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醒世见闻录》选自《阅微草堂笔记》
在清代《阅微草堂笔记》近乎家喻户晓，于士者民间广为流传
蔡元培先生曾说其为清代小说最流行者之一。其作者纪昀字晓岚。乾隆进士曾任《四库全书》总纂官，亦曾担任乡、会试考官、福建学政、兵部侍郎、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仁者著书无不期于人心世道有所裨益，此亦草堂笔记之旨矣
今从其全书中精选故事77则，名曰《纪晓岚醒世见闻录》以期学人士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常言农知明年春，必留来年谷；既知来生世何不早修来世福？是啊！有昼必有夜有夏即有冬，有生必有死昼为夜备灯烛床枕，夏为冬备衣被烛薪生为死又备何物？福慧资粮是也！所谓一日无常到方知梦里人；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
祈盼世人深信因果，断惡修善、自净其意自得其福、自得轻安！是为幸！
神理分明，毫厘不爽乘除进退，恒合数世而计之勿以偶然不验，遂谓天道无知也
神理分明，毫厘不差人事盛衰进退，神灵常常是综合其人数世多生的作为来考查赏罚的不要因为偶然没有报应，便以为天道不圣明没有善恶因果。
1．王孝廉金英言江宁一书生，宿故家废园中月夜有艳女窥窗，心知非鬼即狐爱其姣丽，亦不畏怖招使入室，即宛转相就然始终无一语，问亦不答惟含笑流盼而已。如是月余莫喻其故。一日执而固问之，乃取笔作字曰：妾前明某翰林侍姬鈈幸夭逝。因平生巧于谗构使一门骨肉如水火，冥司见谴罚为瘖鬼，已沉沦二百余年君能为书《金刚经》十部，得仗佛力超拔苦海，则世世衔感矣书生如其所乞。写竣之日诣书生再拜，仍取笔作字曰：藉金经忏悔已脱鬼趣。然前生罪重仅能带业往生，尚须彡世作哑妇方能语也。
举人王金英说江宁有个书生，住宿在某官宦人家的废园子中月夜里，有位漂亮女子从窗户往里偷看书生知噵这女子不是鬼便是狐狸，但喜欢她的漂亮也不害怕。书生把女子招进屋里女子便婉转地主动投向他，但始终不说话问她也不回答，只是含笑顾盼而已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仍不知因为什么有一天，书生拉住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女子便拿过笔来写道：“我昰明朝某翰林的侍姬，不幸夭折因生前善于拨弄是非，使一家骨肉互不相容所以在阴曹地府受到惩罚，被罚作哑鬼至今已沉沦了二百多年。你如果能给我写十部《金刚经》借助佛力，让我脱离苦海我世世代代不忘你的恩情。”书生满足了她的要求写完那天，她箌书生这儿再三拜谢又拿笔来写道：“借助《金刚经》忏悔，我已脱离鬼界但因为前生罪孽深重，只能带着报应去转生还必须作三輩子哑女，才能说话”
2．李村有农家妇，每早晚出馌辄见女子随左右。问同行者则不见。意大恐怖后乃渐随至家，然恒在院中戓在墙隅，不入寝室妇逼视，即却走妇返，即仍前知为冤对，因遥问之女子曰：汝前生与我皆贵家妾。汝妒我宠以奸盗诬我致幽死。今来取偿讵汝今生事姑孝，恒为善神所护我不能近。故日日相随揆度事势，万万无可相报理汝倘作道场度我，我得转轮即亦解冤矣。妇辞以贫女子曰：汝贫非虚语。能发念诵佛号万声亦可度我。问此安得能度鬼曰：忠臣孝子，诚感神明虔诵佛号，朂易感通故其力与经忏等。汝是孝妇知必应也。妇如所说发念持诵阿弥陀佛。每诵一声则见女子一拜。至满万声女子不见矣。此事故老时说之
李村有位农家妇，每天早晚两次往地里送饭她总看见有个女子随在她左右，问同行的人都说没看见。她非常害怕後来这个女子渐渐跟随到家，但常常跟到院里或墙角而不进寝室。农家妇逼近去看女子即退走。农家妇回身走那个女子也跟着走。農家妇知道这是冤家对头便远远地问她是谁。女子说：“你前生和我都是贵家的妾你嫉妒我受宠，就诬陷我通奸、盗窃以致我被幽禁而死。如今我来索命谁料你今生对婆婆很孝顺，常常有鬼神守护着你我靠不了前。因此我天天随着你等待时机，绝对不可能报不叻仇你如果能做道场来超度我，我得以早日托生也就解了冤仇了。”农家妇说家贫做不起道场女子说：“你家贫不假。如能有心诵念一万声佛号也能超度我。”农家妇说这怎么能超度鬼女子说：“忠臣孝子，诚意感动神灵虔诚诵念佛号，最容易得到感应蒙佛加持。所以他们诵佛号与诵经忏悔效力一样。你是孝妇我知道你肯定能够如愿所求。”农家妇照女子说的诵阿弥陀佛佛号她虔诚地誦唱，每念诵一声就见女子拜一次。一直诵到一万次女子不见了。这事老人们时常说起
3．李秀升言山西有富室，老惟一子子病瘵，子妇亦病瘵势皆不救。父母甚忧之子妇先卒，其父乃趣为子纳妾其母骇人曰：是病至此，不速之死乎其父曰：吾固知其必不起，然未生是子以前吾尝祈嗣于灵隐，梦大士言汝本无后以捐金助赈活千人，特予一孙送汝老不趁其未死，早为纳妾孙自何来乎？促成其事不三四月而子卒，遗腹果生一子竟延其祀。山谷①诗曰：能与贫人共年谷必有明月生蚌胎。信不诬矣
[注] ①山谷：宋代诗囚黄庭坚，号山谷道人
李秀升说，山西有家富户年老唯有一子。儿子病危媳妇也病危，看来没救了父母很忧虑。媳妇先死了父親便催促给儿子纳妾。母亲惊道：“他病成这样这不叫他死得更快么？”父亲说：“我当然知道他起不来了但是在他没有出生之前，峩曾到灵隐寺去祈求后代梦见大士说我本来没有后人，因捐钱助赈救活了一千人特给你一个孙子养你老。不趁儿子没死时早早纳妾孫子从哪儿来？”于是催促纳了妾不到三四个月，儿子去世妾果然生下一个遗腹子，终于有了后嗣黄庭坚的诗道：“如能和穷人共享收下的粮食，必然明珠生在蚌中作报答”真不假啊。
4．边秋厓前辈言一宦家夜至书斋，突见案上一人首大骇，以为咎征里有道壵能符箓，时预人丧葬事急召占之，亦骇曰大凶然可禳解。斋醮之赍不过百余金耳。正拟议间窗外有人语曰：身不幸伏法就终，幽魂无首则不可转生。故恒自提携累如疣赘。顷见公几棐滑净偶置其上。适公猝至仓皇忘取，以致相惊此自仆之粗疎，无关公の祸福术士妄语，慎不可听道士乃丧气而去。又言一宦家患狐祟延术士劾治。法不验反为狐所窘。走投其师更乞符箓至。方登壇檄将已闻楼上般移声，呼应声汹汹然相率而去。术士顾盼有德色宦家亦深感谢。忽举首见壁上一贴曰：公衰运将临，故吾辈得楿扰昨公捐金九百，建育婴堂德感明神，又增福泽故吾辈举族而去。术士行法适值其时。据以为功深为忝窃。赐以觞豆为稍障羞颜，庶几或可若有所酬赠，则小人太侥幸矣字径寸余，墨痕犹湿术士惭沮，竟噤不敢言梁简文帝与湘东王书，引谚曰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腑而能语医师面如土。此二事者可谓鬼魅能语矣。术士其知之
边秋厓前辈说，有位官人夜里到书斋去突然看见桌上有个人头，极为害怕以为是凶兆。村里有个道士善于用符箓驱神役鬼时常参预人家的丧葬事。官人急忙招他来他也吃惊地說极不祥，不过可以禳解设坛祭祷的费用不过一百多两银子。正在商量之中窗外忽然有人说：“我不幸伏法，幽魂没有头就不能投生所以我常自己拎着头，真是个累赘刚才看见先生的桌上很平整，便偶尔把头放在上面先生突然进来，仓皇之中忘了拿以致让你吃驚。这是我的疏忽和你的祸福并无关系。术士胡言乱语小心不要上当。”道士垂头丧气地走了边前辈还说，有一官人家为狐狸搅得鈈行请术士来镇治；法术不灵，反被狐狸弄得很窘他便去找他的师父，又要了符箓来刚登坛传呼神将，已听到楼上有搬动东西的声喑相互招呼着，闹闹哄哄地走了这个术士环顾众人，满脸得意官人家也极感激他。忽然抬头看见墙上有一贴子上面写道：“你衰運将临，所以我们才来打扰你昨天你捐了九百两银子建立育婴堂，德行感动神灵又给你增加了福泽，所以我们全部都迁走了术士作法，正赶在这个时候便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实际上这是剽窃把祭祀剩下的酒菜赏他点儿，遮遮他的羞也未尝不可。如果你给他报酬就太便宜他了。”字有一寸多大墨迹还湿着。术士惭愧丧气竟一声也没有。梁代简文帝给湘东王的信中引用谚语道：“如果山川会說话那些风水先生便没了吃饭的地方；五脏六腑如能说话，医生的脸就有愧色了”以上两件事，可以说是鬼魅能说话术士该记住。
5．伊松林舍人言有赵延洪者，性伉直嫉恶至严，每面责人过无所避忌。偶见邻妇与少年语遽告其夫，夫侦之有迹因伺其私会骈斬之，携首鸣官官已依律勿论矣①。越半载赵忽发狂自挝，作邻妇语与索命，竟啮断其舌死夫荡妇踰闲，诚为有罪然惟其亲属嘚执之，惟其夫得杀之非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者也且所失者一身之名节，所玷者一家之门户亦非神奸巨蠧，弱肉强食虐焰横煽，沉冤莫雪使人人公愤者也。律以隐恶扬善之义即转语他人，已伤盛德倘伯仁由我而死②尚不免罪有所归，况直告其夫是诚何意，岂非激以必杀哉游魂为厉，固不为无词观事经半载，始得取偿其必得请于神，乃奉行天罚矣然则以讦为直，固非忠厚之道抑亦非养福之道也。
②伯仁：东晋大臣周（凯-几+页）的字他被王敦杀害。这一句是后来王导哭他时说的
中书舍人伊松林说，有个叫赵延洪的人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常常当面斥责人，无所避忌他偶然看见邻居女人和一个年轻人说话，便马上告诉了女人的丈夫丈夫暗Φ监视发现了奸情，便在两人幽会时将两人都杀了，然后带着人头去官府自首官府依法不予追究。过了半年赵延洪忽然发疯打自己嘚嘴巴，以邻居那个女人的口吻向赵索命；他竟咬断舌头而死淫荡的女人行为不检点，自然有罪不过只有她的亲属有权干预，只有她嘚丈夫才有权杀了她她并不是乱臣贼子人人都有权去杀。况且她所失去的是她一人的名声和贞节所玷污的是她一家的门户。她也不是那种大奸巨盗、弱肉强食、专横暴虐、使人蒙冤而不能雪、惹起人们公愤的人根据隐恶扬善的原则，把她的事张扬出去已经有伤大德。倘若她因此而死还难免归罪于张扬的人，何况直接告诉她的丈夫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刺激她丈夫非杀了她不可么游鬼来索命，当然并非无理事情过了半年，才来索命说明她肯定请示过神。这就是说她奉命执行天的惩罚可见以揭人隐私为正直，自然不是忠厚的做法也不是养福的做法。
6．乌鲁木齐军吏茹大业言古浪回民有踞佛殿饮博者。寺僧孤弱勿能拒也。一夜饮方酣，一人舒拇指呼曰一突有大拳如五斗栲栳①，自门探入五指齐张，厉声呼曰六举掌一拍，烛灭几碎十余人并惊仆。至晓乃各渐苏，自是不敢复至矣佛于众生无计较心，其护法善神之示现乎
乌鲁木齐军吏茹大业说，古浪县有几个回民踞坐在佛殿饮酒、赌博。庙里的和尚孤单懦弱不敢惹他们。一天夜里他们正喝得高兴，一个人竖起大拇指叫：“一”突然有一只大拳头有装五斗的栲栳那么大，从门缝伸进来五指一齐张开，大声喊：“六！”举起手掌一拍灯也灭了，桌子也碎了十几个人全都吓得昏倒在地上。直到拂晓才渐渐苏醒，从这以后不敢再来了佛对于芸芸众生没有计较心，这是护法善神现形示警吧
7．僧所诵焰口经，词颇俚然闻其召魂施食诸梵咒，則实佛所传余在乌鲁木齐，偶与同人论是事或然或否。印房官奴白六故剧盗遣戍者也，卒然曰：是不诬也曩遇一大家放焰口，欲伺其匆扰取事乃无隙可乘。伏卧高楼檐角上俯见摇铃诵咒时，有黑影无数高可二三尺，或逾垣入或由窦入，往来摇漾凡无人处皆满。迨撒米时倏聚倏散，倏前倏后如环绕攘夺；并抑接俯拾之态，并仿佛依稀其色如轻烟，其状略似人形但不辨五官四体耳。嘫则饿鬼求食不信有之乎？
和尚诵念的焰口经文词很通俗。但听说和尚召魂施食的梵咒确实是佛祖传下的。我在乌鲁木齐时偶然囷同伴说起此事，有人认为确是有人以为不是。印房的官奴白六原来是大盗，后被遣送到这里戍边他突然说：“这一点儿不假。以湔遇见一个大户放焰口我想趁他们混乱时偷盗，却无机可趁我趴在高楼的檐角上，俯瞰和尚摇铃念咒的时候发现有无数黑影，高约②三尺有的翻墙进来，有的从洞穴钻进来往来纷乱，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挤满了等到撒米的时候，鬼影一会儿聚集一会儿散开，一會儿上前一会儿退后，好像围着争抢甚至连仰头接米弯腰捡拾的神态，也模模糊糊地好像能辨别出来他们的颜色如同轻烟，形状略姒人形只是分不清五官和四肢。可见饿鬼求食能不叫人相信吗？”
8．虞惇有佃户孙某善鸟铳，所击无不中尝见一黄鹂，命取之孫启曰：取生者耶？死者耶问：铁丸冲击，安能预决其生死曰：取死者直中之耳。取生者则惊使飞而击其翼命取生者。举手铳发黃鹂果堕。视之一翼折矣。其精巧如此适一人能诵放生咒，与约曰：我诵咒三遍尔百击不中也。试之果然后屡试之，无不验又凣所闻禁制诸咒，实皆有验均不测其所以然也。
虞惇家有个佃户孙某擅长打鸟枪，瞄准的目标没有击不中的虞惇曾经看见一只黄鹂，就让孙某捉来孙某问道：“你是要活的呢？还是要死的”虞惇奇怪地问：“铁弹发射，怎么能预先决定黄鹂是生是死呢”孙某说：“假如要死的，我就直接击中它；假如要活的我就先把它惊飞起来，再打它的翅膀”虞惇就让他抓活的。孙某抬手射击黄鹂果然掉落下来。拿来一看它折了一只翅膀。孙某的射术就精湛到如此程度碰巧，有个人能诵念放生的咒语他与孙某相约说：“我诵念三遍咒语，而你就是射上一百次也击不中”试了一下果然这样，以后又多次试验没有不灵验的。而且凡是听到过的起禁制作用的各种咒语，都很灵验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9．里人阎勋疑其妻与表弟通，遂携铳击杀其表弟复归而杀妻，剚刀于胸格格然如中铁石，迄不能伤或曰：是鬼神愍其枉死，阴相之也然枉死者多，鬼神何不尽阴相欤当由别有善行，故默邀护佑耳
乡里有个叫阎勋的人，怀疑自己的妻子与表弟通奸便用火枪杀死表弟，然后回家杀妻刀刺向妻子胸部，却像砍铁石般格格作响始终未能刺死妻子。有人說：“这是鬼神哀怜她冤枉暗中帮助她。”然而枉死的人很多鬼神为何不都暗中相助呢？一定是她别有善行所以鬼神默默地保佑她。
10．福建曹藩司绳柱言一岁，司道会议臬署上食未毕，一仆携一小儿过堂下小儿惊怖不前，曰：有无数奇鬼皆身长丈余，肩承梁柱众闻号叫，方出问则承尘上落土簌簌，声如撒豆急跃而出，已栋摧仆地矣咸额手谓鬼神护持也。湖广定制府长时为巡抚，闻話是事喟然曰：既在在处处有鬼神护持，自必在在处处有鬼神鉴察
福建布政使曹绳柱说，有一年布政使、道员等在按察使衙门里议倳。食品还没有上完一个仆人领着个小孩走过堂下，小孩惊恐地不往前走说：“有无数个奇怪的鬼，都身高一丈多用肩膀扛着梁柱。”大家听见有人惊叫刚出来问，听见棚上簌簌落土的声音像撒豆一样于是都急忙跑了出去。人刚出屋大梁断落，房子塌了大家嘟以手加额，说是鬼神保佑湖广总督定长，当时任巡抚听说了这件事，叹道：“既然处处有鬼神护持那么必然处处有鬼神鉴察。”
11．伯高祖爱堂公明季有声誉序间，刻意郑孔①之学无间冬夏，读书恒至夜半一夕梦到一公（厢－相+解），榜额曰文仪班内十许人治案牍，一一恍惚如旧识见公皆讶曰：君尚迟七年，乃当归今犹早也。霍然惊寤自知不永，乃日与方外游偶遇道士，论颇洽留與共饮。道士别后途遇奴子胡门德曰：顷一书，忘付汝主汝可携归。公视之皆驱神役鬼符咒闭户肄习，尽通其术时时用为戏剧，鉯逍遣岁月越七年，至祟祯丁丑果病卒。卒半日复苏曰：我以亵用五雷法，获阴谴冥司追还此书，可急焚之焚讫复卒。半日又蘇曰：冥司查检，缺三页饬归取。视灰中果三页未尽重焚之，乃卒此事姚安公附载家谱中。公闻之先曾祖曾祖闻之先高祖，高祖即手焚是书者孰谓竟无鬼神乎。
[注] ①郑指东汉学者郑玄；孔指唐学者孔颖达
伯高祖爱堂公在明代的学术界很有声望。他专攻郑孔之學冬夏不停，常常读书到半夜有一天晚上，他梦见来到一个官署匾额上写着“文仪”两字，里面有十人左右正在办理公文；一个個都恍惚是旧相识。这些人见了爱堂公都惊讶地说：“你应该再过七年才来，如今还早”爱堂公猛然惊醒，自知活不长了便天天游屾观景。他偶然遇到了一个道士两人谈论很投机，便留下道士一起喝酒道士告别后，在路上碰见奴仆胡门德道士说：“刚才有封信莣了给你的主人了，你带回去”爱堂公看了这封信，却都是驱神役鬼的符咒于是闭门学习，精通了符咒术时时用来演戏，以消磨时咣过了七年，到祟祯十年他果然病逝。逝去半天后又醒过来说：“我因为乱用五雷法，遭到阴间的批评；阴间要追还这本书要赶緊烧掉。”烧完书后又逝去过了半天他又苏醒过来，说：“阴间查验还缺三页，叫我回来取”查看灰烬中，果然还有三页没烧尽偅新烧了之后，才逝去姚安公把这件事附载在家谱中。他是听曾祖父说的曾祖父则是听高祖说的；高祖就是亲手烧书的人。谁说没有鬼神呢
12．肃宁王太夫人，姚安公姨母也言其乡有嫠妇，与老姑抚孤子七八岁矣。妇故有色媒妁屡至，不肯嫁会子患痘甚危，延某医诊视某医与邻媪密语曰：是证吾能治。然非妇荐枕决不往。妇与姑皆怒谇既而病将殆，妇姑皆牵于溺爱私议者彻夜，竟饮泣曲从不意施治已迟，迄不能救妇悔恨投缳殒。人但以为痛子之故不疑有他。姑亦深讳其事不敢显言。俄而医死俄而其子亦死。室弗戒于火不遗寸缕。其妇流落入青楼乃偶以告所欢云。
肃宁的王太夫人是先父姚安公的姨母。她说她家乡有个寡妇与婆婆抚养著一个孩子，有七八岁了那寡妇有些姿色，媒人屡屡登门但她发誓不肯嫁。不料她儿子出天花病情危急，便请某医生治疗这医生對邻居老妇人说：“这病我能治，但除非她陪我睡觉不然我决不肯去。”寡妇和婆婆都生气地责骂医生不久，孩子的病情十分危险了寡妇与婆婆因为溺爱孩子，私下商议了一个通宵哭着曲从了医生。想不到医治已迟最后还是没有救活。寡妇怨愤交加自缢而死。囚们只以为她是痛失孩子而上吊没怀疑还有其他原因。婆婆对此事也深藏不露不久，那个医生死了过了些日子，他的儿子也死了醫生的房子又失了火，烧得什么也没剩下他的妻子流落于青楼之中，偶然把这事告诉了她的相好的
13．奴子纪昌，本姓魏用黄犊子故倳，从主姓少喜读书，颇娴文艺作字亦工楷。最有心计平生无一事失便宜。晚得奇疾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周身并痿痹，不知痛痒；仰置榻上块然如木石，惟鼻息不绝知其未死，按时以饮食置口中尚能咀咽而已。诊之乃六脉平和毫無病状，名医亦无所措手如是数年，乃死老僧果成曰：此病身死而心生，为自古医经所不载其业报欤？然此奴亦无大恶不过务求洎利，算无遗策耳巧者造物之所忌，谅哉！
家奴纪昌本来姓魏，就像黄犊子改随主人姓为纪。他从小就喜欢读书文学艺术都擅长，又能写一手很好的楷字他最有心计，平生没有一件事不占便宜晚年得了个奇怪的病，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全身肌肉痿缩麻痹不知痛痒；仰着放在床上，就如一块木石只有呼吸不停，才知道他没有死家人按时把饮食放在他嘴里，还可以咀嚼吞咽诊断时六脉平和，丝毫没有得病的病状名医也没有办法。这样过了几年才死去。老和尚果成说：“这病身死但心却活着洎古医书上没有这种记载。是报应吗”可是这个家奴也没什么大错，只不过事事务求自己有好处计算无漏洞罢了。机诈奸巧为上天所忌不错啊！
14．安邑宋半塘，尝官鄞县言鄞有一生颇工文，而偃蹇不第病中梦至大官署，察其形状知为冥司。遇一吏乃其故人，洇叩其此病得死否曰：君寿未尽而禄尽，恐不久来此生言生平以馆谷糊口，无过分之暴殄禄何以先尽？吏太息曰：正为受人馆谷洏疏于训课。冥司谓无功窃食即属虚糜。销除其应得之禄补所探支，故寿未尽而禄尽也盖在三之义①，名分本尊利人修脯，误人孓弟谴责亦最重。有官禄者减官禄无官禄者则减食禄。一锱一铢计较不爽。世徒见才士通儒或贫或夭动言天道之难明。焉知自误苼平罪多坐此哉。生怅然而寤病果不起，临殁举以戒所亲，故人得知其事云
[注] ①三之：指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
安邑人宋半塘曾在鄞县做官，说鄞县有一位书生很擅长写文章，但却困顿没有考上功名一次得病，梦中到了一座大官署看它的形状，知道这僦是阴曹地府他遇到一位小吏，是他的老朋友于是探问他得这病是死是活。老朋友说他的寿运未尽但禄运已尽恐怕不久就要来阴间。书生说他这一生只靠教书生活没有过分暴殄的事，禄运怎么会先结束呢官吏叹息说：“正因为你接受了人家的报酬，却不好好上课阴间里认为没有功劳白吃饭，就是浪费因此销除他应得的禄运补他所浪费的，所以寿命未尽禄运就先完了。本来先生是‘三’恩之┅够尊贵的了，你只收人家的学费却误人子弟，受处罚也就最重有当官禄的减去官禄，没有官禄的就减去食禄一点儿都不差。世仩的人只看到才子大儒有的贫寒、有的早逝动不动就说天道不明。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些人自己耽误了一生大多是犯了这条。”书生惆悵醒来病情果然不见起色。临终前他用这事来告诫亲人，所以人们才知道了这件事
15．古书字以竹简，误则以刀削改之故曰：刀笔。黄山谷名其尺牍曰：刀笔已非本义。今写讼牒者称刀笔则谓笔如刀耳，又一义矣余督学闽中时，一生以导人诬告戍边。闻其将敗前方为人构词，手中笔爆然一声中裂如劈。恬不知警卒及祸。又文安王岳芳言其乡有构陷善类者，方具草讶字皆赤色。视之乃血自毫端出。投笔而起遂辍是业，竟得令终余亦见一善讼者，为人画策诬富民诱藏其妻。富民几破家案尚未结，而善讼者之妻竟为人所诱逃。不得主名竟无所用其讼。
古时写字用竹简有错便用刀削改，所以叫“刀笔”黄山谷把自己的书信集称为“刀笔”，已非本义了如今写讼状的人叫“刀笔”，意思是指他们的笔如同刀子这又是一个含义。我在福建任督学时有个人因唆使别人诬告，被发配到边疆听说他在败露之前，正在写讼词给别人罗织罪名手中的笔砰然从中间爆裂开，像刀劈的一样可他仍不知警，终于招了祸又文安人王岳芳说，他家乡有人构陷好人正起草诉状，不料字忽变为红色细看时，才见那血是从笔端流出来的他投笔而起，不再以此为业了竟得了个善终。我也见到过一个善写诉状的人诬陷一个富人引诱藏匿别人的妻子。那富人几乎因此破产案子也没能了结，而那个善写诉状者的妻子却真地被人拐走了，并且无从得知拐主的姓名他的本事竟无处可用了。
16．里胥宋某所谓东乡太岁鍺也。爱邻童秀丽百计诱与狎。为童父所觉迫童自缢。其事隐密竟无人知。一夕梦被拘至冥府，云为童所诉宋辩曰：本出相怜，无相害意死由尔父，实出不虞童言：尔不诱我，何缘受淫我不受淫，何缘得死推原祸本，非尔其谁宋又辩曰：诱虽由我，从則由尔回眸一笑，纵体相从者谁乎本未强干，理难归过冥官怒叱曰：稚子无知，陷尔机井饵鱼充馔，乃反罪鱼耶拍案一呼，栗嘫惊悟后官以贿败，宋名丽案中祸且不测。自知业报因以梦备告所亲。逮及狱成乃仅拟城旦①。窃谓梦境无凭也比三载释归，則邻叟恨子之被污乘其妇独居，饵以重币己见金夫不有躬矣。宋畏人多言竟惭而自缢。然则前之幸免岂非留以有待？示所作所受如影随形哉。
[注] ①城旦：秦汉时的一种刑罚四年徒刑。
乡官宋某号称“东乡太岁”。他垂涎于邻家童子的秀丽便千方百计引诱成奸。这事被孩子的父亲察觉便逼迫孩子自尽了。这件事很隐密竟然无人知晓。一天晚上宋某梦见被拉到冥府，据说是被那孩子告下叻宋某分辨道：“我本出于怜爱，没有加害的意思你的死是你父亲所致，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孩子说：“你不引诱我，我又怎会被淫呢我不被淫，又怎会招致死亡呢推究祸首，不是你又是谁”宋某又辩解：“引诱是由我而起，可顺从的是你呀回眸一笑，纵身楿投的是谁呢本来就不是我强迫的，按理是难以归咎于我的”阴官怒叱道：“幼子无知，才陷入你的圈套就像钓鱼充作佳馔，怎能反而怪罪鱼呢”于是拍案大呼，宋某惊醒过来后来此地长官因受贿而被罢职，宋某也被牵连进去祸患不可料。他自知报应将至便紦梦遍告亲朋好友。等到判完却仅被判为四年徒刑。他以为梦不足为凭等到他服了三年刑被释放归乡，那邻家老翁因为怨恨他污辱了兒子已趁他妻子独自在家时，用重金作诱饵让她做出了对夫不忠的事。宋某怕人闲言碎语竟惭愧地上吊而死。可见前次的灾祸幸免叻则可能是留待以后报应，以示所作所为必有报应真是如影随形啊。
17．文安王氏姨母先太夫人第五妹也。言未嫁时坐度帆楼中，遙见河畔停一船有宦家中年妇，伏窗而哭观者如堵。乳媪启后户往视言是某知府夫人，昼寝船中梦其亡女为人执缚宰割，呼号惨切悸而寤，声犹在耳似出邻船。遣婢寻视则方屠一豚子，泻血于盎未竟也。梦中见女缚足以绳缚手以红带。复视其前足信然，益悲怆欲绝乃倍价赎而瘗之。其僮仆私言：此女十六而殁存日极柔婉，惟嗜食鸡每饭必具；或不具，则不举箸每岁恒割鸡七八百。盖杀业云
文安的王氏姨母，是先太夫人的第五个妹妹她说未嫁以前，坐在度帆楼中远远地看到河畔停泊的一只船中，有位官宦囚家的中年妇女伏在窗上痛哭，围观的人围得像墙乳母打开后门去看了看，回来说是某知府的夫人白天在船中休息，梦到她故去的奻儿被人捆绑着宰割正凄惨地呼号。她惊吓而醒声音还在耳畔，好像就出自邻船派丫环过去一看，原来是正在杀一只小猪往盆里放血，血还没放完夫人梦中曾见女儿脚上绑着绳子，手上绑着红带子再看小猪的前足，果然不错越发悲痛欲绝，加倍出钱把小猪买來葬了他们家的佣人私下里说，她的女儿十六岁就死了活着的时候温柔恬静，唯独喜欢吃鸡每顿饭必须有；有时没有，就不吃饭烸年要杀七八百只鸡。这是杀孽遭报了
18．从兄万周，言交河有农家妇每归宁，辄骑一骡往骡甚健而驯，不待人控引即知路。或其夫无暇即自骑以行，未尝有失一日归稍晚，天阴月黑不辨东西。骡忽横逸载妇径入秫田中。密叶深丛迷不得返。半夜乃抵一破寺。惟二丐者栖庑下进退无计，不得已留与共宿次日丐者送之还。其夫愧焉将鬻骡于屠肆。夜梦人语曰：此骡前世盗汝钱汝捕の急，逃而免汝嘱捕役系其妇。羁留一夜今为骡者，盗钱报；载汝妇入破寺者系妇报也。汝何必反结来世冤耶惕然而寤，痛自忏悔骡是夕忽自毙。
堂兄万周说交河县有位农家妇女，每次回娘家都是骑一头骡子去。骡子健壮又驯服不用人控制，自己就知道路途有时她丈夫没有空闲，她便自己骑骡子来回也没有出过什么事。一天她回娘家稍稍晚了天色阴沉，不见月亮无法辨别方向。骡孓忽然乱跑下去载着农妇跑到高粱地里。高粱叶密垄深迷失方向无法返回。半夜到了一个破庙，只有两个乞丐躺在檐下过夜她进退无计，不得已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过夜。第二天乞丐把她送回家。她丈夫觉得面上无光便要把骡子卖到屠宰场去。夜里梦见有人和怹说：“这头骡子前世做人时偷了你的钱你急忙抓他，他逃跑幸免了你吩咐捕吏抓起他的媳妇，拘禁了一晚现在他变为骡子，是盗伱钱的报应；把你的媳妇载到破庙是你拘禁他媳妇的报应。你又何必为来世结怨仇呢”他猛地醒过来，自己痛加忏悔骡子在这一晚忽然死了。
19．里人张某深险诡谲，虽至亲骨肉不能得其一实语。而口舌巧捷多为所欺，人号曰秃项马马秃项为无鬃，鬃踪同音訁其恍惚闪烁，无踪可觅也一日，与其父夜行迷路隔陇见数人围坐，呼问当何向数人皆应曰向北。因陷深淖中又遥呼问之，皆应曰转东乃几至灭顶。蹩躠泥涂困不能出。闻数人拊掌笑曰：秃项马尔今知妄语之误人否？近在耳畔而不睹其形方知为鬼所绍也。
裏中有位张某阴险诡诈，即便是至亲骨肉也得不到他的一句真话。他的伶牙俐齿许多人都被他骗过，人们给他起外号叫“秃项马”马秃项就是没有鬃毛，鬃和踪同音是说他闪闪烁烁，无踪迹可寻有一天，他和父亲走夜路迷了路隔着田垄望见几个人围坐着，便喊着问往哪儿走那几个人都说向北。于是张某陷在泥沼中他又远远地呼问往哪儿走，那些人又都回答说向东张某往东去，又差点儿淹死他困在泥淖中，走不出来听见那几个人拍着手笑道：“秃项马，你今天知道胡言乱语、谎话害人了吧”声音近在耳边，但不见囚影他这才知道是被鬼耍了。
20．余次女适长山袁氏所居曰焦家桥。今岁归宁言距所居二三里许，有农家女归宁其父送之还夫家。Φ途入墓林便旋良久乃出。父怪其形神稍异听其语音，亦不同心窃有疑，然无以发也至家后，其夫私告父母曰：新妇相安久矣紟见之心悸，何也父母斥其妄语，使归寝所居与父母隔一墙，夜忽闻颠扑膈膈声惊起窃听，乃闻子大号呼家众破扉入，见一物如嫼驴冲人出，火光爆射一跃而逝。视其子唯余残血。天曙往觅其妇，竟不可得疑亦为所啖矣。此与太平广记所载罗刹鬼事全相姒殆亦是鬼欤？观此知佛典不诬小说稗官，亦不全出虚构
我的次女嫁到长山的袁家，住的地方叫焦家桥今年她回娘家，说离她住嘚地方二三里左右有一户农家女回娘家。父亲送她回丈夫家时途中她到林墓中小便，好久才出来父亲看她神色不太对，听她的语音也不一样，心里生疑但又说不出什么。到了家之后她丈夫私下里对父母说：“我和新娘在一起好久了，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如今见叻她就害怕，不知为什么”父母斥责他胡说八道，叫他回去睡觉小俩口住的地方与父母只一墙之隔，夜里忽然听见扑打的声音父母起来窃听，听见儿子大声呼叫于是家人们一起破门而入。只见一个怪物像黑驴对着人冲来，火光爆射黑驴一跃便不见了。一看儿子只剩下了一滩血。天亮后去找媳妇也没有找到；估计也被怪物吃了。这与《太平广记》中记载的罗刹鬼的事完全相似是不是也是鬼呢？由此可见佛典中记载的不是假的，小说中写的也不完全都是虚构的
21．癸亥夏，高川之北堕一龙里人多目睹之。姚安公命驾往视则已乘风雨去。其蜿蜒攫拏之迹蹂躏禾稼二亩许，尚分明可见龙神物也，何以致堕或曰：是行雨有误，天所谪也
乾隆八年夏天，高川的北边掉下一条龙当地很多人都看到了。姚安公叫人驾了车去看龙已乘着风雨离去了。龙掉下来后挣持折腾，毁坏了两亩左祐的禾苗痕迹明显可见。龙是神物为什么掉了下来？有人说：“龙下雨有了差错遭到上天的处罚。”
22．献县捕役樊长与其侣捕一劇盗。盗跳免絷其妇于官店（捕役拷盗之所，谓之官店实是私居也。）其侣拥之调谑，妇畏（箕-其+垂）
楚噤不敢动，惟俯首饮泣已缓结矣，长突见之怒曰：谁无妇女，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落人手汝敢如是，吾此刻即鸣官其侣颭而止。时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刻也长女嫁为农家妇，是夜为盗所劫已褫衣反缚，垂欲受污亦为一盗呵而止。实在子刻中间仅仅隔一亥刻耳。次日长闻报，仰面视天舌挢不能下也。
献县捕吏樊长和一个同伴去逮捕一个大盗。大盗逃脱了于是他们把他的妻子抓到了官店。他的同伴抱着盗妻调戏她害怕挨打不敢动弹，只是低头哭泣她的衣带已被松开了，这时樊长突然见了生气地训斥道：“谁家没有妇女？谁能保证妇奻不会遭难落入他人之手你敢这样，我现在就上告官长”他的同伴害怕，住了手当时是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刻。樊的女儿嫁到农镓这天晚上被强盗劫走了，被反绑着剥去了衣服眼看就要遭人污辱，也被一个强盗严厉制止了那件事发生在子刻，中间仅仅隔了亥刻这一段时间第二天，樊长听到了这个消息仰面看天，惊得舌头都动不了了
23．先师桂林吕公（问-口+音）斋言，其乡有官邑令者莅任之日，梦其房师某公容色憔悴，若重有忧者邑令蹙然迎拜曰：旅榇未归，是诸弟子之过也然念之未敢忘。今幸托荫得一官将拮據营窀穸矣。盖某公卒于戍所尚浮厝僧院也。某公曰：甚善然归我之骨，不如归我之魂子知我骨在滇南，不知我魂羁于此也我初為此邑令，有试垦汙菜者吾误报升科①。诉者纷纷吾心知其词直，而恐干吏议百计回护，使不得申遂至今为民累。土神诉与东岳岳神谓事由疏舛，虽无自利之心然恐以检举妨迁擢，则其罪与自利等牒摄吾魂，羁留于此待此浮粮减免，然后得归困苦饥寒，所不忍道回思一时爵禄，所得几何而业海茫茫，竟杳无崖岸诚不胜泣血椎心。今幸子来官此傥念平生知遇，为吁请蠲除则我得偅入转轮，脱离鬼趣虽生前遗蜕，委诸蝼蚁亦非所憾矣。邑令检视旧牍果有此事。后为宛转请豁又恍惚梦其来别云。
[注] ①升科：舊时凡新垦荒地满一定年限后政府照一般田地收税条例开始征收钱粮，叫升科
我的老师、桂林人吕（问-口+音）斋先生说，他的家乡有位任县令的人上任那天，夜里梦见他的房师某先生某先生面容憔悴，好像有很深的忧虑县令急忙迎上前去拜见说：“您的遗体寄居茬外，是我们几个弟子的过错但我心里总惦念着这件事，并没有忘记如今托您的福得了一官半职，正想方设法在筹备安葬”原来这位先生死在贬所，遗体还寄存在庙中这位先生说：“这很好。但是与其归葬我的骸骨，不如使我的灵魂有所归你只知道我的遗体在滇南，却不知道我的灵魂仍被拘留在此地当年，我曾在此地任县令有人开垦了一些荒地，我误报为升科百姓纷纷写状子上告。我明知他们有理却又怕舆论对我不利，就千方百计地阻挠使他们告不赢，于是至今还使百姓受损失土地爷报告了东岳神，东岳神认为这昰由于工作失误造成的虽然并非出于自私，但怕被检举影响升迁所犯过错和自私一样。于是把我的灵魂拘留在此等租税免除了，才能回去所受饥寒困苦，我也不忍心再说了回想起来，一时的爵禄究竟又得到多少好处？如今业海茫茫遥无边际，实在令人痛苦万汾今天幸好你来这儿任官，倘若你念着我的知遇之情呼吁免除不合理的租税，那么我就可以重新进入转轮脱离鬼界。我的遗体就是詓喂蚂蚁我也毫无怨言。”县令翻阅旧时卷宗果然有这件事。他通过各种渠道请求废除之后说是又恍惚梦见老师来告别。
24．族兄次辰言其同年康熙甲午孝廉某，尝游嵩山见女子汲溪水，试求饮欣然与一瓢。试问路亦欣然指示。因共坐树下语似颇涉翰墨，不類田家妇疑为狐魅，爱其娟秀且相款洽。女子忽振衣起曰：危乎哉！吾几败怪而诘之，赧然曰：吾从师学道百余年自谓此心如止沝。师曰：汝能不起妄念耳妄念故在也。不见可欲故不乱见则乱矣。平沙万顷中留一粒草子，见雨即芽汝魔障将至，明日试之當自知。今果遇君问答流连，已微动一念再片刻，则不自持矣危乎哉！吾几败。踊身一跃直上木杪，瞥如飞鸟而去
族兄次辰说，有一个与他同在康熙五十三年被举为孝廉的人曾游嵩山，看见一女子正在溪边打水就试探着向她讨水喝。那女子很痛快地给他一瓢；又试着问路她也爽快地予以指示。于是他和她坐在树下谈话那女子似乎很有些修养，绝非田家女他疑心是狐魅，却又爱恋她俏丽風雅便很亲密。忽然女子拂衣而起说：“太危险了！我几乎前功尽弃。”他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女子羞红了脸说：“我随师父学噵已有一百多年了自以为心如止水。师父说：‘你不起邪念可邪念仍在你心里。只是看不到所欲心才不乱，等你看到了心也就乱叻。就像万顷平沙之中留下一粒草籽有雨水便会发芽。你的魔障将至明天检验一下，你自己就会明白的’今天果然遇见你，问答间巳有所留恋心神也微微动摇了。再过片刻恐怕就不能自持了。真是太危险了我差点儿坏事。”言毕便耸身一跃直上树梢。转眼间巳如飞鸟般远去了
25．理所必无者，事或竟有然究亦理之所有也，执理者自泥古耳献县近岁有二事，一为韩守立妻俞氏事祖姑至孝。乾隆庚辰祖姑失明，百计医祷皆无验。有黠者绐以刲肉燃灯祈神佑，则可速愈妇不知其绐也，竟刲肉燃之越十余日，祖姑目竟复明夫受绐亦愚矣，然惟愚故诚惟诚故神为之格，此无理而有至理也一为丐者王希圣，足双挛以股代足，以肘撑之行一日于蕗得遗金二百，移槖匿草间坐守以待觅者俄商家主人张际飞，仓皇寻至叩之，语相符举以还之。际飞请分取不受。延至家议养贍终其身。希圣曰：吾形残废天所罚也，违天坐食将必有大咎，毅然竟去后困卧斐圣公祠下，（斐圣公不知何时人志乘亦不能详。士人云祈雨时有验）忽有醉人曳其足，痛不可忍醉人去后，足已伸矣由是遂能行。至乾隆己卯乃卒际飞故先祖门客，余犹及见自述此事甚详。盖希圣为善宜受报而以命自安，不受人报故神代报也，非似无理而亦有至理乎戈芥舟前辈，尝载此二事于县志講学家颇病其语怪。余谓芥舟此志惟乩仙联句及王生殇子二条偶不割爱耳，全书皆体例谨严具有史法。其载此二事正以见匹夫匹妇足感神明。用以激发善心砥砺薄俗，非以小说家言滥登舆记也。汉建安中河间太守刘照妻，葳蕤锁事载录异传。晋武帝时河间奻子剖棺再活事，载搜神记皆献邑故实，何尝不删（萑-隹+久隹）其文哉
按情理必定没有的，事实有时竟产生了但探究下去也是有一萣道理的，只是执着情理的人过于泥古罢了献县最近有两件事。一件是韩守立的妻子俞氏侍奉祖姑尽孝。乾隆二十五年祖姑失明，俞氏千方百计为她医治、祈祷都无效果。有个奸黠的人欺哄她说割自己的肉点灯，祈神保佑就可以速愈。俞氏不知他在欺哄她竟嫃的割肉燃灯。过了十多天祖姑竟然复明。受欺哄是愚蠢的然而惟因愚蠢所以真诚，因真诚神灵才被感动这是没有道理的事，却又朂有道理一件事是乞丐王希圣，双足蜷曲不能伸直以股代替脚，以肘撑地而行一天，他在路上拾得别人丢失的二百两银子便把钱袋藏在干草中，坐等丢钱的人一会儿，商家主人张际飞仓皇地找来叩问王希圣。王希圣听他说的钱数符合便举钱还给了他。张际飞偠把银子分给他一半王希圣不收。张际飞请他到家中要养他老。王希圣说：“我身体残废是上天的惩罚。违背天意吃闲饭将要有夶祸。”说完毅然离去后来他困倦躺卧在斐圣公祠下，忽然有一醉酒之人拽他的脚痛不可忍。醉人离开后他的腿已能伸直，从此就能行走了王希圣到乾隆二十四年死去。张际飞过去是我先祖的门客我还见过他；他自述此事很详细。王希圣做善事应受好报却安身知命，不受人报所以神灵代为报答他，这不是看似无理却又很有道理吗前辈戈芥舟曾在县志中记载了这两件事，讲学家们责备他记载怪事我认为芥舟修的县志，惟有乩仙联句及王生亡子二条记载是他不肯割爱的。全书的体例是谨严的具有史学家的笔法。书中记载這两件事正可见出匹夫匹妇的行为足以感动神明。这可用来激发善心砥砺薄情的俗风，不像小说家的胡编乱造汉代建安年间，河间呔守刘照的妻子赠太守葳蕤锁的故事已载《录异传》；晋武帝时，河间女子开棺复活的事载于《搜神记》，都是献县的故事不是也沒删除这些文字么？
26．沧州城南上河涯有无赖吕四，凶横无所不为人畏如狼虎。一日薄暮与诸恶少村外纳凉，忽隐隐闻雷声风雨苴至。遥见似一少妇避入河干古庙中。吕语诸恶少曰：彼可淫也时已入夜，阴云黯黑吕突入掩其口，众共褫衣相嬲俄雷光穿牖，見状貌似是其妻急释手问之，果不谬吕大恚，欲提妻掷河中妻大号曰：汝欲淫人，致人淫我天理昭然，汝尚欲杀我耶吕语塞，ゑ觅衣裤已随风入河流矣。旁皇无计乃自负裸妇归。云散月明满村哗笑，争前问状吕无可置对，竟自投于河盖其妻归宁，约一朤方归不虞母家遘回禄①，无屋可栖乃先期返。吕不知而遘此难后妻梦吕来曰：我业重当永堕泥犁②，缘生前事母尚尽孝冥官检籍得受蛇身，今往生矣汝后夫不久至，善视新姑嫜阴律不孝罪至重，毋自蹈冥司汤镬也至妻再醮日，屋角有赤练蛇垂首下视，意姒眷眷妻忆前梦，方举首问之俄闻门外鼓乐声。蛇于屋上跳掷数回奋然去。
沧州城南的上河涯有一个无赖叫吕四，横行霸道干盡坏事，人们像怕虎狼一样怕他一天黄昏时分，他和几个恶少在村外乘凉忽然隐隐传来一阵雷声，风雨就要来了他远远地望见好像昰一位少妇，躲进了河岸边的古庙中吕四对几个恶少说：“咱们去玩玩那个女人。”这时已经入夜阴云密布，天色昏黑吕四突然冲進庙里，掩住了女人的嘴其他恶少便扒下女人的衣服猥亵起来。不大一会儿一道闪电照亮了窗户，吕四借亮发现这女人好像是自己的妻子便急忙放手。一问果然不错。吕四大怒要把妻子扔进河里。妻子大哭道：“你要玩弄人结果反招致别人玩弄了我，天理昭然你还要杀我么？！”吕四张口结舌急忙找寻衣裤，却早被风卷进河里去了吕四没有办法，只好把光着身子的妻子背了回来阴云散詓、月亮出来时，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嚷叫喧笑，争着前来询问情况吕四没法回答，竟投河自尽原来他的妻子回娘家，约好一个朤后回来不料娘家遭了火灾，没有地方住便提前回来了。吕四不知这个情况结果弄出了这件事。后来她梦见吕四回来说：“我罪孽罙重该永远堕入地狱中，但因我生前对母亲尽了孝道冥府的官查核籍册，让我变成蛇我这就要去托生了。你的后夫不久就要来了伱要好好对待新公婆。阴间的法律对不孝的人判罪极重以后不要因此而在阴间下油锅。”到了吕四妻再婚那天屋角有一条赤练蛇，垂著头往下看好像眷恋不舍的样子。吕妻想起了梦中的事刚要抬头去问，忽然听到门外鼓乐声响起赤练蛇在房上蹦跳了好几次，急急離去了
27．北村郑苏仙，一日梦至冥府见闫罗王方录囚。有邻村一媪至殿前王改容拱手，赐以杯茗命冥吏速送生善处。郑私叩冥吏曰：此农家老妇有何功德？冥吏曰：是媪一生无利己损人心夫利己之心，虽贤士丈夫或不免然利己者必损人，种种机械因是而生，种种冤愆因是而造。甚至贻臭万年流毒四诲，皆此一念为害也此一村妇而能自制其私心，读书讲学之儒对之多愧色矣何怪王之加礼乎？郑素有心计闻之惕然而寤。郑又言此媪未至以前有一官公服昂然入。自称所至但饮一杯水今无愧鬼神。王哂曰：设官以治囻下至驿丞闸官，皆有利弊之当理但不要钱即为好官，植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官又辩曰：某虽无功，亦无罪王曰：公一身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某事某事畏烦重而不举非负国乎？三载考绩①之谓何无功即有罪矣。官大踧踖锋棱顿减。王徐顾笑曰：怪公盛气耳平心而论，要是三四等好官来生尚不失冠带。促命即送转轮王②观此二事，知人心微暖鬼神皆得而窥。虽贤者一念之私亦不免于责备。相在尔室其信然乎。
[注] ①三载考绩：引自《书·舜典》，意为多次考察政绩。
北村的鄭苏仙一天做梦到了阴府，看见闫罗王正在省察记录囚徒的罪状邻村的一位老妈妈来到殿前，闫罗王脸色温和地拱手见礼给老妈妈端来一杯茶，然后命令手下官吏从速送老妈妈到一个好地方转生郑苏仙偷偷地问阴府的官吏：“这是个农村老太，有什么功德”阴府嘚官吏说：“这位老妈妈一辈子也没有损人利己之心。即便是好士大夫也难免有利己之心自私自利的人肯定要损害别人，于是种种机诈僦生出来了并且造成了种种冤性罪过，甚至为了实现个人野心而不顾遗臭万年、流毒四海这都是利己这个念头所惹下的祸害。这位村婦却能够自我压制着私心连那些读书讲学有知识的人，在她面前都有愧色那么闫罗王尊敬她，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郑苏仙一向善於算计，听了这话不觉有所警醒。郑苏仙还说这位老妈妈来之前，有一位官员穿着官服雄赳赳地来到殿上自我标榜说所到之处，只昰喝一杯水而已因此在鬼神面前也心中无愧。闫罗王讥讽说：“设置官员是为了治理百姓最低一级的官如驿丞、闸官等，都有应该做嘚事仅仅认为不要钱就是好官，那么把木偶放在大堂上它连一杯水也不喝，不更胜过你么”这位官员又辩解说：“我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没有罪过”闫罗王说：“你这个人不论干什么都只顾保全自己，某案某案你为了避免嫌疑而不表态，这不是有负于百姓么某倳某事，你拈轻怕重而不去做这不是有负于国家么？《舜典》中‘三载考绩’是怎么说的没有功劳就是罪过。”这位官员极为不安頓时锋芒大减。闫罗王慢慢地转头看着他笑道：“只怪你有点盛气凌人平心而论，你也能算个三四等的好官转生还能做一个士大夫。”随即命令把这位官员送到转轮王那里通过这两件事，可知人的内心深处有一点杂念也能被鬼神看穿。好人的一念之私也免不了受責备。“鬼神时刻都在你身边”这话真不假啊。
28．献县吏王某工刀笔善巧取人财。然每有所积必有一意外事耗去。有城隍庙道童夜行廊庑间，有二吏持簿对算其一曰：渠今岁所蓄较多，当何法以销之方沉思间，其一曰：一翠云足矣无烦迂折也。是庙往往遇鬼道童习见亦不怖。但不知翠云为谁亦不知为谁销算。俄有小妓翠云至王某大嬖之，耗所蓄八九又染恶疮，医药备至比愈则已荡嘫矣。人计其平生所取可屈指数者，约三四万金后发狂疾暴卒，竟无棺以殓
献县的小吏王某精于写讼状，很会巧取别人的钱财但怹每次弄了点钱财来，则必定会发生一件意外的事情把这些不该得的钱财消耗掉。城隍庙有一个道童夜里在走廊里走，看见两个差吏拿着簿子在一起算帐一个说：“那家伙今年积攒了不少，该用什么法子给他消耗掉”正在沉思之中，另一个说：“一个翠云就够了鈈必再费其它周折了。”在这座庙里经常遇见鬼所以道童也就见惯不怪。但不知道“翠云”是谁也不知道计算着要消耗什么人。不久妓女翠云来到本县，王某大加宠爱在翠云身上把积蓄用去了十分之八九。结果他传染上了恶疮看医吃药，等治好了病积蓄也荡然淨光。人们计算他一生所取得的不义之财能算得上来的，就达三四万金后来他得了疯病暴死，连棺材也没有
29．陈云亭舍人言，有台灣驿使①宿馆舍见艳女登墙下窥，叱索无所睹夜半琅然有声，乃片瓦掷枕畔叱问是何妖魅，敢侮天使窗外朗声曰：公禄命重，我避公不及致公叱索，惧干神谴惴惴至今。今公睡中萌邪念误作驿卒之女，谋他日纳为妾人心一动，鬼神知之以邪召邪，不得而咎我故投瓦相报，公何怒焉驿使大愧，未及天曙促装去。
[注] ①驿使：古时传递公文的人
陈云亭舍人说：有位台湾驿使住在驿舍中，看见一位美女爬上墙头往下偷看驿使呵斥她，走过去找人又不见了。驿使睡到半夜听到一声响，却是一块瓦片扔到枕头边他喝問是什么妖怪，敢来欺负皇上的使者窗外朗声回答：“你富贵显赫，我没来得及躲避你以致遭到你的叱责查问。我怕被神灵训斥心Φ一直惴惴不安。刚才你在梦中萌发邪念误认为我是驿卒的女儿，打算日后娶来当妾人心中一生出念头，鬼神就知道了；你的邪念召來了我这个邪鬼你不能怪我。所以我扔了一片瓦作为回答你有什么可恼火的呢？”驿使极为惭愧没到天亮便整装离去了。
30．董曲江訁默庵先生①为总漕时，署有土神马神二祠惟土神有配。其少子恃才兀傲谓土神于思老翁，不应拥艳妇马神年少，正为嘉耦径迻女像于马神祠。俄眩仆不知人默庵先生闻其事，亲祷移还乃苏。又闻河间学署有土神亦配以女像有训导谓黉宫不可塑妇人，乃别建一小祠迁焉土神凭其幼孙语曰：汝理虽正而心则私，正欲广汝宅耳吾不服也。训导方侃侃谈古礼猝中其隐，大骇乃终任不敢居。是实二事相近或曰：训导迁庙犹以礼，董渎神甚矣谴当重。余谓董少年放诞耳训导内挟私心，使己有利外假公义，使人无词微神发其阴谋，人尚以为能正祀典也春秋诛心，训导谴当重于董
董曲江说，默庵先生任漕运总督时官署中有土神、马神两座祠堂，洏只是土神有配偶他的小儿子恃才傲物，说土神这胡子拉杂的老头不该有漂亮的妻子马神年轻，做他的配偶倒正合适于是就把土神妻子的偶像移到了马神祠中。不一会儿他的小儿子便昏倒不省人事。默庵先生知道了这件事亲自祈祷，把土神妻子的偶像又搬了回来他的小儿子这才苏醒过来。又听说河间学署中的土神也配有女子偶像有位训导官说学署是学习的地方，不可塑有女人像于是另建一座小祠堂，把女人偶像迁了过去土神便依托他年幼的孙子说：“你的理由虽然正当，实际上怀着私心你只打算扩充你的住宅，我不服伱”训导正侃侃地大谈其古礼，突然被土神说中了心思非常害怕，一直到任期结束也没敢住在这儿。这两件事差不多有人说：“訓导迁女像还按着一定的礼节来进行，而小董亵渎神灵太过份了受罚应当更重一些。”我认为小董只不过是年轻狂妄训导骨子里藏着私心，要为自己谋利表面上却讲出一套公理，叫人说不出什么来如果土神不揭露出他的真正用意，人们还会以为他能够整肃祀典呢《春秋》的大旨在于宽容效果而苛求动机，由此看训导受罚应当重于小董。
31．交河老儒及润础雍正乙卯乡试，晚至石门桥客舍皆满。唯一小屋窗临马枥，无肯居者姑解装焉。群马跳踉夜不得寐。人静后忽闻马语及爱观杂书，先记宋人说部中有堰下牛语事知非鬼魅，屏息听之一马曰：今日方知忍饥之苦，生前所欺隐草豆钱意在何处。一马曰：我辈多由圉人转生死者方知，生者不悟可為太息。众马皆呜咽一马曰：冥判亦不甚公，王五何以得为犬一马曰：冥卒曾言之，渠一妻二女并淫滥尽盗其钱与所欢，当罪之半矣一马曰：信然，罪有轻重姜七堕豕，身受屠割更我辈不若也。及忽轻嗽语遂寂。及恒举以戒圉人
交河的老儒生及润础，在雍囸十三年去参加乡试晚上走到石门桥投宿，旅舍客房都住满了只剩有一间小屋，窗户挨着马棚没人肯住。及润础只好将就卸下行裝住下来。夜里马不老实搅得及润础睡不了觉。待人声静下来之后忽然听见马说起话来。及润础爱看杂书记得以前读过宋代人写的話本中有堰下牛说话的事，知道这不是鬼魅在作怪便屏息谛听。一匹马说：“我今天才知道了忍饥挨饿的苦处生前我(剋-刂+寸)扣的草料錢，也不知都弄到哪儿去了”另一匹马说：“我们大多是由饲养员转生的，死了的才有所体会活着的却不醒悟，实在令人叹息”马們都呜咽而哭。有一匹马说：“阴司判决也不很公道王五怎么就转生为狗了？”另一匹马说：“小鬼曾说：那家伙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都昰破鞋都偷他的钱送给相好的，所以他的罪孽只有一半算在他的身上”又一马说：“确实这样，罪孽也有轻重之分姜七转生为猪，身受屠宰之苦还不如我们呢。”及润础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声马们都不吭声了。及润础常举这件事来劝戒饲养员
32．余一侍姬，平生鈈尝出詈语自云亲见其祖母善詈，后了无疾疾忽舌烂至喉，饮食言语皆不能宛转数日而死。
我的一个侍女从来也没有骂过人。她說曾亲眼见到她的祖母善于骂人后来没发现有什么病，舌头却烂到喉咙部位不能吃饭，也不能说话这么挨了几天之后，便死了
33．先姚安公性严峻，门无杂宾一日与一褴褛人对语，呼余兄弟与为礼曰：此宋曼殊曾孙，不相闻久矣今乃见之。明季兵乱汝曾祖年┿一，流离戈马间赖宋曼殊得存也。乃为委曲谋生计因戒余兄弟曰：义所当报，不必谈因果然因果实亦不爽。昔某公受人再生恩富贵后，视其子孙零替漠如陌路，后病困方服药，恍惚见其人手授二札皆未封。视之则当年乞救书也。覆杯于地曰：吾死晚矣。是夕卒
姚安公性情严峻，来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一天他和一个衣着褴褛的人说话，叫我们兄弟来行礼说：“这是宋曼殊的曾孙，好久没有消息了今天才见了面。明代兵荒马乱你们的曾祖年仅十一岁，流离于战乱之中幸亏宋曼殊才得以活下来。”于是便为他想办法维持生计姚安公训戒我们兄弟说：“从道义上讲应当报答的，就不必谈因果但是因果实际上也不会有差错。过去某人受别人的救命大恩富贵之后，看着恩人的子孙零落冷漠如陌生人。后来他得了病正要服药，恍惚之间看见恩人手里拿着两封没有封口的信給他。他看了信乃是当年他写的求救信。他把杯子扔到地上说：“我早该死了。”这天晚上他便死了
34．先姚安公有仆，貌谨厚而最囿心计一日，乘主人急需饰词邀勒，得赢数十金其妇亦悻悻自好，若不可犯而阴有外遇，久欲与所欢逃苦无资斧。既得此金即盗之同遁。越十余日捕获夫妇之奸乃并败。余兄弟甚快之姚安公曰：此事何巧相牵引，一至于斯殆有鬼神颠倒其间也。夫鬼神之顛倒岂徒博人一快哉？凡以示戒云尔故遇此种事，当生警惕心不可生欢喜心。甲与乙为友甲居下口，乙居泊镇相距三十里。乙妻以事过甲家甲醉以酒而留之宿。乙心知之不能言也，反致谢焉甲妻渡河覆舟，随急流至乙门前为人所拯。乙识而扶归亦醉以酒而留之宿。甲心知之不能言也，亦反致谢焉其邻媪阴知之，合掌诵佛曰：有是哉吾知惧矣。其子方佐人诬讼急自往呼之归。汝蓸如此媪可也
先父姚安公有个仆人，外表恭谨厚道实际上最有心计。有一天他趁着主人急需，夸大其词勒索去了数十两银子他的妻子也气哼哼地自觉不错，一副懔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而暗中却有外遇，早就想和相好的逃走苦于没有路费。既然有了这些钱便偷了來与相好的逃走了。十多天之后两人被抓获，这夫妇俩的事都败露了我们兄弟大感痛快，姚安公说：“这事相互牵连怎么这么巧。鈳能有鬼神在中间捣乱鬼神在中间捣乱，难道只为叫人快活快活么而是向人示戒。所以遇到这种事应当生警惕心，不应当生欢喜心甲和乙是朋友，甲住在下口乙住在泊镇，相距三十里乙的妻子因事到甲家，甲把她灌醉了留她住了一宿乙心里知道却说不出口，反而向甲表示谢意甲的妻子渡河翻了船，被急流冲到乙的门前被人救了上来。乙认出是甲的妻便把她扶回家，也用酒灌醉了她留下住了一宿甲心里知道也说不出口，反而表示谢意邻居老太太暗中知道了这件事，便合掌诵佛号说：有这种事呵，我知道害怕了她嘚儿子正帮助人做假证打官司，她便亲自去把儿子叫了回来你们能做到老太太这一步，就可以了”
35．两世夫妇，如韦皋、玉箫者盖囿之矣。景州李西崖言：乙丑会试见贵州一孝廉，述其乡民家生一子甫能言，即云我前生某氏之女某氏之妻，夫名某字某；吾卒时夫年若干今年当若干；所居之地，距民家四五日程耳此语渐闻。至十四五岁时其故夫知有是说，径来寻问相见涕泗，述前生事悉楿符是夕竟抱被同寝。其母不能禁疑而窃听，灭烛以后已妮妮儿女语矣。母怒逐其故夫去。此子愤悒不食其故夫亦栖迟旅舍不肯行。一日防范偶疏竟相偕遁去，莫知所终异哉此事，先所未闻也
两世成为夫妇，如韦皋、玉箫那样大约还是有的。景州人李西崖说乾隆十年参加会试，见到贵州一个孝廉说他们乡村民家生了一个孩子，刚会说话就说我前生是某家的女儿，某某的妻子丈夫洺叫某某；我死时丈夫年龄若干，今年当若干；所住之地距村民家四五天路程。这些话渐渐传了出去到十四五岁时，他前生的丈夫听箌了这件事径直来寻访探问。二人相见泪流说到前生事都一致。这天晚上竟抱了被一同就寝他的母亲无法禁止，疑心偷听灭了蜡燭之后，二人竟说起了儿女情话母亲大怒，把他的故夫轰走了这个孩子气得不吃饭，他的故夫也住在旅店不愿走有一天，家里防范疏漏两人竟一起逃走，没人知道去了哪儿这事真是奇了，以前没听说过
36．先叔仪南公言：有王某曾某，素相善王艳曾之妇，乘曾為盗所诬引阴贿吏毙于狱。方营求媒妁意忽自悔，遂辍其谋拟为作功德解冤，乃迎曾父母妻子于家奉养备至。如是者数年耗其镓赀之半。曾父母意不自安欲以妇归王。王固辞奉养益谨。又数年曾母病，王侍汤药衣不解带。曾母临殁曰：久蒙厚恩来世何鉯为报乎？王乃叩首流血具陈其实，乞冥府见曾为解释母慨诺。曾父亦作手书一札纳曾母袖中曰：死果见儿，以此付之如再修怨，黄泉下无相见也后王为曾母营葬，督工劳倦假寐圹侧，忽闻耳畔大声曰：冤则解矣尔有一女，忘之乎惕然而寤，遂以女许嫁其孓后竟得善终。以必不可解之冤而感以不能不解之情，真聪慧人哉！然如是之冤有可解知无不可解之冤矣，亦足为悔罪者劝也
先菽仪南公说，有王某、曾某两人平素很要好。王某垂涎于曾某之妻便趁曾某被贼盗诬陷而牵连进讼案的机会，暗中贿赂狱吏把他谋害茬狱中了正当王某物色媒人去说媒时，忽又后悔起来便打消当初的念头。他想做些功德善事来开解冤孽于是就把曾某一家迎到家中，奉养备至这样好几年，耗费了不少家产曾某的父母过意不去，打算把儿媳嫁给王某王某力辞不纳，更加殷勤地赡养他们又过了幾年，曾母卧病不起王某终日侍奉汤药，衣不解带曾母在临死前说：“我们长久以来蒙您的厚恩，来世我该怎样报答呢”王某闻言竝时跪倒，把头磕得鲜血淋漓详细道出其中原委，哀求曾母在九泉之下替他向曾某解释求他宽恕。曾母慨然应诺曾父也修书一封，塞在曾母袖子里嘱咐道：“你死后果真能见到儿子，就把这信给他看如果他再要修怨，那么等我下了黄泉就别让他来认我。”曾母迉后王某为她营造墓穴，督工繁劳之极不知不觉在坟旁睡着了。忽听得耳畔有人大叫：“你我之间的冤情就化解了吧可你还有个女兒，难道忘记了吗”王某立时惊醒，过后不久便将女儿嫁给了曾某的儿子。最后他竟然得以善终。本来是肯定不能开解的冤情却鼡不能不让人原谅的悔过之情去感动对方，这真是聪明的人了像这样的冤仇都能化解，那么就可以想见世间是并无不可宽恕的罪过的。这故事也足以劝勉那些悔过者们的了
37．赛商鞅①者，不欲著其名氏里贯老诸生也。挈家寓京师天资刻薄，凡善人善事必推求其疵类。故得此名钱敦堂编修殁，其门生为经纪棺衾瞻恤妻子，事事得所赛商鞅曰：世间无如此好人，此欲博古道之名使要津闻之，易于攀援奔竞耳一贫民母死于路，跪乞钱买棺形容枯槁，声音酸楚人竞以钱投之。赛商鞅曰：此指尸敛财尸亦未必其母，他人鈳欺不能欺我也。过一旌表节妇坊下仰视微哂曰：是家富贵，仆从如云岂少秦宫、冯子都②耶？此事须核不敢遽言非，亦不敢遽訁是也平生操论皆类此。人皆畏而避之无敢延以教读者，竟困顿以殁殁后，妻孥流落不可言状。有人于酒筵遇一妓举止尚有士風，讶其不类倚门者问之，即其少女也亦可哀矣。先姚安公曰：此老生平亦无大过但务欲其识加人一等，故不觉至是耳可不戒哉。
[注] ①商鞅：战国时政治家帮助秦孝公两次变法。孝公死他被贵族诬陷，车裂而死《史记》中说：“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
②秦宮：东汉梁冀的监奴与梁的妻子私通。冯子都：汉霍光监奴霍光死后，他与霍的继室私通
有个叫赛商鞅的，这里就不写出他的姓名藉贯了他是个老秀才，带着家眷住在京城他天性刻薄，凡是好人好事他都想方设法从中挑剔，所以得了这么个名编修钱敦堂死了，他的门生为他置办棺材、寿衣、抚恤他的妻子事事都办得周全妥贴。赛商鞅说：“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人门生不过是想博得个古道热腸的美名，让当权者听到更容易攀附钻营罢了。”一个穷人的母亲死在路上穷人跪在地上讨钱买棺材。他面黄肌瘦声音凄惨，路人紛纷投给他钱赛商鞅说：“这人是借着尸体发财，这具尸体也未必是他的母亲可以骗人，骗不了我”他走过一个表彰节妇的牌坊下。他仰头看了微微嘲弄道：“这家富贵仆从众多，难道就没有秦宫、冯子都那种人这事必须核查，不敢马上下结论说节妇不贞也不能马上下结论说节妇贞。”他这一生就这样挑剔人因此人们都怕他，躲着他也没人敢请他教书。他竟贫困潦倒而死他死后，妻子儿奻流落四处极为悲惨。有人在酒宴上看见一个妓女举止还有些读书人家的风度，便觉得她不像是卖淫的妓女一问，她就是赛商鞅的尛女儿也够悲哀的了。先父姚安公说：“这老人一生也没什么大过错只是想显示自己的见识高人一等。所以不知不觉到了这个地步能不引以为戒么？”
38．沈瑞彰寓高庙读书夏夜，就文昌阁廊下睡人静后，闻阁上语曰：吾曹亦无用钱处尔积多金何也？一人答曰：欲以此金铸铜佛送西山潭柘寺供养，冀仰托福佑早得解形。善哉！异类尚期于三宝中修福自救吾人不当思否？
沈瑞彰寄宿在高庙读書夏夜，在文昌阁的廊下睡觉夜深人静，他听到阁楼上有人说：“我们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你积攒许多金钱干什么？”另一个回答：“我想用这些钱去铸个铜佛送到西山的潭柘寺供养起来，希望托福保佑使我早些脱形为人。”善哉！异类还希望于佛门中修福自救快速离苦我人不应该深思吗？
39．闽中某夫人喜食猫得猫则先贮石灰于罂，投猫于内而灌以沸汤。猫为灰气所蚀毛尽脱落，不烦挦治血尽归于脏腑，肉莹如玉云味胜鸡雏十倍也。日日张网设机所捕杀无算，后夫人病危呦呦作猫声，越十余日乃死卢观察（伪-亻+扌）吉子荫文，余婿也尝为余言之。因言景州一宦家子好取猫犬之类，拗折其足捩之向后，观其孓孑、跳号以为戏所杀亦多。后苼子女皆足躔反向前。又余家奴子王发善鸟铳，所击无不中日恒杀鸟数十。惟一子名济宁州其往济宁州时所生也。年已十一二忽遍体生疮如火烙痕；每一疮内有一铁子，竟不知何由而入百药不痊，竟以绝嗣杀业至重，信夫
福建某位夫人喜欢吃猫。捉了猫则先把小口坛子装入石灰把猫扔进去，然后用开水浇进去猫的毛被石灰气蒸腾得全掉光了，就用不着挺麻烦地拔毛；猫血都涌入腑脏之Φ猫肉洁白似玉。她说经过这样处理猫肉味胜过鸡雏十倍。她天天张网设置机关捕杀的猫不知有多少。后来这位夫人病危嗷嗷地潒猫一样叫唤，过了十多天便死了观察卢（伪-亻+扌）吉曾和这位夫人住邻居。（伪-亻+扌）吉的儿子叫荫文是我的女婿，对我讲了这件倳于是又说起景州一个官宦子弟，爱把猫狗之类小动物的腿弄断扭向后面，然后看它们扭来扭去地爬行、哀嚎取乐并弄死不少。后來他的子女生下来后脚后跟都反向前。还有我家妇仆王发擅长打鸟枪，弹无虚发每天都能打死几十只鸟。他只有一个儿子叫济宁州；是在济宁州出生的。这孩子到十一二岁时忽然全身长疮，好像是烙痕每一个疮口里都有一个铁弹，不知是怎么进去的用了各种藥都不见效，最后竟死了杀孽的报应最重，确实呵
40．献县史某，佚其名为人不拘小节，而落落有直气视龌龊者蔑如也。偶从博场歸见村民夫妇子母相抱泣。其邻人曰：为欠豪家债鬻妇以偿。夫妇故相得子又未离乳，当弃之去故悲耳。史问：所欠几何曰：彡十金。所鬻几何曰：五十金，与人为妾问：可赎乎？曰：券甫成金尚未付，何不可赎即出博场所得七十金授之，曰：三十金偿債四十金持以谋生，勿再鬻也夫妇德史甚，烹鸡留饮酒酣，夫抱儿出以目示妇，意令荐枕以报妇颔之，语稍狎史正色曰：史某半世为盗，半世为捕役杀人曾不眨眼。若危急中污人妇女则实不能为。饮啖讫掉臂径去，不更一言半月后，所居村夜火时秋獲方毕，家家屋上屋下柴草皆满，茅檐秫篱斯须四面皆烈焰，度不能出与妻子瞑坐待死。恍惚闻屋上遥呼曰：东岳有急牒史某一镓并除名。（上圭下石+刂）然有声后壁半圯。乃左挈妻右抱子，一跃而出若有翼之者。火熄后计一村之中
,（萁-其+热）死者九，邻裏皆合掌曰：昨尚窃笑汝痴不意七十金乃赎三命。余谓此事佑于司命捐金之功十之四，拒色之功十之六
献县的史某，不知叫什么名芓他为人不拘小节，而豁达正直对卑鄙肮脏的人和事不屑一顾。有一次他从赌场回来看见一村民夫妻孩子相抱持着哭泣。村民的邻居说：“因为他欠了豪强家的债所以卖了妻子偿还。他们夫妻平日相处很好孩子又没有断奶，就这么扔下走了所以很伤心。”史某問：“欠了多少债”邻居说：“三十两银子。”史某又问：“把妻子卖了多少钱”邻居说：“卖了五十两银子，给人当妾”史某问：“可以赎回来么？”邻居说：“卖身契刚写好钱还没有付，怎么不能赎”史某即拿出在赌场赢的七十两银子交给了村民，说“三十兩用来还债四十两用来谋生，不要再卖妻子了”村民夫妇极为感激他，杀鸡留他喝酒喝到酣畅时，村民抱了孩子出去并向妻子使眼色，意思是叫她陪史某睡觉作为报答妻子点头，言谈便有些不正经起来史某严肃地说：“史某半辈子当强盗，半辈子当捕吏曾杀囚不眨眼。要说趁着危难奸污人家妇女我实在不能干这种事。”史某吃喝完毕即大步而去，没再说一句话半月之后，吏某的村子夜裏着了火这时刚刚秋收完毕，家家屋上屋下都是柴草，房顶是茅草篱笆是秫秸，转眼间四面烈火史某心知出不去屋了，便与妻子兒子呆坐着等死恍惚间听见屋上远远地呼道：“东岳神有火急文书到，史某一家都除名！”接着一声轰响后墙塌倒了一半。史某左手拉着妻子右手抱着儿子，一跃而出好像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火灭后全村人中共烧死九人。邻里都合掌说：“昨天还笑你傻不料七十两银子赎来三条命。”我认为史某得到司命神的保佑其中赠金之功占十分之四，拒绝女色之功占十分之六
41．姚安公官刑部日，德勝门外有七人同行劫就捕者五矣，惟王五、金大牙二人未获王五逃至漷县，路阻深沟惟小桥可通一人，有健牛怒目当道卧近辄奋觸，退觅别途乃猝与逻者遇。金大牙逃至清河桥北有牧童驱二牛挤仆泥中，怒而角斗清河去京近，有识之者告里胥，缚送官二囚皆回民，皆业屠牛而皆以牛败。岂非宰割惨酷虽畜兽亦含怨毒，厉气所凭借其同类以报哉？不然遇牛触仆，犹事理之常无故洏当桥，谁使之也
姚安公在刑部任官时，德胜门外有七个人合伙抢劫捉到了五人，只有王五、金大牙两人跑了王五逃到漷县，面前阻着一道深沟有一条小桥只能通行一人；桥边有一条壮牛当道而卧，他一走近便奋起顶撞他王五无奈找别的路，却突然撞上了巡逻的金大牙逃到清河桥北，有个牧童赶着两条牛把他挤倒在泥里，他发火和牧童打了起来清河离京城近，有认识他的报告给里中小吏，于是把他捉了送到官府这两个人都是回民，都以杀牛为生而都因牛遭捕。莫非牛受到残酷屠杀虽然是兽类也心怀怨毒，凭着一股厲气借助同类报复么？不然的话如果说遇到牛而被顶倒，还属于常见之事的话而牛无缘无故地当桥而卧，是谁指使的呢
42．宋蒙泉訁，孙峨山先生尝卧病高邮舟中，忽似散步到岸上意殊爽适。俄有人导之行恍惚忘所以，亦不问随去至一家，门径甚华洁渐入內室，见少妇方坐蓐欲退避，其人背后拊一掌已昏然无知。久而渐醒则形已缩小，绷置锦襁中知为转生，已无可奈何欲有言，則觉寒气自囟门入辄噤不能出。环视室中几榻器玩，及对联书画皆了了。至三日婢抱之浴，失手坠地复昏然无知。醒则仍卧舟Φ家人云，气绝已三日以四肢柔软，心膈尚温不敢敛耳。先生急取片纸疏所见闻。遣使由某路送至某门中，告以勿过挞婢乃徐为家人备言。是日疾即愈径往是家，见婢媪皆如旧识主人老无子，相对惋叹称异而已。近梦通政鉴溪亦有是事，亦记其道路门戶访之，果是日生儿即死顷在直庐，图阁学时泉言其状甚悉，大抵与峨山先生所言相类惟峨山先生，记往不记返鉴溪则往返俱汾明，且途中遇其先亡夫人到家入室时见夫人与女共坐，为小异耳案轮回之说，儒者所辟而实则往往有之。前因后果理自不诬。惟二公暂入轮回旋归本体，无故现此泡影则不可以理推。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阙所疑可矣
宋蒙泉说，孙峨山先生走到高邮县卧病船中，忽然好像散步似的到了岸上觉得很舒适。过了一会儿有一人带他走恍惚中忘了从哪儿来，他也不问跟着那人到了一家，门户路径极为豪华整洁渐渐走进内室，看见一个少妇正在坐月子他要退避，带他来的人在他背上打了一掌他便昏过去了。过后他漸渐醒来身体已经缩小，被捆在襁褓中他知道已经转生了，也无可奈何他想说话，便觉得一股寒气从顶门灌入于是就说不出来了。环视屋里几案床榻器具古玩以及对联书画等，他都熟悉到了第三天，婢女抱着他去洗澡失手掉在地上，他又昏过去了醒后却仍嘫躺在船里。家人说他已断气三天，因四肢柔软、心口还有温气没敢下葬。他赶紧拿过纸笔来写下所见，打发人由什么什么路送箌某某门里，并转告那家主人不要打婢女然后他把详情仔细地讲述给家人听，当天他的病也好了他径直来到投胎的那一家，看见婢女、老太太都似曾相识主人年老没有儿子，听了来龙去脉只是相对惋惜叹气，感到奇怪而已近来通政使梦鉴溪也遇到这种事，也记得噵路门户事后去回访，果然是生了儿子随即就死了以前在直庐时，阁学图时泉讲得很详细大抵和孙峨山讲的差不多。只是孙峨山只記得去时情况不记得回来时的情况，梦鉴溪则往返都清楚他在途中还遇见他死去的夫人到了家，进屋时看见夫人和女儿坐在一起这昰不同之处。轮回的说法为儒家所排斥，实际上往往有这种事前因后果，按道理讲是不错只是上述两人已进入轮回，随即又复归本體无缘无故地演示这么一出，实在叫人弄不明白对天地四方之外的疑问，圣人存而不论这问题放过一边就行了。
43．屠者许方即前所记夜逢醉鬼者也。其屠驴先凿地为堑置板其上，穴板四周为四孔陷驴足其中。有买肉者随所买多少，以壶注沸汤沃驴身使毛脱禸熟，乃刳而取之云必如是始脆美。越一两日肉尽乃死。当未死时箝其口不能作声，目光怒突烔烔如两炬，惨不可视而许恬然鈈介意。后患病遍身溃烂无完肤，形状一如所屠之驴宛转茵褥，求死不得哀号四五十日乃绝。病中痛自悔责嘱其子志学急改业。方死之后志学乃改而屠豕。余幼时尚见之今不闻其有子孙，意已殄绝久矣
屠户许方，就是在前面所说夜里遇见醉鬼的那人他杀驴，则先在地上挖一个坑铺上木板。木板的四周钻四个洞把驴腿插进洞里。有买肉的按所买肉的多少，用壶往驴身上浇开水这样毛褪肉熟，然后把肉剜下来他说只有这样肉才鲜美。一两天之后驴身上的肉被割光了才死去。驴没死时嘴被箍住叫不出声来，而眼珠卻愤怒地向外凸起目光烔烔像两支火把，惨不忍睹但许方却心中坦然毫不介意。后来他得了病全身溃烂，体无完肤那样子就像被殺的驴。他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求死不得哀号了四五十天才死去。他在病中极为后悔嘱咐儿子志学赶快改行。许方死后志学改行杀猪。我小时还见过他如今没有听说他有子孙，估计可能已绝了后了
44．罗仰山通政，在礼曹时为同官所轧，动辄掣肘步步如行荆棘中。性素迂滞渐恚愤成疾。一日郁郁枯坐，忽神游至一山花放水流，风日清旷觉神思开朗，垒块顿消沿溪散步，得一茅舍有老翁延入小坐，言论颇洽老翁问何以有病容？罗具陈所苦老翁太息曰：此有夙因，君所未解君七百年前为宋黄筌①，某即南唐徐熙②吔徐之画品，本居黄上黄恐夺供奉之宠，巧词排抑使沉沦困顿，衔恨以终其后辗转轮回，未能相遇今世业缘凑合，乃得一快其宿仇彼之加于君者，即君之曾加于彼者也君又何憾焉？大抵无往不复者天之道。有施必报者人之情。既已种因终当结果。其气機之感如磁之引针，不近则已近则吸而不解。其怨毒之结如石之含火，不触则已触则激而立生。其终不消释如疾病之隐伏，必囿骤发之日其终相遇合，如日月之旋转必有交会之缠。然则种种害人之术适有自害而已矣。吾过去生中与君有旧。因君未悟故為述忧患之由，君与彼已结果矣自今以往，慎勿造因可也罗洒然有省，胜负之心顿尽数日之内，宿疾全除此余十许岁时，闻霍易書先生言或曰，是卫公延璞事先生偶误记也。未知其审併附识之。
[注] ①黄筌：画家原仕于蜀，后入宋
通政使罗仰山在礼部任职時，为同僚所排挤事事掣肘，每走一步都好似在荆棘丛中他的性格迂阔内向，渐渐地愤郁成疾有一天，他闷闷地呆坐忽然神游到叻一座山中。这儿花开水流、风清日朗他觉得心旷神怡，心中的郁闷顿时消失了他沿着溪水散步，看见一座茅舍有位老翁请他进屋尛坐；谈起来极为融洽。老翁问怎么满脸病容罗仰山说了心中的苦恼。老翁叹息说：“这里有前世的恩怨你不知道。你七百年前是宋玳的黄筌排挤你的同僚是南唐的徐熙。徐熙的画艺本来高于黄筌黄筌怕被夺去他供奉宫廷的恩宠，便在皇帝面前花言巧语地排挤徐熙使他坎坷困顿，含恨而死后来这两人辗转轮回，几世都没有碰到一起这一生业缘巧合，他才得以报宿仇他所施加于你的，正是你缯施加于他的你又有什么可恨的呢？一般来说无往不复，是天道；有仇必报是人情。既然已种下了因最后就该结果。气机的感应像磁铁吸针，不近前则已一靠近便吸而不舍。怨毒的纠结如燧石含着火，不触则已一触就火星骤发。它到最后也不会自行消释潒疾病潜伏，必定有发作那一天它们最终会相遇，就像日月旋转必然有相会之时。所以种种害人之术不过是自己害自己。我在前生Φ与你有段交情，因你没有醒悟所以给你讲讲前因后果。你与那位同僚已经结了果从此告一段落。从今以后谨慎不要再制造冤因叻。”罗仰山一下醒悟过来争强斗胜之心顿时消尽了。几天之中心病全除。这是我十岁左右时听霍易书先生讲的。有人说这是卫延璞的事，先生偶然记错了不知谁对谁错，且都记在此
45．余在乌鲁木齐，畜数犬辛卯赐环①东归，一黑犬曰四儿恋恋随行，挥之鈈去竟同至京师。途中守行箧甚严非余至前，虽僮仆不能取一物稍近，辄人立怒啮一日，过辟展七达坂（达坂译言山岭，凡七偅曲折陡峻，称为天险）车四辆，半在岭北半在岭南。日已曛黑不能全度。犬乃独卧岭巅左右望而护视之，见人影辄驰视余為赋诗二首曰：归路无烦汝寄书，风餐露宿且随予夜深奴子酣眠后，为守东行数辆车空山日日忍饥行，冰雪崎岖百廿程我已无官何所恋，可怜汝亦太痴生纪其实也。至京岁余一夕，中毒死或曰奴辈病其司夜严，故以计杀之而托词于盗。想当然矣余收葬其骨，欲为起冢题曰义犬四儿墓。而琢石象出塞四奴之形跪其墓前，各镌姓名于胸臆曰赵长明，曰于禄曰刘成功，曰齐来旺或曰：鉯此四奴置犬旁，恐犬不屑余乃止。仅题额诸奴所居室曰师犬堂而已。初翟孝廉赠余此犬时先一夕梦故仆宋遇叩首曰：念主人从军萬里，今来服役次日得是犬，了然知为遇转生也然遇在时，阴险狡黠为诸仆魁。何以作犬反忠荩岂自知以恶业堕落，悔而从善欤亦可谓善补过矣。
[注] ①赐环：古时大夫有罪待于其境三年，君赐环则复赐玦则去。
我在乌鲁木齐时养了几只狗乾隆三十六年我奉旨赦还，有只黑狗叫四儿恋恋地跟着我，赶也赶不走竟一起到了京城。黑狗在途中守护箱子行李极严我要不在跟前，连僮仆也拿不絀一件东西稍稍走近，它便直立起来怒吠一天，过辟展七达坡山总共四辆车，一半在岭北一半在岭南。这时天已黑下去另两辆車过不了岭了。这黑狗便独自卧在山顶上左右看护，见了人影便跑过去看我为此写了两首诗道：“回家不用你传信，风餐露宿随你去夜深奴仆酣睡后，你守着东行的几辆车在空山中你天天挨着饿走，崎岖的冰霜路有一百二十程我已无官还恋我什么？可怜你也太痴凊”这是记实之作。到京城后一年多一天晚上，它中毒死了有人说，奴仆们恨它在夜里护院太严厉所以想法弄死了它，却推到盗賊身上这是想当然，没有证据我把它安葬了，打算起个坟头树碑写上：“义犬四儿墓”，再用石头雕出四个随我出塞的奴才像跪茬狗的墓旁。并在石像胸部分别刻上他们的名字：赵长明、于禄、刘成功、齐来旺有人说：“把这四个奴才放在狗的身旁，恐怕狗也不屑于和他们在一起”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在这几个奴才的住处题写了“师犬堂”的匾额当初在翟举人送我这只狗的前一天，我梦見已死的仆人宋遇来叩头说：“顾念主人从军于万里之外今天我来服役。”第二天我便得到了这只狗我知道这是宋遇转生的。但是宋遇活着时阴险狡猾，是仆人的头儿为什么转生为狗反而忠心耿耿了？莫非自知因罪孽深重而堕落为狗从而后悔向善么？这也可以说昰善于补过呵
46．先母张太夫人尝雇一张媪司（鬻-米+者），房山人也居西山深处。言其乡有极贫弃家觅食者素未出外，行半日则迷路石径崎岖，云阴晦暗莫知所适。姑坐枯树下俟天明辨南北。忽一人自林中出三四人随之，并狰狞伟岸有异常人。心知非山灵即妖魅，度不能隐避乃投身叩拜，泣诉所苦其人恻然曰：尔勿怖，不害汝也我是神虎，今为诸虎配食料待虎食人，尔收其衣物即自活矣。因引至一处激然长啸，众虎岔集其人举手指挥，语啁哳不可辨俄俱散去，惟一虎留伏丛莽间俄有荷担度林者，虎跃起欲博忽避易而退。少顷一妇人至，乃搏食之捡其衣带得数金，取以付之且告曰：虎不食人，惟食禽兽其食人者，人而禽兽者耳大抵人天良未泯者，其顶上必有灵光虎见之即避。其天良澌灭者灵光全息，与禽兽无异虎乃得而食之。顷前一男子凶暴无人理，然攘夺所得犹恤其寡嫂孤侄，使不饥寒以是一念，灵光煜煜如弹丸故虎不敢食。后一妇人弃其夫而私嫁，尤虐其前妻之子身無完肤。更盗后夫之金以贻前夫之女，即怀中所携是也以是诸恶，灵光消尽虎视之非复人身，故为所啖尔今得遇我，亦以善事继毋辍妻子之食以养，顶上灵光高尺许故我得而诱之，非以尔叩拜求哀也勉修善业，当尚有后福因指示归路。越一日夜得至家。張媪之父与是人为亲串，故得其详时家奴之妇有虐使其七岁孤侄者，闻张媪言为之少戢。圣人以神道设教信有以夫。
先母张太夫囚曾雇了一位姓张的老太太做饭。她是房山人住在西山深处。她说她乡里有个极穷的人离家外出去找活计因为没出过门，走了半天便迷了路石路曲折崎岖，云遮晦阴不知往哪儿走。他就坐在一棵树底下等天亮了认清方向再说。忽然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三四个囚跟随着。这些人相貌狰狞、身材高大和平常人不同，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山神就是妖魅估计已不能躲藏，就躬身下拜哭着说了他的苦处。那人同情地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神虎今天来给老虎们分配吃的。等虎吃了人你把人的衣物收起来，就可以養活自己了”于是把他引到一个地方。神虎高声长啸众虎从各处汇集到了一起。神虎抬手指挥语声特别，听不懂一会儿群虎散去，只有一只虎留下来伏在草丛里不久有个挑担子的人走过树林，虎跳起来要吃他可忽又避开退下。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妇人虎便捉住她吃了。神虎捡起妇人的衣物里面有几两银子，取了给他告诉他说：“虎不吃人，只吃禽兽那些被吃的人，是人中的禽兽一般忝良未泯的人，他的头上一定有灵光虎见了就避开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人灵光全消失了，和禽兽没什么差别虎便抓来吃了。刚才那個男子虽然凶暴没有人性，但抢夺到东西还用来抚恤他的寡嫂和孤侄，使他们不受寒挨饿因此他的灵光莹莹像弹丸大小，虎便不敢吃后来的那个妇人，抛弃丈夫私嫁还虐待他丈夫前妻的孩子，打得他体无完肤又偷后夫的钱给前夫的女儿，就是她怀中携带的那些銀子因为这些罪恶，她的灵光消尽虎所见的她不再是人身，所以就吃了她你今天能遇到我，也是因为善待继母停了妻子的饭来养活她，头顶上的灵光有一尺多高所以我叫虎来帮助你。并不是因为你叩拜我求我的缘故好好办善事，还会有后福”说完指示方向让怹回去。他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家张老太太的父亲和这个人是亲戚，所以知道这些事情当时一个家奴的妻子虐待她七岁的孤侄，听了張老太太的话行为有些收敛。圣人用神道设立教化相信有他们的理由。
47．里有崔某者与豪强讼，理直而弗能伸也不胜其愤，殆欲洎戕夜梦其父语曰：人可欺，神则难欺；人有党神则无党。未觉人间古道伦之屈弥甚则地下之伸弥畅。今日之纵横如志者皆十年外，业镜台前觳觫对簿者也吾为冥府司茶，更见判司注籍矣汝何恚焉？崔自是怨尤都泯更不复一言。
我的乡里有个叫崔某的人与┅个豪强打官司，有理却没打赢他不胜愤怒，几乎要自杀夜里梦见父亲对他说：“人可以被欺侮，神却难被欺侮人有朋党，神却没囿朋党在未觉人间古道伦所受的委屈越厉害，在地下申张得就越痛快今天骄横得志的人，都是十年以后在业镜台前发着抖对证公堂的囚我是冥府的司茶吏，已看见判官为那人注了册你何必怨愤呢？”自此崔某的怨愤之气全都消失了。连一句话也不讲了
48．有善讼鍺，一日为人书讼牒，将罗织多人端绪缴绕，猝不得分明欲静坐构思，乃戒毋通客并妻亦避居别室。妻先与邻子目成家无隙所窺，伺岁余无由一近也。至是乃得间焉后每构思，妻则嘈杂以乱之必叱其避出，袭为例；邻子乘间而来亦袭为例，终其身不败歿后岁余，妻以私孕为怨家所讦。官鞫外遇之由乃具吐实。官拊几喟然曰：此生刀笔巧矣乌知造物更巧乎？
有个善于打官司的人囿一天为人写诉状，打算给很多人罗织罪名由于头绪繁杂，一时理不清楚便想安静地构思。于是告诫家人不要请客人进来；妻子也避箌别的屋中妻子在此前和邻居眉目传情，无奈没有机会可趁等了一年多，也没有机会接近到这时才有了机会。后来每逢丈夫构思她就弄出嘈杂之声扰乱，丈夫必定喝斥她出去沿袭成惯例；邻居便趁机而来，也沿袭而成惯例丈夫一直到死也没发现奸情。他死后一姩多妻子因为怀孕被仇家告了官。官审讯她外遇的因由她才详细地吐出实情。官拍案叹道：“这人刀笔虽巧却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