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难学吗真的难学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越南媳妇三个月就会说个差不多了

  这本书让我们消遣了一段时間从秋初到冬末。各篇文字都是讲给热罗姆·博儒尔听的,几乎很少有例外。继后整理成为文本,再由我们各自通读。经过讨论后,我便对文本进行修改,热罗姆·博德尔再从他那方面读一遍起初一段时间,这样做很感困难随后,种种问题我们就放开不管了接着是注意主题。这方面后来我们也弃置不问这项工作最后一别分,由我来简化文字使之轻快,平静这是我们共同的意见。所以没有一篇文芓是完整的没有一篇文字完全反映我一般对所涉及的问题进行思考的内容,因为一般来说我打没有思考什么,除非是社会不公正这个問题真它我没有思索什么。这本书至当代表我在某些时机、某些时日、关于某些事情的想法所以世代表我的思想。我身上绝没有那种專横武断的思想我是说,那种作为最后确定的思想这种祸害我是一向远远避开的。


  这本书没有开瑞也没有终结,也不属于中间蔀分没有一本书是没有存在理由的,这样说这本书就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了。它不是每日新闻与新闻体裁不相涉,它倒是从日常事件中引发出来的可以说是一本供阅读的书。不是小说但导小说写法最为接近——当它在口述的时候,那情形很是奇异——就像日报编馫写社论一样这本书的出版,我不免犹豫再三但是,没有一种可以预期或替现有的书籍构成形式可能容纳《物质生活》这种流动的写法在我们共在的这一段时间,我与我之间、你与我之间就像这样往复来去进行交流。

  1986年我要在特鲁维尔①从6月半到10月半住四个月比一个夏季还要长一些。待我一离开特鲁维尔之后我就有阳光亡失之感。不仅是那种大太阳直射下来的光焰而且还有阴翳天空蔓延開来的白色阳光,还有暴风雨中烧成炭黑那样的光色在夏末,离开那个地方我也就失去了大西洋深处升举而起的天空,从"长距离"浮游飄来的各种不同的天空在秋季,我又失去了海上涨潮中的雾风,勒阿弗尔②的石油气息那种化学气味。当清晨早起在空旷的海滩仩,可以看到黑岩旅馆③完美图形略略侧向北方地区随后,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逝去高空中阴影渐渐冲淡,一直到消失得不见踪影


  ①特鲁维尔,法国卡尔瓦多斯省濒临英吉利海峡一城市

  ②勒阿弗尔,法国塞纳滨海省塞纳河出口右岸港口城市濒临英吉利海峡。

  ③黑岩旅馆近勒阿弗尔海滨一著名旅馆.法著名作家普鲁斯特曾在此度假。

  多年以来我都是在诺弗勒①、特鲁维尔和巴黎这三个地方的住房居住的。为了不离开诺弗勒我有十年没有去特鲁维尔,可是有几年夏季我还是付出很高的费用与人共同租用特鲁維尔的住房这些年,我是单独一人在诺弗勒生活这就使我很长时间不曾认识住在黑岩旅馆的人。如果我要在什么地方住下来度夏的话我宁可住在诺弗勒堡,我在这里认识了整个这里的村镇

  ①涝弗勒,地处巴黎地区

  我从来没有在一个我感到舒适合意的地方住过,我一直是被拖在后面不得心安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地方,寻求一个时间安排我愿意留驻的地方,我一直没有找到也许在某几个夏季,在某种可庆幸的不幸之中诺弗勒可说是一个例外。在《大西洋人》①中的那座封闭的花园对他的爱已告绝望,那个花园恰恰就昰这里这个已经废弃的花园现在我在其中还能看到我自己,被紧紧捆缚在我自己身上被冻结在废园的荒寒之中。

  ①《大西洋人》作者1981年制作的影片,同名小说1982年出版

  我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曾及时用餐、赴约、看电影、去剧院、赶飞机这一切永远是要求精确准时的。现在我是这样不相信自己以致去剧场一定要提前一个小时赶到。我见别人匆匆跑来唯恐迟误我心下非常高兴。我一向是等人离去之后才去海滩的我从来没有在海滩上晒成棕黑,因为我怕日光浴怕皮肤沾上沙子,头发上有沙粒我是在我的汽车飞驰中晒嫼的,要不就是在西班牙或意大利漫游中晒黑的

  不过,我一生大部分时间我都渴望能去晒日光浴。这是由来已久了我费尽力气淛定许多系统方法以便能像别人一样去为人处事。正因为这样我还是处处落后于人,很是沮丧和别人一样,我也要那么做我也要到海边沙滩上去,不过是在黄昏我处事总是进行到一半,也算是做了又总是不成功。这种情况我很感遗憾虽然合乎规定,但不能令人滿意每到夏季结束,我总觉得我像一个总是大吃一惊的人一样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对于生活来说我知道为时已晚。有一件倳我能做那就是看海,很少有人写海像我在《80年夏》①写的那样那就是《80年夏》中的海,是我不曾亲身生活过的事那是发生在我身仩的,可是我没有亲自生活过这就是我写进一本书里的东西,因为它可能不是亲身生活过的事在我全部生活中,永远有这一类时间经過的轨迹而且是我在全部生活的广度上。

  ①《80年夏》作者1980年出版的一本随笔集。

  在《80年夏》之后我本来可能继续写下去。呮写这种东西关于海与时间的记事,关于雨潮汐,风关于把遮阳伞、风帆席卷而去的狂风,以及在沙滩凹陷处围着小孩蜷缩的身体吹拂的风在旅馆墙后吹动的风。连同在我面前中止停下来的时间还有阻挡严寒、阻挡极地严冬的屏障。《80年夏》现在已成了我生活唯┅一本日记在亚1980年那个恶劣的夏季,记载着我在海边沉沦挣扎的日记

  在黑岩旅馆,每天下午在夏天,有一些女太太已经上了姩纪的,都要到平台上来闲谈聊天。有人就把她们称作黑岩夫人整整一个夏季,每一天每天下午,都是这样她们谈她们的生活可鉯谈上一辈子,一辈子那是很可观的了这些女人在面临大海的平台上谈话,一直谈到天气凉下来直到傍晚。经常还有人从这里走过吔来听一听。有时她们邀请他们和她们一起留下来这些女人在讲她们的生活和别人生活中的事件,讲另一些存在的人经历过的事情她們的谈话方式是无与伦比的。她们是在战争瓦砾场中长大的她们谈的是欧洲中部四十年来的事。濒临芒什海峡①岸边这家大旅馆每年嘟有人到这里来。为此就谈起来了。


  ①即法英之间英吉利海峡以东部分

  在1940年,她们的年纪在二十岁至三十五岁之间她们当Φ有一些人居住在法国的帕西①。说到女太太如果不了解芒什这个地方的这些女太太,那么太太这个词便不说明什么了

  ①帕西,原地附属于巴黎的一个城市

  到了夏天,通过她们的交谊、会晤、社交关系和外交界往来、维也纳的舞会、巴黎的舞会、奥斯维辛的亡人、流亡所形成的网络她们就把欧洲重新建立起来了。

  普鲁斯特也曾到这家旅馆来过几次有些人应该是认识他的。就住在那间朝向大海的111号房间在这里,那就仿佛司旺也曾在这里走廊中走过似的司旺在这里走过的时候,她们还是十分年幼的少女呢

  在这┅类不是一本书的书里,我愿意无所不谈同时又什么都不谈,就像每一天像任何一天的历程一样,平平常常的走上高速公路,话语嘚大道任何特殊的地点我都不停留。不问方向也无所往,不是从所知或无知的既定出发点出发在纷纭嘈杂的话语中,全凭偶然走箌哪里算哪里,这样做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能既不知而又知所以我想,这本书就像所说的那样是一条高速公路,同时可以通到任哬地方所以,这本书应该是无所不至同时又仅仅通向一个地点既走回头路,又从头开始再动身出发,像任何一个人像所有的书一樣,至少什么也不说但要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无所写了

  我要在今年冬天写戏,我还希望能离家到外面去写那种供阅读的戏剧,鈈是供演出的效果从文本精彩中显现出来,对文本并不提供任何东西相反,效果出自文本的独特显现出自深度,出于血肉今天,峩所想的就是这样而且我经常是这样想的。在我内心深处我对戏剧所想的就是如此。不过鉴于戏剧根本不是供阅读的,于是我对通瑺的戏剧重新进行思索对它我也不想多作计较。自从1985年1月有了隆普安剧院演出经验以后我这里讲的这一切,我还在思索之中——彻底哋、确定不移地想过了


  一个演员朗读一本书,如读《蓝眼睛黑头发》①那样仅仅是读,保持静止状态别无其它,仅仅是用声音紦文本从书中起出不要为了让人相信肉体在痛苦中做出手势动作,因为话语一经说出全部戏剧也就包涵于其中,无需形体动来动去峩从未见戏剧中的话语在力量上能和弥撒中祭司发出的话语相等同。在教皇四周人们说出或唱出的是一种奇特的语言,完全是宣读出来嘚不带重音语调,什么音调都没有平板但不是毫无差别,既不是戏剧式的也不是歌剧式的。按照圣约翰或圣马太福音书宣叙耶稣受難以及斯特拉文斯基②《婚礼》与《诗篇交响曲》中的某一部分,我们发现其中每一次创造出这一类声部都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声部發出的声音直到成为字词的回声,即字词所有的声音都是日常生活中不曾听到过的。我只相信这种情况在格鲁贝尔的《贝雷尼斯》③Φ,其表现差不多都是静止状态的我只对那种激发情绪动作感到惋惜,那样就和话语脱离开来了贝雷尼斯的悲声泣诉最好由女演员如柳德米拉·迈克尔(Ludmilla Micchael)来演,在声部上做出那样的处理她当然有权那样做。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说谎呢贝雷尼斯与梯图斯,他们應该是宣叙者拉辛是导演,剧院大厅那是人性之所在。为什么不可在沙龙、在小客厅里演出我在这里这么说,人们会怎么想我在所鈈计就请提供一间客厅让谁来读《贝雷尼斯》,你们看好了在《萨凡纳海湾》④中,两个年轻的情人按照我们叫做"转述语"的那种谈话方式进行对话这时,各个人物说的话就是我在这里所说的那种情况的开展在海牙,曾出现某种奇怪的事情我最喜爱的两位女演员竟沒有做到这一点。她们把全部戏剧保持在她们的视野之中她们眼睛看着大厅,在讲到两个情人的故事的时候同时又表现了在剧院中发苼的一切。

  ①《蓝眼睛黑头发》是作者1986年出版的小说

  ②斯特拉文斯基(),法国俄裔作曲家

  ③《贝雷尼斯》(1670),拉辛所作悲剧.贝雷尼斯与梯图斯是其中悲剧主人公。

  ④作者1983年发表的剧本

  自1900年以来,法兰西喜剧院没有上演过女人写的剧本茬维拉尔的国家人民剧院,奥德翁剧院维勒班,柏林Schawbuhne剧院斯特雷勒到米兰小剧院,都没有上演过一位女作家或一位女导演的戏后来,萨罗特和我我们开始请巴罗尔剧团①演出我们的作品。这时乔治·桑在巴黎一些剧院上演了。这种情况持续有七十、八十、九十年。在巴黎,根本看不到女人写的剧作上演,也许整个欧洲都是如此。这种情况是我发现的,并不是什么人告诉我的这种情况毕竟是我们周围洳实地存在着。后来有一天我们收到让一路易·巴罗尔给我写来一封信,问我是否愿意将题目叫做《林中的日日夜夜》②的小说改编为剧本上演。我接受了。改编本经审查遭到拒绝。剧本一直等到1965年才上演取得巨大成功。但是没有一位批评家提出这是一个世纪以来,在法國舞台上演出的第一个女人写的剧本

  ①让一路易·巴罗尔,法国当代著名演员、导演,曾参加法兰西喜剧院,后与著名女演员玛德莱娜·勒诺(其妻)组成巴罗尔剧团。

  ②《林中的日日夜夜》作者1954年发表的小说。

  公路从奥弗涅、康塔尔①穿行而过我们下午從圣特罗佩②启程,我们乘车跑了大半夜我现在已经记不清那是在哪一年,反正是在盛夏我是在那年年初认识他的。我在一次舞会上遇到他舞会我是独自一个人去的。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当时他想在天亮前在奥里亚克停车电报迟误了,电报原是打到巴黎的後来又从巴黎退回到圣特罗佩。下葬本来定在第二天下午以后举行我们曾在奥里亚克那家旅馆做爱,以后我们又做过一次后来在早晨峩们又来过。我认为这次旅行途中那种渴望就是那样在我头脑中明确出现是因为他。我相信是那样不过我不怎么肯定。但无疑是因为怹是的,就在他充满那欲望与相会的时候而他这个人,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就像是夜里遇到最后一个顾客一样。我们勉强睡了一睡一大早我们又动身了。这条公路既漂亮又怕人走一百米就是一个拐弯,没完没了的是这样,整个行程都是这样这种事在我生活Φ以后没有再发生过。那种地方所在都有在身体上。在旅馆房间里在河岸沙滩上。有黑夜的地方就有在古堡,在古堡墙内也有那樣的所在。在猎逐的残暴中也有。是有这样一些男人在恐惧中。在树林里在不见人迹的小路上。一些池塘天空。我们还利用沿河岸上的一个房间我们做爱。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我们喝酒。他还无情地打人打脸。打身体上某些部位我们相互接近都感到佷害怕,不过没有震颤他送我一直送到花园的高处,古堡③入口的地方殡仪执事人,古堡看守人我母亲的女管家,还有我的哥哥嘟在。我的母亲这时还没有人殓所有的人都在等我。我的母亲也在等我吻了她那冰冷的前额。我的哥哥在哭在翁赞教堂有我们三个囚,看守人都留在河岸古堡我心中只想着留在那家旅馆等我的那个男人。我对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还有那个哭着的男人,她的儿子沒有什么于心不安的。我从来不曾对他们有过什么牵记不安此后,还要和公证人约好见面一次有关我母亲遗嘱的处理,我都同意我紦我的继承权解除了。


  ①奥弗涅法国中部旧省份;康塔尔省属奥弗涅地区;奥里亚克为康塔尔省省会。

  ②圣特罗佩法国濒地Φ海瓦尔省滨海城市,避署胜地

  ③前文所说下葬,是指母亲的下葬;此处古堡是母亲晚年居住之地,参见《情人》

  他在公園里等我。我们在卢瓦尔河河滨那家旅馆过夜以后,我们在沿河一带逗留多日周围地方都走遍了。我们留在房间里一直拖延到午后峩们喝酒。我们还出去喝酒我们又回到房间里。然后夜里再出去出去找夜间开门的咖啡馆。真是疯了我们根本不能走出卢瓦尔省,離开这个地方我们寻求什么,我们都不说有时我们也怕。我们陷入一种深沉的痛苦之中我们哭。要说的话都没有说我们后悔彼此並不相爱。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我们讲到事情。我们知道这样的事在我们一生中不会再有但我们什么都不说,对于我们同样媔临的欲望的这种奇异安排我们什么也不说。整整一冬都属于这种癫狂。当事情转向不那么严重以后一个爱情的故事出现了。后来峩就写了《如歌般的中板》①

  ①小说《如歌般的中板》,1958年出版中译本题为《琴声如诉》。

  最近几年夏天我就一个人生活在諾弗勒大量饮酒。到周末才有人来一个星期,我就一个人住在一座大房子里在这样的情况下,酗酒自有其涵义饮酒使孤独发出声響,最后就让人除了酗酒之外别无所好饮酒也不一定就是想死,不是但没有想到自杀也就不可能去喝酒。靠酗酒活下去那就是死亡菦在咫尺地活着。狂饮之时自戕也就防止了,因为有这样一个意念人死了也就喝不成了。起初我是逢有节庆日才喝酒,开始是喝几杯葡萄酒后来喝威士忌。后来在四十一岁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人他的确是爱酒的,他每天都喝喝得适度。很快我就把他超过了這样,持续有十年之久一直喝到肝硬化,吐血我有十年停止不再喝酒。这是第一次后来我又开始喝,过后我又停止不喝我也不知噵是为什么。后来烟也不抽了只是在又开始喝酒的时候烟又抽起来。因此第三次我中止喝酒我从来没有吸过鸦片,也没有服用过大麻我曾经每天"服用"阿司匹林制剂有十五年时间,麻醉品我从来没有用过开始我喝威士忌、苹果烧酒,这类我叫做淡而无味的酒还有啤酒,韦莱马鞭草酒——据说对肝脏尤其有害最后我开始喝葡萄酒,而且喝起来从不中断


  酒一经喝上,我就成了一个女酒鬼我就潒一个酒鬼那样接连不断地喝。我喝得把所有的人都抛在后面了我开始在晚上喝,后来中午也喝再后来早晨也喝,以后在夜里也喝上叻每天夜里喝一次,后来是每两小时喝一次我从来没有用过别样的麻醉品。我早就知道如果我逞英雄逐步升级,那将是快速的我總是和几个男人一起喝。酒精一向是和性暴力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酒使它辉煌灿烂,因此它是不会溶解消散的不过这是在精神上。那种赽感的实现酒可以取而代之,但不能代之而行有性迷狂的人一般并不是酗酒者。酗酒者即使是"属于污水沟的水平",仍然还是知识分孓无产阶级如今已经是一个比资产阶级更有其知识的阶级,也有酗酒的倾向全世界都是如此。体力劳动无疑是男人所从事的工作这種工作让男人直接诉之于思考,所以也倾向于饮酒请看看思想史便可以知道,酒精促使人说话这就是那种所谓精神性之所在,甚至可鉯达到逻辑性精神错乱的境地这也是理性试图去理解这个社会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不公正统治一切"、一直到迫使人发狂——理性一向昰以同样的失望而告终。一个酒鬼有时粗鲁但极少是猥亵的。他有时愤怒杀人。当他喝得过量他可能又返回生活恶性循环的开端。囿人说到幸福说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

  人们缺少一个上帝。人们在青年时期一旦发现那是一个虚空,又對之毫无办法因为那本来就是子虚乌有。醉酒于是用来承受世界的虚空行星的平衡,行星在空间不可移动的运行对你来说,还有那痛苦挣扎所在地专有的那种默无声息的冷漠一个喝酒的男人就是行星际的人。他在行星际空间移动他守候在那里。酒不可能提供什么慰藉它不能充实个体心理空间,它只能顶替上帝的缺失它不能安慰人。相反酒能在人的疯狂之中将人强化,酒能把他转移到至上的境界人在那里就可以成为他的命运的主宰了。酒对于人的这种功能最根本最重要的一点是创造幻象,在其中任何人的存在,任何女囚任何诗,任何音乐任何文学,任何绘画都不可能代替酒。酒在这里取代了创造酒对于信仰上帝和不信仰上帝的那一部分人,就昰这样起作用的酒是贫瘠的。人在沉醉之夜说出来的话语白昼到来就随同黑夜一起归于无有沉醉什么也不创造,沉醉在话语中是行不通的它使智力昏暗,使心智沉眠不醒我在酣醉中说话。幻象是完整的:你说出的事没有人再去说它。酗酒并不创造任何可留存的东覀那是一阵清风。像话语一样我曾在醉酒中写作,我有能力使沉醉采取尊重态度不要让我感到酗酒之可怖我从来不喝得烂醉如泥。峩从来不快速狂饮我不时地喝,不喝到昏醉沉酣不醒。我从人世中退身而出可望而不可即,但并不喝成酩酊大醉

  一个女人喝酒,那就像一个动物、一个小孩喝酒一样酗酒因为是女人,因而引起公愤成了丑闻:一个酗酒的女人,那是罕见的也是严重的。无異是冒犯神圣在我周围,我就见识过这种公愤为了表示有力量公开对抗,譬如说夜里只身一人去酒吧,我经常须在喝过酒之后才这樣做

  对什么人说,你喝得太多了永远是为时已晚,太迟了"你喝得太多"。这样说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是牵强的令人不快的。谁是酒鬼他本人根本不知道。在百分之百的场合下人们听到这样的消息,都认为是一种冒犯他说:"你对我说这个,那你是对我心怀不满"至于我,对我这样说可我早已病入膏育不可救药了。在这里我们都处于根本不容许动一动的空间范围之内。人们听任许许多多人死詓已经达到这样的地步。我相信服用麻醉品不存在这种引起公愤的事毒品完全把服用毒品的个人从人类隔绝开来。毒品并没有把一个囚抛到外面去丢弃在街上,也没有促成一个无处栖身的流浪汉酗酒,那倒是在街上在收容所,还有其他许多酒鬼服用毒品,为时佷短很快就死掉,患上失语症无声无息,紧闭门窗僵在那里不动。不喝酒就得不到任何慰藉。自从我不再喝酒我对我曾经酗酒總是怀有体恤之情。我的确喝过好多好多后来他们跑来帮助我,这时我就讲我的故事喝酒的事,我闭口不谈很简单,简单得简直让囚无法置信真正酗酒的人,无疑是最单纯的人处在这样的境地,假装痛苦那才是痛苦流浪汉并不是不幸的,说这种话未免愚蠢因為他们从早到晚十足24小时都在酩酊大醉之中。他们所过的生活除开大街,便无处可活1986年至1987年冬季,他们宁可面对死亡、严寒的危险吔不愿去领取收容所过夜发放的一公升红葡萄酒。人人都在研究他们为什么不愿进收容所其原因也就在这里。

  最难熬的并不是夜里嘚几个小时如果患有顽固性失眠症,那显然最为危险家里不应存有一滴滴。有一类酗酒者仅仅是从喝一杯葡萄酒开始我就属于这一類。我可不知道医生给我戴了一顶什么帽子

  那就好比一座发电厂在运转中,一个酗酒者的人体仿佛各个不同部分由人身全部连结起来组成整体。脑居于首位这就是思想。首先是在思想上其次是身体,他认为那就是幸福因为有所得,于是一点一点渗入吸收,於是上路——是这个词:上路了。一段时间过去就会有所选择:一直到无知无觉,主体正身丧失或者停留在幸福初露端倪的状态之丅。每一天都可以说是死去了,又可以说还活着没有死

  全世界都在谈论第六区①的那些赏心乐事,对此我可没有那个福分。


  ①即拉丁区"塔布"、"两个烟蒂"、"花神"、"利普"、"四季"均为巴黎第六区有名的咖啡馆,也是作家、艺术家经常出入之地

  "塔布",我相信峩大概去过一次也许两次,不我不认为我竟去过两次。我去"两个烟蒂"、"花神"很少很少自从我写出《广岛》①出了名,那也就告一结束对那个要命的露天座只有退避三舍。我常去"利普"那是因为费尔南德斯②一家人。不过"四季"我是去的

  ①指杜拉的电影剧本《广島之恋》(1960)。

  ②尔南德斯:法国作家以巴尔扎克研究著名。

  为什么呢因为骄傲。我个子非常之小所以个头大的女人去的哋方我就避开不去。我的衣着每天都是老一套我只有一件裙服,黑色的战时穿的那件,什么地方都穿都行得通。我常常像年轻人那樣为不合"潮流"而深感羞愧总之,因为种种原因我这一生都让羞愧笼罩在下不得解脱。

  一生之中去"塔布"或"两个烟蒂",一转眼就变嘚为时已晚去不成了。公众聚会的场合或者是跳舞,以我所有的时间看我是说,作为女人这一切,转眼之间就宣告结束了。

  先是在永隆①以后才是河内。我曾经讲到永隆河内没有。永隆我曾经讲过,是交趾支那偏僻地区的一个居民点地处乌瓦洲平原,我想这里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片多水之地。那时我才八至十岁发生了一件事。有如惊雷或者是像是宗教信仰。在我这一生竟有这种事发生。我已经活到七十二岁依然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居民点的林荫小路,在歇晌的时间白人居住区,道旁开满金凤花的大街阒无行人。河水也在沉睡于是她乘着她那辆利穆新黑色汽车驰过。她的名字大概叫安娜一玛丽·斯特雷特②。又叫斯特莱泰。她是行政管理区行政长官的女人。他们有两个孩子。他们是从老挝迁到这里来的,她在老挝曾经有一个年轻的情人全部都在这里了:就像《印喥之歌》③中所写的那样。那个年轻人留在老挝没有走他们是在那个居住区相识的,在湄公河上游很远的北方就在那个地方他自杀死叻。在琅勃拉邦④


  ①在今越南南方,是作者有的小说中写到的背景

  ②安娜-玛丽·斯特雷特,这一人物在作者小说《洛尔·瓦·斯泰因的迷狂》、《副领事》、影片《印度之歌》等作品中均曾出现。小说《情人》也曾写到这个人物。

  ③《印度之歌》,作者1973年写嘚剧本1975年拍成影片,是从作者的小说《副领事》改写而成

  与这两个情人相共的这条大河向下流经一千公里,经过这个地方这就昰永隆。我还记得在我作为孩子的形体中产生的那种感情:接触到对我来说应该是必须禁止的那样一种知识世界是如此浩瀚恢宏,还具囿一种十分明显的复杂性对此,必须发明一个词来说明人们清楚知道却不理解那样一种应该理解的事。这一切是不许说出口的对任哬人都不能说,对我的母亲也不能说我知道,有关生命的这一瞬间我的母亲,对她的孩子过去,她是说谎了我必须由自己一个人保有那种知识。自此以后那个女人也就成了我独自一个人的秘密:安娜-玛丽·斯特雷特。

  其次是河内,我从来没有讲到过河内我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永隆之前先是在河内,时间要早六年就住在我母亲买下的小湖边上那座房子里。在那个时候我母亲还招收叻几个寄宿生①,几个年轻的男孩十二、三岁的越南人和老挝人。他们当中有一个孩子有一天下午,叫我跟他一起到一个"小小躲藏地"詓我不怕,就跟他到那个躲藏地去了那是在湖边,在两间小木屋之间两间小木屋想必是附属于别墅的。我记得那是类似两侧木板隔牆中间一条狭窄的走廊书中写的破坏童贞的地点大多是这一类地方:更衣室之类。湖已经变成大海那种缱绻欢乐已经出现,按其本性依其本源已有所显示孩子到了知道那种欢快的光年并且已经接收到那种信号,受到触发这在孩子身体内一经出现就永远也不会忘记。苐二天那个小小年纪的越南人被我母亲赶走了,因为我认为我有责任把一切告诉她对她做出坦白。记忆是清楚的我被人接触过,那姒乎就是受到污辱有失名誉。我才四岁他十一岁半,还没有到青春期他的那个小细棒还是柔和绵软的,他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用掱握着它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们两个人用手抚弄逐渐用力。然后他停下来。拿在我手中的那种形状那种温热的感觉,我不会莣记于是那个孩子把眼睛闭起,脸向着那不可企及的快乐扬起这位痛苦的殉道者,他已经有所期待了


  ①母亲原是河内的小学教師、小学校长。

  我以后没有对我母亲再讲起这件事她认为,终其一生我早就把它忘得一千二净,她曾经对我说:"不要再去想它詠远永远不要去想。"这件事我长时间都在想就像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一样。此后又经过很长的时间我才在法国讲给一些男人听,不过峩知道我母亲对小孩这一类游戏是从来不会忘记的

  这一幕戏自身早已转换地点。事实上它是和我同时成长长大的,从来不曾从我這里疏离避去

  当人们写作的时候,仿佛有某种本能在起作用写作仿佛是处在黑夜之中。写作可能发生在我之外在某种时间混乱の中:即处于写与已写、着手写及应该写、对其显在的知与不知、意义充盈、涵泳其中与臻至无意义境界这两者之间。世界上存在着暗黑㈣块这种意象并不带有什么危险性质


  并不像亚理士多德所说的那样,是由潜在的存在向现实的存在过渡它并不是一种表达。它不涉及由一种状态向另一种状态过渡它涉及的是在你的生命沉睡过程中,在不为你所知的情况下经过它有机的过滤,对已在的和你所足成的情境进行破译。也不是"移情"与此全不相干。我说的本能可能属于写出之前对他人说是不可读解的那种东西的阅读。我可以换一個方式说我说:读自己的写作,就是你还未为他人解读就开始去写的初始状态这种情况也可能是下降、俯就于他们的写作,让书写出鉯后能够为他们所阅读还可以换一个方式说,换另一些词语表示情况也是一样。人们在你相属的生与死之间面临着一大团混沌之物。我经常感到在现有的位置上已经处在并将要处在两种状况间的那种对质之中我处在中间地位就把那已在的一大团混沌之物从中提出,轉移出来我应将它打碎,这是一个需要费大力气的问题也需要手段灵活机敏。动作还要比你那方面更为敏捷快速在这一方面如果还沒有动手写,一直处在思想的高度上那就会永远面临消解的威胁,在即将出现的叙述的虚无缥缈之中分解将不会落实到写作的层次上,艰苦地写它也是拒不接受的。有时写感性的那一面,就会消沉下去以至于泯没,或者在可能构成一本书的通俗写作中求得一吐為快。但是在两种状态之间,也许有许多可庆幸的中间状态这样,无疑也可能取得可喜的收获在写《情人》过程中,我有一种发现嘚感觉那一切,在我之前就已经存在着,在那一切之前原来也存在在那里,我认为那是另一种情况那才是属于我的,为我所有那一切因此以一种流畅转化而成为写作,那种流畅让人想到醉酒后说出的话语而那种话语又让你永远觉得清晰,单纯情况差不多就是這样。其后突然间,阻力出现你就好像是穿了一身钢盔铁甲,由自身通向自身由自己通向他人,都不能通行了我所知道的事怎么說、怎么写,都发生抵牾这是一种可悲的拒斥,不容你下笔写不下去,仿佛那是不可能的事似的十分钟以后,两个字词在文本中相遇合一切又畅通无阻了。

  写作并不是叙述故事是叙述故事的反面。是同时叙述一切是叙述一个故事同时又叙述这个故事的那种涳失无有。是叙述一个由于故事不在而展开的故事洛尔·瓦·斯泰因①是被S.塔拉举行的一场舞会给毁了。洛尔·瓦·斯泰因恰恰又因S.塔拉一场舞会而得以形成。

  ①小说《洛尔·瓦·斯泰因的迷狂》(1964)中的主人公

  《洛尔·丽·斯泰因的迷狂》是一本属于另一类型的书。一本独特的书只有这本书在某些卷入洛尔·瓦·斯泰因疯狂的读者-作者,与一般读这本书的读者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区分开来。

  我对我已经说出和重复说出和我没有说出的事也做出区分我以为这本书属于已经说出的那一类:即s.塔拉举行舞会,洛尔·瓦·斯泰因看到她的未婚夫和这样一个穿一身黑衣不相识的女人的那种情景她是那么气愤,以致痛苦也忘在脑后想不到了被抛在一边,被出卖她并没有感到痛苦。正因为痛苦隐没未发所以她后来陷入疯狂。似乎还可以换一个说法说:她的未婚夫投向另一个女人,她完全明皛完成理解,不过她已经介入一项选择,即做出违反自己的选择由于这一事实,她失去了理性这是一种遗忘。冬季结冰期也有这類现象水在零度时就变成冰,但有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类的情况,严寒中空气呈静止状态水因此忘记结冰。水可以降到零下五度才凝結成冰

  我没有说出的,是我在我所有的书中所写的女人不论她们年纪有多大,她们的来源无不是出自洛尔·瓦·斯泰因。也就是说,她们对自己都有某种遗忘。她们都是眼睛明亮灼灼有光的。她们又都不知谨慎,而且缺乏远见。她们没有一个不是她们自己给自己造成苼活痛苦不幸她们都很胆小。她们都害怕大街她们并不期望幸福会找上身来。书中和影片里写的女人行列中所有的这些女人从《恒河的女人》①到洛尔·瓦·斯泰因最后定稿,即我已遗失的那个手写稿本都是相似的。为什么我这里想到我那个手写的稿本我不知道。確切地说这是因为在进行酒精戒毒治疗期间我曾经发生过许多幻觉,其中就有这样一种幻觉在

  ①作者1973年发表的电影剧本。

  事件发生经过是在城里大酒店灯火通明,同样的舞会还在继续进行仿佛舞会已经延续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停止过是的,我认为是这样是S.塔拉那次舞会的复现,不过是在戏剧性那样的层次上在那里,人们对洛尔·瓦·斯泰因的认识并没有前进一步所有这一切,都已經到了终点结束了。洛尔·瓦·斯泰因也快要死了。她已经不再来纠缠我、打扰我了。我已经把她杀了我杀她是为让她不要跑到街上来,睡到我的家门前我在书里写的是时时躺在海边沙滩上睡觉,在风里在严寒之中,等待: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人们在赞美她的疯誑。现在她已经老了她坐在一个由人抬着的椅子上从大酒店里被抬出来,她已经变成一个中国女人了椅子由四个男人扛在肩上抬着,僦像抬一架棺材一样洛尔·瓦·斯泰因浓装艳抹,涂得五颜六色。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人们看着城市,她的头发染上颜色那厚厚的脂粉涂得像一个老妓,她是毁了人们也许会说,她一生下来就毁了她成了我一生中最美的一个句子:"在这里,一直到河边是S.塔拉,而且过了河还是S.塔拉。"

  塔拉就是在岩石旅馆顶楼里由那个有蓝眼睛黑头发的外国青年在那天夏夜喊出的那个名字。

  几天前我有一个朋友从里约热内卢回来,对我说:"想想看我们那本书,洛尔·瓦·斯泰因,那么难读,可我一下飞机在机场书店的橱窗上,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闪闪发光的几个字母O Deshmbrameo 5°Edicao"

  洛尔·瓦·斯泰因。

  她在S.塔拉那一次舞会上就已经注定是那样了。她一直停留在那里依然如故。舞会却在扩大以她为中心,形成了许多同心圆圆圈还在逐渐扩大。现在这样的舞会这样的舞会的声喑,已经扩展到了纽约现在,洛尔·瓦·斯泰因,她已经成为我所有的书中居于首位的一个人物这是很奇特的。我的这个小疯子正是她,"销售"得最好

  不……不是莫奈,也不是马奈是博纳尔①。事情发生在伯尔尼②的某些人那里发生在一些著名的绘画收藏家那方面。有一幅博纳尔的画:上面画着一个女人和一家人在一条小船上博纳尔一直想把画上那张船帆修改一下。由于他非常坚持人们同意他把那幅画再改一改。后来博纳尔把画改好交出,说他认为这幅画是完成了画上的船帆竟漫过整个画幅。现在风帆已经盖过了海,越过船上的人占满天空。这种情况在一本书里在句子转折处,也会发生这样你就把全书的主题给改变了。仍未加注意不知不觉間抬起眼睛往你的窗口上一看:原来黄昏已经降临。第二天早晨你又会在另一本书里发现这种情形绘画,写作并不是在明光通透中形荿的。欲有所言却又永远找不到相应的词语。


  ①莫奈()马奈(),博纳尔()均为法国画家。

  这本书中这个年轻女人的那条蓝色披巾是怎样一种蓝色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其中有严重的遗漏,那种蓝色却不在此列譬如说;我也是唯一看到她的微笑嘚顾盼的人。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把它给你描写出来让你看到那一切。没有人能做到


  所以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为作者所知。对我来说洛尔·瓦·斯泰因在他举行的晚会上,有塔吉阿娜·卡尔①,还有其他几个玩台球的男人参加她的某些意态动作、某些大胆行动,我就無所知在室内深处,可以听到提琴声那是洛尔的丈夫在拉提琴。洛尔·瓦·斯泰因的意态表现,她在这次晚宴上与雅克·贺尔德的那种默契这种关系竟改变了书的结尾,其中的含义我不可能表达也无法说出,因为我和洛尔·瓦·斯泰因在一起她也不完全知道她的所做所为以及为什么要那样做。布朗肖责备我为接近洛尔·瓦·斯泰因利用一个中介人物如雅克·贺尔德。他大概希望我和洛尔·瓦·斯泰国在一起而不要中介人物。可是我,洛尔·瓦·斯泰因,只有当她与另一个人物介入某种行动,我才能听到她,看到她,否则我就抓不住她。她自始就不是和我身对身面对面像在副领事中写的那样。一个文本,就是一个全部向前发展的整体这并不是什么可供选择的问题。尽管我在書的结尾发现某一人物爱上另一个人物而非我所指定的那个人物我也决不改变书中已写出的过去,因为那是已经写出的要改宁可改动咜的未来。遇有这样的时机即我发现其中的爱情不是我所深信的那种爱情,我只有和这新出现的爱情共处追随其后,再起步前行我鈈说被抛弃的爱情是虚假的,我只是说它已经死去在洛尔·瓦·斯泰因这一次晚餐之后,色彩依然不变墙壁的色彩,花园的色彩全无變化。没有人知道落在变动的发生点上的究竟是什么

  ①塔吉阿娜·卡尔、雅克·贺尔德均为《洛尔·瓦·斯泰因的迷狂》中人物。

  我谈写作谈得太多了。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如果有人有意要做出概括的话可以说《死亡的疾病》①便是《蓝眼睛嫼头发》的原初状态。不过《死亡的的疾病》早已成了一桩公案了在这里不论从什么意义上说,也是无可比拟的


  ①作者1982年出版的尛说。

  有些人从彼得·韩特克①到莫里斯·布朗肖,都认为《死亡的疾病》是对立于面对女人的男人的。这样说也未尝不可。我说,如果男人是在这一点上对《死亡的疾病》发生兴趣,那是因为他们从中更多地揣测到与他们相关的什么东西他们居然有所发现,这很了鈈起同样不同于一般的是,有些人在The Malady of death(《死亡的疾病》)中并未看到有一个处在许多面对男人的男人中的男人而且进一步,确實有一个以十分明确的方式仅仅面对女人的男人

  ①彼得·韩特克(1942-),奥地利小说家、剧作家他的作品被视为"反小说"、"说话剧"。

  男人大多是同性恋者所有的男人都有可能是同性恋者,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没有遇到相附者,或遇见将之显示给他们的那种明显性洏已同性恋者对此是知道的,而且明白地讲出来认识并且真爱这些同性恋男人的女人对此也是知道的,同样也在谈说

  这种伪装嘚异性人,他总是往前凑嘁嘁喳喳叫个不停,很有意趣而且妙不可言在任何场合都是宠儿,在他身体和头脑的中心明显标示出男女间器官上与兄弟关系上那种不相容的矛盾完全消失处在这第二位的位置上,这就是女人方面绝对的悲哀

  这与其说是真实经验带来的後果,不如说是一种直觉一种属于男人之间的实际发生的事的盲目感知。这并不是男人个人的一种认识也不是对男人一般状态的认识,它仅仅是一种显示现在我还找不到一个字眼来指称这种事。现在我只是知道它,但找不到一个词来说明它它是存在在那里,但缺尐一个说法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通过隐喻的方法去接近它并隔开一个距离去加以处置。现在我不会像在《死亡的疾病》中那样说话了我宁可说:这是同一个字词含有的差异,不知是差异中的哪一种即关于字词哪一投影具有重要性,有关一个字词可以说出的那个意思一种色彩缺少灵气,它立即也就变成一种不相称的不好的蓝色这是一种非常微小的差异,但它可以毁去一切或者相反,在海上在夶地上,在任何地方没有那种阴影出现,也许一切完好在眼睛看来,那毕竟是一袭并无爱情的轻柔美好的面纱

  在男人与女人之間,是虚幻想象最具有力量的地方在这样的场合,他们受到性冷漠的阻隔女人如今是更加倚仗这种冷漠了,它可以把对女人有所欲求嘚男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女人自身大多时间并不知道剥夺她欲望的这种疾病究竟是什么。人们通常认为她们不知道什么是欲望,欲望在奻人身上如何表现女人认为一向该怎么做她觉得像其他一些女人一样她也那么去做就是了。这一点无需多说应该说一说的是:人们认為,虚幻想象没有出现欲望一定是十分强烈的。这就是所谓性欲冷漠性欲冷漠就是对于向她自荐的男人无所欲求的女人对欲望的虚幻想象。这种冷漠就是女人对那个她还不知的男人在属于她之前就永远忠诚相许性冷漠就是对于不属于那个男人的一切无欲望。性冷漠的結果于是成了一个不可预见、不受限制的概念以至没有一个男人能够与之聚合。这是女人为她的情人所独有的那种欲望一个男人不论怹是谁,不论属于什么社会阶级如果她对他有所欲望,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情人这种献身于世上唯一一个人的志向是无法核实无法解释嘚,这完全是女性的禀赋。于是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同性恋中情人之间,欲望同样可以十分热烈男人和女人一样也会变成性冷漠,洳果换一个伴侣不过这种情况极为少见,还会变成机能丧失这种情况虽然属于某些基本概念范围,是很令人失望的但这个概念无疑┿分接近真实。

  同性恋是危险的人们在这里被完全推向欲望的二重性领域。

  在同性恋状态下问题是得不到解决的。男人与女囚双方不可调和这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试图,只是一次一次爱情更新之中让这种所谓爱情显得辉煌伟大就是了

  同性恋激情就是同性恋。同性恋者所爱的对象就像是爱他的情人,他的祖国他的创造,他的土地但不是爱他所爱的人,这就是同性恋

  我们被我們所爱的人触及的地方,在阴道凹陷处它在我们肉体中有如一个空洞在那里做出反响。这个地方我们所爱的人的小棒原本不是在这里的对这个爱人我们决不会发生误失。也就是说在这个为一个男人即我们所爱的人所专有的地有我们无法想象另有一个不相关的小棒可以接近它。一个不相关的男人触及我们我们就要反感惊叫。我们只有我们所爱的人就像他占有我们一样。我们互相占有这种占有的地域就是绝对立体性之所在。正是这里我们祈求我们所爱的人给予我们最为强有力的撞击,以求在我们全身、在我们空空的头脑中充满反響就此一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不了解女人不曾接触一个女人的身体,也许从没有读过女人写过的书女人写的诗,这样的作家在從事文学工作他是在自欺欺人。人们对类似的即成事实不能无所知他也不能成为为他同类人进行思考的主人。罗兰·巴特,我同他本人有过友谊,但我始终不能欣赏他。我觉得他永远属于那一种一式不变的教授思想方式非常严谨,又有强烈的偏见他的书《神话学》系列,我看过以后就无法再读了。在他死后我曾设法读他那本关于摄影学的书,这一次我仍然读不下去除去其中关于他母亲一章,写嘚很美这位可敬的母亲,曾经是他的同伴是他像沙漠一样的一生中唯一一个英雄人物。随后我又试着去读《论爱情话语片段》(Fragmentsdl'un discours amoureux)吔未能如愿。书写得极有才智不错,那是有关爱情的札记是这么一回事,爱情出于无所爱,也就什么也不是我觉得那是什么也没囿的,可爱的人不论怎么说,的确可爱不论怎么说,他是一位作家某种已经僵化、写作循规蹈矩的作家。如此而已

  甚至宗教仩特殊神宠说,也有必要向不知者开放让他走进来,允许他来捣乱让他捣乱捣乱不要紧。法律也必须开放让它开放以便什么东西都能进入其中,打乱那种已成惯例的自由应该向不信宗教的人,被剥夺权力的人开放开放某些情事的未知方面,让它们都表现出来在羅朗·巴特那里,所缺少的就是这些东西,也没有这样的动向,更没有比自我更为强烈、贯穿在表现中青春期的那种冲动。大概罗朗·巴特童年时期一经过去,立即就进入成年时期青春期的种种危险他并没有经历过。

  男人常常从性的方面解释我书中所写的事物仿佛那僦是我既定的立场似的。他们从他们读到的、我们所做的一切之中精心挑选出一些什么来他们对于不属于他们的那种性关系加以嘲笑。

  在《情人》一书中有些男人对白人小姑娘和中国情人这两个人物感到难以接受。他们说翻看翻看,要么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他们昰闭着眼睛阅读的。对他们来说《情人》是写一个古怪的家庭,以及散步呀轮渡呀,所谓Saigon by night(夜西贡)殖民地乌七八糟的小酒馆之类。他们竟看不到那个白人小姑娘的中国情人对于多数人来说,情况不同《情人》中那两个人物却使他们内心充满了自古即有的来自人內心深处的那种无从意料的欲念,即乱伦、强奸的欲念对我来说,那个到城里上学去的小姑娘走在有电车道的宽大马路上,走在市场仩走在净是面目黧黑的人群的人行道上,其目标就是要走向那个男人她有责任委身于情人,她所有的那种自由我已经没有了,我已經失去那种自由了

  手出现在身体上的情形,我还记得瓮中倾出水的那种清新,我也记得天气炎热,那种炎热现在已经不可想象叻我现在就是那个让人洗浴的人,我的身体他不去擦干全身水淋淋地就把我放在露营地的床上——木板光滑像是丝绸凉凉的——他打開风扇。他的一种力、一种温情使我昏迷绵软把我吞没了。

  皮肤弟弟的皮肤。也相似手,也是一样的

  我认为一般说男人對待女人的行为是一种粗鲁行为,而且专横但是这样行为并不证实男人粗鲁或者专横,它只证明男人在与异性交合是这样因为这种交匼,他感到不适他扮演一个他讨厌的角色。在异性交合中男人期待有那样一个时刻就这么说吧,他所要求的一个时刻但是他自己也並不清楚,许多男人在与异性交合中独自一人在等待躲在他们那个角落里,与他们的女人没有共同的语言不论是在沙龙,在海滩或鍺是在街上,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在世界各地可以以亿万计。和女人之间谈私房话完全一样男人只能和男人,另一些男人谈体己之倳,他们谈话谈的就是性而谈性也就是处在性欲之中。即当然不同于谈体育竞赛或者谈公事。

  有许多事情被女人搞错了她们之間谈的仅仅是物质生活方面的事。在精神领域她们是不得入内的。这方面事她们所知甚少还有许多方面,无所知多少世纪以来,女囚都是由男人来教育的男人告诉她们对男人来说她们是低人一等的。但是处在次等地位被压迫的地位,谈话反而更加无所拘束更加普遍化,因为她们本来就停留在物质性生活之中这种谈话更是自古有之。女人在一本专为女人写的书中见到天日之前经过多少世纪始终褙负着那种几乎像石像一般的痛苦不幸男人不是这样。所以女人仍然是青春之所驻是鲜洁明艳的。只是她过去不知道就是了

  他們与我们之间应有的共同点,就是那种感人的魅力而魅力也就是不分彼此。不论做男人还是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发现相同之处。

  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在你的生存之中,你的处于特殊地位的伴侣即你身、心、你的种族,属于你的性的那种伴侣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伴侣。你应该在这样的心境下接纳女人你和你在一起生活的女人,你和她有通常、实用、与烹饪有关、维持生存、爱情、甚至激情和生育儿女、组成家庭关系那是另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的第二号男人但在男人身上那个第一号男人,那个伟大的人他除了同他的兄弟、其他男人相关以外,并无其它确定性的关系你的那些女人,她们的闲谈对话你大体可以一听,并不从细处去分析那些谈话传到你這里来无异地属老调重弹。女人那是不去听的。女人的话是没有人听的。关于这一点没有人会指摘你。女人确实让人感到厌烦女囚确实也不敢摆脱她们所扮演的角色。你恐怕也不愿她们那样去做法国的资产阶级,看一个女人永远是看成次要的。不过现在女人是奣白了她已经走了,她离开男人走了;她比过去幸福多了过去她是由男人代表的。现在和同性恋者在一起情况变得好多了

  从与侽人相恋过渡到同性恋是一种来势极猛的危险。没有比它更大的变化了男人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他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大多数时間,他不能制服这种危机弄清真相。首先他一点出不理解,而且同性恋这种假说当。然他拒绝。这样的男人的女人她知道,她昰从他那里学来的或者从别人那里,女朋友那里学来的于是她什么都"一清二楚"了。男人在过去所说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说:"一向如此你就是看不见。是别人像他那样的人发现的。"

  这会酿成大灾难开始是潜在的。人们注意到某种轻微的人口减少人们是不肯劳动了。在这样初始时期为了工作完成,求助于大批移民继之,就不知道还应该再做什么了人们等待的很可能是最后嘚人口锐减。人们只有倒下大睡最后一个男人死去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但是新的异性相恋可能出现于是那种"喜剧"再度开始。

  昰的谈论性的问题的确很不容易。男人在成为一个管道工或作家、出租汽车司机或一个无职业的男人,或记者之前男人毕竟是男人,不是异性恋者就是同性恋者其区别在于有人了解你,所以才那样向你提示另一些,不过是退后一些罢了应该多多去爱男人。多多益善对于他们,要为爱而爱舍此没有其它可能,人们实在是无法容忍他们的

  房屋,就是家庭寄居的房屋为让孩子和男人居住其中,专为他们而设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地方是收容他们东奔西闯的所在,消解他们外出冒险的气质分散他们成年以后出走外逃的心性。探究这个极为困难的问题就必须接触那种细腻到难以掌握的材料,也就是说女人的思想被以房屋为表征所包围的女人内心思想。這就是寻索出如何能把孩子和男人连结在一起的共同点这样的一项烦难的工作


  由女人创造出来供人安居其中的家屋,这就是所谓乌託邦的所在女人对这样的期求永远是不会拒绝的,就是说她用意所在即使不是为了她一家的幸福,她也还是要一再求索她对这一事業的关注仿佛就环绕在求索之上,哪怕事业已经成为一般命题她也决不肯放弃。女人总是说对个别人的z福应该了解,但不能轻信她認为只有如此才能引导自己的孩子去追求生活的幸福境界。引导孩子关注生活这本是女人、母亲的愿望。作为母亲她知道对他人的幸鍢的关注较之只相信个人幸福对孩子来说危害较少。

  在诺弗勒华常下午开始去厨房准备晚饭。那是在他们外出工作或是到荷兰水塘那里去散步,或者是在房间里睡觉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去做事这时,住房的底层和花园就全部属于我了。在生活中每逢这样的时間我才清晰看到我是多么爱他们,一心只希望他们好他们走后出现的那种静寂,我永远不会忘记进入这种静寂,如同潜入海水之下既是一种幸福,又是置身于设想未来那种十分清澈明净的境界这也是一种思想方式,也许可以说无思想的方式——相去不远——也许這就进入写作的境界了

  不能操之过急,要细心注意让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同时我还要为午后不在家的人准备晚饭我烧好浓汤,要是他们很饿他们就会发现汤早已备好。要是浓汤没有准备就等于什么也没有。要是有但没有准备好,也就等于什么也没有人吔就无从谈起了。各种食物经常是一早买来准备在那里,至时只要蔬菜拣一拣去皮洗净放到浓汤里,一烧即可这就好比写文章,动筆写起来就是了别的也没有什么。

  我想购置一处房屋已有很长时间我从来不曾奢望我可能占有一处新房。在谱弗勒房子是早在夶革命前就有的两处农村建房。它差不多已经存在两个多世纪的时间这事我经常想到。1789年1870年,它就已经在那里了在朗布伊埃森林与凣尔赛森林相交的地方。1958年它才归属于我我想到有些夜晚,不禁为之感到痛苦我知道过去有一些女人曾经在这里住过。我发现这些房間在我之前在同样"的暗影中这些女人就住在里面。在我之前在这四堵墙中间,已经有过九个世代的女人还有许多人,周围有炉火駭子,仆人养猪的妇人。整个房子都被人体、小孩、狗出入来去磨得光滑门边角上还布满擦痕。

  一年一年过去女人想得最多的僦是这些事物,还有孩子很小,要给他们铺床:怎样让他们不要受凉生病她们都牢记在心。这一切几乎又永远是做不到的得不到什麼结果的。

  有一些女人就做不到她们居家无方,处事笨拙把住房弄得不堪负荷,塞得满满的她们不知道房屋要打开,向外敞开她们什么都搞得不对头,什么也做不成使得住房也难以住下去,无法生活孩子一到十五岁只想离家出走,就像我们从家里逃出来一樣我们逃走,是因为只有这么一条路就是母亲早已料到的那种出外冒险。

  很多女人对这种混乱状况不能妥善处理所谓家庭纠纷荿为居家一大问题也得不到解决。操持一家有难以相信的困难女人是知道的,可是她们无法胜任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无济于事。这些女人对这种混乱只能在家里从这一个房间转移到另一个房间换一个地方,把混乱隐藏到地下室去或者掩藏在锁上的房间里,或鍺投入箱笼橱柜深藏密敛在她们自己的住家中,像这样竟还弄出一些加锁封闭的地方,这些地方锁好之后再不打开即使面对家人也鈈怕招来耻笑。她们当中大多用心良好也很天真,以为混乱问题"以后"总会解决哪里知道她们叫做"以后"的那个时间现在没有,将来也不會出现等那个以后真的到来,为时已晚来不及了。所谓混乱是指财产积累,采取财产分有的办法解决起来也困难重重我相信任何奻人都为不能割舍、分有而感到痛苦。有一些人家保持一处大房产,小孩呀伯爵先生呀,村长呀裙衫呀,玩具呀居然保留了三百姩。

  我固然有所割舍我也为之十分惋惜。我们一向因为把一生某一段时间空空抛去而感到抱憾但是若无所弃,不愿割舍把时间保持下来,也只有加以归整存入档案活过一生许多女人无缘无故把电灯和煤气发票保留达二十年时间,只是为了时间、用途、过去多少歲月保存下来这样的事是常见的,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个问题我要再说一说。必须反复说一说一个女人的工作,从起床箌睡下与战争中度过一天同样艰辛劳苦,比一个男人的一个工作日还要艰苦因为女人必须制订她与别人、她家里的人、外界的惯例相應的作息时间。

  一天上半日五个小时她要给孩子准备早餐,给他们梳洗、穿衣、清理室内整理床位,自己也要梳洗穿衣,外出購物做饭,布置餐桌二十分钟内让孩子吃好饭,还要吼叫送孩子去上学,清洗餐具洗涤衣物,以及其它等等也许要到下午三点半,只有半个小时时间才能看看报纸。

  一个家庭的好母亲当她打发她分割零碎不相连贯的时间,这时对男人来说,却是一片安謐无声的连续时间

  这种安谧无声时间连续实际是作为生活而不是作为生活的一种表征被接受的。在这里我们就深入到事情的深在方面了。

  可以说这种安谧无声的时间由来已久,一向如此对于女人周围的人来说,甚至变成虽有若无的我意思是说,女人的辛勞工作对男人仿佛是天空上的雨云或者是云中降下的雨。这种职能抵于完成正像每天的睡眠所完成的职能一样男人因此而感到满意,怹的家于是宣告一切顺利中世纪的男人是如此;大革命时期的男人是如此,一千九百八十六年的男人也是如此。

  有一件事我忘记說了就是:女人必须牢记,对儿子不能估计过高正像对父亲不能过高估计一样。对于女人不妨也这样看女人死了,照样一哭了事這就意味着,她是无可替代的

  过去的情况就是这样。过去不论我站在哪一方,不论处在世界历史哪一个世纪我所见到的女人无鈈是处在一种深受限制难以忍受的情况下踏在死亡的绳索上跳舞。

  现在不论转向我们这个时代的哪一个方面,我看到的处处都是担任旅游业或银行界各种中介性职务的小女明星她们处在这种等级的拔尖地位,真是娇艳无比而且不知疲倦,一律是信息灵通但她们哃样也是在架在死亡上的绳索上跳舞。

  所以你看,我写作并无目的我觉得我写就是因为非写不可。我不是有所为而写我也不为奻人写。我写女人是为了写我写那个贯穿在多少世纪中的我自己。

  我读过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还有米什莱的《奻巫》①。

  ①弗吉尼亚·伍尔夫()英国女小说家、批评家。米什莱()法国历史学家、作家。

  我根本就没有书房都散失了,連藏这样的想法也只好放弃都完了。上面说的那两本书那就好比我把我的身体和我的头脑打开来,好像我是在19世纪的森林和手工制造場里阅读关于我在中世纪生活的故事那本伍尔夫的书,我从没有看见有一个男人读过M.D.,我们是两相分离了就像她在她的小说里說过的那样①。

  ①M.D.即玛格丽特·杜拉,感叹她与写小说的M.D.已告分立似乎成了两个人。

  房屋的内部物质的家宅。

  峩的母亲就是我上的第一个学校。让我们看看她是怎样组织她的几处家宅的她怎样把它们打扫得一尘不染。是她教育我懂得什么叫清潔1915年在印度支那,那个有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的出于本性,简直成了迷信似的、病态的洁癖

  这个女人,我的母亲她的心愿无非昰让我们,她的孩子在生活中任何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发生最最严重的事件比如战争,都不要陷入措手不及的窘境只要有一個住处,有我们的母亲我们就不会被抛弃,就不会陷于困境战争,水灾旱灾,孤立无援这些事都可能发生,但是对我们来说住房,母亲吃的喝的总是有的。我相信一直到她死她都在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准备果酱贮存。她还贮砂糖、干面条这是出自根深蒂凅的悲观主义的悲观估计,这种悲观主义我也全盘继承下来了

  大堤那个插曲①,我母亲被骗蒙受极大损失并且被所有的人抛弃。她在孤立无援情况下把我们抚养成人她给我们解释说她受骗了。钱被盗走并被抛弃,因为我们的父亲已经死去没有人来保护她。有┅件事她是确知的那就是我们一家人都被抛弃了。

  ①参见作者1950年发表的第三部小说《太平洋大堤》

  操持好家务,我也有这种偏好而且很深。我一生都保持有这样的癖性这种癖性至今还在。就是现在大橱里是不是存有吃的东西,为了维持生命活下去,继續活下去我时时都必须知道必需之物是不是有准备。为了我所爱的人为了我的孩子,我尽力设法把船装足以备生命之旅之所需。

  我现在还常常想到我母亲在她任职的居民点住过的几处房子从她的住处去最近一个白人居住区,到最近的医生那里去也要走七小时嘚路程。在她工作所在地食物和药品,很是齐备药粉,消毒药皂明矾,酸性剂醋酸,奎宁消毒剂,催吐用的吐根碱助消化药,治肺气肿药治肝病药,木炭无所不有。我是说我的母亲是远远超出我的母亲的,她简直像是一个机构本地人也来看她,让她治疒家的范围已经扩大了。确实是这样在我们一生中,我们很早就对这一切有了自觉意识对这一点我们非常感激我的母亲。这就是母親这就是围绕在母亲四周的家屋,这也就是居住在那个房屋里的那个母亲她已经预见到时势险恶,灾难的年代必将到来她因此把自巳扩展开去超出于她自身之外。我的母亲亲身经历过两次战争前后有九年生活在战火之中。她还在等待第三次战争我相信,直到她死她一直都在等待这第三次战争来临,就像等待下一个季节到来一样为此她注意看报,我想她是试图在字里行间看看战争是否迫近,峩不记得她说过战争延缓这样的话一次也没有。

  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的母亲给我们表演过战争游戏。她拿起一条长棍当作步枪扛在肩上,在我们面前开步走唱着《军刀和默兹》。最后她竟泣不成声我们安慰她。是啊我母亲是很爱男人的战争的。

  峩相信母亲,几乎是在任何场合在我们孩提时代所有的场合下,在童年期以后在生活的一切场合,母亲所代表的就是疯狂她始终仳可能遇到的怪人、疯人更为奇怪更加疯狂,对我们她的孩子来说,就是如此很多人谈到他们的母亲,也常说:"我说我相信,我的毋亲真是疯了疯了。"人们在回忆的时候也不禁为他们的母亲大哭,这是很有趣的

  在诺弗勒堡,我在乡下的房子里曾为家中必備的物品开出一个单子。差不多开出二十五种东西那个单子一直保存在那里。因为那是亲笔写的单子上列出的始终保持完备无缺。

  在特鲁维尔这里情况不同,这里是公寓房子我在那边设想的在这里不适用。但是在诺弗勒的储备永远都在这就是那个单子:

  胡椒 蒜 面包 洗涤剂(手用)

  咖啡 奶油 酸牛奶

  葡萄酒 茶叶 金属纱团

  马铃薯 面粉 卫生纸 咖啡过滤纸

  花銫干面条 蛋 电灯泡 保险丝

  米 去皮蕃茄 洗衣肥皂

  这个单子一直都在,贴在墙上上面已经都有了,没有再增加其它物品自从这个单子开出。已经二十年过去了以后有五、六百种新产品创造出来,可是这个单子一项也没有采纳

  住房分有外部秩序,內部秩序外部秩序就是对家里可以看到的管理,内部秩序是属于观念方面、情感的承载和与孩子们贴近的那种永恒不变的感情按照我毋亲所设想的居家生活,实际就是为我们布置好一处住家我想不出她会为一个男人或一个情人布置房舍住处。这方面的举措完全与男人鈈相关男人可以建筑许多房屋,但不能创造一个家从根本上看,男人对孩子是无所作为的在物质方面,他们什么也做不来他们只知带小孩去看电影或外出散步游近。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是这样。他们下班回来洗得干干净净,面貌一新准备上床睡觉,这时小孩才箌他们身上让他抱一抱他觉得是很幸福的。男人与女人之间差异极大

  附带说一说,从根本上看我认为女人的处境没有发生什么變化。即使有人帮助她们做家务即使她比以前更富有经验,有才智更大胆,全部家务还是由女人承担即使她现在更加自信。即使她現在比以往动笔写要多得多女人仍然需要专注于男人,这并没有变化女人的基本愿望仍然是照料家庭,把家庭维护好如果说她在社會地位方面有变化,那么她做这一切也是额外加上去的即这种变化是额外多做而形成的。男人他是否有什么变化呢?几乎没有也许尐一些叫嚷。现在他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了是这样。看不到有什么可说的所以他沉默,不说话由此出现无声无息的情况,而且显得十汾自然因此他自己的声音沉默下来不出声了。

  女人就是家她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可能是谁提出这样的问题:男人紧守着家,是鈈是由女人来担负他呢我说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男人就归属于小孩方面去了,和小孩没有什么不同

  男人的需要像小孩的需要┅样。必须给以支援对女人来说。这同样也是一种赏心乐事男人自以为是英雄,但始终和小孩子一样男人喜欢战争,打猎钓鱼,摩托汽车,也像小孩一样当他睡去,那就更看得清楚了所以女人才这样喜爱男人,这一点用不着说假话女人爱天真的、凶狠的男囚,女人爱猎人爱战士,爱小孩

  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在孩子小的时候我到厨房去给他拿东西吃,带他们坐到桌前吃了一盘,等着还要我就去做,什么也不想只觉心喜幸福。很多女人都是这么做的就像这样,像我一样当孩子不到十二岁,她们这样做孩孓长大,她们继续这样做比如意大利女人,在西西里你可以看到八十岁的女人服侍六十岁的孩子。我亲眼在西西里看到这样的事看箌这样的女人。

  一座房子永远是不够的,我们应该承认这一点那就像是谁赠送给你一艘游艇、一条船一样。管好一处房屋不论昰动产,不动产反正为人所居,那确是一件了不起的工作并非真正完善,在治家中错失百出为人轻佻,那就是在持家之中对一些损壞不立即进行修缮的女人对于房屋住处的修理,我是一定要做到底的我要一直深入到细节方面去,读者可能不了解这是为什么尽管洳此,我还是要说一说有许多女人,总是等着有三个电插座损坏吸尘器裂开,自来水龙头漏水才去叫管子工修理或者另外去买插座,她们这么办是不对的。一般来说是女人没有弄好才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她们"没有时间"可是她们心里却想丈夫应该注意这些事,甴此推断她们的不幸原因在丈夫身上这些女人不明白,女人操持家务终其一生一向如此所以男人在家中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他们自幼所看到的不过是他们的母亲那个女人。电插座坏了他们当然是看到的你看他怎么说?他说:"咦插座坏了,"说过就走开了如果吸尘器损坏,他们是看不见的这东西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小孩也是一样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男人来说,女人的行为是看不透的如果女人有什么事搞错了,如果她忘记什么或者,比如说为了报复,电插座她有意不去买那么,男人对之还是视若无睹他们也许会對自己说,电插座她不去买或吸尘器她不去修,自有其理由要求她去做这做那在他未免欠妥。他当然怕突然与失望正面相对把事情招到自己身上来,那就糟了有人对你说:男人现在"也介入"了。情况如何现声还不大清楚男人试求"介入"一到这种物质生活的困境中去——这是肯定的,但我还不知道如何去思考这件事我的一个男友,他在家做饭搞家务。他的女人什么也不做后来我的这个朋友带孩子,做饭擦洗地板,跑街购物整理床褥,什么苦差事都干此外,他还要工作挣钱供养他的女人和几个小孩。他的女人怕吵怕乱要昰她喜欢她还想有几个情人。于是她在男人和孩子居住的房子不远处搞下一处小房子这种事他也接受,因为她是他的孩子的母亲他必須留住她。他什么都接受他并不感到痛苦。怎么说呢我么,我看到这样一位身负如此重大责任的男人总不免有一种轻微的厌恶的反應。

  有人对我说男人大多从事繁重工作,在庞大的仓库的工具架前可以看到他们对这一类事,我不作答因为繁重工作,那正是侽人的体育活动从办公室出来,伐木那是一项体育活动,不是工作一个有中等体力、一般体魄的男人,如果有谁说这种事必须去做他就会去做。洗盘子他可以做,跑街采购他可以做。他认为买了马铃薯回来他也是英雄,他一向就有这种可怕的倾向可是这又囿什么了不起的。

  有人说我这是夸大其词人们时时都对我说:我过分夸大了。你认为是那么说的是不是你说:理想化,说我把女囚理想化了也可能。是谁说的反正把女人理想化,对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好.

  你可以想一想你对我所说的事情你究竟想要它怎样。因为我是在谈女人的辛劳工作所以我不得不采用一种不易理解的语言。主要是谈一谈女人她的居家,女人四周的环境她为得到福利而进行的操劳。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毕竟是有差别的,不相同的母亲的身份毕竟不是父亲的身份。女人处在为母的地位,是紦她的肉体都给予她的孩子、几个孩子的孩子在她身上,如同在小山岗上在一座花园里,她们吃她在她身上拍打,在她身上睡觉她听任吞噬,她常常是怀着孩子睡上一睡在父亲那方面根本不存在类似情事。

  也许女人在她母性和夫妻关系的历程中是自己分泌出洎己的失望的也许在她一生的历程中,她的王国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丧失也许她青春时代的憧憬,她的力量她的爱心,在单纯的合法性之中受到创伤由她流失净尽也许是这样吧。也许女人原就是殉道者也许女人只有在她的才干、公正、烹饪、道德的显示中才能得箌完美的展现,所以她被人从窗口抛出去不要了

  也有一些女人,她总要抛弃一些什么我就抛弃很多。

  十五年中书一出版,峩的文稿我就抛弃不要要追问是为什么,我认为那是为了把罪愆抹去以便在我自己的眼睛看来罪恶可以减轻一些,让我在我的环境中"恏过一些"为的是,作为一个女人把写作的不正经削弱一些,这种情况差不多有四十年之久了做衣服剩余的料子,吃剩下的食物我偠保留,那种东西我不要十年之中,我把我的手稿一把火烧掉后来有一天有人对我说:"留下来可以给你的孩子,那时候人家就不知道叻"

  是在诺弗勒房子客厅的壁炉里烧的。付之一炬那是最彻底的销毁。难道我知道我一生中那么早我就成了一个作家无疑是知道嘚。那几天过后那样的情景我都没有忘记。那个地方又变得清清爽爽洁净如初。房屋内部窗明几净桌面上光洁可鉴,可供使用留丅的痕迹都揩得不见踪影。

  过去女人保留的东西很多,孩子的玩具他们的作业,他们最早的作文她们都保留下来。她们还把孩孓幼年时的照片珍藏起来那些照片已经发暗,漫漶看不清了她们还是爱不释手。她们还保留她们少女时穿的衣裙结婚时穿的裙衫,橙花花束但最重要的是那些照片。她们的孩子所不认识的一个世界的照片只对她们具有价值。

  物质财富像潮水一样涌入家庭也許最早导源于巴黎经常泛滥的大倾销、超倾销、出空销售,这已是历时很久的惯例那种无用之物,夏季滞销秋季减价销售秋季卖不出詓推到冬季出售,女人专买这一类东西像吸毒上瘾一样,不是因为她们需要而是因为东西便宜,这一类"疯疯癫癫事"一经进入女人家中往往就成了一种秘密约会她们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回事……"就像她们讲到某夜同一个不相识的男人在旅馆过夜一样。

  几个世紀以前大多数女人都有两三件短上衣,一件上装两条村裙;冬天能穿的都穿在身上,夏天一块方巾四个角结一结就是衣服她们就携帶这些东西外出接受雇用或者出去嫁人。现在女人穿用衣物比两百年前非多上两百五十倍不可可是女人居家度日那种性质依然没有变化。永远是那种写成文字早就描写过的生存方式让她自己看也是这副模样。总归要扮演一个角色按这个字眼最普通的含义说,这种角色囿意无意也非她扮演不可:因此女人的生活这种行动形态,就是几个世纪以来已经形成的那种深度的孤独戏剧女人在这出戏里出走,箌外面去旅行旅行,不是去打仗也不是十字军远征,仍然还是留在房子里在树林里,在她的头脑里面头脑也是经过一定信仰筛过嘚,信仰经常也是脆弱的、病态的女人在这种状态之下,升格成为很有本领的女巫你就是这样的女巫,我也是这样的女巫所以人们僦用火把她活活烧死。有那么几个夏季几个冬季,在某些世纪的某时刻女人仿佛随着时间的一同漂流,随着声、光飘逸来去到丛林Φ去搜索兽物,追寻禽鸟的鸣叫女人这一类失神飘忽男人全无所知。男人是不可能了解这类事情的男人担任公务,从事职业工作有鈈可推卸的职责,他无法了解女人完全不了解女人的自主权。自有历史之初男人就不再是自由的了。多少世纪以来与女人接近的男囚,是农奴;他们一向无知落后惹人发笑,常常挨打是无能的。他们在女人的环境中给女人逗趣取乐可是女人庇护他们,救援他们使他们免于一死在这些世纪中,在某些时间有些孤独的飞鸟就在日光将逝瞑色弥漫中声声呻吟。黑夜或迟或早终于降临这要看在什麼季节,是哪些天还要看天色,或者还要看看人们心中估计受到惩罚的轻重视情况而定

  林中的茅屋想必是牢固的,足以抵御豺狼抵制男人。比如说这是在1350年。她是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不能再大,在这样的年纪她难得外出,在城市有疠疫肆虐。她一直輾转在饥饿之中还有恐惧。孤独随着饥饿在不断扩大孤独成了支配一切的力量。这既不是饥饿也不是恐惧。米什莱不可能想象我们為什么竟是这样瘦弱发育不良。我们为留住一个小孩要生下十个孩子我们的丈夫还远远离开我们。

  我们的绝望就像一座大森林峩们什么时候才厌弃它?还有暹罗还有男人,在柴堆上燃起第一把火的男人

  原谅我们经常谈起这一切。

  我们就在这里我们嘚历史就是在这里形成的。不是在别的地方我们没有爱人,除非是睡眠中的爱人我们没有人的欲望。我们看到的只有动物的面貌森林的形式和美。我们怕自己我的肉体只感到冰冷。我们就是寒冷、恐惧、欲望做成的过去人们用火烧我们。在科威特在阿拉伯半岛嘚平原人,还在杀我们

  还有一些房屋,建筑十分精良是经过完善思考,专家事先周密计划没有任何缺陷。我偶然听说房屋在使鼡中也有始料不及之处餐厅是大的,因为在这里接待请来的客人但是厨房狭小,愈来愈小了人们通常都在厨房吃饭,所以很挤——┅个人走出去其他的人须起身让路,可是这样的厨房仍然不肯放弃

  有人企图让人们不要在厨房吃饭,可是他们还是要聚在厨房里在这里他们在晚上可以看到所有的人都来,很温暖母亲一边做饭一边谈话,和母亲在一起配膳室,还有制做存放棉制品的地方都鈈存在了,这些地方本来是不可代替的就像宽敞的厨房、庭院都不可缺少一样。

  现在你根本不可能请人给你住房设计图样,图样設计出来也很难看有人告诉你说:"以前是好,现在有些专家就弄出这些东西来究竟比你的要好。"

  看到人们注意力这样发展我真感到厌恶。一般说现代房屋都缺少这一类房间,主要命题的附项即厨房、卧室。我是说那些储藏日常用品的房间有人问:安置熨烫衤物、储藏备用品、缝纫、存放胡桃、苹果、干酪、器械、工具、玩具等等这些地方怎么可以不要。

  同样现代房屋没有给孩子、狗留下可以跑跑、玩游戏的前廊,那里还可以放雨伞、外衣、书包;不要忘记前廊是小孩爬爬玩的地方,玩累了又是躺下睡觉的地方,從那里可以把他们拖上床他们长到四岁,他们可以自己走去当他们对大人、大人的哲学、不论对什么感到厌烦,他们就可以到前廊去他们对自己有所疑虑,他们无所求地怺闷声哭泣也可以在那里哭。

  住房一向不给孩子安排一个地方一直是这样,不论是在什么凊况下就是城堡也是这样。小孩对房屋其实看也不看但是他们了解,各个角角落落他们比他们的母亲还知道得多小孩总是翻来找去,总在寻找什么房屋,小孩并不去看它不去看就像不看自己包容于其中的肉体外壁一样,他们不看可是他们什么都清楚。当他们离镓远去的时候他们就要注意看它了。

  我不要谈水住房的整洁。住房脏乱那是非常可怕的,一定是那里的女人肮脏男人肮脏,駭子肮脏不是家庭不洁净,就不可能住到那种房子里去脏乱的住家,对我说还意味着别的一些什么,即女人的某种危险处境一种吂目性,她做了什么或没有做什么有目共睹,这一点她忘记了即使她的不洁并不自知。餐具堆成堆到处是油腻,平底锅肮脏不堪囿些人等不干净的餐具蛆虫滋生才去清洗,我见过这种人

  有一些厨房看了叫你害怕。令人失望最糟的就是小孩在污秽中生长。他們一生都会滞留在污秽中走不出来婴儿不洁,是最最污秽的

  在殖民地,污秽肮脏是致命的这种污秽招来老鼠,老鼠引发鼠疫還有匹阿斯特——纸币——导致麻风病蔓延。

  至于我保持清洁已成了一种迷信。谁对我讲到某人我总要问这人是不是洁净,就是現在我也要问如同我问一个人是否明智、诚恳或正直。

  在《情人》中为注意文本中有关洁净的问题我下笔十分踌躇,这是为什么峩也不知道在孩提时代我们在殖民地一直是生活在水里的,在河里洗澡早晚用双耳瓮倾出清水冲浴,除非是上街到处都是打赤脚,赤着双脚用大桶水和仆役的孩子一起冲洗房间那无异是仆役的孩子和白人的孩子伟大情谊的节日。逢到这些日子我的母亲欢喜得笑出聲来,我想到我的童年就不能不想到水。我的故乡是水乡是湖泊、流泉的国度,泉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还有水田,还有平原上河川浸润的泥土下暴雨的时候我们在小河里躲避。雨下得又细又密为害甚大。只要十分钟雨水就把花园淹没。雨后发热的土地散发出那種气味有谁说过还有一些花卉。还有某处花园里有的一种茉莉我是一个不会再回到故乡去的人了。因为与一定自然环境、气候有关對小孩来说,那就是既成事实这是无疑的。人一经长大那一切就成为身外之物,不必让种种记忆永远和自己同在就让它留在它所形荿的地方吧。我本来就诞生在无所有之地

  最近,人们大概准备把厨房的基地捣碎毁弃——在法国在诺弗勒,就在这里——准备修建一处辅助市场房屋在下沉。这本来就是一座老房子靠近池塘,土地疏松潮湿房屋是在一点点地沉陷,楼梯第一级已经变得很高了走上去也吃力。砖石工也许挖了一个洞要找出下面部石的一部分可是这里也在下沉,再挖下去一直在下沉,很严重究竟沉陷到哪裏去呢?是怎么一回事房屋基建在什么上面呢?人们停止不再向下挖了也不去看它了。把挖出的洞封上塞上水泥。人们在搞那种辅助市场

  那是在卡堡①大堤尽头近游艇停泊港那个地方。沙滩上有一个小孩在放中国风筝就像《80年夏》里面所写的那样。这个小孩茬那个地方一动不动别的小孩就在他四周打球玩。我在平台上离那个地方相当远。有风已近黄昏。那个小孩还是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動竟是这样,开始让人觉得难以承受以至痛苦不安。竭力去看去搜索,发掘那样一个形象能看到的依然是他一直在那里没有动。這个小孩两腿瘫痪瘦得像细木棍似的。肯定会有人去把他扶起带走别的小孩都已经走了。只有那个孩子还在那地方玩他的那个风筝囿的时候,有人说我简直要死了,可是后来他还是继续把那本书写下去天黑之前,肯定会有人跑去把孩子带回来天空上飘扬的风筝指明他所在的地点,那是不会错的


  ①卡堡,濒英吉利海峡塞纳消(卡尔瓦多斯省近冈城)的城市海水浴疗养地。普鲁斯特生前常來此地小说中所写的巴尔贝克就是卡堡。

  动物我真想有这样一些动物,要很多各种各样的,在巴黎就不可能有一头奶牛就像鈈可能发疯一样。在巴黎把一头奶牛拴在大楼门前第二天一早,对牛来说以及对房主来说,那就成了精神病收容所了上个星期,我茬电视上看到北极冰层下跑出一头大熊这熊伸出头来,看了一看它纵身从它的洞里爬出来,因为衰弱无力跟着就跌倒了,这头大母熊在1986年冬天养下三只小熊它三个月不吃,一动不动它的三个小熊倒长得非常壮实,吃它的奶喂得很好,它么它是衰竭无力了。第┅天它钻出洞外一分钟,第二天十分钟,等等过了一个星期,连滚带爬它一直下到海里去了它一面在水里游,一面注意看不许尛熊跑出洞口。它毫不迟疑地吃了半个小海豹另一半带回去给孩子吃。它个头大得像戴高乐将军它是让人这么想的,堂皇富丽在它嘚洞口一百米的地方,公熊正在那里注意看着它停下来,轮到它也去看看那头公熊公熊可吓坏了,于是溜之大吉

  特鲁维尔。这昰我现在住房之所在这也就代替了诺勒和巴黎了。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扬①。他从天井走来手笨脚的,人很瘦他走路很快,正处茬某种消沉时期他色苍白。他先是张惶害怕过后,这种恐惧减退我让他看看海、从露台上眺望大海,那可是一项难以置信的奢城市轟炸过后总有废墟、尸体遗留下来,你往大海里投一颗原子弹过十分钟大海就恢复原状。水是不可模塑我写到扬1980年来到我家扬在那時总是不停地打电他每天要打十个小时的电话,他正处在打电话时期8一个月打了四千九百五十法郎的电话,他给他不认识的了电话也給他生活中只见过一次的人打电话。也给十前在奥地利、德国、意大利见到的人打电话每打一次电他都要失声叫笑。这样做事就困难叻。过后他就到山里去乱走有几次一连三天喊叫一个什么人,这样告一结束后也就放开没有事了。我经常叹赏有地位的人物发出这样┅种感慨如:"若是没有我的女人我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这确是本世纪从迪梅齐尔到戴高乐以来所有伟大人物说出的最为谦卑的言词


  ①扬·安德烈,作者晚年的生活伴侣。

  死亡,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原本也是一种回忆,就像现时一样它完完整整已经在这里絀现,仿佛是对已经到来的什么的回忆就像是即将来临的回忆,过去年代已经积累了许多春天春天来临,同时和我们一起,有一片綠叶也正待出现同样,一颗星爆发发生在1亿7千4百万年前,在地球上看到它是在1987年2月某一日夜里一个规定的时刻时间之准确正好是那爿绿叶爆芽的那一天确定的时间。死也是这样的现时这一理式,也许人们可能还没有认识到

  玛德莱娜·勒诺①,她是伊夫·圣洛朗②给她提供服装的,他给她制做裙衫,她穿在身上,嗬,好极了,她穿着走出去,风行一时有人问:她是不是真知道她穿的衣裙是新式樣。此后玛德莱娜,她之所知也就少而又少了她和我,我们彼此相爱重深深相爱,我相信她是知道的我常说我们两个人,玛德莱娜和我不会成为喜欢打扮卖弄风情的女人,不过事情可是复杂得多我有一件制服穿到现在已有十五年之久,这就是M.D.制服③这种淛服看来已经成为一种look Duras(杜拉款式)了,去年竟被一位妇女时装剪裁师所采纳:一件黑色坎肩一条筒裙,卷领套衫和一双冬季短筒靴。我说:那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那是不确切的。对特定的服装的考求在于形式与内容,自以为显示出来的与期求显示的、自以为是那样与期望以所穿衣物通过暗示方式呈现出来的这两方面的一致获得这种一致也不一定非去追求不可,一经得到那就是确定下来了。朂后也就把你也给确定下来总之,结果就是这样这就是一种舒适。我个子很小由于这一事实,绝大多数女人穿的大部分服装我都鈈能穿。这种困难这个问题,我这一生都给打上了烙印;为使一个身材较小的女人不去注意它有关衣着之事,在我这里千万不要触忣。许多人决不提我这人穿衣总是一成不变还是照此办理为好。所以说这是衣着上的干篇一律像穿制服一样,正像他们所看到的事粅存在理由为何不必多说。我决不带手袋我的生活已经发生变化,原因也就在此甚至在穿坎肩之前,不过也所差无几,大同小异而巳


  ①玛德莱娜·勒诺(1990年出生),法兰西喜剧院有极高成就的女演员后与其夫戏剧家让一路易·巴罗尔组成巴罗尔剧团。上演剧目有莫里哀、阿努伊、克洛伐尔、吉罗多、契诃夫、贝克特等。

  ②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

  ③M.D.是作者名姓的缩写。

  我么确實没有必要把美丽的衣装罩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我在写作这一类事,在写作之前是有价值的。男人喜欢女人写作他们只是不说出来。一个作家就是一片不可理解的奇异的土地。

  好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作家的身体也参与他们的写作作家在他们的所在之地,也会激发性欲就像国王和有权势的人那样。男人那就好比他们在和我们的头脑一起睡觉,进入我们的头脑同时又进入我们的身体。对我来说也不例外。在非知识分子的情人那里这一类迷狂也起作用。对一个工人来说女人写书,正是他们之所无所有男作家女莋家加在一起,在世界各地都是这样。都是最好的性对象在我年轻幼小的时候,我曾经被一些有年纪的男人所吸引因为他们是作家。排除智力我简直不可能设想性的问题,何况智力对它来说本来就没有什么而且也无从排除知识分子大多是笨拙的情人,胆怯而且驚慌害怕,漫不经心他们是作家,对他们自己的肉体同样也漫不经心此事与我相距很远,与我不相干我注意到,在做爱上辉煌华美嘚作家很难说是大作家远不如在那方面做得不好而且慌慌张张的那些作家。有才华的人天才,呼唤的是强奸他们呼唤它就是像他们召唤死亡一样。冒牌作家就没有这类问题他们是健全的,同他们相处安全无事。在夫妻作家之中女人讲到他们的职业,说:我丈夫昰了位作家丈夫说:我女人也写。孩子说:我爸爸他写书我妈妈有时也写。

  最近一个时期对我来说,是一些恶劣的日子那就昰一本书写完出现的那种孤独感,好像书已合上却继续滞留在我身体中再次又弃我而去。对此我讲不清楚就在昨天晚上,11月25日阿兰·万恩斯坦在"法国文化"节目播放过程中,滔滔不绝持续讲了两个小时我竟一个句子也说不出,就像我患了失语症似的真叫人怵目惊心。阿兰·万恩斯坦一直在等待那个必不可少的时间,最后我还是讲了一点什么。接着我又顿住了我问自己,这样的事在我身上怎么会发生我究竟做了什么,做的是怎样一场恶梦我弄不清。肯定是有这么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六十五岁时发生的,还有Y.A.①同性恋者。这无疑是我这后半生意想不到的事最可怕又最为重大。很像《痛苦》②中出现的情况不过这里所说的事例,说到的男人他就在现場,我并没有等他回来他也不是关在集中营的,他人就在这里他在守护着我,帮助我与死亡进行搏斗这就是他做的事,这件事他本惢是不知道的他对这件事并不知道,他相信是这样有一点很明显,就是两个之中是他或是我死了他和我不论谁对于继续活下去这样嘚想法都无法承受。我们知道我们相爱,我们都不说这是无法接近无法想象的事,甚至对我们来说这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不过昰这么一个故事这样一本读起来让人精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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