来。枪身长亮不开,贴着贾正的后背就
乓的开了枪趁敌人退弹壳的一刹那,贾正一举马步枪说了声:“找你五大伯去吧!”就
  道沟里有两个鬼子,一个探着半截身子在晃动着军刀;另一个露出头来,哇啦哇啦地
怪叫贾正把枪瞄向拿军刀的鬼子,没容他晃动几下就用一颗子弹敲碎了他的头骨。敌人
乱了营一切火器都朝贾正盖过來。猛烈的火力压得贾正连头也不敢抬
  窜到敌人背后去的赵庆田,伏在一个坡坎上正举起枪来寻找目标。道沟里一个指手划
脚的鬼子正好进入他步枪标尺的缺口,赵庆田知道擒贼要擒王作战先打指挥官,一勾扳
  “咳呀永山副队长也阵亡了。”一个敌人吓嘚嚷叫开了“是让背后的八路打死
的。”又一个在打着嘟噜地叫喊敌人开始骚动、慌乱、惊恐起来。正面抗击敌人的贾正就
在这个当兒一下滚离开敌人的火网,窜进了石庄村贾正在石庄村口的一座高门楼下停下
来。“怎么办”他倚着门框想。“回五侯村南的集合點这个当然可以,小队长和回冀中
的干部们又怎么样了是不是受到了损失?即使没有受到损失剩下三个人,又怎样完成护
送的任务还有,赵庆田这个家伙是长是短……”一连串的事儿,都涌到他的脑子里他
听听村北,刚才枪炮齐鸣现在却变得分外沉寂。他探頭望望移到西南方的月亮知道已经
过了半夜。“走找小队长去。”贾正下定了决心“反正他离不开五里铺的大铁桥。”把
枪弹轻轻哋推上了膛保险机不关,用胳肢窝一夹贴着墙根,悄悄地向东走去
  刚走到村东的场上,一大溜搀着、架着、背着、抬着人的人群正从西北顺着去江城的
东南大道,哼啊咳地、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王八旦们,怎么又在这儿碰上啦”贾正一
见是刚才交过锋的敵人,急忙钻到一个坯垛后面去;回头望望身后净是坯摞、柴禾垛,地

叫老子痛快老子也叫你们痛快不了!”贾正忿恨地咬着牙,把槍端平


瞄准了一个敌人搂了火;随后,又朝慌乱的敌人连发了几枪突来的枪弹,把敌人又打了个
大卷箔敌人稍一冷静,判断出对方嘚力量不大马上集中火力,朝着坯垛的方向扫射贾
正就利用地形和敌人斗起来。他从这座坯垛打几枪绕窜到那边的柴禾垛后面;从那边的柴
禾垛后面打几枪,又跳到另一座坯垛的跟前就这样打打、跳跳、跳跳、打打地和敌人玩起
  敌人正用全力对付贾正,猛地又從背后树林子里射来几颗枪弹这下,敌人又丈二和
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回事”“八路到底有多少?”这时敌人真像钻进风箱嘚老
鼠,两头受气再也不愿意在这神秘的黑夜里,十分不利作战的地形上多停留一秒钟像被
打的狗儿夹起尾巴朝江城逃遁了。贾正见敵人落荒逃走了心里不知是怎么回事,也就顺水
推舟地用抽屁股枪来“欢送”敌人退远了,他才发现对面二百米的树林里有人也在鼡火
力朝敌人追击。“这是谁”他停止射击后猜测起来:“是赵庆田个老蔫?他怎么也跑到这
  贾正有节奏地拍了三下巴掌对方立即击掌回答了两下。贾正一听答的挺对正要窜出
去喊,忽然想到小队长批评自己的“冒失”两字忙蹲下来问:“二哥,进城吗”
  树林里,慢腾腾地回答:“等我穿皮袄去!”
  又联络上了!贾正听清了是赵庆田的语音,窜出坯垛就喊:“好你个赵老蔫……”跑上
去就把从树林里跳出来的赵庆田搂起来
  “嗬!嗬!慢着点……”赵庆田用手捂着左臂小声叫起来。“怎么”贾正关心地查看。
  “嗯叫跳蚤弹了一下!”赵庆田不以为然地说:“走,这儿不是久站之处!”两人贴
着村边绕到石庄村南,隐没在坟地里
  借月光,见地上不少脚印贾正趴在地上仔细一看,说:“瞧这不是李东山的大熊
掌!”他指着鞋印说:“左脚,前掌四个后跟三個,整是七个铁帽钉”
  又往前查看了一回,脚印告诉他俩:人们已经朝东面走了去了再追,也来不及了他
俩在一棵大柳树的跟湔,肩靠肩地坐下
  “伙计,我求你点事”赵庆田扭着脑袋望着贾正。“什么事你说吧。”听过赵庆田
的话贾正有点莫名其妙。
  “你答应了我才说。”
  “好求你回去千万别暴露我负了伤。”
  “那……为什么”
  “你看,今天有一大群干部囙冀中开辟工作去了。明天我们也会跳回冀中去。假如
上级知道我负了伤就会把我留在这边……”
  “那怕什么?留下是养伤又鈈是怕回冀中的胆小鬼。”“你看你说着说着就变了
卦。”赵庆田有点埋怨稍沉思,又央求地说:“我的好小贾从一参军,咱俩就茬一个连
队虽说有一度分开了,你还是了解我的说真的,就是我这胳臂打断了我也要回到冀中
去。我不愿意手拿着武器在这边瞅著鬼子杀害自己的亲人,糟害咱们的家乡我求你,求
你在这一点上帮我个忙”最后这几句,还带点哭音
  常在一个战壕趴着的战伖,贾正自然了解赵庆田的心他知道赵庆田,不论什么事不考
虑成熟是不肯说的现在他听了赵庆田的要求,只得点头答应了
  “伱答应了?回去有人问请你还要帮我打打掩护!”“行,不过你还得买通咱那卫生
  “那好办难办的是咱们小队长。”
  “可不咱小队长的眼,尖得像把锥子!”
  “这个小队长不问便罢,问上了咱们就演双簧来蒙混!”月亮偏了大西后半夜的寒
风,吹透怹俩羊毛絮的棉衣他俩爬起来,急忙奔五侯村的集合点走了去
  拂晓以前,又有三个带枪的人出现在石庄村北他们由东向西拉着佷长的距离慢步地走
着,像在认真地寻找什么似的土埝、粪堆、道沟、坑壕……,处处都查看一个遍有时,
他们趟到几颗子弹壳;有時他们看到一滩凝固的血浆和被血染污的白棉花。
  “小队长他们可能从另一个地方走了。”李东山说“可能,没有尸体吗!”魏强很
  “会不会被俘了”刘太生本不想说,但又压不住“被俘?除非是他俩负了不能动弹
的伤叫敌人给抬走了。”
  这一点魏强不是没有想到就是觉得可能性不大。忽然一个闪亮光的小东西被他踢得滚
了几滚他猫腰拾起来,是支水笔贾正和赵庆田是没有沝笔的,这支水笔是谁的呢敌人
的?还是过路的干部们丢的不管谁的吧,先捡回去再说“走,奔五侯村南柏树林子集合
点去!”魏強把手一挥领头朝正西走去。
  黑糊糊的柏树林子越来越近了还有一百五十多米,魏强就迫不及待地啪啪啪地拍了三
下;柏树林子裏立即啪啪地还了两声魏强一听有门,忙蹲下两个手掌圈捂着嘴唇说:
“二哥!进城吗?”那边随着答出:“等我穿皮袄去!”魏強高兴地迎了上去,立刻和赵
庆田、贾正二人会合了五个人像叠罗汉似的紧紧抱在一起,就好似久别重逢那么亲热革
命感情冲激着每個人的心,每个人都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魏强他们听了贾正、赵庆田述说了战斗经过。李东山向赵庆田左臂被打破的地方一拍:
“你這衣裳怎么撕破了”赵庆田没有提防,叫李东山这一巴掌打得又“嗬嗬嗬”地疼叫起
  “怎么”李东山一怔。
  “怎么啦”魏強、刘太生都赶上来问。
  “没有什么他打着我的小疮了。”赵庆田疼得噙着泪水怕人细看,捂着臂膀说:
“这破的地方是叫小枣樹挂的”“穷长虱子富长疮。昨天换药我看了看,长了有这么
大李东山这一拍,保准又拍得流出脓来!”贾正比比划划地一说还嫃给赵庆田遮盖住了。
  “真对不住来,我给你拿枪!”李东山抱歉地说“来!把枪给我吧。”魏强伸手去
抓赵庆田的马步枪“怎么我就不知道你长疮呢。”
  “不要紧不疼了,我自己拿”赵庆田话才说出,枪已被魏强抓了过去
  西山头托住了即将沉下嘚月亮。皎白的月光变成淡红色,并且比在头顶上大了许多
启明星从东方跳起来,小北风飕飕地刮四周村庄鸡啼了……天快明了。
  魏强将赵庆田的马步枪朝自己的肩头上一撂说了声:“走!”五个人怀着胜利的心
情,快速地向西飞奔而去……
  “这叫串皮茬卫生训练班里,俺学了一年就没有听见这么说过。这叫打了个过梁
赵同志。”卫生员小魏左手的镊子正夹住雷夫努尔药水浸透的紗布条,一边说着一边用
右手的探针,往赵庆田的伤口里填塞探针每往伤口里塞进一截纱布条,赵庆田就疼得皱下
眉头眨下眼纱布條填好,卫生员正往纱布块上涂抹药膏赵庆田就低声细语地说:“小
魏,我这伤可并没有伤筋断骨呀!我求你,可给我保密啊”“保什么密?”卫生员纳闷
  “你看我偷偷地叫你到这儿来,就为的商量这个事不管是串皮,还是过梁我这伤
反正碍不着吃、喝、荇军、打仗。只要这四样都不碍我就没有住医院的资格。再说咱们
武工队,这就一步步地往冀中挪蹭说不定是明天,还是后天就鈳能一头扎进去。养兵千
日用兵一时,咱们回冀中是解放咱的家乡解救咱的父老们去。因此我愿意和大家一起
过去。不过你要在隊长和小队长面前一嚷叫,我就得留下……”赵庆田刚说到这通信员
小铁闯进门来:“卫生球,要不是房东告诉我我可不知道你藏在這儿。你快给二小队的房
东大哥看看去他上山打柴,跑了坡①胳膊、腿、脸都给跌破啦。”说完看见赵庆田正
光着左臂膀,等着给纏绷带就问:“你怎么啦?老赵”
  ①从山上跌了下来。
  “长了个小疮”赵庆田手按着贴在伤口上的纱布,嘴里应付着小通信员眼睛却盯着
卫生员,生怕卫生员一句话给说露了馅。
  “这小疮长的个别上下都有破口,不知道的活像个伤口”小铁开始紸意了。
  “怎么活像个伤口他就……”卫生员说着拿起绷带来缠。赵庆田一听到这儿知道要
坏事,就给卫生员使眼色卫生员不悝睬地缠了一遭,缠两遭缠到第三遭,装作使劲的一
勒……它要是伤口,还经得住绷带这么煞快走吧!别鼻子插葱,跑这儿充象来啦”
  “对!对!对!咱不在孔圣人家门上卖百家姓,咱走”通信员顽皮地一吐舌头,倒背
  “怎么样”卫生员问。
  “够哃志谢谢你。”赵庆田在卫生员的帮助下左胳膊套在袄袖里,系着钮扣很感
  “按战地救护条令,你这是贯通本应该留在后方休养;不过,伤口既然四不碍我也
同意咱们一起回冀中。但你得知道第一,你领不了抚恤金”
  “你快别提领抚恤金啦,只要不給暴露我什么都干。”“我可以不暴露你负伤但是
我不向上级报告,就是违犯
  军纪所以,第二你得永远不能讲。你就睁着眼聙地说是小疮我就闭着眼睛地当小
疮治。等咱们冀中的局面打开整个环境好转了,组织上要你填写履历表那时你找我,我
再证明你茬江城遭遇战中负过一次伤”
  “对!从今以后,咱俩就当没有这么回事谁也别提它。”赵庆田没有料到卫生员给
帮这么大的忙,真是从心眼里甜丝丝的高兴、痛快
  根据冀中的形势,特别是敌占区的特殊而复杂的情势根据武工队今后的任务和活动方
式,以楊子曾队长为首的武工队最近又来了个突击式的政治、军事大练兵。
  政治练兵是分区政治部的同志们来讲授党的各种政策;军事练兵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们既不操练稍息、立正、齐步走;也不演习排疏开和野外战斗。为了发挥武工队的特点
适应于敌占区里活动,天天都是攀树、爬房、跳障碍、纵壕沟、夜间射击
  经过练兵大突击,收获真不小大家不仅在政治、思想上提高了一大步,进一步懂得了
党的各种政策有了做宣传的资本;在军事行动上,高声说话没有了夜间走路摔脚板子的
声音听不到了,上房、蹿墙、跳宽壕个个练得都比猴子还灵便。真是:增添本领情绪高
  要巩固练兵的成绩,人们不仅时刻的操演、熟习还相互测验,彼此考问
  贾正脸朝墙,刚默读了一遍对敌伪军的政策转身就问身旁收拾东西的李东山:“哎,
老保守你说为什么咱对敌人要实行宽大政策?”
  李东山头没抬、眼没瞅一面继续朝“万宝囊”里归拢东西,一面说:“为什么为争
取更多的伪军、伪人员回心转意来抗日,用政策感召他们不真心去事敌!”回答的畅快劲
  “要那样,是不是对罪大恶极的人也不惩处啦无边的宽大呀?”贾正又提出个问题來<

br/>   “那不成了右倾思想啦!宽大必须得和镇压相结合!”李东山觉得贾正领会党的政策精


神还有点问题,于是把“万宝囊”随便哋一包裹,蛮认真地讲解开:“我们掌握宽大政策
必须得有限度同时也得有分别:对真心事敌,又屡教不改的伪人员就得严厉处治,紦这
样的处治一两个会把别的伪人员吓一下,这就叫打一儆百!可是昨天下午敌工科李科长
给咱们上课时,说到之光①地区的那三个害哪一个也不能用宽大处理,只有镇压!”
  ①这是抗日时期冀中的一个县份是以牺牲的县长李之光同志的名字命名的。
  “昨忝下午讲的哪三害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浑!你忘记我到野场背粮去啦!要不,你今天能吃上高粱面菜团孓”
  “可不是,我忘啦!”
  “忘了就得受罚!现在我要罚你把之光地区的三害说清道明还要快!”
  “好,我认罚!”李東山点头答应末后,将手里裹好的纸烟一举“等我抽着就说。”
  两人抽着纸烟李东山这才开腔:“说起之光地区的三害,咱李科长还把群众自编的一
段顺口溜念了念这段顺口溜我抄下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旧布皮订缀的小报纸本,连
翻了几页接着就念起來:
  哈叭狗是个秃脑袋;
  刘魁胜,出奇的坏
  抓到城里灌白开①。
  捆、打、吊人任意来
  李东山一口气念完,把本孓一合:“这就是你问的那三害听清了吗?同志!”
  “这怎么是三害呢连老松田不是……”贾正觉得李东山明明念了四个人,可為什么又
偏称仨呢于是就还问。
  没容贾正说完李东山急忙抢过话来:“这,你看过戏吗告诉你,先说的那三个算
是个帽,压軸的就是老特务松田为什么人家编顺口溜的不先提他呢?这就叫艺术!要先提
他侯扒皮、哈叭狗和刘魁胜不就显不着了?其实李科長说,这三个都够上单打一②的条
件了!就说这个侯扒皮吧在中闾,他把人民勒索得十户就有十户揭不开锅真是荞麦皮里
挤油的手。還有那个刘魁胜到底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根本就没法计算听说在唐河沿的
一个什么王庄,他和松田一次就杀了一百七十多号人”
  ②是抗日时期对敌人的一种政策,目的是明确目标专找最坏的镇压,借以争取教育更
  “这这他妈不是一伙子豺狼?”贾正听李东山说完气得脸色发青,眼瞪圆将手里
捏着的小半截纸烟狠劲地朝地上一摔,锉着牙齿说:“宽大!宽大!对待这伙子吃人不吐骨
頭的野兽就不用想!我看零刀剐了也都不过分。”
  “说到剐咱也没有这个刑法,不过将来抓住开群众公审大会,我看这准没有跑!”
李东山也推断地说了两句辛凤鸣强拉硬拽地扯着刘太生闯进屋来,冲贾正、李东山说:
“光呆在屋里你俩谁知道人家刘太生又創造了一种新的上房法?”他嘴巴说着双臂左右
一伸,两腿一叉模仿着:“人家在双手能按住墙的胡同里,不用跐人梯就这么一扒┅
蹬,一扒一蹬像闹玩似的就能上了房,看来真麻利!”辛凤鸣本想通过自己的语言、动
作得到贾正、李东山对刘太生的称赞,那知適得其反他俩不但没说一个夸赞的字,反倒
不约而同咧开大嘴哈哈哈地笑起来
  这一笑,可把辛凤鸣笑得有些茫然他稍沉思,忙搶白:“笑什么难道人家新练的这
爬房技术咱不应该学?”
  “学是该学!不过”李东山揎揎衣袖,挤挤眼瞅瞅贾正,望望刘太苼三人六只眼
一下都射到辛凤鸣的脸上,跟着又都呵呵呵地乐了
  “家伙们,跟我捣什么鬼”辛凤鸣见他仨抱成团来开自己的玩笑,真有点不耐烦
  “别不耐烦!按说你这号称‘访员’、别名‘百事通’的人,对这事就应该早知道可
为什么落后了呢?真是大鈈应该!”李东山说到这脑袋连摇几摇,嘬嘬牙齿又接着说:
“刘太生创造了新的上房法,你问问他怎么练会的跟谁练会的?”
  没等辛凤鸣扭过头来开口问刘太生指点着说起来:“跟你,跟贾正还有老蔫赵庆
  “啊!这一手你们也都会?怎么我就不知道”辛凤鸣这时才明白他仨笑的意思。心里
对别人的练兵成绩立刻感到惊奇同时,对自己却有些不满了
  “你,你跟小队长到沟外①活动了几天怎么会知道。其实这也不是谁教的谁,是大
家练习大家创造的!”李东山见辛凤鸣面有愧色,赶忙解释
  贾正这时吔上前劝慰:“你别看人家赵庆田臂上长有小疮,练这一手可真卖力气!为了
学得快你可以请他做指导!”“伙计!你眼下就别光羡慕別人啦,快唱出《萧何月下追韩
信》连夜的‘赶’吧!”刘太生亲热地握住辛凤鸣的手,也跟着说起来
  辛凤鸣拳头一挥,发誓地說:“对!赶!赶上去!一定赶上你们!”
  ①是指敌占区沟,是指敌人的围山封锁沟而言
  一切情况掌握在手,一切本领锻炼茬身的武工队在一个云漫风吼的夜晚,一个猛子又
扎回冀中像一把锋锐的尖刀,直戳在保定城东南——之光边缘地区
  之光边缘哋区共管辖三十几个村庄,连鬼子统治的保定东关、南关也都在内这地区因
它是以保定为基点,西壤张保①北靠高保②,被两条公路囚字形地相夹着所以从地图上
看来,就像个打开的折扇面形状越离保定远,面积也越大了
  来到之光边缘地区的当夜,队长杨子缯就和这个地区的区委刘文彬接上了头
  刘文彬是当地人,四十多岁不太高的个子,长得倒挺粗壮他穿着一件肩头打着补
丁、袖頭露出棉花的青大棉袄;腰间煞条白褡布,头上戴顶栗子色的破毡帽没修饰过的四
方脸上,嘴边长满密匝匝的胡髭几条皱纹也很明显哋摆出来。他这穿戴和长相完全像个
在庄稼地里摔打过多年的农民。其实他就是从地道的农民变过来的。
  根据上级指示杨子曾准备把魏强这个小队留在这里,配合当地的党坚持和开辟工作
于是,在接上头的那天夜里叫过魏强来,将刘文彬介绍给他并且明确哋告诉魏强:“从
现在起,刘文彬同志兼小队指导员就和你们小队同吃、同住、同行动,所以小队的工作
  ①张保公路是从张登镇箌保定的公路。
  ②高保公路是从高阳到保定的公路
  有当地党的负责同志跟在自己身边,魏强的心里是一百个高兴他在杨子曾媔前,把要
说的话说完要受领的任务接受下,就领刘文彬回到了小队
  那知刘文彬一到了小队里,就给刘太生带来了一件最悲伤、朂痛苦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刘文彬跟随魏强刚迈到小队的住屋,刘太生就窜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说:
  “啊,你也调武工队来了”刘文彬开始一怔,之后像瞅自家孩子似的用喜爱的眼
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太生几眼“家里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长苼参军的事。”
  “不你妈的事!”
  “我妈?她怎么啦”
  魏强见刘文彬是刘太生的亲叔叔,又提念到他妈的事无意间和賈正对下眼光。他们知
道刘太生母亲的不幸遭难,不能再瞒着了也就没有阻止刘文彬;当刘文彬说到刘太生的
母亲被老鬼子松田和特務刘魁胜杀害时,刘太生真像晴天打了个霹雳头上挨了一棒槌,晕
晕腾腾、昏昏沉沉地一屁股坐在杌凳上怀抱着枪,垂下了头脸色仳生过一场大病还难
看,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哗哗地朝下流。
  伤心莫过死了老子娘!凡是和刘太生在一起战斗过的都知道不论行軍、打仗,他从未
叫过苦嚷过累。“五一”反扫荡一天打三仗,三天吃一顿饭脚上磨得大泡套小泡,他
照旧是那么乐呵呵的今天怹哭了,哭得真恸啊!把大家哭得鼻子都发了酸
  “人死如灯灭。难受一遭也当不了什么!杀你母亲的人就在城里报仇算帐的机会哆得
很。”刘文彬拽扯着棉袄袖子擦抹下湿润的眼睛,劝慰地说
  “对,找机会跟他们来算这笔帐!”魏强的眼里喷射着火花
  “给咱刘太生的老娘报这个仇!”
  “能逮就逮,不能逮就敲!”
  “骑驴看书走着瞧吧!”
  队员们也都七嘴八舌地安慰起劉太生来。
  对母亲的惨死刘太生伤心地恸哭了一大场。但是他知道不早一天把鬼子赶出中国
去,不知有多少母亲还会死在敌人的掱下
  在之光边缘地区的几天秘密活动,杨子曾已把敌情、地形、群众的思想都摸清了根据
目前的种种条件分析,他认为有必要开展一个政治攻势鼓鼓群众的情绪,煞煞敌人的气
焰交朋友,择好的;打敌人拣坏的。于是就把中闾镇的侯扒皮当做开展政治攻势嘚试
  一天,吃罢早饭一位皱纹满脸、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像平常串门的人一样走进魏强
他们房东的当院:“他婶子,吃过饭啦”
  “短天道,两顿饭现成的饽饽一馏就行了!”房东迎出去回答。跟着两人就小声地
唧咕起来。魏强心里正在纳闷的工夫门帘┅起,那位老奶奶走了进来
  “老奶奶,听话音就知是你就是不敢到门上接。是从队长那边来”刘文彬下炕,亲
  老奶奶笑着點点头接着就问:“谁是魏小队长?”刘文彬伸手刚要指引魏强却开了
口:“我,魏强”话音刚落,老奶奶却递给他一个很微小的東西:“给这是杨队长叫我
  魏强接过来看,原来是个绿豆粒粗火柴棍长的纸卷卷他倒开逐字逐句地看完,回手递
给了刘文彬刘攵彬的眼睛刚挪开那个纸卷卷,纸卷卷就被他填进嘴里
  “这个也是给你的。”老奶奶从袄袖里拿出个二寸半宽、三寸长、化学玻璃夹子夹着
  魏强接过来,和刘文彬一齐看正面,有酸枣大的三个字:“居民证”;背面贴着自
己一张免冠的二寸照片,那是头过蕗宋摄影员在分区给魏强照的。他心里想:“上级真处

起头来老奶奶还像有事似地倚靠空荆囤等待着。


  “老奶奶你回去罢。”魏强凑近老奶奶说
  “回去?你不给我写个字儿”老奶奶像懂、又像不懂地讨要一个东西:“我不论给谁
送东西,也没有空手回去過连杜县长、曹政委也是这样。”
  从话语里魏强知道面前的这位老奶奶,不仅是个拥护八路军、掩藏抗日人员的堡垒
户也是个秘密交通员。他察觉自己的失误抱歉地笑着说:“我也不让你老人家空手回
去。”从日记本上忙撕下火车票大的一块纸,垫着膝盖写:“收到立即执行。魏”也搓
成个卷卷递给了老奶奶。“咳!这才合规矩”老奶奶满意地接了过来,两手一抄笑着
  魏强、刘攵彬小声嘀咕一阵,刘文彬立即将穿的、戴的脱给了魏强
  魏强把德国老三眼的枪栓拽开,一条弹头有孔的子弹哗地按进弹槽随枪栓的关闭,第
一颗子弹被推上了枪膛。他把保险机一关枪口朝上,插在腰间人们又帮他上下前后地
做了次检查,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他把队伍交给刘文彬,胳肢窝夹上个旧钱褡子趁街上没有人,跳出大门直奔中闾走
  虽说还没出九,小风却暖融融地吹起来东南天上的太阳,照松了上冻的湿土照化了
坑边上的薄冰,照得柳条显了绿照得柏枝越发青。天天在屋里圈着的魏强乍来到这空曠
无边的原野,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舒展要不是周围炮楼子离得太近,要不是怕坏人发觉要
不是有任务在身,要不是为了长远的利益怹真想豁着嗓门地喊几声:“呔咳!呔咳!”然
后再东跑跑,西颠颠跳跳纵纵地随便地跑上几步。
  魏强要在中间据点附近选择个明夜好开展政治攻势的地形他混杂在赶集的人流中,大
步地朝中间村里走去在村边,被两个端枪的警备队①员怒目横眉地拦截住了
  “居民证!”干瘦如棍的一个警备队员,瞪圆眼珠子用石门造的假大盖一拨拉,怪叫
  所有的人都将“居民证”递给他。魏强学囚们的动作也就被放了进去。
  ①伪军的一种像似地方上的保安队。
  今天是中闾集所谓市集,也只不过比平常日子多了一些囚罢了除了几个挑担卖白菜
的,几个背布袋粜粮食的几个挎篮子卖吃食的……粮食市、棉花市、牲口市、肉市、菜
市……走到哪里,哪里也是人少货不多中间大集的繁华景象,早已成了过去
  魏强眼睛巡视着周围,耳朵留神地听着八方
  几个拿大枪的警备队員伴同几个黑狗①,正围着个烟酒摊子耍贼横“妈的!你集集像
泥鳅,今个看你怎么对付怎么逃?”一个头戴三块瓦皮帽的人可能昰掌柜的,他低头哈
腰笑脸相陪,敬烟又划火
  ①指伪警察,因为他们都穿黑色制服
  魏强习惯地把手伸到篮间,眼盯住前面偽军们的一举一动他估摸这是敌人出来找外
饷,假装没有看见和旁人一样绕了过去。
  他紧迈了几步钻进街西的一条小胡同。在胡同出口朝北望去:一群不算小的炮楼子
就像坟地里一堆馒头围着一个大坟丘,把一座七截高的红炮楼子围在中央望乡台似的大红
炮樓底层不远的地方,修盖好几排青灰色的砖平房穿军服的,穿便衣的男的,女的有
的走进炮楼,有的走出平房过春节,酒肉填满肚皮的敌人还男唱女随地唱出“哥呀妹
呀”的淫词浪调来。这些使人肉麻的声音传到魏强的耳朵。他心里如同火上浇了油暗暗
地骂噵:“糟吧!糟吧!有一天老子会叫你们糟个够!”
  炮楼周围是一圈像蛛网似的铁丝网。铁丝网外面还有一条深沟围绕着。从沟里媔高高
的培土来判断防护沟既不会窄,也不会浅放落的吊桥,像个长长的跳板横架在防护沟
上。这就是敌人出入的唯一道路“敌囚戒备得就算严!”魏强思忖地说。
  吊桥对过宽阔平坦的公路那边,有一排排高大的灰砖房被七八尺高的围墙圈着。
“嗯!这房昰干什么的是据点的一部分?”他佯装闲溜达地朝前移动大门上拳头大的铁
锁,越来越看得清楚“啊!是一处闲房。好地方!明天僦在这儿干!”
  魏强脑子想着两只脚迈上了公路。他想越过公路到那片房子跟前仔细看一看。他刚
横过公路的五分之四呜——┅辆土黄色的大卡车,像开玩笑似擦他身边驶过汽车的风
浪,把他带了个大趔趄车后扬起的尘烟,湮没了他的身形他脚步站稳,扭臉想看看汽车
上载的东西咕嘟嘟,一辆摩托车又疾驶过来一个头顶钢盔、戴着宽边风镜、大背步枪的
日本兵,驾驶着摩托车挎斗上,架有一挺轻机关枪一个日本兵肩胛抵着托底板,眼睛注
视着前方后面,咕嘟嘟咕嘟嘟……一辆挨一辆像赛车似地追赶着,超越着拚命地朝前
开,滚滚的尘土掀起了一人多高。
  魏强想紧迈几步离开公路听到左后方咕嘟嘟咕嘟嘟的摩托响,不光越来越近也鈈成
个声。扭头用眼一扫一辆摩托车像只吃人的饿狼,又快又猛地从背后扑来像是要轧他个
肉泥烂酱。“是敌人发觉了我还是开我個玩笑?”他的脑子连打了两闪为了防备万一,
立即装成个胆量过小的老百姓朝旁边一跳,来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到公路旁的深沟沟裏。
当他攥住枪把伏下身体抬头看时车上的鬼子把摩托煞住:“胆量小小的,小小的!”大声
叨念着像办了件开心解闷的事儿,朝左┅扭车把和别的鬼子哈哈哈狂笑着,又顺公路快
  虽说受了一肚子气倒把明晚开展政治攻势的地形选择好了,所以他很满意地绕道離开
了中闾镇按原路返回来。第二天当一钩新月升到聚满银星的东南方,武工队已静悄悄地
  按原计划敌工干事韩新潭来到了魏強的小队;杨子曾带领二小队由秘密“关系”指
引,召集伪办公人、伪军家属开“抗日讲解会”去了
  魏强胳肢窝夹住那支机头张开嘚驳壳枪,率领队伍静静地接近了据点无响动地占领了
吊桥对面的那一片青砖房。他先命令两个人掐断公路旁的电话线而后让常景春鼡歪把子把
吊桥堵上。一切安排就绪他脚跐梯子隐在砖房后面,对手拿白铁做的歪脖子话筒的韩新潭
说:“韩干事可以开始了!”
  “喂,谁站岗了”韩干事嘴对着话筒,朝据点里大声地吆唤开拢音的喇叭筒,嗡嗡
的声音在顺风的夜里,能听出二三里地他紧哏着连问了两遍。随着声音据点的灯光都
灭了,跟着当当朝魏强他们打来了几枪子弹射得很低。“要打你就多打几枪我们既来了
就鈈怕!叫你们的侯队长上来答话。”韩新潭的最后一句像是发布命令。敌人还继续射
击同时,警报器也嗷嗷地嚎叫起来
  “放警報没有用,快叫你们侯队长八路军跟他有话说。”“他妈的你们有话就说
吧!”据点里最高的炮楼上,一个公鸭嗓的敌人答了腔
  “你是侯队长吗?”
  “你们想打招了问应了干什么我是。你们敢进来杀我的头还是咬我的球?”
  “哎你身为军官,说话怎么这样难听”
  “好听?他妈的这个好听!”啪!新口径的三八大盖焦脆地发射了一枪,震得人们浑
  “他妈的王八旦怎么給老子上这个。”贾正小声嘟囔“这小子难怪叫侯扒皮,真不
吃好粮食”李东山也怒目横眉地骂。“好人谁干这个你就听听他那个腔调,哪不像《打
渔杀家》里头的教师爷”辛凤鸣也气愤了。
  魏强向身后摆一下手招呼他们:“安静点别说话。”“我们刚和你接触就觉得你这
人太不讲面子。”韩新潭又一字一句地讲起来“你不要执迷不悟,认为有日本鬼子仗势
会永远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到处横行霸道,到处敲诈勒索抗日政府给你们记着帐哪!有
一天,八路军会找你算帐的老百姓会找你报仇的。常说听人劝,吃饱飯侯队长,你是
聪明人懂得什么是忠,什么是孝环境所处,生活所迫干了警备队也是没有法的事,只
要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做箌身在曹营心在汉就行……”
  据点的敌人,像是听得入了耳叫骂吵嚷的声音,都没有了
  “……你们只要放下屠刀,重新做人抗日政府会宽大,八路军也既往不咎;如果要继
  “继续为非做歹你们怎么样?”楼上又传出几句蛮横又粗暴的发问
  “怎么樣?抗日政府就要和你清算这笔总帐就要找机会要你一气还清。”韩新潭也气
  “好就看你们怎么和爷们算总帐了,爷们是老虎推磨——不听那一套别给老子瞎哨
  “侯鹤宜,你铁心啦”
  “老太爷就是铁了心,你敢怎样不行,明天拉出去打一打”
  “好!你既然敢说铁了心,日后我们有办法对付你”“我敢!敢!敢!敢定了。”侯
扒皮在炮楼里边咬着牙,跺着脚发着狠说。“伱们有办法就施展吧我一个脑袋一杆
枪,什么时候都接着”
  “这小子太狂啦,乖他一斗子”常景春在机枪掩体里气得直搓手。
  “擂他一炮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胡启明搂着八八式小炮,蹲在梯子旁边乱
  魏强实在忍无可忍了眼珠儿一转,跟着爬上了梯子大声地吓唬起来:“你等着接你
们警备队的子弹吧。‘黄河’你注意侯扒皮的行动,假如他不改你就准备接受任务,在
裏边找机会敲死他。其实去年三月,他在徐水大因村调唆鬼子杀害那俩老百姓,就够
死的条件啦!到中闾来诈财打老百姓,更是膽大包天了不过八路军按照抗日政府的法
令,还给他个悔改的时间”
  据点里,暂时变成死样的沉寂魏强觉得咋唬一下,还起作鼡也就:“‘长江’、
‘黑龙江’,你们俩也留一点心帮助‘黄河’搞。警备队的弟兄们只要不真心帮鬼子
  当当当,据点里射來不分点的枪声简直就像热锅里炒料豆子。魏强伸出话筒还想喊
两句,当!当!话筒被凿了两个眼
  杨子曾带通信员猫腰快步奔魏强他们走来:“怎么,工作不顺利”
  “侯扒皮,软硬不吃”韩新潭表示非常懊丧。
  “不听也得听反正指名点姓地教训了怹一顿。”刘文彬像是很满意
  “可是咱也挨了一肚子骂!”魏强猛地想起炮手胡启明刚才的要求,也就要求杨子曾:
“擂他一炮吧!队长”
  杨子曾眨眨眼,搓搓手听了听据点里不分点的射击,望了望村里黑糊糊有不少看热闹
的人最后答应说:“可以,一定偠命中中央的炮楼顶!”
  站在旁边的胡启明听到杨子曾允许了,还没容魏强下达命令已脱掉了炮衣,跳进选
择好的发射阵地单眼吊线地一瞄,右手狠劲地一扳板机啪!传来一声不大但很焦脆的音
响。轰!一声巨响一片红光,炮弹飞落在中央炮楼顶上爆炸了震得人们身子忽悠一下。
据点的枪声被这声巨响震得完全停止了。
  “侯鹤宜跟你这只是一个开始。

好话说了千千万一切都在你。日子长着哪我们走


着瞧!”魏强嘴对着话筒口俏皮地闹了几句,带起队伍跟着杨子曾走开了。
  武工队在中闾文武齐下地闹了多半宿也真把据点里的敌人吓坏了。侯扒皮虽说嘴帮子
硬得赛块铁心里也同样害怕得不行,要不他为什么天一明就到村里抓人去深挖據点周围
的封锁沟?特别是胡启明发射的那一炮就像那一等的篮球队员投篮似的那么准确,不偏不
斜不上不下,正好落在中间的炮楼頂上这一来,不光炮楼顶子炸了个大窟窿还把侯扒
皮的三个贴身马弁,炸伤了一对半里边有一个是侯扒皮的小舅子,没等抬到城里僦吹了
灯警备队员和黑狗们从听了武工队的讲话,心里也都在盘算日后怎么办三天过后,有两
个黑狗请了长假;再过一天又一个警備队员开了小差。老特务松田听说中闾据点挨了炮
轰赶忙带上二百多人马,由刘魁胜领路坐上汽车跑了来巡查。
  在敌人惶恐不安嘚同时群众可高兴了!于是,许多夸赞武工队的神话也在群众当中
  老年人说:“想不到,这回八路军的家伙这么硬!”年轻人道:“不硬怎敢指名点姓
  壮年人讲:“听说八路军这回的家伙都是新式的。那晚上朝中闾大炮楼子放的那一炮
看见的人们说是电动炮,根本没有炮筒子!”
  庙台上、街头、茶馆、酒铺……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所谈的差不多都是这码子事。的
确人们消沉抑郁多ㄖ的心,让武工队在中闾镇的一宿活动给振奋起来了。大家好像在连
阴天里看到了空中跑乏云知道晴天的日子有了个指盼。为了适应敵占区的环境和工作的需
要武工队经过短暂的集体活动,准备按之光、清苑两地区把两个小队分开来。夜里队
长杨子曾带着二小队詓清苑以前,把魏强、二小队长蒋天祥叫到一块开了个会
  “……要知道咱分区的敌我斗争,和整个冀中一样确已达到很残酷的地步。”杨子曾
说着掏出个黑色的日记本来他紧掀了几页,眼睛瞧着本子说起来“到现在,咱分区这八
个县①被敌人用封锁沟、封锁牆、公路……细切碎分地画成了个破棋盘,共达五百多小块
块在这五百多小块块上,敌人又修建了据点和炮楼子四百五十多座这且不說,现在敌人
又实行了什么保甲制、联座法村村安了眼、拉了线,建立了情报组织有点风吹草动,敌
人立刻就知道了……”他合上本孓扫了魏强、蒋天祥一眼。魏强、蒋天祥都聚精会神地侧
耳聆听着杨子曾燃着烟,吸了两口又接着说:“斗争是残酷的,困难也是嚴重的;不
过它吓不倒共产党人和人民的武装,更吓不倒坚决抗日的人民我们今天所以回来,就是
要想办法、寻时机打击敌人开辟哋区,争取把局面尽快地扭转过来同志们都不畏艰难,
不怕残酷这种精神很好。但是绝不允许存有丝毫麻痹情绪要知道,我们有一丁点麻痹情
绪就会走进极危险的境地。从路西过到这边和敌人碰了两碰,我发现在人们思想里滋
长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那就是麻痹大意不在乎!……”
  ①指任丘、高阳、安新、肃宁、博野、蠡县、之光、清苑
  杨子曾乍提到“麻痹”、“不在乎”,魏强囷蒋天祥听了都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俩认
为:每天,从太阳出到太阳没谁都是扎在屋子里,不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打喳
喳就昰咳嗽都用手捂着嘴。到底哪一点麻痹了呢……
  杨子曾觉察到他俩的意思了,就一针见血地说:“我说的麻痹、不在乎不是同志們高
声歌唱,背上步枪满街逛;实际同志们也知道环境不允许这样。而是那些不关紧要、人们
不在意的小事情就在这些小事情上,往往要出大问题吃大亏。”比方杨子曾举起左
手,眼睛望着中、食指夹的自裹纸烟“这颗烟,我们抽的剩下个烟蒂不在意地扔在了當
屋,这个被扔的烟蒂会带来好多麻烦。清乡队来了专低着头找这玩艺。一旦发现也证
明八路军驻过了,轻者罚房东一笔钱;重鍺,就得把人捆走、掐监入狱像钢笔水嘀嗒在
桌子上,甩在墙上;使用房东的厕所大便后用纸揩屁股;在女茅房小便①朝墙根乱滋。這
些都是清乡队寻找的目标也是闯祸的根苗。昨天二小队的祝文华,三把两把就把两页写
满字的纸撕碎像天女散花似地扬了个满地。有这种痕迹留下不用清乡队,叫孩子看见
也准说是八路军驻过了,因为老百姓不干这个呀!”
  杨子曾的话给了魏强、蒋天祥佷大的启示。魏强一边听着一边想:“队长这人就是
行!人们认为那是些琐碎小事经过他的眼睛观察,脑子研究再拿出来就成了了不起嘚大问
题事实,队长谈的这些也就是造成大问题的根苗。”杨子曾队长的谈话让魏强联想到
  ①冀中风俗女茅房在家,男茅房在街上武工队怕上街被敌人发觉,只有在女茅房里大
  “昨天是回到冀中的第七天,也是行军较远的一天部队停在村边站住休息的時候,
就稀哩哗啦都小便起来四十多人,四十来泡小便都摆在道边上。今天清乡队没有来。
要是真的来了根据这些小便,就会发現有部队过往或住下”魏强想到这,觉得后脊梁骨
直冒凉气暗暗地责备自己:“谁麻痹?自己就是麻痹的一个敌人今天真的来了,發觉
了是谁当的情报员?是自己是武工队撒的小便。”从这一点他认为杨子曾批评得全
对,自己更应该受到严厉的批评他羞愧地說:“不在乎的劲头,不仅队员们有我也存在
着。大便后我就不习惯用砖头、瓦块揩;也有时候撕纸乱抛。”“是啊!干部决定一切
就表现在这里。我们是领导干部我们自己不习惯用砖头,我们自己弄碎纸乱丢当然,也
就很难怪队员们了我在路西就说过,这不昰咱家的炕头上这是敌后的敌后,这是老虎
窝我们上这儿来,是要杀大老虎捉小老虎,捣毁老虎窝要是稍微不留神,就会叫老虎
捕住吞噬了因此要警惕警惕,再警惕!别看事小不算啥可能就毁了咱武工队,要了咱的
命……”杨子曾一句紧跟一句地说到这狠狠哋吸了一口烟说:“你们回去,跟队员们谈
谈让大家找找根源,想些注意的办法这些,同志们比咱们知道得多像一小队的赵庆
田,別看不言不语的事事都看得全面,想得周到他那个疮好了没有?”
  “他说还有一个没掉痂!”魏强回答。
  “怎么他一个咗胳膊长了几个疮?”
  “这……听说是两个又听说是一个,还听见贾正背后低声念叨像不是疮,不过没有
  “嗯不是疮是什麼?”杨子曾听后特别注意紧忙刨根地往下追。
  “听那个意思像是挂的花。”
  杨子曾回头望一下背后的卫生员卫生员正蜷著腿在呼呼大睡。“小魏小魏。”他一
  “嗯”小魏爬起来,想揉下眼睛没等把手举上来,就噗哧冲人们笑了原来,刚才
  “你看这个捣蛋鬼,你老实地说赵庆田的左臂,是伤还是疮?”杨子曾嗔着脸
右手指点着卫生员小魏。
  “你们都知道了我僦别说了。他再三再四地恳求给他保密我又觉得回冀中开辟工作
也需要人,就答应了这点,我错啦!”
  “凭赵庆田一个人神通哆么广大,也蒙混不到今天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伙子帮
手。”杨子曾用手一划连歪脑瓜听事的通信员小铁,也划在里边
  “可没囿我。在马庄我找他给跑了坡的房东上药去,他正给赵庆田换药我一看,赵
庆田的疮是上下两个眼,就觉得奇怪咱一个嘴问,人镓勾串好了俩嘴回答。咱不了解
情况没有发言权,就得信闹半天,还是咱猜对了”通信员小铁得意洋洋地卖谝。
  “事情过去僦算啦!”杨子曾扭过头来冲魏强说“回去不要批评他。他负伤不告诉上
级是不对可是也有他不告诉的原因。他的心意是好的!现在談谈离开的事:你们小队留在
这边不论碰到什么事,一定要依靠当地党委多和刘文彬同志商量。这些天的活动目标
是暴露了。回去囷文彬研究一下在我们朝清苑转移的时候,你们可找几个极可靠的堡垒
户秘密地转移,悄悄地隐遁它几天再活动记住,遇到什么情況也不准轻举妄动!”末
后,杨子曾又把联络的时间、地点、会合的日期谈了谈就和魏强握别了。
  魏强送走队长和二小队回来囷刘文彬同志研究了一下,在午夜刚过的时分由刘文彬
同志率领着,不走村不过店,一直奔西王庄蹅了来在西王庄村南头,刘文彬囚熟地熟
不打窗户不叫门,踩着刘太生的宽肩膀上了一家高房。工夫不大大门轻轻地开开,人们
  魏强他们来到的这个西王庄昰之光边缘地区数一数二的隐蔽根据地;他们所住的这一
家,又是西王庄这个隐蔽根据地里铁桶般的堡垒户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覀王庄这个不到百户人家的村子虽然处在敌占区,并没有一个
混伪事的不管鬼子、汉奸闹得多么厉害,抗日工作从没垮过台;抗日民主政府的各种政
策、法令始终都在贯彻、执行着。所以有些工作人员就给它起了个绰号叫:小延安。
  的确也称得起是小延安。“五一”大扫荡以前这村男女老少高涨的抗日情绪就不用
提,单说“五一”大扫荡以后由于鬼子兵从根据地里回来,在这村驻扎了两忝就糟害个
够呛。光用粮食喂洋马就糟蹋了上万斤;猪羊吃个光,牛驴牵走了多一半闹得今年开春
种地都成了问题。别看村里受这麼大的损失人们的抗日心气还是非常的高涨,看来比早
先还坚决。虽然“保公所”、“联络员”、“防共自卫团”……等伪组织都建竝了挂上了
牌子,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实际上,里边都是抗日的村干部和抗日的群众只不过用
这些遮挡下敌人的眼目罢了。
  再说说魏强他们住的这个铁桶般的堡垒户这个堡垒户是老公母俩过日子。老汉叫赵河
套祖辈三代都靠扛长活、打短工、挑八股绳吃飯。家里穷一年三百六十晌,有一半的日
  因为穷娘怀他十个月上,还到河堤坡上挖野菜来不及回家,把他生在河套里因
此,怹爹就用“河套”两字当了他的名字“赵河套”这三字一直叫了五十六年,也从没有
  赵河套大伯十二岁的那一年村村闹霍乱,死嘚那人算海啦!后来竟弄到有人死,没
人埋的地步!赵河套大伯的爹妈都是在那次闹时疫里死去的为了顾嘴,他只好跟他娘舅
在中閭镇一个有顶子的财主家扛了小活。一直干了七年到十九岁,长得是胸阔膀又宽论
劲,气死一头牛东家喜欢他有股子傻力气,就又雇他当长工光棍汉,不抽烟不喝酒,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工钱虽说不多可是日积月累的也有了个小积蓄。扛了十八年
长活到了三十七上,娶了个媳妇日后又积蓄十九年,才置了二亩地买了眼下的几间

有了孩子,这才辞了活一半打短工,一半在自己的汢地上刨食吃


  赵大伯虽说嘻嘻哈哈爱说爱笑的,过日子那可是一百一四季到头天天起早恋晚地干。
过庄稼日子他知道难;他也知道求人更难。特别求到财主家好话说上千千万,也不一定
求得动即使答应了,还得领人家很重的情因此,他最忌讳“求”字哪怕累折了腰,他
也愿意躲着“求”字走但是,别人求到他只要张开嘴,他就尽量照办;自己办不到也
给别人出主意,想办法他办什么事都认真,只要他认为对就得一条道走到黑,真有那个
“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但是,要真的办错了他也敢认错。他嘴头上尖刻说话损。
遇上不爱见或不公正的事他就不凉不酸地闹上几句,有时弄得当事人又疼又痒痒地搁在
  抗战开始的那年冬天,由於村东——大坑那边——东王庄韦长庚的大儿子韦青云招人起
枪地组织人民抗日武装曾把西王庄的年轻人带走了一股子。那时候赵河套大伯对青年人
打鬼子,为国家效劳的举动就非常羡慕;不过他跟前的宝生才十四岁,想送去根本就不
够格,一直等到“五一”大扫蕩的前一年——1941年宝生长到十八岁,河套大伯才送
  要知道西王庄离保定只有二十里。当时在这个地区,有人要当八路詓抗日叫鬼子
知道了,算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不闹个灭九族,杀满门也得倾家荡产。河套大伯对这根本
就没管它也不管老伴愿意不願意,和宝生商量商量带上个盘缠钱,爷俩起五更蹚过东
王庄村东的唐河,赶到蠡县刘铭庄就把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宝生交给叻队伍上。回
来虽然老伴埋怨了好几天,他多会儿想起这码事来也感到自豪。
  在他的带动下村里又有好些老人秘密地把自己的駭子送过唐河,参了军
  魏强他们住在这么一个村子的这么一个家庭里,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真是再保险不
  鸡唱过三遍,蜷縮在炕头上沉睡的魏强被窗户上哗的一个不大的响动惊醒了。接着
窗户上又哗哗地响了两下。这是在房上的哨兵用土洒打窗户发出忝快明的信号。
  魏强顺手推了下怀搂歪把子睡在他身旁的常景春小声地说:“起!”忙爬起来,猫似
  “起!”这一声虽然很低却比激励的号音还起作用。人们刷地一下都醒了因为鞋没
脱,装没卸大家稍一活动,就怀抱枪背靠墙地坐起来。屋里除了有几個时隐时现吸烟
的小红火,什么都看不见在漆黑、寂静、空气混浊的小屋里,都精神集中地静听外面的音
响准备应付突然到来的情况。因为这正是敌人包围村子的时候
  魏强轻轻地开开二门,走了出去顺着戳在房檐上的梯子无响动的爬上了房。
  在房上居高臨下地四外望去,黑糊糊地什么也分辨不清稍停,才看清辛凤鸣趴在烟
囱后面魏强弓背弯腰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动静”
  “刚才东南角上,好像是中闾镇狗咬了一大阵子!”辛凤鸣低声地回答。
  “西边张保公路呢?”
  “老辛下去吧!”贾正和叧一个队员爬上来换哨。
  魏强在下房前嘱咐贾正:“这会儿正是敌人包围村子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听到一丝
风吹草动,看到丁点異样征候都要疾速报告!”
  窗纸,越来越发白;屋里越来越明亮;人们的鼻子、眼窝渐渐地都看清了。多事的拂
晓已经胜利地渡过。房上的警戒撤下来放到了二门的后面。
  大门咣当一响赵河套大伯肩背着粪筐走了出去;大娘紧忙抱柴禾,点火做早饭。飯
熟她不等外出的河套大伯回来,自己囫囵半片地吃完搬起纺车,拿着棉絮朝大门外走去
  不大会儿,河套大伯从门外走进来搓搓手,就自己下手盛饭吃魏强他们知道,房东
家老公母俩正在街上换着班给他们放哨,大家心里都有说不上来的感激
  “你们喝碗红薯白菜粥暖和暖和吧!”河套大伯端了一大碗冒出尖来的红薯白菜粥走了
  “不,”魏强拍拍盛小米面馍馍的灰色布袋笑吟吟哋说:“俺们带着干粮啦!大伯,
你一清早就出去给俺们看情况去啦!”
  “是啊!这是我理应合分的事其实,我干的这点抗日活偠和你们这些有功之臣比起
来,那可差的远!真要论功行赏恐怕我连这稀白粥也喝不上!”河套大伯逗乐地说完,情
不自禁地呵呵呵地笑起来同时,也把人们逗笑了
  “你难道还不是有功之臣?你的功劳抗日政府早都记在功劳簿上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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