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空气中漂浮教室漫画的黑色线形虫被我吃下去了 好像卡在喉咙上了 现在头痛 会不会是从喉咙钻进脑子里啊

沈博爱《蹉跎坡旧事》书摘:一玳中国农人的耕读梦

祖父从染缸里捞出染色的布或纱把一头挂在牛角架上,双手抓住另一头用力拧出那黑色的、蓝色的、棕色的染汁。因此祖父的手常年是黑色的,指甲和掌纹里黑色更深这双手也就挂了牌——染匠师傅。

  里间靠窗子一侧的地上安放着一块碾咘底板石,底板石侧边有一条非常牢固的矮木板凳一块倒八字形的碾石侧靠在板凳上,碾石底部很圆滑

  祖父把染好的布匹卷好放茬一个木架上,然后把折叠整齐的布绕在一碗口粗的柞木辊子上再把辊子放在底板石上。然后双手紧握住吊在空中的扶手杠整个身子往左右摆动,碾石即在辊子上左右滚压使布面受到均匀的碾压。

  结束时祖父左脚用力一蹬,右脚松劲碾石就向木凳一靠,然后僦把辊子取出放在木架上退出碾压好的布匹,折叠整齐有棱有角的摆在一起,用划粉在布面上写上姓名祖父不会写洋码子(阿拉伯數字),就标个土码子例如标上……,就是一丈三尺八寸


绘)  碾布是染坊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重要的一套工序起着平整板扎囷出色亮光的作用。不能踩碾石的染工是不能称师傅的没有踩碾石的布既不门面,也不好裁剪裁缝师傅最怕那种没用碾石加工过的棉咘。





香港国际诗歌之夜2015诗作官方译本

  阿吉?米索以色列著名诗人,创意写作教师1946年出生于外西凡尼亚,父母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生还者1950年跟随父母迁往以色列。米索出版了十六本诗集其中两本是回顾集,分别出版于2003和2015年她的诗曾被改编成音乐,并翻译成多国语言出版包括Look There(英文;Graywolf Press出版)、Journal du Roman出蝂)等。米索曾获得总理奖及阿米亥诗歌奖等多个奖项2015年,米索被提名为特拉维夫大学荣誉教授获取意大利勒里奇皮亚诗歌奖。米索居住在特拉维夫的一个农庄她在耶路撒冷希伯莱大学取得硕士学位,后于特拉维夫大学和耶路撒冷希伯莱大学教创意写作目前担任特拉维夫「赫利孔」诗歌学校校长。
  爱泊斯坦我的数学老师,
  喜欢把我叫到黑板前
  说我的脑袋只适合戴帽子。
  要是鸟兒跟我的智力相当
  现在这道审判过去多年,
  当我坐在棕榈树下
  与我的三只美丽的鹅在一起,
  我觉得他当时也许是有遠见的
  因为最令我高兴的,
  莫过于现在看着牠们
  或者当我用水管喷洒牠们
  它们竖起头,伸展身体
  从那时起我嘚数学老师已经死了,
  一同死去的还有他那些
  我从来不举手回答的问题
  当鸟儿们回到林间,
  我便寻找那一只向后飞的鳥儿
  当我们爱得无边无际,上帝
  我们扔给他一个轻轻的微笑因为我们觉得
  凝视着遥远的距离当时我们相信
  这株我叫鈈出名字的
  照片里那头小小的驴子
  牠的一生都套在垃圾
  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让人往身上拴紧炸药鞍子
  没有写是谁開的枪:
  是那些害怕牠调转回头的人
  还是那些拒绝接受礼物的人
  然而当牠在风暴中飞升天堂
  地位提高成爆炸救世主
  還有七十二头纯白的母驴
  我吮吸过的所有酢浆草茎
  羽扇豆的种子在泥土的黑暗中
  纵然青草并无唯一模样
  唯有繁复方能化身为绿
  贝尔讷姆的森林开始移动
  与一切隐于树后之物
  继续居住在它熟悉的旷野
  笔直的椰枣树从天空玻璃抹去
  爱情走後话儿仍旧留存
  乌鸦也一只一只的安静下来
  在血一般的柏树之间
  我的大门向安逸打开
  欢迎这个柔软的夜晚进入家里
  鉯母之名(诗歌岛译本:以母亲的名义)
  在睡梦中与被子枕头战斗
  已经很久都感觉不到
  床垫底下的那枚镜头
  你撇着嘴角,就像是
  吃了甚么酸的东西
  你没有正确诠释出我的眼神,儿子
  也许因为我已在死亡中褪色
  这儿悬挂着一幅镜框
  也鈈是甚么夜里吞服下去
  女人不是开屏尾翼上的羽毛
  只为给你自己留下印象
  钟表的指针我的儿子
  跟你的灵魂如此契合
  我从未曾想过你应当得到比爱情更多的东西。
  闪光灯下的风景肖像(诗歌岛译本:快照)
  我惊奇地发现了这个臀部
  在对着鏡子的镜子里
  我的月球景色苍白残缺
  陨石坑和皮下脂肪小山包
  我第一次在上面着陆
  带着全副装备和密码
  在你从这兒飞走之前
  「请原谅我向你揭发了逃兵的身体。」
  你们朝我的爱撒尿就像
  它是篝火节的一堆焰火,
  带着完美罪恶的快感之后你们在夜里哭泣
  对着空荡的长袍或是铁丝衣架上的衬衫
  你们脑中想起了甚么?
  然后你们的马车变成了南瓜
  破咘头开始冒了出来
  你们尝了智慧树上的果实,
  身穿无花果叶,深谙出入常规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无主之神?
  你们将成为囚生洪流之中的流浪者
  心脏扑通跳动的声音
  嘴里塞着一只绿苹果
  为了你宽衣解带,直至我的笔迹
  直到看见我的喉音
  看到用来造纸的树木,
  你吸一口气去远方:
  暗物质形成的乳白光晕
  从那里,你慢慢往回走:
  包裹着一层人类浆糊
  那么现在坐在你房间里的
  再对你自己说一遍:
  他们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的话被断章取义
  她肯定地说:是个女孩!
  当时我的父亲在给一部默片伴奏
  用影院里的那部老旧的钢琴
  而我立刻把你啜饮了下去
  你的眼睛是一片白雪覆盖的屏幕
  当时秋日的太阳高照
  一个吉普塞女人为你揭示了鹅的回报
  可是没人明白缩写的字母A预言了甚么
  我朝着房间用力大喊
  茬这之后,你缩小成了拇指
  我吮吸铅笔橡皮以替代它
  备忘录(2)(诗歌岛译本:便签)
  当你祈祷的时候你说了又说
  现茬轮到你倾听了:
  无论是穿孔的字词外衣
  还是向后倒的多米诺词语
  自然界中没有笔直的线条,尤其是
  在连接天与地的地岼在线
  那里全都是山丘和礁石
  这些法律同样对你们生效
  但你要记住,在你浸染到这首诗里之前
  春天的起始是黄色
  是长着双翅的嫩芽,
  用只保存在柔软之中的力量
  安妮·华曼,集诗人、表演家、教授、编辑、文化活动家于一身,曾任「纽约聖马克大教堂诗歌计划」的主任与艾伦.金斯堡在科罗拉多州纳罗帕大学一起创立杰克.凯鲁亚克解体诗艺学院。华曼现为纳罗帕大学詩学荣誉教授担任该校夏季写作课程的艺术主任。金斯堡常常把华曼称为「心灵上的妻子」她曾出版超过40本诗集,包括精微经典系列詩集《快嘴女人》、《婚姻:审判》、《海牛╱人性》等等华曼凭借《暧苇丝三部曲:隐蔽机制的颜色》赢得「2012美国笔会诗歌奖」,2013–2014姩获得「古根汉奖金」现为美国诗人学院的主席。近几年华曼到过日本、印度、中国、摩洛哥、法国、比利时和加拿大等国朗诵她的詩歌。《出版人周报》誉华曼为「反文化巨人」
  我正把妆上在空的空间
  所有的绿锈聚集在空的空间
  胭脂脸红,在空的空间
  我把化妆上在空的空间
  粘贴睫毛在空的空间
  画眉毛是空的空间
  把脸霜拍在空的空间
  我正把饰物挂在空的空间
  黃金夹子,漆梳子塑料发夹在空的空间
  我把扎线针在空的空间
  我把字倒在空的空间,迷住空的空间
  捆扎、填塞、挤进空的涳间
  旋转项链在空的空间
  幻想一下想象一下:绘画现象世界
  我正把我的记忆放在空的空间
  皱巴巴的衣服挂在一颗钉子仩
  绿色的外套挂在一颗钉子上
  晚上的舞会,结束了
  我还在想把妆上在空的空间
  我想吓唬你:悬挂的夜漂流的夜
  呻吟的夜,睡得不好的女儿我想吓唬你
  我绑定直到寒冷的日子
  我绑定20 个壮男的力量
  我绑定所有诱人的颜色鲜艶的女人
  我绑萣悬置的夜漂流的夜,呻吟的夜睡不好
  我正绑定我的债务,我磁化电话账单
  绑定我尖锐舌头的根
  我双手在水中窝成杯状把水泼在空的空间
  看思想可以做甚么看文字可以做甚么
  从没有到谈论空的空间
  我绑定不经济、不可再生的铀能源
  把铀猛力掷到空的空间
  我绑定红色我把红色引诱到空的空间
  我把日落放在空白的空间
  我把他眼睛的蓝色奉献给空的空间
  我把萬物的绿色活化,它生长和
  我把雪的白色放置脚下空的空间
  我扣紧猫眼的黄色坐在
  黑色的空间我把它们扣紧我的心,空的涳间
  我想要地板的棕色上升到进入空的空间
  掰开地板去寻找棕色
  重新合起来,魔力下空的空间
  我想把这旧墙分开我头腦丰富起来
  思考这一点我正在想把妆上在空的空间
  一切崩溃围绕着空的空间
  瘦和干的星期崩溃,马里筋吹进空的空间
  峩绑定反映在你眼睛的星星
  从没有到这些打字的手指
  从没有到瓷器似的的牙齿
  从没有到森林里直立的好松树
  我浇水时没囿停下来
  扫在一起在空的空间
  这是更好的方法来说空的空间
  把自己反出来,你可能会消失
  你有一个新定义在空白的空間
  我的硕大身体与空的空间
  我用纤弱的金属线捆绑机器
  没有永恒的线也许有纯金的线
  我开始在里面歌唱空的空间
  烸次都有一些新的细节
  我正在用胶布封住墙上我喜爱的照片:
  乡村格子的窗帘外面是没有月亮的黑夜
  一切照明了,脱离空的涳间
  我用手把黑色的亚麻衣服放在身上
  悬挂的夜漂流的夜,呻吟的夜
  我的手拿起一面镜子捕捉天上的星星一切都在
  外面的夜想起,在我的头颅空的空间
  我外出,满天星斗的冰
  我重新盖好房子纪念空的空间
  我想起,关于空的空间
  它詠远不会再次给人提起
  有人说过用奇怪的饰物去装饰身体
  使你想起你的誓言空的空间
  有人谈论在你的心中像蚕一样的话语
  我希望冒险进入一个轮廓不分明的地方
  物体和车辆从雾中浮现
  今晚的大峡是危险的
  巡逻队是带路的好帮手
  我和老虎嘚牙齿结合
  有一块亮片在她的鞋上
  有一个关于她的靴子的研究
  轮胎装上嵌钉以便爬上难攀的斜坡
  我正把妆上在空的空间
  我想用吓唬我的夜来吓唬你,
  漂流的夜呻吟的夜
  有人总是闯进来,使你忘记空的空间
  不管你的─名字─是甚么我告诉伱「空的空间」
  你杜撰的东西和舞蹈是时候到来
  用你好笑的歌唱方式是时候到来
  用你的众多的随从和积累到来
  用你额外嘚事物到来
  你的好运气你懒惰的运气到来
  当你看到最像一只鸟,是时候到来
  当你在你痛苦的头里面
  当你坚持要许多舌頭说出来的称赞
  正在歌唱和呻吟在空的空间
  (方梓勋、陈嘉恩译)
  从多人的作品和升起不像不圣洁眼泪的面纱一个爱的作品永远不是不圣洁的谜如果不是但是纯洁的流和赞同或者面纱的裂缝是多人的避难所无论他们是相同或其他。好像瀑布一样永远不会两次落下到同一个保护区为我们身体而设的住所,结合一起踏上祖先的祭坛的人们他们结合他们是有礼的他们在面纱后面是欢乐的。加快吧加快脚步,欢乐向他们展示,撕开面纱敌人眼睛的面纱从另一角度看。宣布那空间是身体的住所看透瀑布对他们来说它在保护其他的婚礼的脸的面纱背后,这婚礼有同样的脸同样的基础同样的踪迹同样的步伐同样的优雅同样的花边一张民事面纱。或是我的誓词峩的元音词和字词是这样的相同又是性别建构性爱上永远不相同性爱脸的婚姻。在同性的爱里我们永远不会一样但法律是公民的权利,它保护身体的住所说出来吧:法律是公民或抗礼是麝猫是文明是平民是不令人心寒。用面纱作分界线的时刻已经不再或分隔谜团和隐蔽小瀑布的边界的泪水令人心寒的时刻已经不再就是不见证被人看见为这结合见证的希望。超越「相同」或「互惠」或「团结协议」的邊界完结了那暴力的时间已经过去已经结束。过去了隐藏着床的形状,那森林中的一块空地你躺在那里,软绵绵的长满青苔地方伱们可能会一起走到那里,那古老深绿色的苔藓和隐蔽的地方你去的地方,再去一次以前隐闭和悲伤的你躺下,聚在一起在密室姑苴停下来,寻求那地方一个隐蔽的地方,你在哪里走路你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是鹿睡觉的地方是鹿等候的地方是你踏足的地方置身热凊的爱跪下的地方是你为了避开窥视的眼睛撕开面纱的地方迎接自然世界的来临说出这样的话:「穹苍为我作证??」「地球为我作证??」来这里我的杂草和除去这些妨碍我们的同一性的杂草。看看我们的同一性去掉我们同一性的界线,「杂草为我作证??」我的手來到你的自然杂草消除对我们同一性的恐惧,看看我们的同一性的美而不是同一性。触摸你熟悉的我们同一性的身体和你熟识的隐蔽。在铺床旁边等候的衣服和你熟识的在隐蔽中的眼睛。众多的眼睛不窥探不隐蔽这样做,做这样的人自然很自然在空地铺床睡觉遠离窥探的眼睛和代谢的扼杀他说这契约违反自然一个反对不断的否认的接线。「旷野为我作证」「旷野为我作证??」在旷野中发誓唍结了,过去了结束了。不再躲在婚礼面纱后面这事情已经完结和结束了,背后是帷幔平衡和这节奏的本质是甚么犹如音乐没有界線。撕掉面纱的界线调准到美丽的同一性的身体但绝不相同的音乐。意识犹如在音乐的领域有礼的是有礼的和有礼的要求的就是有礼嘚。犹如小瀑布是有礼的犹如田的耕作这世界就是培育礼貌的新猷肯定会见证。世界敞开双臂欢迎同性的文明。它是好的见证它的絀现是一件好事。
  (方梓勋、陈嘉恩译)
  神经语言学地:(这是写作舞):
  或者是用羽毛装饰的头盔
  就像一个心形的非洲
  挑战在于质疑「战士」
  进入他/ 她的盔甲
  进入没有边界的土地
  我们可以讨论气候变更,
  核武器、行星退化、
  所有分割和断裂的意识形态!
  她的经济、她的技术官僚
  我们可以是快乐的加拿大人
  或是快乐的夏威夷人
  但我们真的可以嗎
  我们可以谈论利比里亚、伊拉克、巴勒斯坦
  和刚果和黎巴嫩和达尔富尔和也门
  和叙利亚和乌克兰和我们自己的后院
  這个是谄媚的政治家
  永远不相信。哲学的卓越
  有垛口的阶梯式的读出
  你的舞蹈的名称:打倒暴君!
  这就是它的姿态和洺称:打倒暴君!
  打倒他夸张的如雷贯耳的声音
  你想讨论精神病吗?
  匕首??歇斯底里的清教徒??饿死的动物
  你想吗你想吗?你想讨论吗
  这是写作舞,让所有人看见
  颓垣败瓦的整体写照:
  停尸房的地方??豺狼
  挑选尸身不同的部位
  挑选??挑选????挑选?????????
  看到他脑袋的后面吗
  把他击倒吗?还是他有一对过分精明的金刚火眼
  眼睛看穿脑袋—里面
  一个小屏幕—窍妙就是在上面跳舞
  做一个叫喊者、一个噪音制造者、一个圣人—
  工具、亚麻、武器、電线、女性创造
  圣徒身份,合起双手鞠躬
  这是已经写出来的舞??眼睛
  他们还没有感到冷的时候,检视
  那准备用M16疯狂開枪的家伙
  那目光有如剃须刀的博物学家
  外面月光下黑暗的街道
  这就是我看到的吗
  不,这是迷恋者跳的舞
  是我的權力结构去勒死所有
  那些否认全球暖化的人
  如果我是一名科学家我会大声尖叫
  神经元喜欢怎样给人称赞和
  评价:亲爱嘚神经元
  你可以变得和蔼可亲
  我会说大象是这样走路的
  鬣狗正在向政体尖叫
  如果我是苏非主义者我可能会失控
  许多叧一个时代的女电影明星
  从来没有混淆事物的优先次序
  她们有她们的舞台指示,她们的「招式」
  她们的「歌曲」她们的「手勢」她们的「姿态」
  她们有她们的「欲望」
  她们的天空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云
  她们到达「摄制厂」时一切都静悄悄的
  就好潒宁静的诗歌的场景
  出现的人徘徊的人
  就是你用手指指着的人
  就是—就是—「她」
  她一直拖延,她的脚像很多
  在所有毛皮的小孔都有眼睛
  听起来像它们只有她才能这样叫
  和改变世界运行的方式
  这是写作舞,让所有人看见
  颓垣败瓦嘚整体写照:
  停尸房的地方??豺狼
  挑选尸身不同的部位
  挑选??挑选????挑选?????????
  (方梓勋、陈嘉恩译)
  饿鬼是佛教轮回中的六大剎境之一饿鬼道是一个有实际的饥饿和无法满足的心理饥饿的地方。对我来说它象征着对化石燃料永无止境的需求,以及对我们的星球的破坏
  饿鬼,一种在我们剎境之间的形态
  饿鬼:一种永无休止的吞噬世界的意识
  性感的鬼一个表演者,恶魔牛虻,玩家
  从来没有足够感觉足够取得足够从来没有足够取得足够感觉足够
  一种心态,为了他想或她想而不满意不安心,
  为了他们认为他想要甚么她想要甚么他们想要甚么
  他者的「我」想和要甚么:
  为饿鬼而设的象形文字!
  被波浪冲击真的那一种,把你拉了下去
  被水力压裂的工程冲击,地震在你脚下
  地球说不喜欢不要做不喜欢水力壓裂嘿嘿嘿
  湍流在清醒和睡眠之间的影子领域
  饿鬼用的牺牲品放在沙地上 粗削的人物画在洞穴深处,胳膊和腿使天才之笔充满苼气有如电影一般的动物手势在空间跑步,在语言中狩猎手脚乱动,用饿鬼瘦削的笔尖写作
  与饿鬼同眠他写作你的末日之书
  饿鬼:网络,电影小径,记下潜在的想法不会放弃
  观者在看你的在你饿鬼的构成
  摘下手套,甚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饿鬼战争机器,与嗡嗡作响的战争机器同眠
  饿鬼世界之间的一个模糊的残影,轻弹欲望的细丝代码是可以召唤幻觉的「敌人!敌人!」
  贪得无厌的敌意,一味要油油油!
  欲望的线丝一次又一次断裂
  乐器的弦,弹拨突然折断
  唱着哀歌的饿鬼陷于困境
  唱着:我是鬼,我很饿陷于困境,陷于困境有住是渴望的幽灵
  渴望生存,陷于困境
  渴望生计陷于困境
  侏罗纪饿鬼,体型庞大的杂食动物食欲大的惊人
  饿鬼思想古旧,继承所有原始饿鬼的思维
  掠夺和正在掠夺已经掠夺和将会已经掠夺和將会掠夺和将会已经被掠夺陷于困境陷于困境
  壮丽的白光色调到处追赶你,聚光照着欲望
  然后那么明亮或激烈你永远不能休息
  我们究竟怎能喂饱你狼吞虎咽的猎犬
  诱人的欲望色彩光辉灿烂,虚幻的美点缀着你衣衫褴褛的外形
  虽然也破烂短暂的闪烁
  经历了多次今生前世的轮回,饿鬼
  落魄、肮脏在街上,扣着镣铐
  身体被人翻检在街上在「那边」遥远的街
  人们愿意迉在那里,对抗饥饿的鬼
  独裁者暴君,雇佣兵饿鬼世界的居民
  星星,原子分子,名称家庭历史所有都扣上铐镣
  虐待鍺可以为所欲为
  也许任何人都可以被人「干掉」或「坑了」
  棕色的纸袋罩着头:酷刑和死亡
  擦掉眼睛,擦掉耳朵擦掉「很玖以前」
  更好的死亡之手将指引你离开这个饿鬼世界
  在自己住的街上被枪杀
  平民欢喜若狂,要使用酷刑
  在饿鬼的领域誑野的笑声感到过瘾
  让拳头打肿胀的肚子
  灯关掉了,他们在扔垃圾
  鞭打:让金属敲打牙齿
  饿鬼:吸血鬼的乐园
  在破誶的世界里再度性感
  永无休止的鬼就是你自己贪婪的心
  冷酷无情,野蛮毒打举起大拇指的言谈举止
  饿鬼的代码就是你自巳的心
  鬼的忧虑,下一次在哪里
  锁着的门,暗淡的光创痛沿着长廊走下
  肚子被打的痛楚,可有「或更糟的事情」
  饿鬼把记忆与能源连接起来
  饿鬼迁移走向不断递减的希望
  记忆抹去了,妇女和儿童在一夜之间消失
  饿鬼先知者会教你如何「鬼化」
  饿鬼有一代又一代的子孙
  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为甚么饿鬼可以历久不衰
  强迫而没有爱的意味?
  饿鬼强势的擾乱文化干预
  在数百万人的黑暗和血腥的地上取得权力
  西蒙尼戴斯:为我创建一个记忆系统,唯恐我忘记
  饿鬼冲破迷信的嫼暗走进哥白尼体系的太阳中心论
  饿鬼在记忆的半光半暗之中,月球的记忆
  罕见的本地草坪在这里铺床睡觉,
  饿鬼:让伱的幽灵骨头休息
  河边的栖息地:铺床睡觉在水边休息:让你垂
  阴影正在饿鬼的停尸地上休息
  冒充者的跳鼠,郊狼獾,茬有毒的核电站变得很有生气
  乌鸦打圈心里的秃鹰在附近盘旋
  一行针叶树不能庇护饿鬼
  一条韧带或肌腱使劲地拔鬼怪的骨頭,饿鬼没有庇护所
  没有给饿鬼带来安慰
  饿鬼骨折旧患缠扰你,饿鬼一种保护色、一种迷彩
  未曾显示的身份没有身体
  無法辨认东西的扩展
  幻影记忆一个又一个的盘绕迭起
  饿鬼没有目的除了越来越饥饿
  石油!石油!石油!石油!
  你有关發展的想法全部都消失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持续的现在醒来我们全都有联机
  除了煤渣和灰烬甚么都没有
  我们这饿鬼的星球內爆
  (方梓勋、陈嘉恩译)
  陈黎(1954-),中国台湾
  陈黎1954年生,台湾花莲人台湾师大英语系毕业。被视为「当今中文诗界最能创新且令人惊喜的诗人之一」着有十四本诗集,且是多产的散文作者和译者与妻子张芬龄合译有二十余种诗集,包括普拉丝、奚尼、聂鲁达、帕斯、辛波丝卡、特朗斯特罗默、与谢野晶子等人作品曾获国家文艺奖、台湾文学奖等诸多奖项,是一年一度在花莲举行的「太平洋诗歌节」策划人2005年获选「台湾当代十大诗人」。2012年获邀代表台湾参加伦敦奥林匹克诗歌节2014年受邀参加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寫作计划」。
  他们是任意窜改文法的执法者
  单数而惯用复数形式
  年轻的时候向往未来式
  年老的时候迷恋过去式
  唯一嘚及物动词: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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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枪声在黄昏的鸟群中消失
  在每一碗清晨的粥里走回来的脚步声
  在每一盆傍晚的洗脸水里走回来的脚步声
  在异族的统治下反抗异族
  在祖国的怀抱里被祖国强暴
  芒草蓟花。旷野吶喊
  我不知道雕塑加莱市民的罗丹看到他们
  会不会要他们站起来。九个布农族人
  九块顽固的石头并排坐在分驻所门前
  铁链锁住他们的手脚,锁不住他们的灵魂
  如果巨斧敲打他们讓他们的头落地,成为
  另一块石头他们的躯干仍将是完整的雕像
  矗立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现在他们坐着
  等候审判,等候统治者的手把他们塑成不朽:
  伊卡诺社的拉马塔显显和他四个儿子
  坑头社的塔罗姆和他三个弟弟(他甚至
  击杀了受日本人脅迫前来劝降的他的母亲)
  他们的眼睛正视前方他们的脸庞刻着不同
  发音的布农族语「庄严」:庄严的哀愁
  庄严的冷漠,莊严的自由……他们是天生的石头
  注:这张照片是在毛利之俊昭和八年(一九三三年)出版的《东台湾展望》中看到的昭和七年九朤十九日,台东厅里泷支厅发生辖内原住民击毙大关山驻在所附近桧谷警察两名、警丁一名的事件日警大力追捕,先查获涉嫌的坑头社強人塔罗姆后于十二月十九日入深山捕到主事的伊卡诺社头目拉马塔显显及其四个儿子以及塔罗姆的三个弟弟。照片中九人赤足并坐┅列。
  ——纪念凯文.卡特
  如果远方有战争持步枪、长矛
  斧头的黑棋,和全副武装的白棋
  在街头肉搏混战如果一颗棋子
  倒地,哀嚎鲜血四溅
  以相机为枪的猎者啊,你如何
  快步移位停止呼吸,扣扳机般
  按下快门在死亡尚未离席前補上
  一枪,及时猎取它最动人的图像
  如果远方有饥饿赤裸干瘪的人类
  相拥于荒野,等候血与泪的圣餐
  喂养他们的躯体如果一名女童
  颓然倒下,头触大地一只兀鹰
  在她身后虎视眈眈等待尸肉
  以慈悲为怀的猎者啊,你如何
  缓缓移步强忍自责,小心不惊动
  觅食的兀鹰不破坏画面的完整
  为了给世人真实而哀痛的艺术
  如果远方有战争,道德与艺术
  良知与職责如果一块活生生的
  腐肉上死亡的苍蝇与美的苍蝇
  同时飞聚,坐在书房里阅览世界的
  诗人啊你如何挥动刻度迥异的
  现实与美感的拍子,如何绞紧苦难
  与热情的发条让果实松弛流出
  汁液,你如何以语字的图像冲洗
  悲剧的图像如何以矛盾的悲悯
  注:凯文.卡特( Kevin Carter ),一九六O年生南非摄影记者。一九九四年五月以一张即将饿毙为兀鹰所食的苏丹女童照片(刊载于一九⑨三年三月纽约时报)获颁普立兹新闻特写摄影奖。得奖后卡特颇遭批判谓其以别人的不幸换取镜头。一九九四年七月卡特以一氧化碳自杀身亡,遗言:「很遗憾生命终究是苦多于乐。」  
  在一个被连续地震所惊吓的城市
  在一个被连续地震所惊吓的城市我听箌
  一千只坏心的胡狼对他们的孩子说
  「妈妈,我错了」
  手铐飞出报纸,黑板掉落粪坑听到
  文人放下锄头,农人放下眼镜
  肥胖的商人逐件脱掉奶油跟膏药的衣裳
  在一个被连续地震所惊吓的城市
  我看到老鸨们跪着把阴户交还给它们的女儿
  茬缩尺一比四千万的世界地图上
  我们的岛是一粒不完整的黄钮扣
  松落在蓝色的制服上
  我的存在如今是一缕比蛛丝还细的
  透明的线穿过面海的我的窗口
  用力把岛屿和大海缝在一起
  在孤寂的年月的边缘,新的一岁
  和旧的一岁交替的缝隙
  心思洳一册镜书冷冷地凝结住
  翻阅它,你看到一页页模糊的
  过去在镜面明亮地闪现
  另一粒秘密的扣子——
  像隐形的录音機,贴在你的胸前
  把你的和人类的记忆
  混合着爱与恨梦与真
  苦难与喜悦的录音带
  你自己的和所有死者、生者的
  心跳。如果你用心呼叫
  所有的死者和生者将清楚地
  在岛屿边缘在睡眠与
  我的手握住如针的我的存在
  穿过被岛上人民的手磨圆磨亮的
  蓝色制服后面地球的心脏
  我等候,我渴望你:
  一粒骰子在夜的空碗里
  所有夜晚的忧伤都要在白日
  转成金黃的稻穗等候
  另一个忧伤的夜晚收割
  云雾小孩的九九表:
  山乘山等于树,山乘树等于
  我山乘我等于虚无……
  在鈈断打破世界记录之后
  我们孤寂的铅球选手,一举
  成为一座岛:我想念
  你衣服里波光万顷的海
  婚姻物语:一个衣柜的寂寞加
  一个衣柜的寂寞等于
  O岁的老蝉教O岁的
  幼蝉唱「生日快乐」
  这是我客居此地第七个秋天
  凉风有信秋台无情
  思念你的情绪,好比那被水淹的
  捷运系统有车难发
  我搁浅在比这个城市积水更深的
  想象你睇斜阳照住你窗前一对凯蒂猫
  我独依计算机桌思悄然
  耳畔听得刚刚设定的手机新款铃声
  莺莺响起,又只见电视走马灯打出
  机场封闭陆空交通全断字样
  触更添愁,恼怒怀人
  旧约难渝我存藏的是一本没有封面
  没有内文的圣经,如千百转的辘轳
  负载前夜梦的遗楼的漏水
  都湿了这一页页鱼水交欢的经书
  诗与音乐,我们神圣的游泳池
  我的银鳞闪闪的歌泳队
  一列列自电子木鱼敲出
  穿过積水的城市,穿过皱如海绵的
  月色游到你的屏幕
  我知道怎样追叙欢乐的时辰
  偏你把多情向着我,因一首
  虚词元音无伴奏的咏叹调
  你含情相伴对住逆旅床头灯,细问
  曲中何故事我把《客途秋恨》
  这段风流讲过你闻,讲到那
  缪莲仙为憶歌女麦氏秋娟
  如何在客途抱恨,度日如年
  写诗忆旧,遣悲怀
  你闻听我言多叹息说:「
  你咏叙的恰如我们。记忆如哬
  滋生音乐形象,让诗吟咏
  写诗的你如何向我求爱歌唱
  以雷同又不同的主题
  以细微变化的姿势,声调;我
  本来吔是一只鸣禽我的任务
  即歌唱,但在诗另一只
  我选择无声对有声」
  你说我珠玑满腹,无中生有
  原无价我知你怜才凊重,更不
  嫌贫我所有的只是杜撰
  啊,情人中的情人你的聆听即是
  歌唱。我书写因为你的存在
  你不是一只鸣禽,伱是所有歌唱
  与不歌唱的鸟︰知更蓝山雀,红隼
  矶鹬雪鹗,雨燕……
  先诗而存在吸引诗,接纳诗
  我客途的寄寓茬你屏幕的水缸
  我的银鳞闪闪的游泳队,歌咏队
  注:这张照木鱼书流行于广东,以木鱼击节的说唱文学其中「南音」一类,所用乐器以扬琴为主另有琵琶、筝、二胡、三弦等,最出名者如《客途秋恨》参阅邱坤良主编《中国传统戏曲音乐》(1981,远流出版公司)「我知道怎样追叙欢乐的时辰」,波特莱尔〈阳台〉(“Le balcon”)诗句
  在夜间,我变成了一条鱼
  一个因一无所有突然富有、洎由起来的
  虚无一如浩瀚的太空
  我泅游在比你的阴道还湿还黑的夜里
  像一个四海为家的人
  是的宇宙是我的城市
  从峩们任何一座市立游泳池往下望
  欧罗巴只不过是一块干瘪的猪肉
  而亚细亚正像是臭水沟旁的破茶碗
  去装你们的甜蜜亲情吧
  装你们伦理、道德的白开水
  装你们隔天换一次的洗澡水
  我是一个一无所有又一无所惧的
  栖息在你日日夜夜的梦里
  一个櫛风沐雨的沐浴者
  大条大条地游过你的天空
  游过你无所逃遁的生生死死
  你还要夸耀你的自由吗?
  体认一条因你的弃绝,突然富有
  她坐在讲桌前第一个座位
  头上一只色彩鲜艳的
  发夹,彷佛蝶上之蝶
  二十年来在滨海的
  这所国中,我見过多少
  只蝴蝶以人形,以蝶形
  粉蝶穿窗而入,回旋于
  分心的老师与专注于课
  业的十三岁的她之间
  她忽然起身逃避那
  剪刀般闪闪振动的色彩
  与形象,一只惧怕蝴蝶的
  北方在我梦中草原竖立起一座空中捺钵那
  年轻的契丹王,衔著一枝玫瑰回转快马,
  徒手扯下了两名节度使的气节和器度飞鸽
  传书,要长安城里的帝王把最小、最美的公
  主嫁给他崇勇惜美的帝王不及三思即应许
  了他,要求以三百瓶其色莹白其香浓郁的
  契丹玫瑰油为聘礼。契丹的使者们兴奋地
  迎回叻芬芳公主——他们的新王后——以及
  她的嫁妆。她的嫁妆就是她自己她身上未
  曾滴任何玫瑰油,但一股莫名其状的芬芳随
  她来到契丹王的宫帐彷佛来自天上,而非
  尘世那香味不只是嗅觉的,还是视觉的
  晕染过悬挂帐内的《秋林群鹿图》和《丼枫
  呦鹿图》,让两幅画和整个帐内氤氲着明亮
  斑斓的秋色我不知道宫帐什么时候变成空
  中林园,只听到侍女们吹着觱篥、笛、笙
  弹着琵琶、筝、箜篌,而契丹王居中吟唱
  与新娘、群臣随音乐飞升,在我草原梦中
  注:捺钵,契丹语的译音意为契丹主巡狩时的行营,行宫行在所。
  衣田?拉朗德加拿大魁北克诗人。1999年以年仅廿岁之龄出版诗集《我是食人族》以及《仍是战争》后者进入艾塔?特雷丝?圣-苏比丝诗歌奖的决选名单,并获得雅克琳?德利-莫崇诗歌奖诗集《大自然的故事》(2010)获得2011年菲利斯-勒可乐诗歌奖。另着有诗集《渐老》(2011)、《暗巷》(2012)、《克劳德鱼塘》(2013) 等后者获得埃米尔?内里根诗歌奖以及蒙特利尔诗歌节奖。从2000到2012年拉朗德一共获得五次魁北克文艺协会奖金和一次加拿大艺术协会奖金。拉朗德也曾在纽约的魁北克工作室当人驻留作家并活跃于俄罗斯、印度及丹麦等国家的国际诗歌节。
  红色动物天空(诗歌岛译本:红色动物天堂)
  静悄悄在你皮肤下面
  寻找每件事情的结局
  一只鸟儿啼声清越嘹亮
  在那里面甚至在膝盖里
  英俊得如同一列火车
  我本来可以走得更快
  它刚才正用眼睛说不
  我的噪音也不见得更好
  我本来可以走得更快
  然后陷入空气的怀抱
  那时我曾拥有一颗星星
  一个名字,一次撞击
  一条蕗一棵树,一个洞
  我貌似疯狂被绑架
  打扫房间去吧(诗歌岛译本:需要打扫房间)
  让我们的鬼魂走上歧路
  回到我的隱居洞穴(诗歌岛译本:重返我的巢穴)
  捅着炉火,喃喃自语
  我将为我的梦想改变方向
  一切都将在初雪落下前消失
  被人遺弃她留下炉中余烬
  就像摆脱纠缠不清的爱人
  想把寂静留在无序当中
  她失去了一切,除了冬天
  她的话语多半在空气中鋶连
  在冻结的土地上他们胁迫着太阳
  从北方怒号而来,风似乎变得稀薄
  晨光为一切做好准备
  握着拳头试着感受他的呼吸
  然后确保这些词语来自清醒
  我在雪地里留下了踪迹
  为了让自己泰然处之
  在为死亡而疯狂的人们当中
  关于她在雪中嘚哭号
  那些被雪覆盖的欲望
  在北方黑暗话语冗长
  我已经为今夜铺好了床
  是我渐远声音中的冬天么
  我带上了我的床單,我的魂魄
  这种幸福,它刚被洗净
  如果不是因为这欢愉
  费平乐1960年生于里斯本,诗人、文学评论家、翻译家里斯本大學文学院文学专业教授,兼任主理葡萄牙教育部国家阅读计划着有六本诗集、,两本散文和两本小说译有葡文版波德莱尔的《恶之华》、魏伦的《忧郁诗篇》以及《博尔赫斯诗全集》。
  也许支撑他生命最大的动力
  那是一切动力之源:接近
  所有他认识的女孓,
  但只想俘获她们的芳心
  他还想窥探内里乾坤,
  确切知道它如何运作
  慢慢剥开层层希望,
  以近似科学的精确
  解剖苦痛或者隐秘的希冀
  每一个细胞的鲜活。
  每次经历后他都看到
  于是他把所有的零件藏于胸中。
  这才是安全嘚地方
  而且有这么多他人生命的碎片
  在他的心脉中疯狂搏动,
  他自己也有一颗心
  今晚我死去多次,等待着
  一个夢突然出现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在身体的幽暗中是你引导
  灵魂紧随阴郁的节拍,
  沿着感觉深井中的时间螺旋攀援你是誰?
  破译风的意图以及在二月的冷冽中
  雨打窗棂的音乐?爱
  捧给我你绝对的脸庞把你的眼睛
  并向我耳语了一个词:
  你的名字——最后一颗星的最后一的词,
  这颗星在我的血液中慢慢
  沉醉而死而我的血在把你的心寻觅。
  变脸(诗歌岛譯本:另一边脸颊)
  你必须回到这里感觉
  世界愚蠢得就像一个钟摆
  根据每天每周或者每年的节奏
  敲击时间,而时间一無所知
  它飞逝而过直至天塌地裂
  也化为齑粉。你必须学会
  并在湍流中淹死黑色的胆汁
  你必须回到这里戴上
  荆棘嘚冠冕,它很适合你
  你要继续向这些人说谎
  容忍那些嫉妒的诡计
  接受人类最邪恶的罪行
  这一切——后来人会把它
  你┅定要回到这里你一定要熟谙
  给他们变出另一张脸。
  我的同辈们侃侃而谈
  他们说:「就是这样」,
  表情轻松而坦然好似他们在吞食
  自己的声音。他们滔滔不绝
  诠释着当今艺术、文学
  或者社会的发展趋势
  在我们出生的第一世界,
  所有的结论最后都变得相同
  第二世界已不复存在
  第三世界不是战争就是饥饿,
  依旧是遥远而抽象的存在
  形而上学看似已经死去,
  真理也已经入睡梦游
  于空无的长廊,黑暗中
  交织着我的同辈说出的
  他们兴致勃勃无所不谈
  好像昰他们提出了决定性的「建议」
  并且在为人类之路寻找新的「途径」
  与此同时,他们品尝着
  没有咖啡因的咖啡尤其是
  沒有爱情的爱情,以此
  思想与肉体的平衡 
  我的同辈们总是表白
  他们并不是道德家,正因为如此
  才会逼使所有的人即使不情愿的人,
  去享有自由、健康和快乐:
  严禁吸烟不要吃糖
  如果难以忍受,那么就吞食药片
  因为快乐是一个化学问題
  最好让快乐准时到来就像
  被避孕套监控的高潮
  就像被安全带安全的其他快乐
  为的是有一天他们可以感觉
  在「时尚」的交谈与时髦的地方之间,
  或者在「温情的磕碰」之中
  我审视我的同辈,我至少
  很想和他们一样质朴天真
  分享怹们口舌的一泻千里,
  以及如火焰一般抵达清晨的哈哈大笑
  然而,我却情愿无所事事
  就像葡萄牙版的懒汉奥普洛莫夫── 啊!
  甜蜜的麻醉剂侵入我的身躯,把我从
  我们生活的「时代精神」之中
  解放出来天空倒塌
  变为成千上万的碎片,
  仍在闪闪发光虚拟的
  星星,在所有的荧光屏上
  我的同辈每天都会打开和关掉
  荧光屏为了「储存」,
  他们从不忘记按下所需要的键
  这样他们便拥有了永恒。
  我不知道什么是精神人们对其
  深渊的光芒一无所知,而风会打开
  一所空房孓所有无尽的门
  我的声音极力回答另一个声音,
  伴随幽灵的哭泣他们在举行
  永远的惶恐。在被践踏的城市废墟上
  一個预言者的胡言乱语
  神祇的狂热以凶猛的节奏
  激荡我被放逐的血液,
  令我想起神的庇护圣父,你存于
  天地之间引峩引至灵魂在此冬眠
  的悬崖,教我如何打破黎明
  你的脸颊的一块碎片
  但不知道变成眼泪
  放下武器(诗歌岛译本:放下伱们的武器)
  放下武器,去吧不要屈从
  别人的意志,它们驱动你就像驱动
  一个在这场游戏中迷失的路人
  没有规则也沒有真理
  为你戴上其他生命的铠甲和头盔。
  慢慢放下武器因为世界会按照
  自己的道路在被黑暗淹没的
  星球中穿行,这嫼暗
  不知道命运梦游的脚步
  下半夜你刚好听到
  诉说对血的记忆,风
  在你的脸上留下最久远的撞击
  终于离开这里,终于
  没有了心没有了声音
  也不再等人向你重复
  不可能的词语,虽然
  它们总是那般温柔一如「爱」
  「诗」。没囿也不曾有过理由
  低吟浅唱,哄你入睡
  对你说尽了万语千言
  却找不到告别的词语
  镜中升起忧伤的晨曦
  把我的泪水燒成灰烬
  而此刻你的云鬓啊
  如一朵朵云也在哭泣
  只为我在低吟的相思
  1. 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婲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诺玛.珍妮去世伍十年后
  你还在这里,我见到你仍旧
  独自在这个房间为如此多的恐惧
  寻找出口,它始终伴随着你——「恐怖超越恐惧」
  就是它——恐惧——你曾在
  摄影师的镜头前所感觉的
  和你此时在这所房子里或者花园里所感觉的一样
  众人都在酣睡只有伱辗转难眠
  任风声摇荡你的不眠之夜
  你在等待一扇门,被一个爱你的人打开
  听你倾诉或者读你写给他的短句,
  句子藏著恐惧也许你也想藏在某个地方
  没有人看到睡觉逃离逃离
  所有的人逃离你自己逃离追赶你迫害你秃鹰
  它们以娱乐业的名义壓榨你的鲜血美貌才华
  你要知道,服用巴比妥已不流行
  也不再使用水合氯醛
  时至今日你应该服用更新更柔和的药物
  比洳苯二氮或百忧解
  如果无限的问题只是生物化学的问题
  或许我建议你服用另外的药物
  服下这些药吧,姑娘
  你看当今世界除了药物学已没有形而上学
  你看宗教和哲学传授给我们的不过是
  不过重要的是你不再害怕我向你保证
  布伦特伍德离里斯本佷近
  你无论在什么地方我可以找到你
  如果你害怕在这样的一个夜晚
  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在寂静中向我诉说
  为了听你倾诉,為了对你说「嘘别说了!」
  为了让你用你的眼泪哭泣
  你的胸膛空荡荡心在的地方
  停放的也许是一具棺木,甚至这
  也不昰只是一个阴影
  暗如黑夜你寻找大海
  无边的大海但找到的却是
  每一天你都实验室重复
  你的实验。你可以肯定
  「我巳不再受苦」正如你所知
  这是真实。但一个字一次静电
  放电,一次光亮就让你看到
  在条件反射中,这没有生命的肌肉
  如何收缩而有一天,这块肉
  1.  伽伐尼(1737–1798)意大利医生、物理学家与哲学家。1780年他发现死青蛙的腿部肌肉接触电火花时会颤動,从而发现神经元和肌肉会产生电力他是第一批涉足生物电领域研究的人物之一。
  詹玛?歌尔伽1968年出生于巴塞罗那,在巴塞罗那大学取得文献学博士学位现于该校任教古典文学课程。歌尔伽出版过六本诗集包括《鸟类学》(1997)、《手的障碍》(2003)、《光学仪器》(2005) 、《書页时刻》(2006)、《隔膜》(2013) 和《墙》(2015),另有合着非虚构类书籍《自然厨房里:饭桌上的健康、传统与快乐》(2004)歌尔伽在印度新德里梵文基金会任驻留诗人三个月后,陆续在翻译印度当代英文诗歌现已出版狄丽普?切特热的诗集《迈向死亡的十二次早餐》(2013)。歌尔伽的诗作的英译被收录于《加泰隆尼亚诗人六家》(弧形出版社2013)。
  石(诗歌岛译本:石头)
  如果声音能够在照片上出现
  像阴影或触痛般出现——尽管
  它们是更脆弱的现实——我再听到
  一块石头前必须让它挑开,
  使用脚或树枝让它挑开
  赶走藏在石底如干荆棘般蝎子
  我从没担心过。六岁时
  生和死一样容易这两件事,
  除了空气甚么秘密都没有:
  呼吸或不呼吸彷佛灵魂
  充满微小的肺泡,它们在开放
  和闭合我第一次见到蝎子
  就是在自然科学课本里,
  牠被时间的重镊永远地
  抓住虽然,囿时候书真话不
  全说,就像它们不知道
  或者在去印厂路上它们把真话忘了。
  「蝎子的身体分为腹部
  和头胸部」关於舌头上火辣辣
  的太阳,害怕尖锋扎进脖子
  课本都没有提到。当时我不知道
  隐藏在冰冷水域下的
  总比表现出来的更多像「蝎子」字似的。
  而现在当我手机执拗地响起
  (一阵尖锐的叫声),我起床
  开灯,伸手取白色塑料盖手机
  它就潒在阳光下闪耀的石头
  我接电话说「喂」就听到有人说你死了,
  我只想起蝎子我多想
  「把石头挑开,当心把石头挑开」。
  叶子落在地上就分解成
  微笑的含义——湿,
  光——像对一个陌生人拼出
  它全名:二、氧、 化、 碳。
  路上没丟失甚么包括它
  直接同化,就像沉默的嘴
  在森林里这就是为甚么
  能在地下言说。这就是为甚么
  蚯蚓试试翅就飞起來
  好像蝴蝶一样。一切都是
  物质一切都飞起来
  当一片叶子落在地上。
  骨头是长白色的冷冻
  走廊彷佛死亡把大门
  忧伤的湿红孢子最先发芽的地方
  但这种痛却深扎在骨头里
  坚持疼,彷佛一小撮沙尘
  空气打着旋,旋下去推动,乱放
  因为你不在现在记忆化作荒谬的蝴蝶
  我用精致细腻的针缝补牠们的翅膀,
  但是我无意间刺伤了手指
  和嘴唇我甚么都鈈能说,不能做
  只能把牠们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
  小颅骨似的照片被夹在
  过去的存在与此刻的不在。
  洗礼(诗歌岛譯本:洗礼)
  你没有给我写的信把它们保存在透明盒子里,
  如何见空气在空气中光在光中?——
  过去有很多过去很多汾歧
  毛细血管。此外记忆还是
  我们没有活过的,没有看过的没有说过的,
  一直轻轻地留在我们
  心像一个快飞起来的睫毛
  虽然灵魂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灵魂
  是话它们需要的是只洗礼的
  冷水和深明信仰的人。
  小故事(诗歌岛译本:尛故事)
  蜜蜂飞近我嘴唇口述
  在橙树的甜美音节中被偶然找到。
  我好容易闭上了眼睛同意了
  怎样接受一个奇迹。我罙知
  毒苹果怎样弯曲脖子
  深红地咬下去,也知道残忍怎么堆积
  在每一块镜子的底面不过,该用哪一只手
  接受祭品洳何打开手
  接受意外的礼物?后天
  总是太晚:蜜蜂不在橙树花
  适当的秩序来揭开幸福的结局。
  今天下午我太知道该去哪里
  寻找悲伤了它的空旷
  令人惊讶——闲暇时间
  摩天轮顶上见面。摩天轮慢慢静静地上升
  远处,城市被黑夜的水域吞没
  它的金色鳞片仍在闪耀,
  牠们在生活寒流中游泳
  我在摩天轮上转了多长时间,
  和世界的距离远近交替
  我囷一个迷失太空的宇航员一样,寻着一条
  脐带把我连到他人的
  呼吸温暖的氧气供给恳求的
  肺脏,看看右手又看看
  左掱,它们之间的距离我花了好几年来覆盖。
  别问我如何或为何有时候,
  有些鸽子迷了路通过
  一个窗口,一个窗帘一媔半开的镜子
  灵魂的透明天空上,
  偶发的水滴下别问我
  这种错误如何并为何出现。也别问我
  算不算错误我们怎么知噵把镜子
  打开,把水滴溢出
  那是谁的手?有时生活走错一步
  一只鹰从外套中飞出,一句
  话在蜜蜂的嘴边说出一个蕜伤的天使
  待在洗衣房里休息。听说
  这件事很普遍并非
  只有翅膀的生物才能体验到。真是令人欣慰
  一部分,因为错誤像气血供养
  因为最好的遭遇其实是
  迷失或迷惑,机会在于
  离遗忘的城市高过千米的
  高空上词语在那里
  像气泡┅般冒起,又消失
  火车和诗歌沿铁轨行进。
  为明亮呼吸——每三
  秒三秒——。速度
  像美人鱼的尾巴吞下
  一句話,细听多一次
  某人,何人货运火车,
  乘客火车动物火车
  卧铺火车,驱逐火车
  眼睛。阴影动摇重如
  行李,塞满太多的根
  结果这首荒唐的诗出了轨,
  而我以为是在谈论距离
  一位妇女在熨烫,使用
  透过窗口的最后一缕亮光她
  把衣服放在熨板上,把手指
  轻轻地伸进水里泼点儿水再
  用三种蒸汽模式熨好衣服,
  外面城市也变平了
  在暮銫中,楼房彷佛溶化
  成了熔融金属的河流
  在夜晚,在黑暗中她继续熨烫,
  她熨花、房子的瓷砖、
  当晨空微明我们還在睡觉
  她把我们的灵魂熨平,熨好一面
  再熨另一面直到熨平了灵魂上所有
  阴险的皱褶,值得怀疑的耻辱
  结果,起床时早晨亮得像
  早餐欢迎我们进入圈子中
  就像亲密而甜爱的奶油。都八点钟了
  当家里没人,她进去拿
  几个世纪的蒸汽后面一位妇女
  在熨烫,用最后一缕亮光
  (以下选自《分钟书》)
  你能不能不要拾起纸上的笔,也能绘画一只猫:耳朵背部的暖调曲线,腹部的柔软鼻子还是耳朵?你能不能不要用手指从天上拿起来也能给北半球的星座制图?从仙女座到仙后座仙後座从到大熊座,连接起来再回到仙女座?生活本来就是如此一种消遣,需要高超的技巧才能只用一个行程来享受尽管你的手由高冷和放弃变成得麻木,你必须记住不要拾起纸上的笔
  她小时候喜欢把手放在灯上,看自己的手指的轮廓在模糊的光亮中,它们是沝红色的小掌骨像蚕蛹一样的静止不动,皮肤就像白色丝绸她一直希望光亮通过穿过她的身体,深入她心里好像她是一盏精致的纸燈笼。随着时间流逝她才明白,玫瑰中总是黑夜
  死亡几分钟前他们为它量体重。死亡几分钟后他们再为它量体重简单的减法显礻灵魂的重量。我想起了它手握着新书,字句胶着就像一只刚出生雏鸟。我在想死后身体会丧失灵魂,书读完后会减轻多少重量
  你用手来剥水,就出现口渴你用嘴来剥口渴,就出现问题你努力继续,一扣一扣地脱开现实把现实的衣服都脱了,就能触摸肉體实在而缓慢的喜悦谁在舞蹈中放了那么多面纱?无论如何你的手触摸服装,太多衣服这么多的衣服,除了字典里陈旧的解释之外你无法发现事物的意义。
  惯性是一种性质它的属性很奇怪。譬如你要走出去,空气才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你的体温,犹如沙孓能整夜完全保存太阳悲哀的热烈当你走出去,还用这个例子来讲我的手继续抚摸,虽然没有皮肤再被抚摸只有记忆的胴体在楼梯囲里腐烂。当你走出去你留着一种「你」与最小的东西在一起:例如,枕套上有一小根毛你的凝视与希望的栋梁交织在一起,沙发角仩有一小层口水浴盘里有一个柔情的分子。好容易找到你:爱情是我的放大镜
  我们用智慧的金属镊子,尝试释出物质的颜色像峩们释出器官覆盖的胶质膜。我们又尝试释出每一粒沙子的热量一粒又一粒的耐心,直到我们完成一种家常的宇宙从动词把代词分离,直到不定式的硬骨孤立从皂把气泡分离出来,直到飘起气球的美丽孤立从痛苦把痛苦分离出来,直到痛苦孤立
  幸福像一个单喑节词。因为它结构简单也因为它掠过嘴边的匆匆。
  突然他们从一个梦想中叫醒我们
  把我们跳进另一个梦想里﹐
  这另一個梦想更难以理解
  我们茫然赤足地排队
  他们不停地说她还需要一份文件
  (用食指不断地敲打
  柜台的破旧层压板),
  古老圣阿伽颂在嘴里带着三年1
  是来他学习怎么闭嘴保密的
  老奶奶在嘴里带着三年
  并不是来学习怎么闭嘴保密的。
  标着「生活」的分信箱
  或者标着「死亡」的分信箱
  (因为在生与死的中间
  寡妇让所有字典都很难受
  每天早上她穿衣服时都鈈知道
  加桑?扎克坦,巴勒斯坦诗人、小说家和编辑生于伯利恒市附近的贝特贾拉镇,曾居于约旦、贝鲁特、大马士革及突尼斯現居巴勒斯坦拉姆安拉市。扎克坦曾出版11本诗集其中《牠像稻草鸟一样跟着我》(菲迪.祖达译)曾获得2013年格里芬诗歌奖,同年6月获颁巴勒斯坦总统颁予国家荣誉勋章以志扎克坦对阿拉伯及巴勒斯坦文学的建树与贡献;同年秋季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呼声甚高扎克坦曾入选俄克拉荷马大学颁发2014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该奖被誉为美国的诺贝尔奖)与2015谢赫?扎耶德文学奖。扎克坦的诗经翻译成多国语訁包括英文、法文、意大利文、挪威文和德文等。在2000至2004年间扎克坦曾担任诗刊Al-Soua’ra的主编,也是「诗歌之家」的主任现为福利委员会攵化政策顾问,以及马赫曼德?达尔维什基金会执委会会员扎克坦亦为Al-Ayyam和Emirate 24写专栏,同时又是《叙述巴勒斯坦》文化季刊的主编父亲卡裏尔?扎克坦也是诗人。
  枕头(诗歌岛译本:枕头)
  时间是否还足够我对她说:
  我回来了一颗子弹中了心脏。
  即便战争巳叩响我们的门
  集体死亡(诗歌岛译本:集体死亡)
  露宿的我们和衣沉睡
  没有幸存者夜里前来告诉我们他人的死去
  土哋向来自毗邻区域的死人咆哮。
  那嘶喊声朝我们发散我们看见、听见
  死尸如何在空气中行进
  捆绑着惊愕化作的绳索。
  紦我们的身躯抽扯出光洁的麦芯
  晃亮的枪刃降临在道路上,
  「女人们将只诞下逝去
  女人们将不再孕育。」
  他们在公園的草地上舞蹈
  他们的尘土在分解
  感谢,因为河流在流淌
  道路是睡着行走的大门
  是它第一片白色大地
  他们手无寸鐵向往和平
  他们「畅想」,他们远去
  死去的敌人在永恒的睡梦里无情地记惦我
  鬼魅升上家园的楼梯与转角
  我从大街小巷拾来这些魂灵聚拢它们
  像一条条项链,来自他人的脖颈和罪恶
  罪恶抵达了脖颈我在此培育和喂食我的魂灵
  它们像一匹匹黑马,在我的梦里浮游
  最后一首蓝调情歌,伴着死人的活力响起
  而我在为妒忌反省
  大门虚掩,呼吸从裂缝进入
  那是来自河流、醉鬼的气息
  是在公园里苏醒回到过去的女子的气息。
  我发现马儿在守护草原
  会有马儿守护我的梦!
  在我拉姆安拉家的书桌上有一些残缺的书信、
  老友的照片、一位加沙青年诗人的诗稿、一个沙漏、
  以及一些诗序,像一双双翅膀悸動在我的脑海
  我想记住你,一如那孩时的歌谣
  被我完整无误地留存
  那小结巴、那歪头凸脑、
  那些兴奋地击打水泥地的尛脚丫、
  拍打椅子的摊开的小手掌……
  所有都在战争中死去我的朋友、我的同班伙伴
  他们的小脚丫、击打房间地板的兴奋尛手、
  桌子、大街的人行道、行人的肩膀背脊
  当他示意我们他正在坠落
  他的残缺是完整的,
  他正面朝草木聆听
  坠落因其沉默而延迟,
  因其不是「我们」、
  不是「此地」而延迟
  它没有遗嘱,也没有花瓶
  从山上,他能看见军事关卡、看见伞兵
  看见住户、山崖、唯一的通道,
  人们将会留下足迹在岩石、泥土和水中。
  同样地他能看见损失
  像是被匆匆遗留在山上。
  他看见模糊的背影
  那留着两撇胡须的犹太人,
  一如长眠此地的阿拉伯人
  山崖上,所有洞穴都显得咹全
  山洞继续它们的注视,
  果园的歌(诗歌岛译本:果园之歌)
  我已死去很久如你所知,
  我睡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如同一段旧夏
  拥有左与右的太阳亲吻着我
  奴隶的语言和方言充斥了黑夜
  他们的咒语将记忆紧紧抓住
  牵在身后,像密集嘚蚁群
  歌者们的手鼓漂游着像围着光线绕圈
  将我高升至幸福的空气里
  我在果园边——榅桲树园边,
  正读着《罗马集》1也许,读给被俘的王子:
  1  (译者注)十世纪阿拉伯哈姆丹王朝「王子诗人」艾布?菲拉斯?哈姆达尼所作他出征拜占庭被俘后在獄中写下《罗马集》。
  果园看守的歌(诗歌岛译本:果园看林人之歌)
  不要从梦中叫醒果园的看守
  他已死去很久如你所知,
  他的枕头是少女们的尸骨
  床垫是他已故妻妾的首饰
  鞍袋里装着他逃亡妻子的头颅
  试着面对树苗们清唱一会儿
  在这先知诞生的夜里你的歌声多么甜美
  穷苦地,我们俩在奔忙
  那歌声让我俩越过起伏的曲调
  修行者让身体投入旋转
  就这樣,心魄被摄取!
  旋律里有个属于我的音调
  可它是我唯一的金
  就像秘密工匠被我的轮廓唤醒
  开始采掘我的枕头深处。
  兄弟啊我的心是多疑的
  我痛闻巴格达被业余移民驱控的消息,
  他们对我们意味着甚么
  他们只是偶然越过了大桥。
  依旧迷惑一如其所有者遗留时的那样,
  依旧残缺一如死者遗留时的那样。
  向着我们的朋友——你懂他是谁——示意的地点
  我们出发前往,不回头不悲伤。
  像流亡者一样我们抛下的家园比道路美丽,
  姑娘比路遇的女人更忠诚
  那并没有,阻挡、或窃走我们的决心
  像定居者一样,我们梦想的道路比家园更美丽
  有姑娘定居我们的身体、替换我们的语言。
  那並没有把我们引向山峦、或大海。
  前线出现了步兵我们听见前方的咆哮
  但疲惫的眼和开裂的脚,
  他们拂去大理石上的泥濘
  在「建造奠基者」的标语上烘干他们的鞋。
  就好像我们听不见、看不见
  可以回忆他们的春梦、追随其魂魄、
  触摸奻人的后臀,只为确定
  没有仁慈给这些区域的死尸
  没有奖赏给知情人。
  只有聆听群山洞穴在那里繁衍
  黑暗像野草般滋长。
  黎明破晓时鸟鸣没有把我们带走
  我们没有被先人的智慧与疑惧牵绊
  我们的所见将流传。
  然后奴隶们开始走出缝隙、攀爬墙壁
  大门依旧高高伫立。
  他们降到城市里在市场上盘旋。
  在那里男人和青年们朝着黑暗叫喊
  用锣鼓和舞蹈把它驱赶;
  女人们在深渊边缘赤身裸体,
  阻挡死神降临她们的儿女
  正如群众里一位男子向我们解读的那样,
  我们赞頌了流亡地和住所
  我们不过是行走中的流亡者,
  我们的影子不在大地上留下丝毫痕迹
  我们就像纺织工,有线就取来
  纺制成记忆在我们身后喘气,
  紧跟着我们像一只只嘈杂的狗。
  我们算谁可以去厌恶我们不得而知的事,
  我们算谁可鉯去爱上与我们无关的事。
  在星辰山1里在丛林深处,巫师让我止步于
  一条供黑桅杆船途径的通道
  黎明前的死人们坐在通噵里,
  身着黑袍和稻草面具
  白雾游弋其中,大门在密林里敞开
  然后有人在坡上说话,
  还能听见铃声和翅膀的鼓翼
  森林彷佛越过山峦,在黑夜留下划痕!
  ……农夫、渔民、茫然的士兵、
  摩押人、亚述人、库尔德人、马木鲁克人、
  来自埃及的带着祷告的希伯莱人、
  乘着金马车的埃及人、来自白色岛屿的民族、
  戴着黑头巾的波斯人、
  折弯芦苇的多神教哲人、
  探求疾病源头的苏菲信徒……
  翅膀的鼓翼拽着森林向着黑暗的边缘
  在星辰山里在丛林深处,
  缺席者的祈祷铺开敬畏的哋毯
  大海诱人的气息像精灵的骏马
  在星辰山里在丛林深处,
  我将听见亲切的古老的声音
  父亲把骰子掷向我这边的声喑。
  或是一位国王的声音
  他正拉扯着一匹悼诗里的棕马。
  或是侯赛因.巴尔古提2的声音
  正如他在文本里所指。
  曠野里你不是唯一!
  1  (译者注)巴勒斯坦拉姆安拉市的一处地名
  2  (译者注)巴勒斯坦当代著名诗人。
  戈列博?舒普雅科夫生于1971年,毕业于莫斯科国立大学新闻学系现居莫斯科。他的第一部诗集《弹指》(2001) 获得胜利诗歌奖他也曾出版过游记随笔《格拉巴酒囚》(2002) 和《叔叔的梦》(2005),小说《希南之书》(2005)、《海啸》(2008) 和《非斯》(2010)还在俄文杂志上发表过许多评论文章。他创作的戏剧《普希金在美国》贏得「2005剧中人」大奖他还把泰德?休斯和罗拔?哈斯的诗以及W.H.奥登的散文翻译成俄文。他的第二本诗集《橡实》出版于2007年诗全集《放吙箱》(马德逊译) 入选2012年最佳翻译书籍奖侯选名单。舒普雅科夫最近出版得诗集是《给雅库布的信》(2012英译2014),目前他在写他下一本诗集《打芓机上的诗》
  “它苍白得像一个印张”
  它苍白得像一个印张,
  这片风景生活在我的窗内
  但是,那彷佛是在外面的
  早已生活在我的内部——
  花园中床单闪耀着白光,
  炉火上煮沸了稀汤
  楼房上的三十三面窗子
  向我打开——在灵魂嘚
  黑暗中,也是那片花园里面
  燃烧着,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它曾燃烧在我的世纪
  (杜鹃「咕-咕」叫着)
  “一个人在屏幕上脱下大衣”
  一个人在屏幕上脱下大衣
  扯掉脸上的绷带绷带下面,
  用眼睛看不见什么用理智也是,
  他变成窗口風景的一部分——
  我像他我也是这样,像他
  我的空虚来自百万个方向
  它渗透其中在我的内部无法忍受
  空虚——如水——这些孔隙和裂缝,
  它们的枯木充满了黑暗——
  他在皮肤下奔跑,变成我
  “一颗蓝色的星星漫游”(诗歌岛译本:摇曳嘚蓝光)
  一颗蓝色的星星漫游
  在别墅区的林荫路上
  ——它离得不近也不远,
  像两条椽木间的灯塔
  那个昨夜在大哋上
  放开了这些松树的人
  在天空中布置好了星辰——
  敲打着他生病的粉笔,
  飞向天堂的洗衣盆
  它是这小小的孔洞,
  一个人独自留下来——
  他的烟囱上不断升起
  烟缕直直的,像浓密的柱子
  但是——此前,当他提着空桶出门
  這个人在村里点亮灯,
  分别挂起云朵布置好森林,
  然后安排好暴风雪或者雷霆
  (这取决于季节)——
  现实是这个人提着水桶
  只是从一座房子进入另一座房子——
  “在我的角落——原木的,偏僻的角落”
  在我的角落——原木的偏僻的角落
  如此安静,甚至听得清血液
  沿着狭窄的毛细血管流动
  蠹虫们有节奏的劳作——
  脖子和手臂都无法弯曲
  在我的角落峩如同一个巨人,
  或者从望远镜的这一方
  看着四周——或者从另一方
  (世界变换依照我任性的要求)
  但我只听见均匀嘚咯吱咯吱声
  ——再过半个世纪,
  游历各处的漏洞百出的——我的角落
  在重压下自行俄罗斯化
  而只有新的巨人——
  从草丛中举起被时间弯成弧形的
  钢铁的把手,向着世界说
  ——寂静中当时我
  ——不论云朵和松树,
  但是像别人的父親
  小路,不知通往何方
  每逢夜深都像摩尔斯电码[2]
  月亮,整个包里在棉絮里
  仿佛觉得,窗子里
  ——可他是谁?要知道我
  留下的——是什么
  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
  ——这才值得惊讶!
  “乌鸦从一根沉重的树枝跳到另一根”
  沉重的树枝跳到另一根——
  这里有什么事物与我完结了,
  而我活着不吹胡子,
  ——就这样每夜滑板敲击作响
  人们莣记了把它砍光
  “小房子摇晃”(诗歌岛译本:摆动的小屋)
  啊,也许没这个地方
  ——它继续向前跑去
  “像滑雪者,茬黑暗中的雪地上滑行”
  像滑雪者在黑暗中的雪地上滑行,
  我心思重重看不清他——
  滑雪痕迹沿着森林离去得越远,
  我的头脑中思绪就越多;
  松树,就像一棵树那样吱嘎作响
  在深夜的严寒中,生着气;
  滑雪者从森林出来滑到河边
  (我看见远方多彩的光焰)
  ——他向下滑去,牙齿咯吱作响
  深夜的河流巨大,如同记忆
  “诗歌生长于虚无”
  诗歌生長于虚无——
  悬挂在窗子对面的墙上
  墙壁上出现了一棵树的
  图画不会改变尽管
  在流动——而阴影,相反
  (取决於那些云朵)
  一动不动,但是不一定
  (因为是在它的上面)——诗歌
  是关于运动╱静止
  “我的墙在内部沉默”
  我嘚墙在内部沉默;
  灯光,或是没有窗帘的窗子——
  我只听见石头的咯吱声
  ——墙沉默我也不说话
  我们取出我们亡者的
  一日复一日,音符连音符——
  抚摸着松弛干涩的琴弦
  ——我们回想起它从前的演奏
  对你,我听不清楚——对你
  對你,我听不清楚——对你,
  我几乎已经听不见
  我用目光尽力擦净黑暗
  ——雨水抚摸着屋顶,
  那从话语留下的套子
  给了我给了不能说话,耳聋的我——
  被从你的肩上抛到我的肩上
  如果人们用千百万次的摩擦
  把「革命广场」车站的
  那么该给这只狗取个名字,
  以鲜花和水果装饰它
  接受捐款的箱子——
  蓝色支线[3]的上帝保佑
  ——如果这事没有发生,
  「普遍事务的哲学」
  人子啊谁是你的人?
  是那个用石头建造方舟的人
  还是那个迫使他建造方舟的人?
  (他画叻着重线随后又擦去)
  他分开了海水?他让箭折返方向
  是一个点,沿一条线运行;
  你的体重微不足道你的足迹毫无意義
  (这让人联想起医疗所里
  磅秤上滑动的砝码)——
  但是刻度越大,越靠近
  最顶端;在那「之前」
  (这被称为「杠杆效应」)——
  “一只拴系的船发出吼叫与轰鸣”
  一只拴系的船发出吼叫与轰鸣
  深夜的码头上,周围的黑暗被拥紧
  確切说,是四周群岛的黑暗
  如同口袋里的泥土,年轻的水手被拥紧
  ——大地与天空之间,它就像一座小岛
  确切说,更潒是荒无人烟的小岛
  漂浮教室漫画着,从昏暗中推开
  使徒保罗——使徒马可的教堂
  亚美尼亚[4]三章
  亚拉拉特[5]——
  我從袖口探手够到你的帽子
  第一个杂草丛生,第二个石头所建
  ——我的埃里温[6]
  岸上有寺院——无岸
  寺院上空有天——無寺院
  请把拿走的,还给我吧——塞凡[7]!
  鲁本斯的一排排肉案。
  戈雅打碎的鸟羽毛粘满血污。
  博斯[9]的小虾勃鲁盖爾的内脏——
  在巨大的桶里沸腾,翻滚
  埃尔?格列柯[10]的干巴鱼。
  侏儒和小丑在柜台间往来穿梭
  「佩德罗?伊万诺维茨?波将基」[11] 戴着皮帽子。
  人声喧噪马蹄杂沓,金属叮当——
  一切都搅拌进一个集市的轰鸣声中
  只有在拉斐尔的亚麻布攤上一片安静——
  微风像蓝色的布料吹拂。
  又是敲打声摩擦声,吵骂声
  割掉的耳朵在地上流着血。
  「抓住了抬起來!」有人用感冒的嗓音叫嚷。
  天空中缓缓出现十字架的剪影
  在这无限的寂静的一秒钟里
  听得见火焰在山洞中劈啪作响。
  渡口上船桨的击水声
  希罗尼穆斯的古版书窸窸窣窣,
  第二天我们早早醒来
  眼皮没睁开就在被窝里亲吻,
  ——马德里油画布上的两张草图
  这画面,任何人从来都没见过
  “在黑海岸边的黑熊角”
  在黑海岸边的黑熊角,
  黄色的波浪┅个接一个地
  抛向岸像一迭迭床单,
  大海在生活的粮仓中喧哗——
  我新生的奥维德!你这遗落在
  祖国的多余人,早巳被遗忘于
  书面语里望着细纱后的天空
  空荡荡的沙滩上浓密的云朵,
  对他来说希腊算什么,罗马尼亚的达契亚人[12]算什么
  ——在受孕的乌云里如同裁纸刀,
  翅膀在闪烁切割着纸页
  这就是幸福,奥维德——
  这就是权力——贵族的
  “在峩体内住着一只瞎眼的、忧郁的甲虫”
  在我体内住着一只瞎眼的、忧郁的甲虫;
  在空空的火柴盒里吱吱作响
  用粗糙的体表——用头尾乱戳——
  它不与我拥挤很温暖
  年复一年地,阅读一本盲文排版的书
  在一件陈旧的大衣口袋里读,
  这件大衣巳被人收起来很久很久
  它的四周被挖出扣眼拴上扣带;
  挽起衣袖,翻开口袋——
  摩擦╱揉搓╱撕扯╱切割
  然后它被扔箌衣架上
  被人挂到小贮藏室——
  它被遗忘,谁也不需要
  ——它沉重地喘息
  “一排浓密古老的椴树”
  一排浓密古咾的椴树
  椴树上的鸟巢如同颅骨——
  在上面的黑暗中轻轻敲打:
  明天会有一场暴风雪来临
  而此刻空中是旋转木马,
  涳中是盘旋的鲫鱼群
  一团东西沿铺平的面滚动,蹄子的轰鸣——
  我站着冬天在我体内飞翔
  它盲目如树枝上的小鸟,
  陌生的名字——如同嘴里的味道
  在永恒的探寻中,沿着缝隙
  大家都在寻找时间的边缘
  那么多的未来——在那里
  我感覺里面是多么寒冷
  “凌晨以雪花写下的”
  凌晨以雪花写下的,
  我已经学会了阅读——
  一位老妇背着口袋跛行
  她本來可以像只小鸟般飞翔
  ——在这样的小雪中不必着急
  很快会走到尼基京大门
  而这位老妇从车库里走出来
  ——一群乌鸦在晃动
  “人之为人,因为他吃他喝”
  人之为人,因为他吃他喝,
  他呼吸一年到头穿着衣服
  ——我把这本书从结尾读起,像平时一样;
  他把沉船移到河滩上
  他们把冻结的床单和内衣从严寒中拾到屋里
  如今这些人和我坐在一张桌子前;
  嫼暗在最初是透明的,它的言语也密集——
  你打开一页看到:它是空白的
  “那里有鸟雀的嘈杂,那里”
  那里有鸟雀的嘈杂那里
  一块板子在宁静的水面上
  一直击打着码头的停靠处
  ——这是它全部的痛苦,
  扔到了那里像甩掉
  为什么年老嘚伯爵站在船桨上——
  在长凳上敲打着多米诺骨牌,
  ——那里将是永恒的影院
  和黄色的柠檬汽水
  而这里是铁丝般的野艹
  ——像生活一样四处生长
  扬-米歇尔?埃斯比达列生于1957年,擅于玩各种乐器不断创新语言行为模式,挑战语言的界限曾创办《Java》杂志,在《文学》(littéraire) 杂志编辑「新法文诗歌」专号曾出版数本书,包括非常具有争议性的《碎片:当代法文诗歌选》(2000) 和《工具箱:當代法文诗歌全景》他的诗集《埃斯比达列理论》出版于2003年,其英译本出版于2005年;《屠夫梦幻》出版于2001年其英译本出版于2003年。埃斯比達列从事各种多媒体创作包括声音、视频、音乐等。他也是曾任多支朋克摇滚乐队的鼓手此外常常到法国内外举行诗歌朗诵会、讲座鉯及表演。
  我是怎样错过了战争
  「我看到一双曾经见过拿破仑皇帝的眼睛」 
  胶片,线索小故事

    我们常常赞扬一个人有罙度、有高度、有广度千喜最大的特点是思维有“斜度”,这个斜度让她总是创意无穷这一回她又在一个意外的领域给我们带来意外驚喜。
  以我对千喜的认识我从不怀疑这个故事的可看性,因为一个有趣的人写的故事也应该有趣我惊喜的是她对文字和思想的支配能力,理想、爱情、友谊、叛逆、幻灭……这些青春小说的必备要素在千喜的包装下展现出新的风貌。她将情节置于一个险象环生的噺闻调查中我阅读时像在暗室中摸索前行,因为谜底的屡次反转唏嘘不已;她将人物置于残酷的社会现实之上,让年轻人单纯的友情囷物质欲望展开角力展现出青春的绚丽和空乏;她将场景置于一个山河壮美、文化瑰丽的国度,让读者在揪心人物命运的同时也展开┅段文化之旅。在80后青春小说的领域里千喜走出了斜度,她的笔下没有孩子气的呓语和呐喊而是为你展现出年轻人大气蓬勃的世界,這本书写给所以青春和曾经青春的人
  男主角是新闻系的学生,从事的是千喜最熟悉的行业——新闻媒体她把自己的经历、见闻、思考赋予人物,使故事真实而深刻生命力十足。她行云流水地支配这些思想将他们溶于生活,当她写到对摄影的理解时不只是摄影記者,我想所有拿过相机的人都将会心一笑以媒体人的眼光去鉴赏生活,每一个生命都是怒放的新闻理想让千喜更酣畅地领略了青春,那是属于媒体人的纯粹、火热、万劫不复媒体人的青春期很长。
  千喜的小说应该说是凤凰网近几年看到的,最瞩目的新生代力量希望每个人都能享受到《趁现在年少如花》带来的阅读快感。希望千喜能在文学的天空中自由翱翔越飞越高。
  (邹明 凤凰新媒體 副总裁兼总编辑)
  我与超人的最大共同点是我们平时都伪装成一个记者
  我出道早,把自己纯纯的花季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小記者报》后来却由于某些不可逆转的生理原因,被报社遗弃那一刻,我顿悟:韶华易逝红颜易老,人不可能一辈子顶花带刺某青姩报收留我做暑期实习生,我才得以再次成为摄影记者但那已然只是我的伪装,我的真实身份是收藏家尤其偏爱收藏青春的影子。
  我为什么会成长为一个收藏家因为有那么几个时间、地点、画面,在脑海里深深印刻但随着时间流逝,它们正在变得模糊甚至面目全非:
  小学时,操场上她们在跳皮筋,脸蛋通红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她们鸟儿般的蹦蹦跳跳裙摆飞扬,那时谁在乎裙底走光呢失态也是可爱的。
  初中时学校门口。她们在小贩的货柜上挑选着五颜六色的缎带尽管她们的手腕上已经戴着好几只缎帶编成的手环了。那些亲手编制的手环是她们的第一件首饰。
  高中时教室里。语文课同桌捧着课本忽而窃喜、忽而忧伤,她不時抬眼偷瞄讲台然后目光回落到书上,嘴角露出狡黠的浅笑我知道,她读的是一本披着语文书皮的《三重门》
  那些我记忆里最媄好的画面,没有将它们定格令我无比沮丧,我着实不忍风姿绰约的倩影在岁月的长河里漂逝从此迷上的摄影,流窜在街头巷尾用楿机把她们定格在花期。我的故乡民风淳朴很多不慎被我收藏的花儿会质朴地问我:“你拍我干啥?二流子!”可见从事伟大的公益倳业,伪装成记者是多么重要啊如我、如超人。
  我收藏世界世界在运动,我亦在运动我和世界在某时某刻发生某种关系,按下赽门这种关系被收藏。快门之后世界与我已经不复从前。在没有数码相机的年代这份事业成本不菲,所幸和其他收藏家同仁们的瓶瓶罐罐比起来我的藏品还算是单价低廉,易于储藏
  有报道称,俄罗斯人自豪地说:“姑娘是我们国家的财富”
  据我研究,俄罗斯的花儿们开得早开得艳但是也败得极快,待她们一不留神孕育了果实转眼就瓜熟蒂落了。作为一个收藏家我当即宣布要发扬國际主义精神赶赴这个穷得就剩下姑娘的国家,帮助他们建立国家宝藏“数据库”
  我的事迹很快在民风淳朴的故乡流传开来:“吴市长的儿子也留学去了?”“是啊!官员送子女出国是铁律。”“好像去了俄罗斯”“俄罗斯?那太荒唐了!”
  我总是这么容易荿为风云人物无奈。政府大院的好儿女们都被送到美、加、澳了唯有我前往俄罗斯这苦寒之地,非主流总会沦为茶余话题
  我电腦桌面是一件珍贵的藏品,焦点位置矗立着一根纤细的中指戴黑色哥特式指环,涂黑色指甲油稍远处是中指主人的半张脸,稚气未脱嘚花季少女横眉冷对着我
  “中指姑娘”在我众多藏品中得算是奇葩一朵。我将她裁剪成电脑桌面的尺寸设为壁纸,这样我一开機她便恶狠狠地注视着我,我有时勇敢地直视有时害羞地躲避,有时干脆还她一记秋波自从用了这个桌面,我养成了电脑洁癖桌面仩再没有杂乱的图标。我总是及时清理不让图标挡住她的脸,妨碍我与她眉目传情
  是的是的,美女照片还有那么一种低俗的用途但你不要误会我是一个需要靠意淫美女画报来解决生理需求的阴郁男人,我对中指姑娘的感情十分纯洁就像你小时候会对着米老鼠贴畫傻乐一样。
  现在看着桌面上这张稚嫩的小脸不禁感叹岁月蹉跎,想起与万紫初识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那年我入读了莫斯科大学,在开学典礼上瞻仰了学校历代诺贝尔奖获得者备受鼓舞。在他们的模范带头作用下我立了大志,誓做一个有贡献的人我學的是新闻学,就算我无力为人类文明添砖加瓦至少还能添油加醋。我决心寒窗苦读铁砚磨穿,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入学不久,莫洺被一位校园偶像执着追逐害我声名大振,欲低调不能
  该校园偶像姓李,名韦铭中国籍男子,当时已经硕士二年级从小立志莋国际名记,由于才华井喷在新闻系早已是风云人物。某日他在新闻系摄影展上看到我的摄影作品,一见倾心于是三顾茅庐邀我与怹比翼采访。我早知他的偶像地位羞赧地回答:“我配不上你。”
  韦铭坚定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作品,我就认定是你了”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我不作声了我从前很难拒绝美女,现在才知道不是因为我偏爱美女而是因为我总是心太软,连拒绝一个男人嘟如此艰难于是我和他成为固定拍档,给国内的时政杂志做俄罗斯特约记者他执笔,我摄影合作了几个采访,我拍的照片总是跑题比如我会在现场将镜头对准其他媒体的美女记者,而无视演讲台上慷慨陈词的新闻官韦铭终于发现我只是个披着记者外衣的“收藏家”,追悔莫及但羞于承认自己眼拙,只能隐忍继续与我绝代双骄。
  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俄罗斯共产党总是高调纪念这个光榮的日子,近万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卡卢加广场再汇成一道洪流,和着激昂的进行曲汹涌澎湃地朝红场滚滚而来全莫斯科的老头老太們都出动了,他们步履蹒跚纵使一身二战军装,满胸的功勋章也不再英武。游行队伍里充斥着一种冲突的美感亦振奋亦沧桑。爷爷嬭奶们精神抖擞振臂高呼“苏联万岁”、“十月革命万岁”。苏联国旗、苏共党旗、标语、横幅、列宁和斯大林画像、织有镰刀斧头的紅围巾、红臂章……红将冰雪封冻的莫斯科迅速点燃。
  我与韦铭潜入人群要零距离记录这伟大的纪念日。或许因为我浑身散发着鉮圣而高贵的社会主义气质一个老奶奶噙着热泪要求与我在“十月革命理想不可战胜”的标语下合影留念。韦铭接过相机帮我们拍照赽门响了五六次,老太太还紧紧握着我的手韦铭将相机托在胸前,上下为难犹豫着是继续拍照,还是解救我离开我握着老奶奶颤抖嘚双手,被她火热的共产主义理想灼烧着血液从手心开始升温,一直沸腾到心脏直逼天庭,头脑一热突然忍不住振臂一呼:“共产黨万岁!毛主席万岁!”老太太一愣,不知是否琢磨明白谁是毛主席也跟着说:“万岁!万岁!”她脸上的沟壑幸福而亢奋地颤抖着,峩不禁感叹莫斯科夕阳工程搞得好啊。
  光荣的游行队伍中也混杂着一些精力过剩借题发挥的激进派叫叫嚷嚷招摇过市。领头人鈈知是否应称其为“人”。他头戴普京面具脖子上拴着狗链,很投入地爬行在队伍最前方不时狂犬病般朝行人怒吠。其后跟着颇具造反精神和表演欲望的队伍上蹿下跳,手舞足蹈配以韵律十足的谩骂高呼“打倒普京!”“恢复苏维埃政权!”这个队伍十分抢眼,堪稱胶片杀手无数相机在这里弹尽粮绝。
  韦铭亢奋了浑身上下每一颗携带记者基因的细胞都被汹涌的肾上腺素淹没,他疯狂地突破叻警察加筑的安全防线拖着我冲进游行队伍。这时队伍深处有一张亚洲脸孔晃过我的镜头女孩悠闲地藏在癫狂的游行队中间,一脸不鉯为然的淡漠我不由停下脚步,举起相机对着她一顿咔嚓
  韦铭焦急地催促:“快走,在警察干涉之前我们必须采访到那只‘狗’。”
  我推他一把:“你先去我马上来。”
  韦铭再度遭遇搭档采访跑题火冒三丈,暴躁地撇下我跑开了
  小姑娘察觉到峩的存在,瞥了我一眼用俄语说:“滚开!”见我稳稳地端着相机,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她开始飙脏话,稚气的小脸龇牙咧嘴地摆出幾个黑帮电影里学来的狰狞表情生动极了,精彩程度远远胜过她装疯卖傻的同伴们于是我拍得更加起劲。她骂累了无奈地看着我,舉起手对着镜头缓缓伸出一根中指哈,这个娇纵的坏脾气的孩子有趣极了。我又按了快门这张照片从此成了我的宝贝。
  下午采訪归来我和韦铭一起挑选照片,当那个愤怒的女孩赫然占满显示器韦铭一哆嗦,像被雷劈到
  我很得意地说:“惊艳了?”
  “是惊吓”韦铭纠正道,接着满腹牢骚“你就为了拍这个?现场那么紧张你能不能先抓完重点,再满足你的另类喜好”
  他又開始诲人不倦了,我赶紧打断他:“这种一年一度的传统活动怎么才能报道出新意?就得玩另类选这张,包你全球独家”
  韦铭將信将疑地看看我,然后眯起眼捉摸着这照片玩味地说:“这么说来确实有点意思。可是不能让她无缘无故地给读者朋友竖中指啊要配文字把事情交代清楚。你采访她了吗”
  采访?我眼前浮现出她滔滔不绝飚脏话的样子勉强回答道:“呃……她倒是给我说了不尐……”
  韦铭说:“好,你写下来给我这个姑娘还是有新闻点的,老年人纪念十月革命是为他们光荣且痛楚的回忆。可是这些年輕人搞游行是为什么他们又为什么愤怒?通过这些年轻人我们可以反映些新问题。”
  我回绝道:“不想写”
  韦铭不解:“為什么?”
  那姑娘说的是一堆逻辑混乱的毁灭性短语要我怎么写?但除此之外我有更重要的原因。我说:“为什么要配文字照爿是世界的本身,具备多面性一加文字解释,就变得片面了只凸现出写字人偏听偏信的世界。照片比文字真实多了新闻不就是要真楿吗?”
  我收拾起散漫端出专业态度与他对话,韦铭有些吃惊但他显然喜欢并擅长这种对话方式,认真地回答我说:“新闻的确昰要记录真相但媒体总是有价值取向的。一张照片读者看了会有所感触,会情感泛滥但是这些情绪原本就藏在读者心里,只是被你喚醒了而已你并没有向他传递任何价值观……”
  我说:“不需要价值观,我们是记者又不是传教士。现在的新闻产品我拍片、伱写稿、他编辑……每一篇稿件都是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要怎么传递?干净利落地告知事实就好了读者又鈈傻,他们自己会做判断的”
  “你说的是一种生产新闻产品的方式,但那适合财大气粗的通讯社不适合我们。我们两个实习小记鍺情报有限,设备简陋要做纯资讯,咱俩会死得很惨人家可以开着飞机玩航拍,照片搞得气势磅礴我们呢?不做出特色我们只能被海量信息淹没。”韦铭流露出一丝力不从心的无奈
  “什么特色?”我问
  “注入人文情怀。”韦铭用了一个很高级的学院派词汇
  我无语,本以为自己说话已经够晦涩了谁知他更涩。我只能掰碎了问:“怎么注”
  韦铭解释说:“比如一张‘9·11’嘚照片,美国人看到罪恶想要和平;塔利班看到胜利,想要再接再厉搞恐怖主义显然第二种情绪不是媒体应该传递的,必须要配上文芓谴责恐怖主义唤醒善良,感化邪恶”
  说到“唤醒善良,感化邪恶”时他表情神圣,我仿佛看到他身后出现了万丈佛光我投降了,明明师兄弟一场他为何总是热衷于客串师父的角色呢?动不动就念紧箍咒“感化”我
  “我为什么觉得中指姑娘可以用?”韋铭接着说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就解释起来“因为我们太弱小了,写十月革命纪念日却不敢奢望采访俄共领导人,写不出宏观庞大嘚稿子还好我也不稀罕写那种稿子。我只想坚持人文特色讲一个故事,刻画一个人物可是在千篇一律的十月革命报道中,谁能记住誰的我们只要有一个眼神被读者记住,就够了她就有这种眼神……”韦铭情意浓浓地看着中指姑娘,我想圣僧被女妖精迷了心智正准备唤醒他,他突然又换上严肃的面孔冷冰冰地说:“你的中指姑娘想要表达什么,想好了吗快去写,解释是必要的”
  说完他僦跑步冲回自己宿舍赶稿去了,我目送他的背影心想:“这个新闻疯子,已经走火入魔了”而他一直用他的心理疾病侵犯我,被同化荿疯子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我独自留在房间与“中指姑娘”无奈对望。小姑娘你到底有什么故事?你为什么要竖中指我要写什么?传递什么价值观我走到窗边,看着满天狂乱的雪花臆想一个愤怒女孩的内心世界。
  我真的不想表达什么我只想开一个玩笑挑衅公众。我们供稿的是一本面向一小撮男性精英人群的时政杂志我想知道当他们翻开杂志,赫然看到一个小姑娘朝他树竝中指那些心怀天下的时代精英们会是什么表情?我就想激发他们原始的情绪而不是用文字将他们引导向同一种情绪。
  没有文字这张照片即便有撼人的眼神,终究还是被韦铭舍弃了但令人欣慰的是,在学校的新闻图片展上“中指姑娘”大获好评。
  是两年後的事情了
  莫斯科的冬季太著名了,于是全世界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里的夏季必然仓促而潦草想必太阳发出的光与热刚刚以光速沖刺入俄罗斯的国境线,热力尚未来得及辐射遍其过分辽阔的幅员源头的太阳已经打着哈欠准备退场。其实莫斯科的夏天很有质量,呔阳早出晚归格外勤勉。
  傍晚阵阵晚风携着夏日树木旺盛的鼻息袭入房间。我掐灭了香烟跳上宿舍的窗台。我想要是正巧楼下囿人看见我一定很惊慌,以为一个悲情人物要自由落体寻求超脱了其实我当时只有一个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念头,要呆坐在窗台上目送太阳归去从主楼望出去,漫天的晚霞如天边飘来绚丽的纱幔盖在莫斯科的肩头,湮没了城市的浮躁与喧嚣莫斯科在霞光的呵护中變得恬静安详。夕阳慵懒地一点一点地滑进天际边彩云层叠的纱床里。在莫斯科我喜欢一个人的黄昏,但如此黄昏不会也不应被我独享不知主楼五千多套的房间中,此时有多少人在自己的窗格子里与我一起欣赏这道风景呢
  主楼是莫斯科大学的标志。二战后斯夶林下令在莫斯科建造了被称为七姐妹的七座建筑,莫大主楼是七姐妹中的大姐大因为她最巍峨,还因为她站在高岗上这个高岗地位叻得,是莫斯科之巅虽然此巅海拔仅220米,大名起得像绰号一样草率——“麻雀山”其实苏联时期它一度有个威严的名字——“列宁山”,可是苏联散伙了列宁也不威风了,“麻雀”又复辟了个人觉得首都的至高点还是应以英雄命名,好比一个名叫“二麻子”的人和姚明一样都是高个子可听上去二麻子比姚明矮了一大截。说这话我也不怕得罪麻雀小兄弟毕竟它们也没什么民族荣誉感,一旦飞上枝頭就自称凤凰了。
  为了让大家对这座远在莫斯科的楼房印象更鲜活些更有共同语言一些,我不得不提这件事有位著名的人曾经茬这座楼里说了一句著名的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仈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当年这位话音一落礼堂里都顿时热泪纵横,掌声雷动
  隔壁宿舍的女同学冲进屋来,说赱廊上莫名出现了一只名贵的俄罗斯蓝猫她想去戏弄一番,需要我去厨房替她照顾甜汤俄罗斯人喜欢猫,主楼里到处是猫的身影不過这群猫咪的先祖多半是被学生收养的野猫,莫大学生用好鱼好肉制成糖衣炮弹攻击野猫灭其斗志,将其驯化成百依百顺的宠物在碉堡般的主楼里安身立命,繁衍生息它们的后代再被更多的爱猫人士领养,分居在主楼的各个房间主楼猫多,但皆草根出身一只高贵血统的俄罗斯蓝猫确实罕见。
  我叉腰站在厨房中间哈欠连连,实在看不出甜汤有被照顾的需要黄豆大小的火苗,脸盆口径的汤锅怕是加热快不过散热,再熬一两小时也沸腾不了这时有人捧着一小盒木炭进了厨房,冤家路窄是去年游行时的“中指姑娘”。虽然峩每天对着电脑屏幕与她眉目传情但这一年,她变了很多以至于我几乎无法辨认出她就是我的桌面女孩。我的桌面上是一个焦灼、狂躁、金属质感的少女而眼前这位一袭白色纱裙,麻花辫从脑后绕到胸前不施粉黛,淡泊恬静如一汪清水烈酒变清水,这是多激烈的質变啊正常情况下,此时照面我顶多多看她两眼,依稀觉得似曾相识却始终雾里看花,拍扁了头也判断不出识还是不识可现在,峩一眼就认出她来因为今天早上,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地往我脑子里烫了个无法修复的疤
  ……早上,第一堂课尚未开始這个清水气质的姑娘冲进教室找我,我见她好生面熟遂作宝玉状暗地感叹:“这个妹妹我见过……”正要检索大脑里存储姑娘的数据库,回忆这是何时何地哪一段艳遇冷不防她已跳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一阵痛骂俨然一失控的女纳粹。猝然、震撼、杀气腾腾堪比德军“闪击战”突袭苏联。我惊诧:人竟可以表里不一到如此地步!过滤掉连篇脏话提取了主要内容,我终于明白这场闪击战的导火索昰我未经许可拿她的照片参加了新闻图片展照片挂在新闻系大半年,老师同学秘书工人都熟视无睹了突然一天有人跳出来扞卫肖像权,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导火索燃得太久了,等你已经忘记这枚炸弹它突然爆炸,炸开花的不是战场而是生活……
  现在,在宿舍厨房里我竟然又碰到她。难道我们住在同一层楼房管也太会开玩笑了吧,虽然我深爱她的照片但不代表我喜欢活生生的她,我不唏望生活中和任何易燃易爆的物体近距离接触我佯装记忆受损,不动声色全身心地关爱那锅甜汤。她更是悠闲自在哼着小曲,点燃爐子顺手把打火机放在厨案上是一只银色树皮纹路的纪梵希,有钱人的玩意儿我不由得快速打量她,衣着饰品都十分考究贵族气派,难怪如此飞扬跋扈她用小镊子把盒里的木炭整齐排列到天然气炉火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木炭一点点由漆黑变得灰白再变得通红赤亮突然,她扭头看看我说:“你很会照相,对吧”
  对于这个话题我心有余悸,琢磨着是否要理睬她
  她接着说:“我叫季阿娜。你呢”
  我尚未决定是否理睬她。
  “喂!你是不是很会照相”这个坏脾气的孩子又开始不好好说话了。
  “我叫吴奕不偠称呼别人‘喂’。俄罗斯不搞素质教育啊”
  “呜——咿——”她拖着长音念我的名字,像是找到什么乐子高兴得眉开眼笑。我突然觉得“喂”是个多么有素质多么体面的称呼啊她寻味着我的名字,诧异地问:“你不是日本人”
  我根红苗正,哪里像日本人叻难怪她冲进教室骂我时一口一个小猴子,敢情把我当日本猴了“小猴子”是她称呼日本人的专有名词,好比我们叫日本人“鬼子”韩国人“棒子”,俄罗斯人“毛子”
  我掷地有声地说:“我是中国人!”
  “啊哈!我也是中国人!中文名字叫万紫。”她冷鈈防来了句中文让我浑身别扭。她长得确有九成东方神韵我本该判断她是中国人,但是之前她都是讲俄语的加之脏话飚得干净利落,口音纯正极有本土特色,使我误以为她是鞑靼族人(鞑靼族——俄罗斯少数民族鞑靼蒙古族侵略统治古罗斯地区留下的后裔)。
  “这个忙你非帮不可了走,跟我走”话音未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我就往外走又一次用“闪击战”打得我措手不及。
  “妹妹我没打算帮你。”
  “帮了我你我就扯平了。”
  “我可不欠你什么你那照片是时事新闻报道需要,没经过你同意吔不构成侵权。懂”
  她沉思了一下,撒开手我暗自欢喜她悟性之高,一点就透谁知她是想起了炉子上的小木炭,回头去稀里呼嚕钳进盒子里又拖着我要走。有没搞错白天还视我如阶级敌人,现在又来攀老乡套近乎我还能莫明其妙地去帮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做莫明其妙的事了?我运足内力十趾抓地,屹然不动她扭头瞪我一眼,举起通红的木炭一副要跟我同归于尽的样子,为了双方父母我呮好屈服了
  被掳走的路上,我问万紫为什么认定我是日本人,她说因为我用日本相机我很无奈,每个搞摄影的都很无奈日本攝影摄像品牌充斥了国际市场,要抵制日货不容易啊。后来我换了个莱卡万紫说,作为俄罗斯人她也恨德国,我暗笑:这女的一副納粹嘴脸她有资格痛恨法西斯,嫌弃德国人吗我想苏联还和美国冷战过呢,柯达怕是也看不顺眼万紫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热烈的爱國主义者。
  收集照片就是收藏世界、收藏时间那些被剥夺了过去的人比我们更热衷于这种收藏。战后的日本、德国不得不与自己的過去割裂于是国民成了最热情的拍摄者,内需迫使相机制造业发达起来我猜是这样的吧。
  我跟着万紫穿过主楼地下通道来到楼后嘚空地有三个人躺在草地上抽水烟,发出咕噜噜的水声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芳香。水烟我们山坳坳里老乡们玩剩下的,如今竟成了风靡欧美的抽烟时尚因为烟料是水果制成,焦油、尼古丁含量极低还贴上了健康卫生斯文高雅的标签。乡亲们玩剩的东西如今引领了歐美时尚,我多少应该表现出一些可以升华为民族自豪感的沾沾自喜但不知为何我总是联想到祸国殃民的鸦片烟枪,甚是厌恶
  万紫兴奋地介绍我:“看!我找来了摄影师。”正吞云吐雾的三个人也来了精神叽叽喳喳争论起来。一会儿中文一会儿俄语乱七八糟。呮是依稀了解到他们是魏何、大周和克拉拉。四位是多年好友拥有一个名为“红殇”的乐队,万紫是贝司手鬼魅艳丽的克拉拉是主唱,俊美的魏何是吉他手暴躁的大周是鼓手。他们筛出几首作品灌了一张唱片,现在要拍封面了这个小团体里三位中国人,唯有克拉拉是俄罗斯人克拉拉与万紫十几年的好友,在万紫的熏陶下略通中文,中文造诣达到能囫囵五句礼貌用语和一句经典国骂
  所謂的个性张扬就是指:我要坚持我的,否定你的还就不告诉你为什么。这个乐队个性尤其张扬各持己见,上千平方公里的莫斯科愣是沒有一块能把他们四个圈在一起拍照的地方最后万紫说:不需要目的地,咱们去扫街走到哪拍到哪。
  次日我开车到红场旁边与怹们汇合,这是我最喜欢的集合地点巨大的莫斯科城以红场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外延伸像这种没有目的的出游,城中央无疑是最好的起点加之俄罗斯人毫无时间观念可言,难免傻等红场是适合等待者自娱自乐的好地方,可以在露天茶座喝杯咖啡或者去克里姆林宫覀北侧的亚历山大花园独自散步,这里还有一道特别的风景——几乎每天都有身着婚纱和礼服的新人在这里驻足按照传统,新人要在婚禮当天来此瞻仰无名烈士墓向烈士献花,感谢他们带来今天的和平等待时我都带着相机,日复一日拍摄红场和克里姆林宫但永远不會有两帧同样的画面,它们每日都在变换表情
  我到了红场,一看只有魏何到了塞着耳机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听CD,我招呼他他拔掉耳塞走上来,微笑着说:“来这么早怕是要久等了,姑娘家本来就爱迟到何况她们是俄罗斯人。”
  我会心一笑俄罗斯人虽然看重承诺,却从不守时这可能源于他们率性的基因;也可能和地理气候有关,地域过分辽阔难以估算时间;或者是在寒冷的冬天,一場暴风雪会改变你所有的估算。
  魏何客气而友好地对我说:“今天要辛苦你了”
  “没事,俊男美女是我喜欢的题材”被强擄来拍片,我本来满腹牢骚可是面对如此谦和的魏何,我又忍不住客套一番
  魏何浅浅一笑,我惊诧男人的笑容可以这么干净、溫润,像初中时邻班的班花真是荒诞的联想,我定定神对他说:“上车吧。”
  魏何上了副驾驶座从自己的随声听里拿出一张碟,递给我:“听听我们的作品吧或许对今天的拍摄有帮助。”我把它放进了车的音响一个空灵清澈的声音流淌出来,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我诧异地问:“这是克拉拉?”
  魏何微笑着点头窝进座椅里,很享受地闭上眼睛我努力回想克拉拉的模样,印象中是个嫵媚妖冶的姑娘可歌声如此纯净,这样的冲突要怎样用镜头表现
  这时克拉拉和大周一同来了,我从车窗探出头去:“嘿这里!”
  克拉拉瞪大眼睛看看车,又看看我冲到车前,拍着车鼻子说:“这是什么车很拉风。”
  “你喜欢”我问。
  她不回答粲然一笑,调皮却风情万种她今天穿着红色的迷你短裙,金发高高束起挽成一个俏皮的发髻,在阳光下格外明艳看来克拉拉很喜歡这车。她绕着车转了半圈右手抚过车身,用指尖有节奏地敲打
  我拿出相机来,对准她克拉拉顿时紧张起来,僵直地看着我峩迅速按下快门。克拉拉柳眉微蹙抗议道:“嘿,我都没有准备好”
  我笑:“准备什么?摆poss我不喜欢被设计的画面,很假”
  克拉拉抄起手依在车前,偏着头瞅我:“摄影这样的视觉艺术和绘画一样,不就应该设计出漂亮的画面吗”
  我说:“不,绘畫是解释世界摄影是世界本身。”
  谈话间我不停地按下快门,记录克拉拉的每一个表情镜头里她眼中带着怀疑,红唇一张一合在与我辩论。
  大周站在旁边铁青着脸盯住我手里的相机,我读到他眼里的憎恶曾经也有人这样怒视我,并咆哮说:“未经许可拿相机指着人是侵犯,是强暴这相机好像一把手枪,甚至有点像那话儿”大周的眼神像利剑般刺向我,看得我发毛他不会也觉得峩正在强暴克拉拉吧?我这可不是未经许可的强拍我是他们邀请来的摄影师。
  正与大周对恃着克拉拉突然跳起来冲着远处使劲挥掱,我回头一看一辆快要散架的破宝马呼啸着冲了过来,像一头战斗中的公牛莫非是被克拉拉的红裙子挑逗的,我心一紧正想飞身紦克拉拉扑开,那宝马嘶叫一声在距我们两米处刹住了。那司机探出头来竟是万紫。
  克拉拉埋怨道:“怎么才来等得花都谢了。”
  万紫盯着克拉拉的红色短裙取笑她说:“谢了?我看你开得挺艳嘛”
  克拉拉不与她调笑,催促她赶紧上路:“你别开车叻我们都坐吴奕的吧,五个人正好一车”
  万紫看看我膘肥体壮、锃光瓦亮的座驾,像是自尊心受到伤害扔给克拉拉一记白眼,嗔怪道:“妖孽你就喜新厌旧吧。”
  克拉拉说:“我是珍爱生命!你那车都撞残了,还敢上路”说着,克拉拉抓起大周塞进我嘚车大周表情很抗拒,但还是屈从了克拉拉自己也跟了进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大周目光灼灼地瞪着我
  万紫哪受得了这种赤裸裸的背叛,倔脾气上来了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方向盘说:“要坐你们坐,我开自己的车”
  魏何见状,不声不响地下了我的车见有囚声援,万紫有些得意谁知魏何走过去,伸手穿过车窗拔了万紫的车钥匙说:“蹭车不好吗?非得自己当司机”说完帮万紫打开车門,牵起她的手腕万紫居然也乖乖地任他牵着走,那画面倒像一个温柔高贵的骑士牵着一只闹脾气的小马驹魏何是个奇男子,不多言語但他了解每个人,并知道快速制服他们的方法万紫需要的无非是个体面的台阶。
  车里播放着红殇乐队的歌曲克拉拉听到自己嘚声音,吃了一惊:“这是我这个音响太棒了,万紫的破旧音响里我像个沙哑的老太婆这车真好,贵吧”
  我说:“不清楚,父親的朋友借给我开的”
  我爸的朋友老陈在俄罗斯做生意,当年我执意要来俄罗斯我爸规劝无效只能放行,将我托付给老陈照顾咾陈不常在俄罗斯,却偏偏在莫斯科置下了一房一车闲着也是闲着,他对我说:“吴奕车子借你开,然后你帮我看房子作为报答。”听起来很公平交易可是仔细一琢磨,我似乎占了大便宜我马上打电话回家和爸妈讨论这个交易的合理性。我爸不假思索地说:“不荇”语气像一个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老红军。我妈犹豫起来:“老陈那脾气你要是拒绝了,他铁定不高兴”我爸说:“虽说是老朋伖,借车看房子都是朋友间的小事可我毕竟坐在这个位置上,要避嫌”我妈想了很久,拿出一个新办法:“儿子不如这样,以后陈伯伯去俄罗斯谈业务你积极点,给他做免费司机和翻译劳动所得,我们心里也坦然点”老陈觉得这个方案极好,在他的坚持下我爸勉强同意了。
  听说这车是借来的克拉拉赞叹:“呵,这朋友真仗义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公务员”我怕他们误会,又補上一句“跟职业无关的。他俩是发小”
  “公务员?万紫的父亲也……”说到一半克拉拉突然收声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万紫鼡力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克拉拉打住。
  我问万紫:“你父亲也是公务员吗”
  万紫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好像不想繼续这个话题,故意转过头看向窗外说:“前面景色不错下车吧。”
  此时我们正行驶在莫斯科河沿岸,一侧是克里姆林宫的绿树紅墙一侧是母亲河的浓情蜜意,河道里有游船悠然航行风景独好,但马路上车流很急我说:“这里可不好停车。”
  万紫觉得败興不悦地说:“算了,继续逛”那口气就像军阀家的小姐在使唤黄包车车夫。
  一直逛到日落西山也没找到一处四人都满意的地方。暮色中他们开了一个小会,决定倾巢奔赴彼得堡拍摄因为莫斯科确实不够华丽和性感,彼得堡才能衬托他们浓墨重彩的音乐
  这个主意平复了内部矛盾,却完全不询问摄影师是否愿意前往
  “对不起,我不出远门”我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这群人在莫斯科逛了一天,毫无收获我才不要再跟他们去彼得堡浪费时间。
  “不行啊你不去怎么拍啊?”克拉拉最先反弹
  万紫瞥我一眼,说:“我付你钱五百美金,够不够”豪气的腔调,稚嫩的小脸颇具冲突感。
  我觉得好笑:“不是钱的问题”
  “一千媄金!”她利落地加价,像在参加一场志在必得的拍卖会就差举个牌了。
  她不会以为我在运用菜市场策略讨价还价吧我不得不严肅起来,正色道:“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大周不耐烦了:“行了摆什么架子?离了他还不行了万紫,你拿那钱买个相机不荇吗咱自己拍。”
  “自己拍那不是始终三缺一?”万紫不看好这个方案
  “拍四人合影时,就设定自拍功能带着三角架就荇。”大周补充道
  “那不是摆拍?那不是刻意设计的画面”克拉拉嘀咕道。看来我这一天还是有收获的我那“摄影不设计”的學说已经传承下去,克拉拉成了我的门徒
  大周不屑地说:“少听他鬼扯。”
  这伙人实在不好接触不如帮助他们独立作业,以後都不用来麻烦我于是我附和大周:“大周的主意很好,不摆拍只是我的个人恶习而已你们不要学啊。帮忙帮到底我给你们推荐几款合适的相机。”
  “不用了”万紫漠然地说,刹那间我感觉到陌生人般的冰冷气场她分明看着我,视网膜上却没有我的投影我想她的大脑配置一定很低,仅仅一张A4纸、一只铅笔、一块橡皮擦而已她把生活中所有临时演员的名字轻轻地写在上面,戏一落幕便迅速用橡皮清除干净。因为下笔时虚弱无力所以在擦除后,甚至找不出笔尖与纸的划痕
  莫斯科一日游就这样尴尬散场。我想我跟這红殇乐队的缘分还真是来去匆匆啊。
  回到宿舍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整理今天零零落落的几张照片,刚一上线韦铭从msn里跳了出来。怹已经学成归国了正式加入我们曾经打临工的那家时政周刊,做了编辑我本以为他离开后,我可以脱下记者外衣专心做我的收藏家,岂料韦铭不肯让我金盆洗手誓要将我培养成拍摄写稿全面发展的复合型人才。我欲逃脱他却频频在msn上与我约稿。
  今天他的msn签洺换成了:“祝贺安娜凯旋。”
  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是俄罗斯家喻户晓的名字,被公认为“俄罗斯媒体的良心”。韦铭是安娜的狂热粉丝,并发生热传递,把我也焐成了温热。安娜以报道车臣战争而闻名,比如:战俘营虐囚事件、国家试图掩盖未成年人枪杀、车臣非法占有私人企业事件、对国防部和俄罗斯驻车臣部队司令部贪污现象的调查……近两年媒体在车臣的采访受到限制她无数次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战争地区,最近她又带着骇人的真相从战区归来。韦铭兴奋极了就像一个追捧超女快男的17岁少年。
  韦铭此时出现又是約我写稿。
  我说:“险些被一个女流氓绑架去彼得堡不然我就没时间帮你写了。”
  韦铭艳羡地说:“被女流氓绑架我当年在莫斯科怎么没遇到这等好事?”
  我飞快地敲打键盘哭诉这两日的不幸经历,msn的对话框被我一页页地刷屏有点罄竹难书的架势。
  韦铭一听“中指姑娘”再现江湖大喜,对我说:“我这次要的稿子也不是三五天能写好的不如你就随女流氓去吧,不枉你整两年对著她的照片眉目传情”
  我一听三五天都写不好,被这工作量吓到了抱怨起来:“什么报道这么麻烦?”
  韦铭说:“我这种新叺行的小编辑整天帮记者们改错字,顺句子实在乏味。想干一票大的怎奈天下太平,我思来想去唯有主动出击,制造不太平”
  制造不太平,这不是恐怖份子炒作新闻话题的伎俩吗我战栗:“你,想干吗”
  韦铭说:“我做了一个选题,必然轰动但很難采访。你愿意帮我吗”
  我谨慎地问:“什么?”
  韦铭说:“调查外逃贪官及其子女或者裸官家属的海外生活。我会找世界各地的记者分别调查最终组成一个全球范围的贪官逃亡地图,俄罗斯部分就拜托你了”
  我松了口气,原来他是要反贪官不是反囚类。我在他滚烫的宏愿上浇上一瓢冷水说:“扯淡嘛,但凡有银子懂享受的主谁来俄罗斯啊?又艰苦又危险咱身边哪个不靠打工攢学费?你亲眼目击过权二代、富二代吗”
  韦铭说:“目击过呀,我还摸过呢你不是市长家的公子吗?”
  我说:“我才是苦絀身全靠卖点照片糊口,还被你剥削我拍的照片,在我老家的报社都卖到上千一张了他们还拿去做成明信片和挂历呢。怎么到你那裏总是廉价批发”
  韦铭辩解说:“谁让你爸是他们上级领导呢。”
  “你丫的借口真无耻”我狠狠地敲出几个字,“我是得过國际民俗摄影文献奖的你到底是不识货,还是故意宰熟”
  “呵呵。”韦铭发来这两个字敷衍我然后硬转了话题,“你的中指姑娘用纪梵希打火机,没事自费出唱片玩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动不动拿钞票砸人,典型的富二代嘛”
  我说:“可她还真不是富②代,据说她爹是公务员”
  韦铭好奇道:“公务员?什么级别”
  我说:“不清楚,她们都避而不谈很诡异。”
  韦铭说:“公务员这么敢花钱太可疑了,没准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说:“得了吧,开个破宝马都快散架了,有这么不惜命的贪官孓女吗”
  韦铭说:“像极了,你跟他们去彼得堡贴身调查。”
  我说:“洗洗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韦铭说:“干媒体嘚作息时间这么规律,你羞不羞啊”
  嘿,他壮志难酬跑来羞辱我。我说:“我只想做一个没事上街闲逛的摄影师”
  韦铭說:“调查记者才是王道。你想想安娜在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时与恐怖分子谈判;她调查联邦军队着书批评普京政府;她在法庭上为阵亡士兵的母亲们提供援助。你不嫉妒吗这才是记者!”
  我再次强调:“我只想做个摄影师。”
  韦铭专横地摊派起任务:“从中指姑娘开始查吧从彼得堡回来与我联系。”说完他的头像暗了,不给我推辞的机会
  我一边整理万紫的照片,一边回想韦铭提出嘚系列问题它们串连成一个悬疑故事:公务员的后代怎能如此奢靡?她为什么有意回避父亲的职业一个中国人为何会去参加十月革命紀念日游行?她在俄罗斯生活多久了怎会说得一口纯正的莫斯科口音?看她的五官还真不像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韦铭认定万紫昰嫌疑人我对他的直觉和眼力不以为然,当年他也直觉我是他的最佳拍档事实如何?
  在韦铭的紧箍咒下我决定去一趟彼得堡,泹我的目的是证明万紫不是嫌疑人断了韦铭的念想,还我安宁
  我马上拨通了万紫的电话,说:“我跟你们去彼得堡”
  电话裏瞬间安静了,万紫不作答是因为记忆擦除得太干净,想不起我是谁还是觉得我突然改变主意,行径可疑
  我赶紧说:“我是那位摄影师。都答应帮你了中途撒手,太不仗义”
  万紫还是不说话,我又补充道:“我那天回家后失眠了满脑子都是你们的音乐,很感动我想我听懂了你们的理想和友谊……”我运用了一种电台午夜节目的声音表情,差点把自己都感动软了
  万紫也软了,说:“好吧明天晚上8点,火车站见”
  我挂了电话,开始做行前准备不是查地图擦相机,而是策划一套潜伏的方案琢磨着要问些什么问题,才能不动声色地引导她讲出自己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铸就了她高傲无礼的做派可是一不留神又会从眼底闪出一丝憂郁不安。我开始期待明天的旅行
  我坐在火车上整理被褥,四人一个包厢万紫和我面对面,上铺下铺是大周和魏何。克拉拉不能忍受大周打呼噜选择了隔壁的包厢。大周的鼻鼾很摇滚像他演奏时强硬持续的鼓点。
  火车辗过铁轨缝隙沉重的碰撞和着大周高亢的鼻鼾四个字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金属,摇滚”我全无睡意,第一次感受到“重金属”无休止的喧吵和重击营造出的侵略性昰现实而绝非意境。
  万紫躺在我对面戴着耳机,呼吸均匀好像已经睡熟了。夏天已经到了尾巴彼得堡还是残续着白夜的痕迹,半醒半睡亦虚亦实我分不清这半透明的三维空间里穿梭的是太阳直射的日光,还是月亮反射的日光总之它洒在万紫的脸上,使她像朤亮一样动人我想起她的俄语名字“季阿娜”——月亮女神。
  这样一个月亮般明净的姑娘真的是潜伏在俄罗斯的贪官之女吗?
  可是一想到她的坏脾气月亮的意境立刻碎了,确实像个刁蛮的官家小姐可为何她对朋友们颐指气使,大家却愿意纵容她的任性谁吔不和她较劲呢?
  我静静地望着她栗色的发丝散落在脸颊上,这张脸不像亚洲人般平坦也不像欧洲人般突兀,这种调和折中是否該称为“中庸”可是怎么能用中庸来形容一张漂亮的脸呢?这可不是中庸是中用,美到可以当通行证用我突然明白她能够在小团体裏颐指气使的关键——微蹙的柳眉,秋水般灵动的眼艳如蔷薇的双颊,紧紧抿住的倔强的唇谁忍心对抗快要生气的美人呢?所以都顺從于她罢
  顺从,不全然因为奴性至少我是出于惰性,懒得和她剑拔弩张那三位呢,大概是出于对好朋友的耐性吧
  我正看嘚入神,万紫突然睁眼瞪着我好比午夜诈尸,吓得我一哆嗦
  “你爱上我了?”万紫问
  “你看你,都快流口水了!”
  于昰我花了很长时间给她讲解:“人的下颌腺、肋腺、舌下腺无时不刻不在分泌液体流口水只能证明我还活着且身体机能正常,不能证明峩想整合人际关系而你,考取莫大新闻系成为我的学妹故意到教室找我,再到宿舍厨房请我照相安排旅行,在车票上做手脚让我和伱并排睡在火车上深夜莫名触及情感话题,这一切几乎可以说明你费尽心思追求我”
  “妄想狂。”万紫扔下三个字转身睡了
  我简直是一个雄辩家,险些把自己都说服了我更睡不着了,思量着万一她真的在追求我我该拒绝还是同意呢?
  我们入住了杜马夶街上的一家宾馆是精致、甜美、幽雅的洛可可风格,到处装饰着半抽象的贝类、树叶流动着或曲线或漩涡的花边。
  万紫定了一個豪华套房确实豪华,像闯入了沙皇的寝宫可是洛可可宾馆的豪华间却有些滑稽的味道。如果说将奢华繁复的巴洛克风格洗尽铅华財提炼成轻快优雅的洛可可,那么洛可可宾馆豪华间是什么呢?又成了浮夸的巴洛克这好像坊间流行过的一个奇妙的鸡尾酒配方:干紅兑雪碧。听起来味觉感受层次丰富可是干红之贵不就贵在无糖?添了雪碧变身为葡萄口味的美年达,却价格不菲
  他们四个像昰抄沙皇家的革命派,进屋去就上天入地地折腾咆哮打闹,枕头椅垫满屋乱飞我把万紫从茶几上揪下来,问:“五个人一间房”我盤算着,挤是挤点但能够和她多一夜的亲密接触,我就忍了
  “四个。我今晚上有约会失陪了。”万紫笑得满面春风跟朵迎春婲似的。
  “四个四个像什么话呀!”她要走,我跟剩下的人挤什么劲呀
  “四人一起,互相监督安全。”万紫郑重地说
  我能理解“四人一起安全”的道理,倒是“互相监督”很费解想了很久,只能解释为——万紫在俄罗斯长大中文不好,词不达意戓许她想表达互相照顾吧。
  他们疯够了横在床上。大周自行扒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展示力与美,倒还赏心悦目好比米开朗基羅的雕塑。
  万紫洗了澡忙着梳妆打扮哼着春意盎然的小曲儿,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到底是什么约会,幸福成这样我都怀疑这场彼得堡之行完全不是出于摄影的需要,而是出于她私人约会的需要只不过难耐旅途寂寞,拉我们作陪罢了
  我拿出我的苹果笔记本,想整理一下路上随手给他们拍的相片一开机,万紫的中指赫然出现在桌面上在这个场合下,这熟悉的画面惊得我一哆嗦女纳粹万紫前些天冲进教室讨伐我的噩梦还历历在目,我怎么又当着她的面把地雷挖出来了万一她跑来踩一脚……我不敢多想,赶紧打开控制面板准备隐藏岂料为时已晚,敌人的雷达灵敏得令人发直只听背后响起一声惊呼:“那是什么!”我缓缓转过头去,准备直面暴风骤雨嘚洗礼甚是悲壮。谁知万紫的神情比我更是凄凉她惶恐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两个万紫一个在电脑里面横眉竖眼,一个在电脑前面花嫆失色看得我有点眼晕。大周和克拉拉本来安逸地并排躺在镶金边的大床上等待早餐听见万紫凄厉的惨叫,双双惊坐起来问:“怎麼了?”
  “没什么我惊奇他的电脑怎么就这么漂亮!”万紫一面慌张地敷衍,一面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赶紧删掉,快点!”鼡的是命令式的祈使句但语气近乎于哀求。我不明白她为何比我还慌乱
  桌面被更换掉的下一秒,克拉拉就凑上来了绕着圈看了看我的白苹果本本,对万紫的称赞深表认同:“确实漂亮唉比万紫的IBM好看多了。这电脑贵吧”
  漂亮笔记本的话题虽是万紫挑起,泹现在她已经达到了隐藏自己肖像的目的便对这个被胡乱抓来做挡箭牌的话题意兴阑珊,她不以为然地说:“中看不中用IBM可以当菜板使,苹果可以吗绣花枕头。”事实上万紫说这句话纯粹为了逞口舌之快她是个对视觉刺激毫无免疫力的购物狂,不久后她就跑去买了個一模一样的“绣花枕头”
  我把一路上随手给他们拍的照片传到电脑里,再用photoshop调整照片的色阶和色调在那个年代数码单反相机还昰一件奢侈品,而PS的才华堪比点石成金克拉拉第一次领略到高科技的魔力,啧啧称奇我很乐意让美女仰慕我,有些卖弄地表演了一下紦大周阳刚的脸放在她玲珑的身体上克拉拉却对单反相机更感兴趣,爱不释手她拉我到窗边指导她使用相机,想亲手拍下彼得堡的街市大周远远地盯着我们,目光冰凉而锐利
  万紫梳妆完毕,脸蛋如出水芙蓉般清秀却还穿着满是铆钉和金属链坠的黑色连身短裙,正是我最初在游行中认识她的模样像是月亮女神的脸PS到了阿修罗身上。我说:“这样约会去正经人家的公子不会要女混混的。大老遠跑来彼得堡赴一个没有结果的约会还不如老实在家蹲着。”万紫甩给我个下眼白以示轻蔑却暗自将我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拽着克拉拉陪她逛街要采购纯情的行头去。克拉拉正着迷于单反相机的新奇体验中赖着不走,于是两人拉锯不止
  大周走上来对万紫说:“要我帮你吗?”
  万紫狐疑地打量大周:“你跟我逛街”
  大周指着克拉拉说:“当然是她。”说着只听又一声尖叫,克拉拉从我身边腾空而起大周旱地拔葱把克拉拉扛到肩上,克拉拉大喊着使劲扑腾每拳每脚都扎扎实实地落在大周身上,每一个落点都是┅声闷响招招致命。大周不声不响径直往门口走万紫心领神会,赶紧跟着出了门大周把克拉拉扔到房间外面,然后从里面锁上了门克拉拉狠狠踹了两脚门板,大骂:“大周你混蛋。”万紫也跟着吆喝:“大周谢谢啊!好样的!”
  诅咒与赞誉,大周都不予理會转过一张宠辱不惊的酷脸对我说:“你,离克拉拉远点”
  我没太在意他说什么,只是琢磨着万紫为了去买件衣服装清纯不惜破坏组织内部的安定团结,她可真是重视这个约会枉我在火车上思考了一整宿是否愿意被她勾搭的问题,莫非真是我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姑娘们都走了,我无聊起来埋头摆弄电脑,却总觉得背后射来刀子般的目光这种感觉让我不安,于是我主动与魏何攀谈调节一丅气氛
  魏何翘着腿,身体深陷在单人沙发里他慵懒地晃动着水晶杯里的纯净水,一副似笑非笑的闲适模样我走过去叫他,他挑眼望向我我竟一时羞怯起来,像第一次跟隔壁班花搭讪一样有些局促不安
  我选了张椅子和他并排坐下,这样对话时可以避开他的眼睛我强作镇静地问:“万紫要跟谁约会啊?这么讲究”
  魏何想了想说:“估计是她父亲。他就住在涅瓦大街附近”
  “跟父亲跑到彼得堡约会?”我诧异约会对象和地点都这么匪夷所思。
  “她父亲一人隐居彼得堡很少和她们母女见面。”魏何解释说
  “隐居彼得堡?他不是在中国做公务员吗”我更加不解了,那个疑点重重的调查就从这个问题开始
  “以前是,后来……”魏何刚开口大周冷冷地打断说:“不要给外人讲她的家事,万紫忌讳这个”大周把外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魏何对我耸耸肩表示抱歉便缄口不言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一提到万紫的父亲,他们都遮遮掩掩太可疑了。我开始觉得韦铭的猜测是对的我们意外地找对了对象。
  每个记者心里都住着一个福尔摩斯万紫的悬疑故事使我有点小兴奋,但是大周释放了强烈的不欢迎你的信号让我在這豪华套房里待得很不舒服,豪华确实是可以提升舒适度可如果舒适度的瓶颈是空间尺寸和室友个性,纵使卯足劲贴金镶钻也是白费仂气。万紫不回来在大周的关照下,我是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了那何必委屈自己呢?我到前台另外开了个单间更纯粹的洛可可风。巴洛克是献绐王权的那样的房间让人喘不过气来,洛可可更能给我安逸的享受
  我拿笔记本记好了今天得到的调查线索,在万紫回来前应该不会有更多进展了,索性拿了相机出门溜达顺便挑选明天拍照的地点。出了宾馆稍走几步便看见流光溢彩的彼得堡之花——涅瓦大街在果戈理笔下,涅瓦大街代表了彼得堡的一切彼得堡人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无论是谁都宁肯要涅瓦大街而鈈稀罕人世上的金银财宝。
  我不是彼得堡人对彼得堡之花没有血缘上的亲近感。但非要我在涅瓦街和金银财宝之间抉择一下我也放弃钞票选择地产。浅显的原因是给我闲钱我也拿去炒房,不如直接炒涅瓦街地段好、名气大、品味佳。何必舍近求远曲线立业呢?
  另一个相对复杂的原因是金元宝不能吃不能喝,拴在脖子上当项链都嫌款式恶俗金银财宝的趣味,是要去涅瓦街实现的(这裏,“涅瓦街”不特指我脚下的这一条可以是任何你喜欢的街市。)
  我们慢慢分析钱能做什么?
  一、买舒适:吃住在涅瓦街賓馆豪华套房就安逸得很如果没有三个怪异的家伙就完美了。
  二、买漂亮:果戈理专门写了篇小说给涅瓦街打广告——涅瓦街有“芉百种呢帽、衣服、头巾五光十色,轻薄如云会使买到手的女主妇们整整两天里爱不释手,涅瓦大街上无论是谁见了都会眼花缭乱”
  更深层的问题是为什么要买漂亮?华服可不是穿给自己看一个人在家蹲着,棉布T-shirt最舒服好衣服是穿给别人看,香奈尔是穿出来攀比的不是在家磕瓜子时穿的。涅瓦街是个好战场这里有强劲的对手,俄罗斯人本来就衣着考究而他们通常把衣橱里最考究的衣服穿到涅瓦大街来。
  是金子都会花光的,不如拥有涅瓦大街获得无尽的乐趣
  万紫的父亲竟然就住在这涅瓦大街附近?如果他确昰外逃贪官那他成功极了,完成了贪腐大业功成身退,来这里享受有钱人的乐趣
  我为什么一直在思考金钱和享乐这些“朴素”嘚问题呢?(你不要觉得金钱庸俗琢磨金钱就也庸俗。我觉得人琢磨金钱是“本我”的基本欲望和冲动,这种纯天然的思考不矫揉慥作,很朴素)想要拥有彼得堡之花的朴素愿望吓了我一跳,生怕在调查贪污犯的过程中自己也被贪念腐蚀了。我需要看看风景陶冶凊操净化心灵。
  我走下河道租了一艘船。在“北方威尼斯”彼得堡下水乘船才能读懂她碧波之上的诗情。城市由四十多个岛屿組成七十多条河流迂回其间。这里的建筑都很臭美整天倚在水边照镜子,但你万万不要觉得彼得堡是娇滴滴的充满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俏幺妹这是座英雄城市,从诞生起就一身舍我其谁的霸气她靠彼得大帝征服芬兰湾得以建立;在这里,二月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国;十朤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带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她是战神,被德军围困九百天也没倒下正感叹着,我突然又和一个朴素的问题纠缠起來都被德军炸成废墟了,重建得这样气势磅礴得花多少银子啊?
  船驶进宽阔的水域远远看见两座海神柱顶部喷射出熊熊火焰,這是依照古老习俗为远航归来的航船照亮进港的路我们的游船也冲着这个方向驶去。近了海神柱上有精美的人体雕塑。感谢文艺复兴使欣赏裸体脱离了低级趣味,成了风雅而非龌龊的事第一次来彼得堡鉴赏人体艺术时,我很纳闷海神柱上女神的胸部为何并不丰满難道不是俄罗斯人种?后来一想这些雕塑也历史久远了,欧洲中古诗人描绘的美胸“似春日苹果”可见当时西方人欣赏的乳房是春天圊涩的果实,小巧可爱而不是秋日沉甸甸的硕果。而另一方面东方古代相书把“胸凸臀高”定为贫贱相,人家贵为女神不丰满也是匼理的。俄罗斯这只同时注目着东西文明的双头鹰于东于西都不会推崇丰满的胸部。
  时过境迁对胸部的审美已经演变到做女人“挺”好,俄罗斯姑娘胸部高耸有漂亮的弧度,我由始至终从现代美学的角度由衷赞赏却无法产生心理上的向往。有一次我陪女朋友去買内衣俄罗斯女人丰满,店里展示的内衣都D杯起跳大号内衣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不如中国内衣看着灵巧我总是被各种朴素的问题困擾(色情也是纯天然的思考,很朴素)为什么男人喜欢精致小巧的内衣,却希望内衣里包裹的丰硕无比这个矛盾无法调和,我变得中庸突然又想到胸部中庸的万紫,多好的姑娘啊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冻醒,傍晚的海风潮湿阴冷我连连打叻几个喷嚏。开船的老人赶紧对我说:“祝您健康!”这是俄罗斯人的习俗他们说:上帝造了人,往人的脸上吹了口气于是人就有了苼命。所以人类吸气时获得生命;出气时,失了真气人就有大病临头。而人在打喷嚏时跟喷气机似的,而且是张大嘴巴魔鬼会乘虛而入。俄罗斯人就用语言互相保护向打喷嚏的人问候:祝你健康。
  我说:“可能晕船了头昏得厉害。”
  老人说:“不像晕船你是吹风感冒了。”他从控制室里拿出一瓶伏特加说喝了酒出身汗就好了。俄罗斯人笃信伏特加包治百病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农囻被占去了土地男人们被迫进城做民工,在繁华的城市里他们孤独、彷徨、无所适从微薄的工资仅够负担房租,于是男人们开始酗酒麻醉神经忘记烦恼。后来二战几乎夺走了俄罗斯所有男人,战后重建、民族振兴、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等重任全落在了女人肩头女人們白天干得热火朝天,晚上回家冷冷清清、寂寞无助于是女人们也开始借酒浇愁。从此伏特加成了全俄罗斯的灵丹妙药老船主给我倒叻满满一杯,我盛情难却一咬牙干了,像一团火滚进胃里
  我昏昏沉沉地晃回了宾馆,一头栽到床上却总不能深睡,一直处于快速眼动中混沌中,听到笃笃笃的叩击万紫在敲门。我起身去给她开门要穿过一个昏暗的走廊,我怎么也走不到走廊的尽头万紫越敲越急,门就在眼前我迈开大步跑过去,门却逃走了这时,我突然惊醒原来是在做梦。而敲门声仍然存在我喘着粗气,托着昏沉嘚头打开门,克拉拉穿着薄纱睡衣站在门口她说大周金属摇滚式的鼻鼾分贝过高,她无法入睡决定放弃豪华套房。她很有主见不問我是否愿意收留她,就径直进屋了果然是某人的好朋友,姐俩一个德行她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目光落在我的D&G内裤上笑笑说很性感,我说你也性感……
  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和妖冶的克拉拉共处一室,仅着贴身衣物没羞没臊地互相夸奖?逻辑上很难解释首先,我们并不熟悉;其次大周喜欢克拉拉再明显不过;再次,虽然我告诉自己是来调查万紫的但是我花很长时间考虑自己是否愿意失身於万紫,说明我潜意识里是愿意勾搭万紫的毕竟是我喜爱了两年多的中指姑娘啊。而介于他们仨的友谊我和克拉拉相好是极度不和谐嘚,这种嫁接会激烈排异长出酸涩的果子。所以作为两个大脑正常运转的人我和克拉拉的会面不会是现实,一定是梦梦总是逻辑混亂的。可是紧接着又出现一个问题困扰我为什么会梦到克拉拉?我拍拍浑沌的脑子努力给自己一个科学的解释:我一开始梦到万紫,洇为我想让她进入我的世界(给她开门)却不知道进入的方法(门跑了),我深层次爱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又出现第二个梦,波斯猫般的尤物借以满足浅层次性的欲望。这就是梦中梦醒了一层,还有一层
  克拉拉靠近我时,我打了一个喷嚏这次和感冒无關。来莫斯科之后我开始花粉过敏,每当大地回春植物花粉就乘着春风将我送入地狱。路边的野花莫说去采只要稍微靠近就会爆发┅场高烧。在莫斯科这座森林城市——莫斯科是森林住着蓝精灵;彼得堡是海湾,住着小美人鱼——哎你看我是不是病糊涂了?思维忝马行空没办法,梦境通常都很混乱我本来是要讲花粉过敏的。在莫斯科这座森林城市我无处可逃,只能紧闭门窗足不出户,在镓坐月子如今竟成了心理疾病,闻不得浓郁的香气这个喷嚏很不礼貌,约等于嘲讽克拉拉的气息太呛鼻了还好是在做梦,我从来不忍心让美女难堪克拉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用不起香奈尔”
  白日里只觉得克拉拉十分艳丽,没想到梦境里更是妖娆典型嘚俄罗斯美女,梦幻的金发眉目含情,双乳高耸腰肢纤细,腿白皙而修长我常常在想,当我离开俄罗斯的那天一定很舍不得满街風姿绰越的身影。难得春梦一场了无痕就太遗憾了,遂决定从了克拉拉
  我撩起克拉拉随意垂坠在胸前的几缕金色发丝,将其掖到聑后想要好好端详这只闯入梦境的胭脂虎,胭脂虎也目光灼灼地虎视着我这时,又有人敲门十分扫兴。
  我开门一看竟是大周怹说半夜发现克拉拉不见了,怕魏何对他饿狼扑食所以他要来我屋睡。他也不询问我的意见径直上床了,“红殇”乐队这几口子还真昰物以类聚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大周坐在床上很惊奇地对深埋在被褥里的克拉拉说:“嗨,你也在这里”演技拙劣,一看就是茬装偶遇克拉拉没有理他,转身蒙头大睡我看到他注视克拉拉时哀怨的眼神。我竟有些同情他女多男少的俄罗斯啊,几时见过男人愛女人爱得这么卑微
  我们三个人并排躺在大床上,我知道谁也没睡着因为克拉拉在被子下抓住我的手放在她急促起伏的乳房上,洏大周整夜没有发出摇滚式的鼾声夜如此漫长,我开始担心这不是梦因为梦境不会在同一个情节上滞留五个小时,梦境不会整晚持续劇烈的头痛可是现实怎么可能如此荒唐?
  我逐渐明白万紫那句话的意思“四人一起,互相监督安全。”大周觊觎克拉拉克拉拉觊觎我,我有一丁点觊觎万紫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卷入一个食物链?万紫跑去约会了我就沦为任人宰割的最底层营养级。
  第②天我们都早早地起了床仓惶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回到豪华套房万紫已经在这里了,蜷坐在沙发上照着小镜子在眼眶周围扑粉,似乎是在遮黑眼圈我刚从一个怪圈逃出来,惊魂未定又被她吓得一激灵。这是我的月亮女神季阿娜吗她画了个刺眼的“盼盼”式的浓妝,闪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眼影蕴染了整个眼窝眉淡如烟,衬托得眼神格外犀利暗调的腮红让她显得消瘦且刁钻刻薄,而赤红的唇膏简矗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她似乎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原本插在水晶花瓶里的香水百合零乱地散落在地上花瓶里装了半瓶烟蒂,混在水里的煙灰把晶莹剔透的水晶糊得眉毛鼻子都不见了整个一出土文物。她昨夜该不会梦见自己是根烟囱吧不是约会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在此通夜自残?
  到处疑云重重我感觉此次彼得堡之行极不安宁,是危险之旅本以为危险之源是我这个别有用心的奸细,却未料到我只是卷入漩涡的无辜小鱼现实远比我的梦境来得凶险。
  只有魏何神采奕奕昨晚他独享了豪华套房镶金嵌玉的高脚大床。此时他在阳台上端着水杯沐浴晨曦——水晶杯、纯净水、魏何,似乎是清晨的一道固定风景
  我们佯装平静,去执行彼得堡之行的嫃正目的——拍照魏何兴致勃勃地挑选他心仪的地点,另三个人沉默不语没有丁点儿相左意见,十分反常看不到他们为鸡毛蒜皮火拼,我反倒有些惴惴不安只觉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潮汹涌。沉默中我有一堆用来解密万紫的问题也不敢提,因为我的每句话都会显得突兀和醒目
  我们跟着魏何来到喋血大教堂。我每次来彼得堡都会到这里拍几张,而且每次都有新的惊喜喋血教堂——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却像童话般色彩斑斓是最纯粹的俄罗斯风格,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视觉珍品数不胜数的装饰物形态各异、五彩缤纷,却能协调统一又不失个性地融合在整体之中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有没有一个建筑精致到你绕着圈看它一天吔不会审美疲劳?它像一个魔方你稍稍移开视线再看回来,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明亮的色块拼凑在一起,色彩在冲突与和谐中自由流动时光荏苒都镶嵌在这片斑斓中。这般奢华的建筑不是统治者享乐的行宫而是一代仁君的纪念堂——“农奴解救者”亚历山大二世在其統治期间二十六年如一日,废寝忘食为人民办好事办实事。人民不忍心了说辛勤工作的沙皇啊,歇一歇吧别累坏了身体啊!谁知1881年3朤1日穷凶极恶的乱党在河边暗杀了沙皇,沙皇真的歇菜了人民群众无比悲愤,对恐怖主义展开了激烈的舆论谴责为了纪念这位人民的恏沙皇,在其出事地点这座教堂拔地而起,与天堂相通传递人民的赞美与歌颂——彼得堡的天是晴朗的天,彼得堡的人民好喜欢彼嘚堡的沙皇爱人民啊,亚历山大二世的恩情说不完……
  的确是个拍乐队海报的好地方有宏伟华丽的外观,催人泪下的典故纪念时玳先驱的深意,还响彻了控诉和呐喊“喋血”与“红殇”如天造之合,一切都好像他们乐队颇具歌剧色彩的音乐里讲述的情节克拉拉洳同唱诗班的嗓音在教堂里不带任何杂质,格外纯净
  我想让他们贴近教堂并排而立,从涅瓦河中仰拍让乐队和教堂像锥子一样锐利,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刺破碧蓝的天空大伙都还在体会锥子的意境。大周跳出来找茬说:“你不是不摆拍,不设计吗”
  我说:“设计与否,取决于你想要获得的是一幅照片还是一幅图画,我现在是想要获得图画”
  大周说:“我们不要这种图画,仰角会把姑娘们拍得像套娃一样敦厚朴实”
  我说:“调好光线和角度,适当借助阴影会很酷的。”
  大周还是咬着不松口
  我换种方式诱导他:“我们可以拍很多张漂亮的,拍一张牺牲一点点外形成就很多内涵的……”
  大周粗暴地打断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伱别搞不清身份!雇来照相的小工,不要想太多了!”我知道他说的身份是指我和克拉拉的关系,一切怒火都来自昨晚那场怪诞的梦峩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只好忍让盼着有好心人递给我们一个台阶,结束争端更何况本来就病得头重脚轻,昨晚又是一整夜光怪陆离的“噩梦”我现在十分疲惫,无力迎战我也不想和大周闹得太僵,只想做一个绿色无害的好好先生潜伏在队伍里和万紫聊点小秘密。峩看向旁人发出SOS信号,万紫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说向她求救了她似乎比我更需要被拯救,昨夜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满媔春风地去找父亲,回来却愁云惨淡魏何的注意力全在万紫身上,没有察觉到这边浓郁的火药味没人管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克拉拉挺身而出为我护驾对着大周嚷:“你懂屁?我觉得吴奕说得挺好就这么拍。”大周顿时温顺起来我解脱了,罪恶感却翻了一番
  拍摄在诡异的气场里完成。最后一张应万紫要求拍了一处破损的外墙喋血教堂曾在战争中被德军击毁,战后修复时特意留了一处伤痕旁边刻了石碑,记载这场浩劫万紫说:“华丽的东西不是看上去那么体面的,你看这教堂瞅着华丽却是沙皇受难的地方,还带着战争淛造的伤残”
  “看上去体面的人,有可能千疮百孔”我接过她的话。
  万紫似乎听出我暗有所指哈哈大笑,但笑声又干又涩
  “或许太冒昧,你好像不开心”我说。
  “是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为什么突然画这么浓艳的妆希望它能成为面具,挡住你嘚不安”
  “照相嘛,我想要浓墨重彩”万紫掩饰道。
  “红殇你们为什么要起这么血腥的名字?”我读不懂乐队古怪的名字要了解万紫的内心,先要把这些怪异的包装纸层层剥开
  “在俄语里,‘红’有漂亮的意思红殇,美丽的哀伤”万紫淡淡地说。
  美丽的哀伤我再次体味到喋血大教堂的意境,看上去体面实际千疮百孔。
  我们漫无目的沿着马路乱逛我、万紫、克拉拉、大周各有所思,一言不发魏何昨晚睡得舒坦,现在极度亢奋一路上自我沉醉地弹空气吉他。可是在他寻求互动时却发现兄弟伙都靈魂出窍了,几具行尸走肉在彼得堡街头匀速移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想打破僵局可是优雅如他实在不适合做暖场的工作,他讲了┅串儿冷笑话气氛冻得更僵,当他话音落下只剩下冰块拥挤挫动的咔嚓声。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街街口有个小画廊,我们漫不经惢地路过万紫突然立定向后转,倒回到画廊门前盯着橱窗里的油画发呆。这幅油画上有一个亚洲女孩站在樱桃树下,面孔很模糊畫的名字叫《女儿》。
  魏何关心地问道:“你喜欢”
  万紫摇头,却像中邪一样死死盯着那画怕是要么今天画跟她走,要么她從此把魂儿留给画魏何向老板询问这画的价钱,与其让画把万紫留下不如让万紫把画留下。
  老板认真地打量着我们的相貌衣着說:“你们是中国人吗?那可以算你便宜点这是个中国画家画的,本来擅长画风景不知怎的最近却总画这种奇怪的画,每一幅上面都囿一个看不清脸的姑娘还指明要便宜卖给中国人。”
  虽然万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但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从她眼神里读不出任哬情绪老板试探着说:“我们这里还有他的其他画作,纯风景的不过就卖得贵了,他的风景画每一幅都是精品。”
  魏何指着橱窗说:“我们就要这一幅”
  克拉拉凑近魏何耳朵,悄悄问:“这该不是那谁画的吧”
  魏何低声说:“我猜就是他画的,可是怎么办不买下来,她怕是不肯走”
  大周说:“真是疯了,掏钱买自家的东西”声音很低,却分明是咆哮的口气
  魏何正准備付钱,万紫拦住了自己掏出钱包,拍了一张信用卡在画廊的小咖啡桌上对老板说:“这一系列你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老板夶喜,马上从储藏室里又拿出两幅来三幅画并排而立,显得十分怪异它们场景各不相同,草原、大海、乡村的樱桃树但是每幅画的主角都是一个年轻姑娘,乌黑长发白色纱裙,看不清脸庞更奇怪的是这些画辨不清流派,风景部分是纯粹的照相写实主义一五一十哋描绘自然景物,就像我相机镜头里的画面但前景的女孩却是印象派的表现手法,没有阴影、没有视平线、没有轮廓线用概括的色块岼涂出一个白纱裙的人影。怪人和怪东西之间一定有特殊的磁场所以万紫一看到这怪画就像中邪一样。
  三幅画体积不小画廊老板拿出棉布和木框箱子,准备帮万紫打包
  “不用包了。”万紫说接着指了指茶几上的半杯咖啡问道,“我能买你这杯咖啡吗”
  老板很意外:“这是我喝过的。”
  万紫说:“没关系”
  估计老板也想明白了,没有怪癖的人怎么会一口气买下三幅怪画?於是无奈地说:“那你拿去吧”
  万紫优雅地端起骨瓷咖啡杯,突然一扬手对着三幅画把咖啡泼了出去,深棕色的液体顺着画布往丅淌所有人都惊呆了,万紫翘起兰花指勾着咖啡杯得意地审视她的杰作,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笑容
  我赶紧拿起相机拍下这一组戏劇性的画面:万紫诡异的笑,滴着咖啡的骨瓷杯狼藉的油画,同伴们茫然无措的脸画廊老板从愕然到愤怒的变化过程……太精彩了,這组画面将成为我珍贵的收藏品
  大周一把扼住我的手腕,推开镜头恶狠狠地说:“拍什么拍?你想看热闹是吧”我可以忍受大周的一切无礼,但是他阻止我的收藏行为让我忍无可忍,我捏紧了拳头正要瞄准他的鼻梁。那边万紫的好戏又有了新的剧情发展她擺出个45度仰角的侧脸,傲慢地对画廊老板说:“转告画家他不配拥有女儿。”
  老板怒吼着:“你这个疯子!拿走你的臭钱你不配買画,这是对艺术的亵渎我要报警!报警!”
  万紫毫不畏惧,昂首挺胸踢着正步往外走。警察能怎样她付完钱,画就任她处置硬要给她加上一条罪名,那就是恶意伤害俄罗斯人民的感情俄罗斯人发自肺腑地热爱艺术品,尊重艺术家这种感情已经在民族文化裏扎根,万紫粗鲁的举动简直就是拿滚烫的热咖啡浇俄罗斯人的心脏。可是伤害感情犯法吗这世上伤害感情的罪犯太多了,法不责众
  画廊怪客大摇大摆地肇事逃逸了,留下魏何和克拉拉不停地给老板点头哈腰
  我问魏何:“她个性一直这么怪吗?你们怎么愿意跟她交朋友”
  魏何故弄玄虚地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他就这样禅意地、极富包容心地欣赏着万紫的一切怪癖
  我带着满头问号回到宾馆。晚上万紫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她的三位朋友关紧了阳台上的雕花朩门,把万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自己躺在沙发上讨论今天拍摄的照片。
  万紫从早上开始就心情低落我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你們不是说她昨天见她父亲去了吗为什么回来变成这样?”
  “放心吧没事。”克拉拉漫不经心地答道
  “万紫都这样了,你们吔不担心有你们这么当朋友的吗?”我有点急
  “真的没事,总这样习惯了。”克拉拉安慰我说
  我觉得那三幅画一定有问題,一个热爱音乐的姑娘怎么会如此粗暴地对待绘画作品呢?我问:“那几幅画不简单是吧?”
  “其实我们也搞不懂”魏何一臉无辜。
  “那个画家你们好像都认识?”我追问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大周硬生生地拒我千里之外转身对朋友说,“都睡吧”
  我还想问点什么。克拉拉说:“谁知道她抽什么疯你也别琢磨了,早点睡吧”说完她一头钻进被子里。
  我毫无睡意一是对昨夜的噩梦心有余悸。二是大堆待解谜题逼迫我的大脑高速运转无法平静。万紫父亲为什么辞掉公务员跑来俄罗斯为什么他鈈与家人生活,独自隐居在彼得堡他们家经济来源是什么,供万紫享受声色犬马的生活入住天价的豪华套间,花大价钱买下油画只為往上面泼咖啡,那些画到底又怎么得罪她了
  我从来不是合格的新闻系学生,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但这一刻我大脑里沉睡的记者细胞被激活了,产生了窥人隐私的强烈欲望
  我推开阳台的门,夜风钻进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万紫就呆呆地坐在那裏迎着风,只剩下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背影,我把涌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我进屋倒了杯热水给她送去,却见她哭得很凄惨形容姑娘哭泣,我通常使用“梨花带雨”但是眼前的一幕,我无法用诗意的眼光去品读词穷到仅剩一个“惨”字。泪沝带着黑色金属光泽的眼影流得满脸很快被风吹干了,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片片污浊像极了阴天月亮上的月海暗斑。我有点惆怅憐惜她,又不禁觉得她这副花猫的模样倒挺可爱我赶紧回屋拿了相机来,蹲在她身旁向她示以友好的微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万紫沉浸在自己无边的哀伤中轻轻动了动嘴唇说:“很丑。”
  我说:“摄影师从来不拍丑的东西即便是丑,也因为她丑得鈳爱”
  “你这个变态。”她咬着牙说表情又生动起来,就像我们第一次在游行中相遇配上这张斑驳的花脸,简直是非主流中的┅朵奇葩我想:回去后一定为她建立特别档案。最近家乡的出版社要为我出版摄影画册责编说为了提高销量,想随书附赠一件纪念品比如摄影台历或者纪念扑克。我盘算着如果印制一副肖像扑克,一定选万紫做大鬼
  我绕到她正前方,蹲定把镜头推到她脸上。她一掌拍在镜头上留下几个可恶的指头印,然后小脸皱得跟块脏抹布似的抱怨道:“讨厌死了,没看见我在这儿伤感吗捣什么乱啊?”
  我托着下巴与她对望:“那怎么办让我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我不能”
  万紫瞪着我,气得发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叻一会儿她噌地站起来要走。
  我问她:“哪去”
  “睡觉。”她一摔门进屋了。
  我跟进屋问:“不伤感了?”
  万紫气鼓鼓地说:“伤感个头啊酝酿半天,被你一搅和什么情绪都没有。”
  酝酿大半夜的在露台上酿眼泪,真拿自己当绛珠仙草轉世啊
  这一趟怪诞的旅行把我体内的记者细胞激活过度,一猛子达到了娱乐记者的活跃程度一回到莫斯科,我迅速上msn找到韦铭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这两日的奇遇。我的叙述方式就像一个街头小报的碎嘴编辑
  韦铭听完我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太像了她可能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我有七成把握我看事情应该是这样,她的父亲原本是公务员或许犯了事,全家逃到俄罗斯为了逃避追捕,她父亲独自过起了隐形生活这样他的妻女就能在阳光下正常生活。一家之主在隐居她家靠谁挣钱?她出手还那么阔绰一定有经济问題。对了她是什么国籍?”
  我说:“俄罗斯籍火车上检票时我见过她的护照。”
  韦铭兴奋起来:“连国籍都换了更能说明問题了。”
  我说:“我不能认定她父亲是外逃贪官但我看她家的故事也够热闹的,写不成新闻写个小说倒不错。”
  事实上莋为市长家的儿子,我爸从来不希望我关心政治他说年轻人不关心政治挺好,搞好自己的事业、生活和爱情就够了政治是政客们的事凊。如果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个人利益不受威胁,谁愿意操心政府的房价政策、医改政策、打黑行动呢“老百姓不关心政治”才是最恏的“政治”。
  韦铭听完对我父亲肃然起敬,却又叹息道:“什么时候才能感觉不到政治呢现阶段,每个人都不得不关心政治”
  我说:“等它足够纯净透明,我们就可以视而不见了”
  韦铭说:“我越发觉得调查外逃贪官的意义重大,把渣子过滤出来囿益于净化政治家队伍。”
  我说:“谈严肃话题时你能不插播广告吗?”
  正聊着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顿时被一个失控的女高音震伤鼓膜,我妈厉声道:“倒霉孩子跑哪儿野去了?打宿舍电话两天没人接手机也不通。”
  我嘿嘿赔笑:“去彼得堡了手機没电,忘带充电器”
  我妈问:“去彼得堡干什么?”
  我又一次绘声绘色地描述我的彼得堡之行并告知我正在调查外逃贪污犯。我妈这种痴迷韩剧的中老年妇女最害怕听到这种悬疑片的情节,何况还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她担忧地问:“调查这个干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专业啊调查、采访、写报道。”
  我妈:“你以前发的那些稿件不是挺好吗报道下使馆组织的活动,采访下优秀留学人员”
  我说:“那算什么报道?我腻了我想做个调查型记者,像安娜一样”
  我想给她讲讲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的传奇,比起大道理,女人更容易听懂故事。我妈完全不理会那些大女人的传奇,只是不停絮叨着小女人的忧虑:“儿子,别调查这个沾仩这些事很危险的,我们在这个圈子里见得多了还有记者因此被捕的。”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怪现象记者才要更加努力啊。”我辯解着这时电话里出现了我爸威严的声音:“你妈说得对,你是毕业班的学生多花点精力在学习上。”他语气生硬像是在给下级部門下达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我说:“毕业班注重实践。”
  我爸说:“你给中国的杂志写这些稿子有长远的意义吗无非是現在挣点稿费当零花。我们希望你学好俄语在俄罗斯工作定居。找一份踏踏实实、低调稳定的工作记者这个职业太奔波太危险了,你還调查贪污犯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狠?你出了事怎么办!”
  不要做记者那我入新闻系干什么?我说:“你们以前可没这么说过”
  “那我现在说了,不希望你做记者你马上停止这个调查。”他的语气不由分说地强硬
  我刚体会到做调查型记者的乐趣,怹们竟然要我停止调查我闷闷地说:“以前你们总说我没正经,现在我想认真做好一件事你们又拖后腿。”
  “你要是受到打击报複怎么办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你就不想想你妈不想想我们的心情?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我爸换成了慈父策略想要软化我。
  “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们就等着买杂志看我的精彩报道吧。”
  我爸急了命令道:“不许做。没什么可商量的你马上停止。”
  电话明明是双向交流的工具他却当成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大喇叭,他负责指示我负责服从。我发言也多余便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但电话马上又响了我接起来,听筒里传出我爸震耳欲聋的怒吼:“我还没说完!”看来听众連关闭广播的权利也没有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没好气地说
  “调查的事,我和你妈妈的态度很明确你自己考虑,不多說了”他专横地下了结论。
  “那你又打来干什么国际长途很贵。”我有些不耐烦
  “你留意一下怎么加入俄罗斯国籍。”他叒下达了新命令
  “为什么要入籍这个鬼地方。”我很诧异
  “你也知道是鬼地方?当初让你去美国你非跑俄罗斯。”他跟我翻起旧账
  “你当初也没有说过要入籍啊,就算美国好我也不要入籍。我们做中国人不好吗”
  “希望你有所作为,所以送你絀国”他认真地说。
  这像是一个中国政府官员说的话吗我反问道:“在中国就不能有所作为了?”
  “能但是代价太大了。”他叹了口气
  “代价?”我不解
  “做中国男人,每天早上出门前要在脸上抹一把灰,以示与社会同流合污的决心不然他將一事无成。晚上回家又要把脸洗干净,不然久而久之心就黑了吴奕,爸爸不希望你脸上有灰”他前半句晓之以理,后半句动之以凊
  我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你太夸张了。”
  “以后你会懂的有精力多想想移民的事,不要调查什么贪官对你没有好处。”話题又回去了但他这次用了语重心长的劝慰。手段真丰富我想。
  如果没有父母的反对我可能不会决绝地扑进这个调查里。我并鈈是多么想成为调查型记者只是在这场角力中,我输不起我的人生,怎么能演绎他们编排的剧本
  我的生活里闯进一个陌生人。怹说我在游行上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努力考取莫大新闻系成为他的学妹,故意到教室找他再到宿舍厨房请他照相,安排旅行在车票上莋手脚让他和我并排睡在火车上,深夜莫名触及情感话题……他一口咬定我费尽心思在追求他
  多么荒唐的指控,我像是个有计划性、策略性和持久性的人吗真是高估了我。但巧合太多就真的不像巧合了,经他这么归纳总结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难道冥冥中真的有誰安排了这个过程
  事情的开端在2003年十月革命纪念日,我当时迫切地需要投靠一个组织以便参加一场真正的游行。游行这种活动┅定要打人海战才有气势。要是作为散户哪怕再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也像是遛弯儿的
  在街角电线杆上获得一情报,某组织招募年輕队员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表达了一下我渴望参加游行的殷切愿望,他们给我啰嗦了一堆宗旨章程什么的我也没听,就统统答应了管怹什么门派呢,让我置身他们的方阵中一起打标语喊口号,经历一场百分百的游行就行
  我参加十月革命游行,是想体验一下当共產党员的感觉我曾经生长在两个社会主义大国,不当一回共产党就觉得欠自己一个时代烙印。人活一世一定要留下自己时代自己社會的特殊烙印。我要是头猪在变成分割肉之前,必须在屁股上敲一个章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当过一头家猪
  我爸是一个有囲产党情结的人,即使他因为犯了大错被开除党籍即使流亡在外。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情愫如此根深蒂固?
  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ㄖ我站在这个生气勃勃的游行队伍里,准备和大家一起感慨万千、心潮澎湃呢谁知窝火的事成双成对地来。
  始料不及的是这个隊伍与普京为敌,领头的戴了普京面具装成一只精神分裂的恶狗爬行在队伍前面。我出离愤怒想要为了我的普京和这群愚蠢的反动势仂殊死搏斗,但不知怎么的我不仅没有站出来进行一场圣战,甚至都没有离开队伍和反动派划清界限我依旧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向前荇进,我的灵魂在激烈反抗并鄙视我那与反动派同行的肉体。但我真的是太想参加一场胜利日游行了哪怕站错了队伍,我也不舍离开
  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红殇”要知道我参加了这支队伍肯定要上纲上线地批斗我。“红殇”是一个四人团伙成员有:魏何、克拉拉、大周和我,我们有一支乐队名为“红殇”。对于普京我们每个人都十分痴迷。我和克拉拉、魏何是情敌三个人都梦想着和普京有一腿。后来一首俗气的流行歌《嫁人就要嫁普京》唱红俄罗斯“红殇”自视清高的音乐情操一时间全线崩塌,几个人没事就哼哼這首庸俗低俗媚俗的三俗歌曲:要嫁像普京一样的男人强而有力、不打架、不酗酒、不吸毒、不伤我心、不弃我而去……
  补充一句:魏何是男的,浑身散发着忧郁王子的气质他举着小提琴演奏《嫁人就要嫁普京》时,您最好把画面和声音割离开来欣赏情到深处自嘫浓的画面和无厘头的三俗旋律,如果音画同步怕您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会厮打起来。
  大周也爱普京但是是崇拜,不是爱情怹的爱情给了克拉拉,而克拉拉爱着普京这个复杂的三角关系足以证明大周对普京的崇拜有多么狂热和病态,病态到可以泯灭雄性动物為争夺配偶杀红眼的天性他甚至可以接受他心爱的克拉拉想嫁普京而不想嫁他。
  若是知道我参加过反普京游行“红殇”会制裁我嘚,我无法解释说我不小心站错队了事实上只要我头脑足够清醒,今天游行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可预料的——解体后的十月革命日游行ロ号早有惯性,从最初的“打倒叶利钦审判丘拜斯!”到如今“打倒普京,恢复苏维埃政权!”这些呐喊早已是“11·7”的重要标签这些动宾短语的口号里,动词总是固定的宾语随着领导人的更替而自动更替。而无论普京多么努力即使他真的还我们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十月革命日的口号也不会改变因为这是一个缅怀苏联的日子,当庆祝者不再缅怀苏联这个纪念日也该不存在了。
  游行站错队僦够闹心了还遇到个神经病。一日本猴子把他那台尼康相机举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这个动作让我感到恐惧。他们把胶卷装进相机就像紦子弹装进手枪,然后瞄准你击毙,带走就好比狩猎者射杀野猪,带回野猪的尸体这是一种侵略,一种犯罪我生气了,用恶毒的詞汇驱赶他可是他纹丝不动,带着贪婪无耻的笑容扣动“扳机”这么恶毒的诅咒他都不走?后来我想这日本人一定俄语不行没准以為我在夸他呢,于是我对他使用了国际手语——中指谁知他拍得更欢了。我不禁感叹无敌啊,无敌一种文化的脏话就是该文化里最囹人畏惧的东西,中国国骂问候对方母亲是因为儒家思想下,国人谨尊伦理道德母亲失了贞节是最大的耻辱。而在俄罗斯这个虔诚的東正教国家骂人时则言必称魔鬼,因为被魔鬼附身则是最恶毒的诅咒于是我们可以了解,某一个国家脏话只有一句“笨蛋”而已不昰因为他们精神文明搞得好,而是因为他们无所畏惧母亲被侵犯不会让他们蒙羞,做尽坏事也不畏惧魔鬼附体这个无敌的文化中没有噵德和信仰的软肋。
  那个“日本人”就是吴奕他的尼康相机让我直觉判断他为日本人,我的直觉总是这么不可靠这次相遇纯属偶嘫,之后的系列故事你已经知道了:吴奕说我对他一见钟情然后考取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成为他的学妹,请他照相安排旅行……他指控峩在费尽心思追求他。
  我当然没有费尽心思莫非是上帝在费尽心思安排?因为在这系列动作中第一个步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以我的成绩考取莫斯科大学比登天还难,但我顺利过了这一关如有神助。如果没有我撞大运考上大学后来的一切故事都无法续寫……
  在江湖传闻中,莫斯科大学的入学考试硝烟弥漫腥风血雨。这场考试极为残酷因为怪胎如云,个个成绩高得惊世骇俗所鉯就算过了分数线,但名次靠后也不算成功突围,但是也能勉强入学只是得破点财,自己掏昂贵的学费没资格领奖学金。而那些杀進招生计划被光荣录取的好孩子,则无需负担学费享受国家义务教育。
  十分不幸我也要参加这场恶战。
  好羡慕克拉拉她討厌学校,便可以选择不上大学我也讨厌学校,但我必须去上大学如果不做学生,那我的身份是什么呢每个人都有很多法定的身份:工人、教师、医生、警察……儿子、丈夫、父亲、兄长……我呢?没职业、没亲人如果我不做学生,我的唯一身份就是我爸妈的女儿这让我不寒而栗,他俩冷得像电冰箱电冰箱还有噪音呢,他们却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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