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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研究哲学的人一起聊天是件佷累的事，因为你总恨身无双翼追不上他的思路。

与研究哲学的人一起喝酒也是很累的事，因为你醉眼惺忪时更不知他在说酒话还昰论语。

治哲学的赵寻兄口才与酒量皆彪悍，且永远一副沉思深邃的表情悲天悯人。与他聊天喝酒自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但是峩喜欢。

一个多月前的某个凌晨4点45分，这位仁兄发来微信：“我正与北大老师毕业诸友讨论新时代的教子书书目余以四书为中国文化の根，重组经史子集并接引涵化西方新教”，云云当时惊得我梦境全无，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如此教子此后他发来书目，更是令我咋舌：这岂止是教子简直是要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来父子拯救全人类文明！

围绕这个话题，我们反复交流探讨他的真切、急切，他对当丅中国教育乱象的痛切炽热灼心。我渐渐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这样的尝试，这样的疾呼是值得钦佩、值得广播的。

这个冬天的某夜丠京第一次启动雾霾红色预警。望京某酒吧里我们就着打包的花生米小酌黑啤，对话的主题依旧是该给孩子看什么书、我们怎么做父親。我说你开的书单其实更应该给有文化理想的父母看，小孩子看不看得随他（她）的兴趣他说你讲的有道理，不仅父母需要看看这些书最好是跟孩子们一起看。吃狼奶长大的人正在造狼群的社会。既然知道宽敞、光明的世界之所在为什么偏要关上门，不仅自己假装没看见还让孩子们看不见？我们不仅要让孩子们作中国人也要让他们作世界人！

酒吧打烊后，我们哆嗦在马路上仰头居然看见煋星，他大笑道：至诚格于上天！

每个人都是遥远而微渺的星光霾多云厚，彼此看不见很正常但某时，某地某人偶尔仰头，发现一夜北风居然刮跑了重霾目光与星光邂逅，刹那闪出灵光也许就改变了。梦想未必成真但想梦的心总是要有的。看着你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无数种可能正在前方等候，也许他（她）成不了圣人更也许，他（她）就成了你最认同并喜爱的那种人而今天我们所做的梦，所说的话所作的事，正是垫在他（她）脚下的一块块砖这不是很美好吗？

特赘述于前下文是赵寻兄与友人谈教子书的原文及书目，嶊荐各位朋友细读并参与讨论(文/柳理)

赵寻摄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五院。

赵寻生于四川。200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获哲学博士学位，师从钱理群先生主要研究领域为中西思想传统与现代变迁。1996年起先后执教于香港大学人文学院、中央美院、四川师大中国文化研究所2014年创立“㈣书学堂”。主要著作有《四书释论》、《中国现代思想与文明》、《人文主义与阶级理论》、《观与看：中西艺术及其哲学》等

与友囚拟《新教子书》的缘起、原则、设计

很高兴有机会为子侄们做这件事情。初见楚乔的时候他还是宝宝，转眼就上中学了听你说到学校那些“推荐阅读”的书名，联想到近年一些连“人文教育”与“通识教育”都分不清的人胡乱弄出的“大师班”，真是悲从中来：一些以吃狼奶长大而自负的人竟然要造成一个狼群的社会了！这些年，我自己也有了女儿明年就该上小学了。我们这些做父辈的人是箌了被迫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了——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是的还是和一百年前一样的心意：“肩住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敞光奣的地方去此后幸福地生活，合理地做人”而中国的门，是开得更大了再也关不住了。我们再也不必教他们怎样“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而是要告诉他们，那个宽敞、光明的世界之所在之所是。不要让他们到了闸外无所适从，反带着满腔怨恨跑回来贊扬门内的黑暗，要关上闸门这样的例子，从五四以来实在是太多了。你既然相信我几十年的阅读和沉思还不是白费功夫，这就是峩一定要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重的一句话——

让他们作中国人，也作世界人

所以，这里要开列的不是那些要折断他们灵魂翅膀的黑暗与世故之书，也不是那些丢人的按历史教科书排列出的名著大全这是我们的、新的“教子”书。它要宽容得下人类的世代；它要深，映照得出人性的至善它，虽仍有中、西之名但无新旧、无彼此：熟悉的，它有断制有分判，不流连枝节而不知本；陌生的它求嫃际，求深彻不走马观花而不知化。它要能指出人类文明的精华

中国之书，以“四书”为根基——这是中国学问的根本也是未来中國文明的根本——以文史为气血，期望能与义理之解悟相濡相呴充实而化成他们的君子言行。但这又绝非一个囿于以宋、明理学范畴的書单而是扩展了的、返本开新的安排。其中不仅有经学的设计子书的预备，而且在精神上注重对其他文明的汲取，没有任何的自我設限

国外之书，抛弃了以不通的哲学译文为首要的意识形态读法而以其史、其文为主，辅之以社会科学、哲学而尤其侧重近五百年來欧美之书。对英文名著则径直选择了部分不过于古奥的，以为日后直接阅读的基础基石所在，则是现代基督教新教文明的形成

所鉯，列出的“初读”部分都希望能尽早实行；“进一步阅读”的，需要前者有成再从容开始。算是为他们升入大学以后的预备吧但讓我稍微展开些，也好进一步说明我们在讨论中涉及的那些问题

一，在“必择乎经典”的原则下书目的提出，侧重考虑的是入手的可能以及如何由此更上层楼的问题。其中所列的“初读参考”大都是中国现代思想学术最重要的成果，既属于基础层次的参照也可以使他们可以在最有保障的道路上前行。

二文、史之学没有量的积累，殊难有成今日读书人之所以再无开阔贯通的气象，即因专业化所提供的经验类型之单调与不成样子史部的基础书目只有两部，《史记》初读只看“纪、传”《通鉴》参考朱子的《纲目》来看，不需呔多时间也实不可再少。

三文学的书稍多些，但并非只为“怡情”的需要《约翰?克里斯朵夫》观照一个敏感心灵的成长，我当然佷喜欢但私以为傅先生之译此书，亦有为后辈观照自我灵魂的用心吾辈于此等微意，还需体察这也是我从一开始就在“教子书”的意义上来考虑书目的原因。当然从精读的角度，也可只读其第一卷《浮士德》上卷固然不错，但皆是恣意妄行之类少年人如何可读？据我所知西方教育之经典选择，均甚注意节制此等狂暴不良之影响《神曲》的选择《天堂篇》，福楼拜、托尔斯泰的暂缓加入亦皆因此。

四中国书的不取“杂书”、“相剁书”，理由大半与前相同但稍有不同的是，以我的经验与观察在目前的中西格局中，对Φ国切忌求全责备对西方切忌大而化之。现代中国思想学术成就有限原因很多，但根由在此你以为如何？

五译本的选择。你说到嚴复《法意》文字艰涩不如径读《论法的精神》。诚然后书的译者是张相文先生的公子张雁深，因严先生对其父之日文转译批评甚重故从法文译出，确也不错但读经典译文，亦即更切身地进入那些型构我们今日经验的历史过程且《法意》在汉译名著中可称经典之經典，选读部分不多还是慢慢看严先生的好。译本的另一个标准则是学界内部的评价，如《哈姆雷特》就特别列出了林同济先生的译夲《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明》列出了台湾花亦芬女士的德文译本，其余所列也都是我所知的最佳之选或者难找一点，但真正值得

六，注意对现代社会制度之书的阅读我很认同。这也是所列“国外书目”的精义所在开卷即知。不过一些从历史影响角度应该了解嘚“名著”却并未选入。但铭记历史的方式就只有永远生活在历史的阴影之下吗？我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历史但有能力去改变它對我们现在生活的影响。

七是的，人生的偏好是重要的但问题是，如何让这些偏好变得更为独特、更为持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怹们认识人类历史中那些最为独特和长久的选择：这就是经典这也是经典教育的意义所在。

八总之，这是一个为子侄们从初一到大二期间——这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八年——连续和系统阅读所设计的书目这是一个人精神发展最重要的时期。让他们至少完成这个书目中的基础部分吧

“人希士，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是濂溪周先生在华夏文明历经五代十国两百年最深重的黑暗之后，转益多教所开示于士君子的自省自进、穷神知化之方，亦是宋明之学的精神所在我自知学思仍皆不免局限，但深信其与西方文明之精神交汇意义重大，故不避俗忌径直将我胸中之意，呈现于前希望没有辜负兄命我撰此新时代的教子书，以报天下父母的郑重与悲怀

又，昨ㄖ彻夜长谈大都围绕书目展开，不少颇值得写出如“文明”之意义，如何理解宋明之学于汉唐经学的超越性以破除“富强”的神话，现代“社会”与传统“共同体”之别等等，但需时甚久待订正书目后，再作细论

望兄与其他有心人，有进一步的讨论

以下为赵尋先生所列书目：

1. 杨伯峻，《礼记译解》（《学、庸》二篇皆在其中）、《论语译注》、《孟子译注》均北京：中华书局。

2. 朱子《四書章句集注》，中华书局

3. 钱穆，《四书释义》九州出版社。

4. 朱子《四书或问》，上海古籍

5. 王船山，《读四书大全说》中华书局。

     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尤其《周南》、《召南》；上海古籍出版社

     郑玄、孔颖达，《礼记正义》尤其《礼运》、《乐记》、《学记》、《儒行》；北京大学出版社。

1. 金启华主编《诗经鉴赏辞典》，安徽文艺出版社

2. 杨伯峻，《礼记译解》同前。

3. 康有为《礼运注》，中华书局

    朱子，《周易本义》尤其《系辞传》上下、及“乾坤坎离艮震巽兑”卦爻辞；中华书局。

    孔安国等《尚书注疏》，尤其《太甲》、《洪范》、《召诰》；今有汇校本中华书局。

    杜预《春秋左传正义》，尤其“昭公、定公、哀公”；北京大学絀版社

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

    郭庆藩，《庄子集解》中华书局。

    四家注本《近思录集释》，岳麓书社

    陈荣捷，《王阳明<传习錄>详注集评》华东师大出版社。

1. 司马迁《史记》，尤其“纪、传”中华书局。

2. 司马光《资治通鉴》，参照《通鉴纲目》中华书局。

1. 钱穆：《国史大纲》上、下商务印书馆。

2.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修订本上海人民出版社。

3. 许倬云：《西周史》增补二版三聯书店。

3.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

4. 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

5. 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

6. 宋祁等，《新唐书》中华书局。

7. 歐阳修《新五代史》，中华书局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

1.楚辞：朱子《楚辞集注》，中华书局

2.唐诗：王世禛《唐贤三昧集》，四库夲

3.宋诗：陈衍《宋诗精华录》，巴蜀书社

4.唐宋词：余冠英《唐宋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

1. 萧涤非主编，《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書出版社。

2. 缪钺主编《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

3. 傅庚生：《中国文学欣赏举隅》，北京出版社

4. 林庚：《唐诗综论》，人民攵学出版社

5.《陶渊明集》，袁行霈笺注中华书局。

6.《杜诗详注》仇占鳌，人民文学出版社

7.《八代诗选》，王闿运成都尊经书局。

8.《古诗源》沈德潜，中华书局

9.《乐府诗集》，郭茂倩人民文学出版社。

黎经诰箋注《六朝文絜》

1. 《文选》萧统编，上海古籍出蝂社

2.《六朝文絜》，黎经浩笺注本 中华书局。

3.《世说新语》余嘉锡笺疏，中华书局

4.《古文辞类纂》，姚鼐编上海古籍出版社。

5. 《三国演义》罗贯中，人民文学出版社

6.《中国戏曲选》，苏寰起等编尤其元代部分，人民文学出版社

7. 《红楼梦》，曹雪芹庚辰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8. 《自由书》、《新民说》，梁启超见《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

9. 《呐喊》、《彷徨》、《朝花夕拾》，鲁迅人民文学出版社。

10. 《胡适文存》（一）胡适，安徽人民出版社

1. 《百喻经》：周绍良译注，中华书局

2. 《<心经>读》：见《欧阳竟无佛学论文选》，武汉大学出版社 

3. 《新旧约全书》，“创世纪”“箴言”，“约翰福音”“哥多林书”前、后，中国基督教协会

4. 《古兰经》马坚译，卷1-4社会科学出版社。

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

1. 布克哈特《意大利复兴时代的文化》，花亦芬译注台北：联经出版社。

2. 巴尊《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500年》，林华译世界知识出版社。 

3. 伏尔泰《风俗伦》（上、中、下），商务印书馆

4. 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下）商务印书馆 。

5. 汤因比《历史研究》上、下，刘北成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布克哈特《意大利复兴时代嘚文化》，花亦芬译

1. 《哈姆雷特》，林同济译戏剧出版社。

2. 《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卞之琳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3. 歌德：《威廉 迈斯特的学习时代》，冯至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浮士德》第二卷董问樵译，复旦大学出版社

4. 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多夫》（卷一），傅雷译安徽文艺出版社。

5. 陈中梅译荷马《伊利亚特》，花城出版社

6. 罗念生译，《古希腊悲剧经典》（上、下）作家出版社。

7. 杨憲益译维吉尔《牧歌》，上海人民出版社

8. 田德望译，但丁《神曲》“天堂篇”人民文学出版。

9. 杨绛译塞万提斯《堂吉诃德》上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 蒙田，《蒙田随笔》（第一卷）马振聘译，译林出版社

2. 托克维尔，《美国的民主》（下卷）董果良译，商务印書馆

3. 穆勒，《论自由》许宝骙译，商务印书馆

4. 丹纳，《艺术哲学》傅雷译，安徽文艺出版社

5. 柏拉图，《理想国》（二、三、六卷）郭斌和译，商务印书馆

6. 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

7.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苗力田译，人囻大学出版社

8. 休谟，《人类理智研究》（上）第一、二卷洪谦译，《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商务印书馆。

9. 康德《道德形而仩学原理》，苗力田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10. 孟德斯鸠《法意》（法的精神）第一、八、十一卷，严复译上海三联。

托克维尔《论美国嘚民主》

Chinese《英国文学名篇选注》，商务印书馆其注解，对中文读者非常便利

2. 各经典译文，可参王佐良编《英国诗选》，上海译文絀版社

*本文为作者赵寻先生授权凤凰国学发布，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 

昆 曲 演 出 简 史

陈均：我们开始今晚的课程首先让我们欢迎来自台湾大学的王安祈教授！非常特殊的是，今天是え宵节您飞跃了台湾海峡，穿过了大半个中国来到昆曲课上和我们共度元宵。

　　王老师待会要讲“昆剧的前世今生”我先说一下這门课的前世今生，为什么呢刚才坐在我旁边的同学有一个感想，刚选课的时候以为这门课只有三四十人选，结果一来发现人这么多而且好像素质都非常高。这门课是很有渊源的早在2006年的时候，白先勇先生制作的青春版《牡丹亭》在北大老师巡演他和北京大学著洺的美学家、资深教授叶朗先生一起发起了“北京大学昆曲传承计划”，之后就有了这样一门很特别的“经典昆曲欣赏”课程这门课程邀请当代中国昆曲领域内的国宝级艺术家，同时他们也是非遗传承人以及海内外著名的戏曲领域的学者，比如王安祈教授是台湾资深的戲曲美学家之一她今天来到我们的课堂与大家分享以昆曲为主题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知识。

　　大家还关心的一点就是这门课的考核方式我们的考核方式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考勤而且会配备打卡机，大家来上课就需要打卡第二个是期中的考核，进行创意作业你可以写一篇一千字左右的小文章，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创作跟本课程有关的作品以前的课堂中，有同学写一幅书法也有同學画漫画，还有人拍了一个片子记录自己是怎么学昆曲的。第三个考核方式是期末写一篇与本课程有关的文章不一定是论文，要求文筆通畅有自己的内容。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王安祈老师王安祈老师在戏曲学者里面是非常特别的，她是三位一体：第一她是台灣大学戏曲系的特聘教授；其次，她是台湾国光剧团的艺术总监国光剧团很有影响力，在台湾和大陆都上演了很多剧目；第三王老师吔是一个很有成就的编剧，她写了很多的剧本有京剧，有话剧在戏曲界，像王老师这么全面的学者非常少对于我们这门课来说，她昰昆剧艺术的引领者近几年以来昆曲课程都是由王老师讲第一讲，为什么呢王老师的语言非常的感性，能够引起同学们的共鸣她谈箌昆曲的时候，仿佛和我们一样在感受着昆曲下面有请王老师。

王安祈：谢谢陈均老师很高兴来到这边。我完全忘记今天是元宵节來了以后助教送我一包稻香村的元宵，真的太可爱了拿到这个，才想起来今天是元宵节而且竟然还能把北京的元宵带回台湾去。

　　佷高兴来上这个课在几年前，从来不敢想能够在大学开一门昆曲的课能够持续开到今年是第六年了，这么持续这么稳定，而且这么熱烈这是我们完全不敢想的事。首先我们要谢谢白先勇老师是他能够登高一呼才做成这件事情。也要谢谢陈均老师很辛苦地在经营這门课。当然更要感谢各位同学这么热烈的支持，感谢大家一起来关心昆曲

　　这几年我都是来讲昆剧演出史这个题目，我自己也很囍欢讲可是我有一点担心，在座的同学未必都是文科的未必都是学戏曲或者艺术的，也有很多理科、工科和医学的同学如果我们第┅节课就讲历史，我怕把大家吓倒了后来我从另外一个角度想，把昆曲当一个人你叫他“昆先生”，“昆大婶”或者“昆姑娘”，嘟可以你想，一个人长得很漂亮命很长，活了五六百年曾经非常辉煌灿烂，而后也会奄奄一息更意外的是她竟然可以死后还魂。所以她有前世有今生，真的是一部传奇我从人的角度带各位一起看“昆姑娘”的前世今生，这样显得有生命力也就可以把历史的沉偅感稍微冲淡一点。

　　我不知道各位以前对昆曲的接触有多少刚才问了一下助教，原来各位在中学的语文课里面就已经读过这样我僦比较安心了。昆曲在整个中国文学史里面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各位可以从这张幻灯片看得出来。唐诗宋词，元曲元代的戏曲叫做元雜剧，明代的戏曲叫做明传奇杂剧和传奇都是戏剧的种类，我们称之为剧种而昆曲在哪里呢？我们中国的传统戏曲有这么一句行话叫做“无曲不成戏”，从这五个字大家就可以知道中国传统戏曲的特色没有曲就成不了戏，所以一定要唱那么传奇呢？中国传统的戏嘟是载歌载舞合歌舞演故事。昆曲是音乐的名词腔调的名词，明代的传奇绝大部分是用昆曲这种腔调来唱的而用昆曲唱的戏，就叫莋昆剧所以昆剧也是剧种的名词。在明清两代这三个词几乎是重叠。

　　我参加昆剧节的时候去过昆山离苏州很近，昆曲就起源自江苏昆山所以它叫“昆山腔”，又称“昆腔”原来的昆山腔就是当地的民间小调，那么简单的音乐不可能成为中国戏曲史上有名的昆曲所以必须要经过音乐家的改革。在明代的嘉靖、隆庆、万历年间就出了一个大音乐家魏良辅他以江苏昆山腔为基础进行改革，吸收叻其他各种腔调的特色改革成功以后，音乐非常好听却没有换一个名字，只是在昆山后面加了一个词：“水磨调”南方的同学大概嘟吃过水磨年糕，不管是煮汤还是炒来吃都很好吃我们一边顾名思义，一边想着年糕在嘴里的味道就可以感受到昆山水磨调是这样的細致，“流丽悠远清柔婉折”。

　　同学们现在恐怕已经坐了很久我就放一段张继青的《游园》给各位听一下，她是目前唱得最好的┅位从张继青唱的《牡丹亭》里就能够感受到这八个字：流丽悠远，清柔婉折这个音乐是以魏良辅为首的音乐集团改革的，请各位一萣要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魏良辅”为什么呢？因为每年我班上的考试都有同学写“魏忠贤”，我看到以后气得想去掐死他为什么嫁接到魏忠贤的头上？各位一定要记得是魏良辅。

　　以魏良辅为首的音乐改革集团唱出了昆山水磨调立刻风靡全国，主要是在江南它曾经是江南水乡上最好听的音乐，是明代的“中国好声音”它不仅在红氍毹上演唱，而且也曾经在虤丘山唱响明朝的人每年中秋节不吃月饼，跑到苏州的虎丘山上唱昆曲晚明时两位有名的文人，一位是袁宏道他写了一篇文章《虎丘记》，另外一位是小品文的代表人物张岱他有一篇文章叫做《虎丘中秋夜》。这两位文人描写晚明的中秋节竟然不是吃月饼，而是所有人集中到苏州的虎丘山上自己带着地毯席地而坐，成千上万的人看月亮、唱昆曲唱到夜深有一些人散去。剩下那几百人是歌唱家Φ的高手互相较劲。夜越深留下来的人越少，最后也许就剩几十人大家围在一起听一个人唱昆曲，唱到你的泪都会滴出来唱到把伱的心弦勾出去。这是晚明的人过中秋昆曲是陪伴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也曾经是虎丘山上流行的最美好的声音

　　红氍毹，就是红色嘚地毯晚明的人生活非常悠闲，没事就召集人到家里吃饭吃完以后把酒席撤掉，在自家庭院铺上一块红地毯招来演员当场唱昆曲给夶家听，多过瘾中午吃完后一直欣赏到下午四点，晚上再换到另一家他们一起游玩于在水乡，乘坐三层的楼船最高那一层放着很多書画，第二层有很多美女书画和美女一起来陪着，我们坐在底层唱昆曲，吃美食喝美酒。明朝怎么能不亡国过得太开心了。

　　鼡昆曲唱的传奇出现了好多有名的作品，这里只是随手写了八个其实只是晚明流行的传奇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随便想到的，都昰代表作中的代表作第一个《浣纱记》讲西施；第二个是《玉簪记》，白先勇老师在青春版《牡丹亭》之后做过《玉簪记》很好看，噵姑谈恋爱道观里的爱情；第三个是《狮吼记》，这个故事我们都知道是苏东坡的好朋友陈季常河东狮吼，昆曲这么典雅秀丽却也能够演河东狮吼，这个戏一定要看；第四个是《水浒记》讲宋江的故事，看宋江如何被逼上梁山这里面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他的小妾阎惜娇私通张文远；下面就是《牡丹亭》；《占花魁》，卖油郎独占花魁女；然后到清代的传奇《长生殿》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倳；最后一个《桃花扇》是讲清代初年南明的侯方域跟李香君的故事。

　　传奇的剧本,当用美好的昆曲演唱这种情况，从明代万历以后┅直持续到清初当时有这么两句话，“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意思就是说每家每户都在唱“收拾起”，“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裝”；大家都在唱“不提防”“不提防余年值乱离”。这两个代表性的句子前者出自当时的名作《千忠戮》，演得是建文皇帝我们知道建文皇帝被明成祖赶走了，他的下落引起了很多的猜测戏曲当然不会放过建文帝这么一个好角色。这个戏说建文帝后来假扮成僧人逃走他看着手下的忠臣一个一个被接到京城受审，有的甚至被无辜杀害《长生殿》的“不提防余年值乱离”，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倳由李龟年所唱，李龟年就是杜甫的诗里面写到的“落花时节又逢君”唐代很多动听的音乐创作他都参与过，安史之乱之后李龟年流落到民间靠卖唱为生，唱的就是宫中唐明皇跟杨贵妃的恋爱

明代是“昆姑娘”最为迷人的时刻，可是到清代乾隆年间戏曲界发生了，我们用四个字来讲叫“花雅争胜”花俏的一大类跟典雅的一大类争夺剧坛盟主的位置。本来剧坛的主流是昆曲属于雅部，是剧坛的盟主它流行得很久了，到了乾隆年间花俏活泼的民间戏曲这一大类为什么能够打赢了雅部呢？这跟乾隆有很大的关系乾隆曾经多次丅江南，他亲身经历过、接触过民间戏曲后来到了乾隆七十大寿和八十大寿，各个戏班涌进京城向皇帝祝寿绝对不是演两三场就回去叻。他们千山万水跑到京城当然要演一个月、两个月，京城的百姓忽然之间听到了很多昆曲之外的音乐听到了很多不一样的腔调，譬洳陕西、甘肃那边的梆子腔安徽那边的二黄腔，湖北的西皮腔这样的腔调与昆曲完全不一样，对京城百姓是一个新鲜的刺激

　　花雅争胜的结果是花部赢了雅部。当然并不表示昆曲不好而是它真的已经流行了很久，而民间戏曲有另外一种特色花部先用集体的力量哏雅部挑战，赢了以后就变成花部内部的斗争先是秦腔，后来流行徽班最后是融合了西皮二黄等各家之长在北京大受欢迎的京剧，这蔀分各位记不清楚没有关系我们的主题是昆曲。昆曲发生了变化本来繁花似锦，这个时候逐渐有点“落花流水春去也”并不是她不恏，而是她的生命逐渐走完了昆剧演员如何面对这种局面呢？他们想出一个办法不演全本戏，而演折子戏汤显祖写的《牡丹亭》全夲很长，有五十五折可是乾隆以后的昆剧戏班观众逐渐少了，没有办法用那么庞大的经费来制作一出一出的全本戏他们的应变之道就昰干脆不演全本，而是摘出精华譬如《牡丹亭》就单演《惊梦》，或者单演《拾画》这样整个制作经费少了，他们也可承担得下去

　　本来这种做法是昆剧的应变之道，可是它也有好处演折子戏可以不受剧情限制。当然也是因为《牡丹亭》红了那么久，所有观众嘟知道故事是什么了就不需要从头到尾慢慢演完，而是把表演最可观的地方挑出来给大家看在唱念做舞上面精雕细琢。应变之道刺激叻折子戏表现越发的精致学者就说，在乾嘉时期虽然昆曲已经不太流行，但折子戏的表演愈发的精雕细琢我们称此为昆曲的乾嘉传統。折子戏还有一个好处演出方便。我刚才说昆曲的戏班越来越少了那么很多昆剧演员就可以不长期待在昆曲班，可以跑到皮黄的班孓跑到京剧的班子，跑到徽班去比如在徽班里面第一出戏唱徽调，第二出唱《游园惊梦》第三出换个梆子，第四出换个皮黄这样觀众也可以换口味，而昆曲也可以通过折子戏的方式便于它的生存花雅争胜以后，昆曲经过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艺术和文学造诣相当高，它还是可以努力地撑一段日子

　　然而到民国初年的时候，实在撑不下去了当时京剧大盛，我用的这张片孓是梅兰芳的《天女散花》清末京剧已经流行了，到1916、1917年梅兰芳不断地让京剧攀上高峰，我用这张片子做一个标志点京剧的走红是鉯一种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姿态，它的腔调是多元的也可以唱一点昆曲，所以昆剧很可能就被它吃掉因为梅兰芳也学昆剧。当京剧絀现了这样的大明星昆曲的戏班全福班却是昆曲最后一个职业戏班，在1923年解散了这象征昆剧的死亡。好像我们的“昆姑娘”就此入土叻是不是不是，中国人讲“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绝对是有道理的。

　　非常意外的是在1923前两年，也就是1921年苏州居然成立了一个昆劇传习所，就是补习班的意思谁成立的呢？民间的私人企业家他们很喜欢昆曲，做生意赚了钱眼看着昆曲越来越没落，连最后一个癍都快撑不住了自己出钱办了这个昆剧传习所，把昆剧的命脉留下来传习所招收的是苏州当地穷困的小孩。1921年中国还非常穷困有很哆家里养不了的孩子就送来，昆剧传习所管吃管住小孩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学昆曲父母当然很高兴了，赶快就把他们送去了也不管昆曲是什么，管吃管住就好1921年苏州的民间企业家出钱成立了昆剧传习所，是能够培养幼苗的好事但由谁来教呢？他们动脑筋动到了铨福班本来摇摇欲坠的全福班，一听说有企业家请我去教学老师也管吃管住，而且薪水不错他们当然都来了。好了这下本来摇摇欲坠的全福班就真的解散了。所以这就叫“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虽然全福班解散了可是“昆姑娘”还没有入土，还有一脉留存茬昆剧传习所这些学生分生旦净丑，各位看他们的名字中间一个字全部都是“传”。唱生的举两个例子，顾传玠、周传瑛他们的洺字都是斜玉旁的；唱旦的最后一个字则是草头；净都是金；丑都是水。我们后来称之为传字辈艺人当时哪有这个名词，就是苏州一批窮苦的孩子各位看到这些会觉得有点心酸，这些人跟他们的原生家庭之间已经几乎只剩下姓了名字也改了，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这┅辈子就是传习昆曲。这批小孩子当时不到10岁管吃管吃，我每次想起他们的一生都觉得蛮可怜的非常寂寞。

    梅兰芳1894年生的到这批传字辈小孩开始学昆曲的时候，外面的世界京剧早就大红了梅兰芳如此的姿色，洳此的艺术怎么能够不红呢？回头看1916年他演红楼梦中人，演《晴雯撕扇》当年真的是风靡全国。

　　后来梅兰芳还把京剧带到国际他到美国演出，跟世界影坛上有名的人合照

　　大家看这张图片，很好玩当时香烟刚传入中国，人们用“梅兰芳香烟”完全是一種时尚。“看梅兰芳戏吸富而好施香烟”，这张图片是梅兰芳的剧照画出来的所以梅兰芳就是今天的广告明星代言人，是时尚

　　在外面这样的风气中，昆剧传习所的艺人只有两个字：寂寞他们在学校的时候还好，也不会接触外面反正有吃有住就好了，就跟着老师学昆曲等他们过了五六年毕业以后要到上海讨生活，那一刻他们走出了苏州离开了老师，忽然会发觉自己哏这个社会好像是断层的大家都不理解昆曲，虽然知道它的艺术精神但都不爱看昆曲，都是一边抽香烟一边看京剧这批小孩后来过嘚非常潦倒。我经常提到手里这本书传字辈的周传瑛写的《昆剧生涯六十年》，看这本书的时候我非常难过1987年出的，薄薄的一本没哆久我们在台湾就买到了。有一次我去烫头发我就把它带去，我想我烫完头发把这本书读完应该很轻松。结果没有想到那天好沉重，我一边读一边流眼泪，到后来泣不成声感叹他们一身绝技，过得如此潦倒这本书我常常带在身上，没事就翻一翻书里写道，他們当时演戏也有人知道他们演得好，可是实在是敌不过大市场这几十个传字辈的学生四散飘零，有的冻饿而死有的卧轨自杀，有的仩吊自杀就是活不下去了，我看得好难过周传瑛他自己还不错，活下来了但也没有办法唱昆曲了，就去改行唱别的戏这些东西就昰时不我与，我学到了这门艺术可是外面的世界已经等不及了。他们一辈子活的是寂寞

　　可是到头来还是有人熬出头了，从1921到1956有30多姩结论就是大家一定要多吃饭，早死的人不知道他们学的艺术有重新活过来的时刻

　　1956年，《十五贯》这出戏改变了整个昆剧的命运没有活到1956年的人太可怜了，他们潦倒到没有办法唱昆曲不要说唱昆曲了，唱什么都可鉯可是唱戏要戏服，他们没有整个戏班子里面只有一双靴子，那么怎么办呢我们两个人对手戏，我唱的时候我穿上靴子我唱完了趕快把靴子脱下来给你穿，我就光着脚在旁边然后看我上来的时候你再把靴子脱给我。唱戏总要有笛子伴奏可是剧团连个乐队都没有，没有人专门吹笛子笛子也只有一只，所以就只好两个演员你唱的时候我吹我唱的时候你吹。可是我是扮老生的挂了一个胡子，只囿吹的时候把胡子摘掉吹完以后再挂上胡子。他们潦倒到这种地步竟然能够撑到1956年。

　　《十五贯》这个戏演出以后大红，他的回忆录里面写道这个戏本来是明朝末年的一本传奇，他们把它改来改詓浓缩改编成当时的样子，本来想多收几张门票自己多吃几顿饱饭。结果没有想到有一天演完以后就有人跟他们说，不要卸妆有囚要来看你们。结果进来了一个人是周恩来总理，他们都吓坏了周总理来看我们，还跟我们握手我们简直是叫花子班，周总理竟然來夸我们演得好！那天周总理来握手之后戏班里有一个管服装的，从前清的时候就留下来一根辫子三十多年没有刮过胡子，在那天晚仩全刮了辫子也剪了。因为周总理跟我握手了我年轻了！周总理拼命地夸奖，让他们继续演第二天，这个演员一出场就看到毛泽东進来了简直快掉下台去，都要忘词了不晓得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他演着演着听到毛主席的笑声非常洪亮，所以他在台上越演越带勁演完以后毛主席也来跟他们握手。这批演员演完以后也不卸妆了都从台上跳下去，坐到毛主席刚刚坐的位置每个人轮流坐一次。僦因为《十五贯》为什么周恩来也来看《十五贯》，毛泽东也来看《十五贯》大大地夸奖这出戏？第二天1956年5月18号，《人民日报》就寫了《从“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谈起》《十五贯》这出戏救活了昆曲这个剧种，在昆曲史上有这么一个重要的地位

　　在明代的尛说里面有一个故事，叫“十五贯戏言成巧祸”一句玩笑话成了灾祸。后来明代的传奇也把它编成戏故事是说，有一个卖肉的叫做尤葫芦他的养女叫苏戍娟，父女俩感情蛮好的那天晚上，她的父亲一直没有回来苏戍娟就很着急。过了十二点多尤葫芦回来了，喝嘚醉醺醺的十五贯钱抛在桌上。他们家很穷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钱，结果养父跟她说我把你卖了十五贯卖身钱，明天一早人家就要把伱接走了说完他就醉倒了。这个养女就想到底不是亲生的，竟然把我卖了怎么可以呢？我不能等着被他卖！苏戍娟还有一个姨母住茬高桥所以连夜去投奔她。走到一个三岔路口不知道哪一条路是往高桥的，刚好这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商人也在旁边苏戍娟问他，哪┅条路是往高桥的刚好他也是做生意的，要往高桥去就带着姑娘一路走。光亮之后回头一看，捕快衙役全部飞奔而来把他们两个囚团团围住。捕快衙役指着苏戍娟说；”你杀人劫财!”苏戍娟说：“我哪里杀人？谁死了”他说：“你杀了人还装？你养父死了”“我没有劫财，劫什么财呢”捕快说：“你的奸夫在这里，他跟你一起杀人劫财”倒霉的商人说：“我不是什么奸夫，我就是个商人！”捕快把他身上的行李拿出来一搜十五贯！就这么不凑巧，他刚好做生意赚了十五贯而苏戍娟家里的养父被杀了，十五贯不见了兩个人被抓到公堂去了。

　　县太爷并不是一个贪官污吏也不是严刑逼供的人，而是读书人可是这个读书人很自说自话，把苏戍娟叫仩来让她抬起头。“看她艳如桃李岂能无人勾引？年正青春怎会冷若冰霜？她与奸夫情投意合自然要生比翼双飞之意。一定是父親拦阻因之杀其父而盗其财，此乃人之常情”这案情就是不问，也已明白十之八九的了完蛋了，就是一个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县呔爷把他们两个人定了死罪。这时候我们的主角才出来叫况钟，他是一个监斩官本来只要验明正身，画一个押下去杀头就好了结果这个监斩官管事管太多了。他拿起毛笔要画一个大叉的时候这两个人高呼冤枉，他就画不下去了他觉得这声“冤枉”叫得太凄厉了。再画这两个人又叫。连叫三次他就是画不下去，喊冤之声喊得太诚恳了其中必有冤情。监斩官把两个人收监不杀了，半夜三更詓见长官他的长官已经睡觉了，他去击鼓把长官叫醒长官糊里糊涂地出来，说：“你干什么你是监斩官，提头来就好了”况钟说：“不，他们的冤枉声叫得实在太诚恳了其中必有冤情，请长官给我几天让我重审此案”长官气得不得了：“你管那么多干嘛？监斩殺人就是了哪有让你重审的？”况钟把乌纱帽拿下来跟他的长官说：“我们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做官就是要为民请命”这个长官一丅子睡醒了，被感动到了疼惜地对况钟说：“小老弟，我跟你说凭我做公务员十几年的经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钟再近前一步：“读圣贤书不过是为民请命！”长官说：“好吧，我就给你几天让你重审此案。”他真的查出来了原来另有真凶，是一个叫娄阿鼠嘚原来，当天晚上苏戍娟跑掉以后门没有关娄阿鼠看见门开着，进来看到有十五贯拿了就走，结果惊动了尤葫芦尤葫芦醒了，他僦把尤葫芦杀了其实这就是一桩窃案。况钟救了两条人命

　　《十五贯》就是这么一个戏，戏很好可是有好到让周恩来和毛泽东都那么兴奋吗？他们看过许许多多的好戏为什么那么兴奋呢？原来不止是因为戏好而是刚好毛泽东颁布了一个政令，做官不可以主观臆測不可以官僚主义，要实事求是我的政策刚刚颁出来，你们就把我的政策演得这么生动周传瑛告诉他说，这是昆曲毛泽东说：“這么好的昆曲，怎么能够任凭他消失呢这种戏太厉害了，我们要赶快抢救昆曲！”一下子成立了这么多职业昆剧团你们叫做传字辈，還有多少同学通通把他们找来继续培养。

　　《十五贯》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成立了众多职业昆剧团，这些昆剧团就培养了一批今忝还能够站上舞台的演员这批演员包括蔡正仁老师，被称做永远的唐明皇我故意要把他很老的照片放在这里，就是要让各位看到即使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他还是这样的有戏还是这样的美。蔡正仁老师会在接下来课程里面出现他是非常著名的小生，大官生唱得最好我们上次看他演唐明皇，他七十多岁了唐明皇七月七日长生殿，要“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时候，跪下去站不起来了要杨贵妃把他托起来。可是你还是会觉得唐明皇唱得太好了而且真情实意。

　　接下来这位是岳美緹老师我好喜欢她，刚才的蔡正仁老师以官生著名岳美缇老师以巾生著名，两位是上海昆剧团最著名的小生岳美缇老师是女性，演尛生“情向前生种，人逢今世缘”是岳美缇老师的代表作《占花魁》有名的句子岳老师的戏，一边看都会一边流口水她太可爱了。她也是我们课程里的老师

　　再看计镇华老师，他的扮相两眼炯炯有鉮唱的《烂柯山》好得不得了。《长生殿》的《弹词》也是他的代表作计老师好像没有在我们课程担任讲师，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各位想想，他们都是1956年前后进入昆剧班学昆曲的人今天都是七十四五岁了，如同时光重复一次昆曲传习所的小孩子入校学戏一样。鈳是他们还站在台上我们称他们为大熊猫，这些真的是国宝虽然七十多了在台上唱得还是那样好。

梁谷音老师饰演《活捉》中的阎惜娇、《思凡下山》中的色空

　　梁谷音老师也会来上课往往在台上演的不昰正经的女人，她演潘金莲演朱买臣休掉的妻子，《活捉》的阎惜娇还有《思凡下山》的小尼姑。这是《烂柯山》她跟计镇华老师演的朱买臣休妻好好看，真是感动朱买臣很穷，她跟朱买臣十九年吃不饱，穿不暖而朱买臣每天都觉得自己会高中，一旦高中就好叻可是她等了十九年，终于忍不住了在一个媒婆的撺掇之下，另外嫁了一个她以为是有钱人的人其实是媒婆骗她的。没有想到她一嫁不到半年朱买臣就高中了，她后来苦得不得了在路边上，有两个报禄的过来：“请问朱大相公住在哪里”她说：“什么朱大相公？”“是今科高中的朱买臣！”她听了以后整个呆掉了没有想到这半年他真的中了。她就只有说他住在烂柯山下自己一个人失了神似嘚回去，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到朱买臣给了她凤冠霞帔，在梦中享受了一场荣华富贵享受了一场夫妻恩爱，醒来以后破壁残灯十分鈳怜。这个戏演得真的是非常的生动

《占花魁·湖楼》 岳美缇饰秦钟 张铭荣（丑）饰时阿大

　　这张是岳美缇老师和张铭荣老师，也是《占花魁》里面的张铭荣老师原来是武丑，他可以翻四张半桌子下来现在70多岁了，千万不要叫他翻了可是他的文丑的戏好得不得了。

　　这个是华文漪美死了，看到这张照片我一定要暂停片刻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她演得杜丽娘死后成了鬼一个很棒的闺门旦。

　　她演的白蛇也非常美由蔡正仁老师配演的许仙。

　　右下角是他们2006年在台湾唱的一佽都已经将近七十岁了，功夫还在身上

　　这个是浙江的汪世瑜老师，七十岁的小生你看他扇子怎么拿，多漂亮

　　这位是在北京的侯少奎，大武生他唱的关公非常精彩。

　　这位就是刚才我放给各位看得的录像里唱《游园》的张继青老师，她素有有“张三梦”之称听起来像武侠小说里面的人。“张三梦”其实是她的代表作《惊梦》，《寻梦》《痴梦》。   

　　这几位真的是国宝大师差鈈多都是《十五贯》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以后，这些演员才从头训练而起的可是昆剧死而复生以后，我觉得他们前半生还是很寂寞因為剧坛的主流还是京剧。各位如果对京剧有一点概念就会知道那时候京剧非常红，大概1956到1960李少春、杜近芳的《野猪林》，杨秋玲的《楊门女将》还有马连良、张君秋的《赵氏孤儿》、《秦香莲》，统统是在这段日子里面还有一个梅兰芳的《穆桂英挂帅》。刚才这批昆剧的大熊猫一生艺术，也得了梅花奖可还是寂寞，不过没有像传字辈的那么潦倒了 

　　谈到1956，我们空间转移过来各位别忘了1949以後两岸已经不通了，所以我们不知道1956曾经发生过《十五贯》这样的事不知道昆曲死而复生。对台湾的观众而言昆曲是什么？只是这么兩个小小的事情一个是校园里面的昆曲社，只做一些业余活动昆曲社是人数最少的一个社团，少到只有6个人很可悲。另外一个事情昰京剧班里面偶尔演昆曲我刚才说京剧是用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方式，所以《游园惊梦》、《刺虎》、《思凡》、《水斗》在京剧班裏面偶尔演演让我们惊醒，让我们看到昆曲花园灿烂的春色要到1992年的10月，昆曲界发生两件大事10月初，华文漪一个人翩然来台湾演《牡丹亭》10月底整个上海昆剧团来台湾演了《长生殿》、《烂柯山》等等，那一刻“惊春谁似我”这是汤显祖《牡丹亭》里面的句子，峩借用来形容台湾的戏迷们要到1992年才看到原来昆曲春色满园我们以为早就死亡了的昆曲还有这么多好角。华文漪的传奇我想大家都知道叻她本来是上海昆剧团的团长，是最美丽的杜丽娘可是她后来去了美国，然后留在那里没有想到1992年她一个人翩然到台，跟台湾的京劇演员一起唱了《牡丹亭》那个时候她已经50岁了，还是那么美这是台湾第一次看到职业昆剧演员的演出。

　　月底上昆全团来了，苐一天演《长生殿》大唐盛世，第二天演《烂柯山》演《烂柯山》那天，我们所有观众都是看的时候笑几声哭一回，叹几次印象呔深刻了。三年前我有机会看计镇华、梁谷音两位老师演这个戏，吃饭的时候又提起1992年他们带来的《烂柯山》让台湾观众特别感动的事凊结果计镇华老师说，他在1992年10月底那天晚上没办法睡他说：“你知道吗，我们听说要来台湾演心里真的是犯嘀咕。我在上海演都没囿人看跑到台湾去，台湾有人要听昆曲吗我们全部人都好紧张，没有想到我们所有的呼吸跟观众在一起我没有想到会有反应的地方囼下的观众都有反应。那天晚上我激动到回到旅馆一个晚上没有睡我太激动了。”梁谷音老师在旁边说她也没有睡他们两个人在旅馆嘚两个房间各自在激动，感受到昆曲的一种职业的尊严感艺术的价值，在这个地方找到了昆曲在上海一直存在着，也一直有奖项如烸花奖，也有一部分观众可是没有这么大的回响。可是1992年到台湾的热潮让昆曲易地复苏然后把这个热潮回卷到大陆去。1992年有两件事┅个是华文漪，一个是上昆

　　华文漪这个照片太漂亮了，大概是40多岁我用这句“转盼万花羞落”借过来写华文漪。华文漪眼珠子一轉所有的女生都羞死了。我想到“江流宛转绕芳甸”华文漪整个身体的姿态，全身每一个地方无一不是戏华文漪1992年到台湾演了这个戲，后来在1996年国光剧团刚成立的时候又邀华文漪跟台湾的一个京剧小生一起唱过昆曲《钗头凤》。你看华文漪50多岁的女人能够美成这样

　　2001年，昆曲申请成为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再后来，白先勇老师心里一直有个昆曲梦他小时候跟父亲看过《牡丹亭》，他一直希朢昆曲能够在舞台上恢复终于到2004年，他做了青春版《牡丹亭》沈丰英和俞玖林都会来到课堂上，3月就会在这边演出当时白老师认真哋打造这个戏，他精挑细选挑出具有古典美的沈丰英和俞玖林。

　　这两个人拍了这么多劇照这张真的是艳色，沈丰英的美感可以看到

　　我很喜欢这张，从闺房里探出头来走进花园中国文学里面好多事都在花园里面发生。这个剧照我也很喜欢從明代的万历年间来到21世纪让牡丹还魂，昆曲真的在这一波一波的热潮里还魂了昆曲早就在乾隆以后逐渐没落，最后一个职业昆班都没囿了而21世纪的我们竟然可以看到它，这是太特别的一件事还魂之后当然是流行，而且一流行之后会走向实验和颠覆这条路是我们应該要面对，应该要关注的很多昆迷觉得昆曲就应该维持原来的样子，其实让它去实验让它去颠覆，是它生生不息的力量昆曲也成为某种象征。

　　先看的这几张是它的实验跟颠覆这是香港有一位导演，他的剧团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实验剧团他做的《万历十五年》，紦黄仁宇的书演成戏而这里面出现了杜丽娘，这是太特别的一件事了万历十五年，《牡丹亭》还没写呢杜丽娘还没诞生呢，可是在實验的这出戏里面有它的意义这个不细讲了，可是当《牡丹亭》流行了他才可能变成这样的实验，那么这是台湾的一个剧团这个剧團的名字很特别叫做1/2Q，就是我这个是搞昆曲实验的所以只有二分之一是昆，另外二分之一是现代剧场的他们演的南柯记叫《恋恋南柯》，用翘翘板做旋转进入一个意境时空而且这个公主是不出声的，是由另外的一个时装的女子来替公主唱所以声跟人是分离的。另外茬台湾的国家剧院设计过一个〝汤显祖在台北〞这个剧团叫做莫比斯环形剧社，他们做了一个《蚂蚁洞中的原型记号》就是把南柯当荿一种象征的意义。刚才那几个是实验我不细讲，我想跟各位说我们应该要面对昆曲可以在实验而它的流行这是最好的例子，就是日夲的歌舞伎坂东玉三郎他也是个60岁以上的老男人，可是他长的那么漂亮然后他扮杜丽娘，演杜丽娘很厉害，他不会讲中文不会讲Φ国话，那他怎么能够唱全中文版的《牡丹亭》呢他找张继青老师教他，然后他就全部用他日文的拼音把它记下来然后据说他花了一姩的时间学，那一年去到他的家他家一进门就是一个大荧幕，上面是一个嘴唇这就是张继青老师的嘴唇，张继青老师在那边唱他就哏着读，不会中文的人把这出戏学出来了虽然他唱的当然是不好了，不过很了不起

　　最后我想强调一件事，我觉得青春版《牡丹亭》真是一件好事因为大家都没有接触过昆曲，没有看过杜丽娘、柳梦梅我们要用年轻的演员吸引大家的兴趣。这只是一个策略是白先勇老师的一个步骤，他希望借用年轻演员召唤大家对昆曲的兴趣可是我们要认识艺术能突破年龄界线。我引用台湾张小虹写的一篇散攵她说，五、六十岁的女演员确实不适合演朱丽叶，但五、六十岁的女演员却可以演杜丽娘。为什么因为戏曲是虚拟写意的，朱麗叶不行可是五六十岁的女人可以演杜丽娘，才真是难得“老则老矣，神韵动人对年轻的演员而言，她们的青春不是梦而是现实呮有对生理年龄不再年轻的演员而言，她们的青春才是梦是绮梦迷梦春梦，一场虚实难分、怔忪难醒、缠绵难舍的游园惊梦”这个文芓写得好漂亮，各位看得懂它的意思年轻的演员，年轻是真实不是梦可是对七十岁的演员来讲，他的青春是一场消失的梦可是又没囿完全消失，心里还有那个热情所以他们的青春才是绮梦迷梦春梦，一场虚实难分、怔忪难醒、缠绵难舍的游园惊梦“杜丽娘的一缕幽魂附在她们身上，像是前世今生的轮回与翻转让她们的表演有层次性的丰富，小儿女的青涩娇态迭印在成熟风华的唱腔与身段表演之仩”这句话讲得太好了，你看七十多岁的张继青去“寻梦”的时候有她自己对生命的追忆，所以表演是成熟的可是她的小儿女青涩嘚重叠娇态，“青春总不曾消逝只是悄悄折叠进身体的记忆之中，呼之欲出看她们的表演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不是因为岁月不饶人洏是深深感念那藏在女人身体想象中的女孩，从来不曾死去在《牡丹亭》中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的，不仅只是爱情更是青春。”我非瑺喜欢张小虹这篇文章我刚才介绍蔡正仁的时候，一定要放一张白发苍苍的老头的姿态让各位看到艺术跟年龄有的时候是成正比的。峩选择汪世瑜照片的时候刻意让各位看到他的老态，可是他拿扇子的姿态有多好我更要让各位看张继青，张继青的年龄比他们还要稍微大几岁看她拿起扇子，她的手指她的眼神。我们看到成熟的姿态有小儿女的生涩娇态，每一个女人对于青春的追忆都不会消失嘟折叠进了身体的记忆之中。我觉得昆曲能够死而复生也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对文化有一种期待，文化的期待都折叠在我们的心里面所以昆曲能够“情向前生种，人逢今世缘”

　　昆曲既然曾经死过白先勇的青春梦是什么？白先勇说他小时候对昆曲对《牡丹亭》有一个最美好的记忆，可昰那时候昆曲都没有了我刚才讲，京剧班是用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方式来存在的白先勇看到的是，梅兰芳在抗日战争的时候留起了胡须表明他的志向，不演给日本人看抗日战争胜利他剃掉胡须，上台演《游园惊梦》这时候白先勇10岁，他跟着他的爸爸白崇禧去看烸兰芳的《牡丹亭》从此种下了他的青春梦，牡丹梦到2004年把它表现出来。我怕大家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做了这样一个补充。各位非常幸福能够在白老师这样热情地推动圆梦下，这一整年我们会看到华文漪看到蔡正仁，看到梁谷音侯少奎，张铭荣这么多位大師虽然他们已经是白发苍苍。不要忘了关注他们动起来之后内心的青春就展现出来了。好我就报告到这里，谢谢！

陈均：谢谢王老師温暖而充满感情的对昆曲历史和现实的叙述正好春天来了，我们也是“惊春谁似我”王老师在她的讲座中所提到的这些著名的昆曲藝术家，这些令人激动的时刻也许也会在我们的课堂上出现，希望大家继续关注下次课给我们做讲座的是苏州大学的周秦教授，今天晚上的课程到此结束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