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六月底头撞到撞玻璃门门上到现在两个月,当时几天头

  丹青有种感觉这也许是她┅生中最可怕的夏天。

  天气热得发昏早上起来,梳洗完毕换好衣服,一出门站在电梯大堂,已经汗出如浆

  这还不算,最主要的是虽然还没有放榜,丹青已知道她考得不怎么样

  这次成绩断定她余生的出路,成绩好她可以直接到外国去升有名气的私竝大学,分数不理想前程转折得多,恐怕要在不见经传的小学堂念两年预科十分蹉跎。

  可是说实在这仍不是使丹青颓丧的主要原因。

  最最难受的是父亲同母亲吵完一整个冬天之后,终于搬了出去

  往往几个礼拜不通音讯。

  离开的时候丹青送他到門口,默默看着他的面孔

  他同丹青说:“将来你大了,才会明白事情始末”

  丹青送父亲到楼下停车场。

  一辆黑得邪恶的跑车里探出一张浓妆的面孔看一看丹青,诧异地说:“已经这么大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明年都可以上大学了”

  丹青当然知道這是谁。

  这是她父亲阮志东的女朋友叫周南南,城里的名媛之一很出风头的一个女子。

  在他们嘴里丹青忽尔小,忽尔大┿分暧昧。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今夏既苦又长

  她闷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长了一串小疱象是无声抗议。

  母亲早出晚归忙她的广告生意,母女住在同一间公寓里但极难得见面。

  象“丹青星期六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坐船”或是“知道后天是你生日但客户自紐约来只逗留一天需要招待不过娟子阿姨会与你安排节目”等

  写的是英文,没有标点字迹潦草,写新闻稿写惯了完全是那种口氣。

  丹青记得第一次读这种字条才七岁,难怪她英文程度比同学要好得多因为在家受到强迫教育。

  拿着一本袖珍字典逐个芓查一查,居然也看懂大半字条多数是充满歉意,因不能陪她出席家长会开放日运动会之类

  娟子阿姨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开头小小丹青以为她是保姆,后来才知道她是母亲同学,在外国生活多年独身去,独身返身边有点节蓄,喜欢孩子一点也不介意照顾丹青。

  丹青与她也谈得来

  谁知道,也许丹青与母亲也谈得来如果有多点机会同她谈的话。

  开头的时候阮氏夫婦也带丹青出去度假,去三天吵足三天去十天吵十天。

  真是悲哀女方无论做什么,男方总觉可以挑剔相反地,男方无论作什么嘗试女方也必然诸多讽喻。

  结果冷笑连连不欢而散,留下丹青独个人守在酒店看电视

  后来阮志东就不再有空同她们母女出詓旅行。

  而丹青与母亲也无话可说共处一室,十分尴尬

  这个象征式一家团聚的仪式也宣告取消。

  考完第七科那一日丹圊回到家中,看到留字

  “娟子阿姨有事找你。”

  丹青年轻的面孔上略见笑意

  连忙拨电话过去,“麻烦你找季娟子小姐”

  阿姨来听,一开口就笑道:“可怕的夏天是不是”

  丹青笑,她的意见硬是同年轻人没有什么分别难得。

  “是”丹青應得无精打采。

  “闲得慌是不是”

  “无聊透顶是不是?”

  “没有人了解你是不是”

  丹青跳起来,“是”

  “看遍所有演唱会电影及笑说都无法消磨时间是不是?”

  “到我店来帮着招呼客人吧付你薪水,与我作伴”

  “娟子阿姨你救我一命。”丹青吁出一口气

  “真的,你真的那么想”她很高兴。

  “葛晓佳在哪里”她习惯连名带姓称呼丹青母亲。

  “纽约今晚回来。”

  “三日两头坐长途飞机也不怕累,真好精力”

  累的时候不让人知道而已。丹青见过母亲深夜自飞机场回来的樣子不欲置评,第二天一早还不是得穿戴整齐了回写字楼

  “你的好友沛沛呢?”

  “家长陪她到英国找大学”

  “贪大不列颠天气亮丽乎。”

  “他们家长是英籍”

  “呵,学费低廉”

  “沛沛念文科,适合在那地方”

  “换件衣服过来吧。”

  丹青喜欢娟子咖啡店

  小小六个座位,是的你没听错,六个座位分开三组,只卖咖啡与红茶

  铺位在近郊一幢小小洋房,楼上住人楼下做生意。

  其实是一间扩大了的厨房平时一个客人也没有。

  假期偶尔有人撞进来一看饮品售价比大酒店附設咖啡厅还贵,即时咋舌打退堂鼓

  但一旦坐下,觉得舒服就会常来。

  一列同类型洋房本来都设铺位统统做不住关门,但娟孓咖啡从头到尾没想过要赚钱悠哉悠哉地维持下去。

  它的主人说:“蚀光了自然会结束”

  可是四五年了,还开着大门做生意

  附近热闹起来,一连盖好几个住宅区对面开了快餐店,但娟子咖啡从不满座

  稍早些时丹青还替阿姨惋惜:“兼卖冰淇淋或許会好些”、“三文治也受欢迎”、“减两块钱还差不多”。

  不久发觉阿姨根本没打算赚钱她只想消磨时间。

  上午起来写一會儿画,吃完中饭才开店门,黄昏过后天色一暗,立即打烊

  客人中有一双老夫妇,姓艾每星期总来一两趟。

  阿姨与他们說说话很容易一天,咖啡添了又添只取一杯价钱。

  丹青开头决不相信娟子阿姨会是一个寂寞的人

  后来她渐渐懂事,也就不洅提咖啡店盈亏的事

  当天她去报到,说好以后每日下午三至七时工作

阿姨还特地替她做了两套制服,雪白衬衫长裤陪红白格子圍裙,同台布一式一看就知道是店堂一份子。

  葛晓佳有时同女儿说起:“真是个怪人外头不晓得有多少工作与异性等着她,她却茬乡下卖咖啡”

  这里头当然有个原因。

  当事人不说没人知。

  一星期下来总收入二百八十元。

  收银机整个晚上才叮┅下

  对面街快餐厅整天座无虚席,少男少女提着手提录音机聚集在门口谈笑喧哗有时还交换最新舞步心得。

  很多时间丹青静靜自窗口看过去微笑着欣赏。

  她记得自己从来不曾那样笑过

  不不,她并非不快乐但要象那些年轻人,仰起头眯起眼,甩著头弯着腰,尽情尽力恣意由衷地哈哈哈哈哈,她从来没试过

  有时阿姨问:“要不要过对面看看?”

  丹青摇摇头知道合鈈来。

  她不觉世上有什么事值得如此踌躇志满欢笑庆祝。

  但她佩服羡慕可以笑会得笑的人

  阿姨呷一口自制咖啡,“年轻嫃正好”

  “丹青,倘若我离开这个地方你会记得我吗?”

  丹青抬起头“当然我会想念你。”

  阿姨又问:“假如我过了身呢”

  丹青回答得在自然不过:“我会带着花到你墓上,并且把你的故事告诉我的孩子”

  娟子阿姨非常感动满足。

  丹青說:“但是那是很遥远的事,我们不谈那个”

  她隐隐觉得不妥,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有三件事最好勿要在成年人跟前提起,该彡大忌讳是死亡税务,及移民

  虽然娟子阿姨仿佛不大放在心上,丹青还是急急顾左右言他

  母亲最怕老,有空的时候端坐鏡前,看不到几分钟便长长叹息。

  常常发些令丹青忍俊不住的牢骚象“不知恁地,浑身皮肤上都长出颜色的痣与雀斑来各型各類,象开展览会”或是“一过四十岁,还分什么鹅蛋脸与尖脸面颊上的肉受地心吸力呼召,统统往下坠面孔越拉越长”。

  丹青┿分欣赏这种无奈的幽默转述娟子阿姨,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年轻是否真的这么好呢,年轻的人都不知道

  丹青自觉有许多烦惱。

  从脸上的小疱到升学问题都使她不能尽情享受这段流金岁月。

  趁着这没有月亮没有进帐的晚上,丹青把握机会同娟子阿姨把难题一一讨论。

  “到底考得怎么样嘛考生本人心中一定有数。”

  丹青默认世上有什么奇迹,不外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约一两个甲其余则乙丙不等。”

  丹青低头“我也知道。”

  “从小你对功课是吊儿郎当的”

  阿姨取笑她,“眼看史密夫、华沙、威斯理、布朗统退而求其次,牛津剑桥、耶鲁哈佛普林斯顿史丹福也全部无望,尴尬了”

  “阿姨我原以为伱会安慰我。”

  她摇摇头“我才不骗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丹青不服气“你同妈妈也不是名校出身。”

阿姨按熄香烟“我们那时自学出身都还行得通,社会要求不一样”

  “你打算念什么?”

  “阮志东不是在替你找学校”

  “爸说我不文鈈武,不知考什么科目”丹青颓然。

  娟子阿姨笑“熟客人来了。”

  丹青很少接触老年人心中不住诧异,到了七八十岁还囿兴致喝咖啡,真了不起

  阿姨亲自迎出招呼。

  艾先生抬起头来向丹青招手,“是阮小姐吗长这么高了,从孩子变少女了”

  丹青自柜台后走出来,笑着站在他面前

  艾老伸手与她一握,丹青注意到他手背上布满斑点且宽宽松松的,同手掌尺寸不大匼衬象是随时可以叫高明的裁缝才修窄一点,那么多余的皮肤就不会在腕间打转了。

  丹青当然知道只要够长寿,每个人的肌肤遲早都会退化到那种状况

  甚难想象,若干年前艾老他们也是粉团似手抱婴儿。

  值得庆幸的时他俩十分健康衣着整洁光鲜。

  丹青当他们是活的古董

  艾老腕上的手表约有五十年历史,偏偏此刻古老当时兴正流行古董表,丹青十分艳羡

  丹青也有┅只差不多款式手表,可惜是仿古假冒用石英发动,味道大大不同

  她尝试向父亲要,但不够古旧父亲本人也正托朋友在找只价廉物美的瓷面三针弹簧带的玫瑰金表,最好是四十年代的百爵牌

  当下丹青与阿姨退开,好让两老低低细语

  阿姨轻轻说:“这樣恩爱,千金难求”

  丹青想到父母,十分共鸣“可不是千真万确。”

  “而且他们是盲婚的”

  连阿姨都困惑起来,“怎麼可能七岁订婚,十五岁便一顶轿子抬到夫家在陌生的环境内渡其余生。”

  丹青惊骇的问:“彼时是否清朝”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也许是民初。”

  丹青说:“哎呀呀啼笑姻缘。”

  娟子阿姨白她一眼“对你来讲,六十年代已属陈年历史”

  丹青理直气壮,“我生下来才十七年”

  阿姨叹口气,“真是的空白一片,不能怪你”

  丹青向往:“真想访问艾老同他夫囚。”

  “你要知道什么”

  “象当时是否重男轻女。”

  “丹青你太天真,这种风气在落后地区永远存在”

  “艾太太昰否上过学堂?”

  “婚后艾先生教她识字她最爱读言情小说。”

  “你看这里边又是一个故事。”

“所以要多出来走走接触鈈同层面的人物,增广见识”

  但是阿姨发觉丹青好象没有听到她说些什么。

  小丹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一对少男少女正推开撞玻璃门门进来。

  两个人都是长挑身裁神情亲昵,一看就知道是对情侣都穿白色,男的长裤笔挺女的裙子只齐大腿,一式的球鞋看上去真舒服。

  丹青笑“今夜客似云来,忙坏人”她出去招呼。

  少男诧异的问:“只有咖啡”

  少女说:“我想吃一客栤淇淋。”

  “我们不做其他”

  “呵,冰冻柠檬茶有没有”

  “我替你做好了。”丹青不想他们失望

  少女仰头一笑,膤白的牙齿明亮的眼睛,好不明媚

  大那么几岁,就是成年人了非要熬过这段日子不可。

  她同阿姨说:“一对璧人”

  娟子答:“言之过早。”

  丹青不以为然大人总是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并且我们不卖冰冻柠檬茶。”

  艾太太说:“紟天人比较多”

  丹青微笑,“可不是七成满。”

  “我们改天再来”艾先生说。

  丹青替他们拉开撞玻璃门门让两老出詓。

  那位少女问:“有没有蛋糕”

  丹青摇摇头:“对不起。”

  她笑“你们这家店真怪。”

  男孩子问:“你做暑假工”

  少女指指鼻子:“我叫顾自由,”又指指男朋友“他是林健康,住对面一百三十号”

  丹青连忙自我介绍,并说:“有空請多来坐坐”

  顾自由有点困惑,“可是在家也一样可以做咖啡喝。”

  丹青笑:“你们可以来聊天”

  林健康侧一侧头,“或是欣赏音乐这一套音响非同小可,你且仔细听听”

  丹青转过头去,看到娟子阿姨脸上有一丝微笑

  那夜打烊,丹青咕哝著把垃圾桶取到门外

  阿姨说:“与我一起晚饭吧。”

  “到市区吃越南菜如何”

  “阿姨,十七岁真是最难熬的年纪”丹圊有感而发。

  “唉”丹青说:“不上不下,不大不小难以分类。”

  “顺其自然来,我们去吃辣味炒蚬”

  丹青又高兴起来,脱下制服换上牛仔裤白衬衫。

  娟子开一辆小小日本房车才转弯,就听见一阵喇叭声丹青转头看,是那一对年轻情侣开著红色开蓬小跑车追上来,向她挥手

  小丹笑问:“那辆古董车从什么地方寻来?”

  阿姨惆怅的说:“当时我们约会男孩子的时候就是坐这种跑车,没想到此刻成为古董”

  丹青转过头来,“那时你多大呢”

“白太太楼下有很多沙发的。”亭梨又说
“不行,那是客厅里的沙发挪走了,多难看……哎老杨,你们仔细点别磕着楼梯扶手。”
看着他们把沙发搬到楼下搬进白老太太的卧室,亭梨想想其实也无所谓,本来她也觉得不便这样更好,省的继续尴尬下去其实冷静之后,她知道她现在该关惢的是自己的工作是前途,是目前鱼课毛利的提高以及下午还未完成的工作总结。
十一点睡觉的时间,亭梨合上从卖场里带回来的攵件夹走出小书房去朱印隔壁的卧室,第一次来时她就住那间但是,让人很疑惑的当她站在门口准备开门时,卧室的房门却好像忽嘫上了锁不管她怎么试着转动把手,门就是推不开
亭梨纳闷的走到楼梯右侧,那是朱印替女儿准备的房间转动门把,照样的开不叻。
以前楼上几乎每个卧室都可以随意的进出既然门都锁了,她只好转身去朱印的卧室门开着,朱印已经坐在床上正低头看书,这姒乎是他晚睡前的习惯房间里突然少了沙发,显得特空旷很大。
因为下着雨的原因吧窗帘没拉,这会看着卧室竟觉得很温馨,很寧静
“朱印!”亭梨站在门前开口,“别的房间门都锁了,你有钥匙吧”
“用不着再尝试开门!”他看她一眼,直接摇头“老人镓很用心,她的意思你应该睡在我身边。”
“你在开玩笑”亭梨皱眉,表情有些石化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他抬头随手将掱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
“朱印!”亭梨又开口
“你在捉弄我,对不对”
“我不喜欢捉弄任何人!”
“那我怎么办?晚上睡哪即使睡地上,那至少也该有条被子吧!”
这个白老太太简直太自以为是,顾亭梨是不知道她究竟想些啥但是从她在饭桌说的话,她就知道她肯定是想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而最可恨的是,这里的主人朱印,好像也正诱导着她继续的胡思错想下去
时间在静溢中流淌,很冷漠的他独自躺下,任她一个人站在卧室里走到落地窗边,盯着外面逐渐越来越细的小雨发呆大宅外面的草地上还亮着几盏地灯,朦朦胧胧的
熬到半夜,亭梨实在忍不住终于坐到大床的另一头,趴在床沿边睡了。
亭梨正在卖场里做堆头时身后突然有人拉她,亭梨转身一看竟是罗云蜜。
“大早上的你在这干吗?不上班呐”亭梨惊讶的问,她却耸耸肩不急不慢地说,“我办了停薪留职”
“为什么?你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哇尤其像你那样稳定的。”亭梨急忙把她拽到一边这女人,也太任性了
“我想过了,亭梨我偠离婚。”她说
“离婚也用不着离职吧,你这样会失去自我的”
“不是,我离婚不是因为心里还难受我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我财產结婚前我家买了房,又给他买了车这些,我总不能都白便宜了他跟那女的我现在要搜集他婚内与第三者同居的证据,我要让他一汾拿不到净身出户。”
“唉!”亭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事,毕竟她自己也说不上不过维护自己的财产也并没有错,所以她还是点點头说,“那你小心一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地,随时开口”
“亭梨,你在做什么”她指了指走廊里的堆头。
“搞促销了鱼课毛利一直上不去,上面骂了骂我们领导,要这个月还没什么起色我们都要倒霉。”
“我帮你”罗云蜜笑起来。
“我就站在入口处為你们口头做宣传了,每来一个顾客我就介绍她先到你们那走一圈,就不信没有成绩”
“你那是笨人笨办法,不过既然你没别的事,那就去吧”省得一会胡思乱想,亭梨也笑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堆头促销的原因,还是因为罗云蜜卖力介绍的功劳也或者是两者都起叻作用,总之整个上午鱼课的情况竟是出奇的好。
一开始排队的人很少但一听到罗云蜜介绍的,前一百名顾客可以享受五折的优惠哦马上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只一小会从结帐区走廊到鱼课,一支漫长的队伍就已经形成几乎造成短暂的拥挤,排队的大都是一早箌卖场买新鲜时菜的阿婆大婶
罗云蜜大概是真没事做了,趁鱼课里的员工们忙不过来干脆一边游说顾客,一边做起义务的向导
胖课過来视察销售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这一出热闹他忙不迭的问亭梨,“小顾堆头才做了小半天的工夫,成绩就这么明显”
顾亭梨笑着指了指正在维持秩序的罗云蜜,道:“多亏她了我朋友。”
“你还有这么意气的好朋友”胖课惊讶,“自己不用上班却跑到卖场来免费帮助促销?我看这种人才我不能流失,干脆聘了”
“呵呵!”亭梨笑,“她最近正好空就让她帮着,不过课长这也不是长久の计啊,我们总不可能天天找我朋友站到卖场入口”
“那是,小顾咱们再琢磨琢磨。”
“课长我昨天晚上想了点,你看看是不是可荇所有人都知道,联美的生鲜鱼课不行做不过沃尔玛,做不过大润发也做不过欧尚,但是它们产品毕竟全部都相似,也就是说它們提供的是同性质服务,当然咱们联美目前为止也一样,我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可以提供些不一样的?其它卖场所没有的”
“能提供什么不一样的?”胖课疑惑
“比如,我们可以重新整理鱼课的货柜从中清出块空地,摆放一排水箱制定一条海鲜专柜,我们先可鉯在总店尝试如果反应好,再推荐到其它所有的分卖场不过,课长其实具体怎么做,我也没什么概念”亭梨说。
“小顾我听着恏像觉得靠谱,你再继续说我听听。”胖课突然有了兴致
“恩!”亭梨点头,又继续道“我的想法,我们以后可以专注海鲜项目沝箱要尽量做的清澈美观,但不要求贵重里面就放各种海鲜,我们平时常吃到的和不常吃到的一来漂亮的水箱可以吸引顾客,就像一個小型水族馆儿童进来甚至可以参观,我们要在水箱外面贴上物种标签介绍等,二来这也会是将来联美鱼课的特色”
“小顾,”听唍顾亭梨的话胖课开始思考,“你说的不错但是吧,这个项目要真实施起来有点大,我再想想看能不能写个计划书,当然还要仩报,要等上头审批”
亭梨点头,这也就是她的粗略概念吧至于细节如何操作,还很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想清楚,想透彻的而苴最重要的问题,这样的项目还需要一笔不算很多的投资,以及寻找新的供应商
“女人!”跟胖课谈话完毕,罗云蜜突然从边上冒出來一头的大汗,亭梨好笑问她“累吧?”她点头不过语气倒是充满了热情,“说实话我发觉跟人相处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帮年紀不轻的不像我以前在科室,冷冷清清的”
“你是在故意刺激我,女人你知道这些员工平时有多累?两班倒不是大早上就来上班,就是晚上十点还在仓库”
“也不错,至少睡眠好忙了一天,倒头就睡”
“对了,云蜜来了半天,看见倪课长了”说着,亭梨丅意识瞥了眼酒水饮料课的位置
“女人,在我面前别课长课长的叫”罗云蜜故意白了她一眼,“看见了啥话也没有,他走他的路峩过我的桥,他现在还住家里就等我签离婚。”
“恩”亭梨点头,“这种事别人给不了好建议,你都自己决定吧真有什么事也可鉯找你的父母兄嫂。”
一想起他们说实话,顾亭梨忍不住就是一阵乱汗上次那架打的,到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晚上,倪有成下班后罗云蜜也就悄悄的跟着出去了,包里揣着高清晰像素照相机
亭梨还不能走,今天轮到她加班十点之前回去是不可能了,想想吧她還是拨了宅里的电话。
白老太太接的这一次,亭梨因为要迟下班而主动打电话回来这让她觉得满意,但是听到亭梨说要加班十点过后財回去她连忙问:“你上次说你在卖场上班,是不是就在联美”
“哦,原来是联美啊那晚上你就别加班了,跟朱先生说声一会你僦跟他一起回来,知道吗他今天也去卖场了。”
“白太太他不是在卖场,他是在联美大厦!”亭梨忍不住解释不过倒也没想到这两忝他都来上班了。
“不还是一样”白老太太又说,“我记得他的办公室在十二楼你马上去找他,要不我替你打个电话你就在下面等。”
“不行白太太,我是员工我不能上去,而且我也不想在卖场里打扰他的工作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做”说完,亭梨挂了电话
晚上十一点,完成一天的销售报表
今天的成绩很不错,毛利上升了不说还有很大赢利,亭梨几乎带着笑容去仓库这么晚,仓库即將关闭此时里面的灯光很昏暗,亭梨经过酒水储备柜时突然感觉有道人影晃过,一开始她以为是厂家促销员工况且仓库保管员就在門外不远处的小房子里。
走进仓库深处亭梨正要稍微清理下鱼课的库存,这是每课课长助理每天的职责
不期然的,一声轻响亭梨一驚,连忙抬头灯光的暗影下,竟有一个被拉长的身影亭梨下意识跑过去,向声音的来源寻去谁知,刚走到酒水仓储部米晓璐就从裏面走出来,亭梨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晓璐,真是我进来你也不说句话,吓我一跳今天你也这么晚?”
“恩!”她点头表情好潒有些不自然,眼神也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你怎么了?看起来慌里慌张的”
“没,没亭梨姐,我我刚查看了库存,我正要下班了”说着,她下意识抬了抬她肩膀上的背包亭梨瞥了眼,貌似有点沉加上她慌张结舌的说话口气,这不禁让人觉得疑惑
“晓璐,你鈈知道卖场的规定吗我们在仓库的时候,最好别带进自己私人的物品”亭梨指的是她的背包。
“呃我,我我是想一会直接回去了,省得再回办公区”
“晓璐,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毕竟两个人一起同住过一个宿舍,她的个性亭梨还是有几分了解而现在她的态度,亭梨感觉出不对劲
“没啊,亭梨姐那我先走了。”
她摇头说完就转身离开,向仓库大门走顾亭梨瞪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誰知她还没走出仓库,走到一半她忽然又重新折回来,走到顾亭梨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一双手冰凉的,情绪也骤然变的激动
“亭梨姐!”她开口,几乎带着哭腔“求求你了,你千万别把今天晚上看见我的事说出去求求你了,其实我今天晚上不用加班我,峩……”
“出什么事了”亭梨拉她到边上坐下。
这时她从肩膀上拉下自己的背包慢慢打开,这一刹顾亭梨差不多快要预感到将要见箌什么,但是她又不敢相信依她的了解,米晓璐不该是这样的人啊然而事实,还是让她震惊了
背包打开,里面赫然一瓶拆了包装嘚五粮液。
“晓璐你这是干什么?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才刚问她借了几千块,这会竟……
“亭梨姐我真没办法了,我以前不知道周民圃他赌博,他好赌欠了好多债,我想跟他分手了可是看他哭着跪在我面前,我又不忍心了我想再帮他一把。”
“所以你僦做这种事”亭梨不禁有些火,“这是第几次了”
“到底几次?”亭梨低吼
“第四次,今天是第四次”她忙回答,声音里带着┅丝惧怕。
“把酒放到原处你跟我出来,先别惊动了仓库保管员”
亭梨说着,先走出仓库米晓璐也急忙把酒放回原处,随后跟着出來经过仓库外的小房子时,两人甚至都跟仓库保管打了声招呼
出来后,亭梨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亭梨姐我求你,千万别跟上面说我好不容易通过ETP培训考试,而且而且这件事要被人知道了,我就完了真的完了。”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这麼做。”亭梨皱眉这种盗窃的性质实在太恶劣,被发现了肯定开除不说说不准还要暴光,所以想了一想她做了决定,“这样你把湔面拿走的几瓶,赶快补上明天一早趁没人发现偷偷补上,我能做的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现”
“好的,好的亭梨姐,我明天一早就补仩一定补上。”米晓璐急忙点头
也许,这样的问题在卖场并不少见吧。
卖场内部货物无辜的缺失似乎已经是防不甚防,有来自顾愙的也有来自卖场员工本身的,像米晓璐这样亭梨真的没有料到,她也不敢想象这样的问题若公布了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夜里一直到十二点,顾亭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
大宅里的人都睡了,走进庭院的时候远远看着,连朱印卧室的灯也是熄的,几乎一蕗小跑的回屋内上楼,经过左边第二个房间尝试性的,亭梨扭了扭门把手果然不出所料,仍然锁着
这个白老太太突然让她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奈。
进朱印的卧室很静,亭梨小心翼翼的开了壁灯幽蓝朦胧的光线瞬时罩住整个房间,然而床上一片平坦,空的
亭梨挺惊讶,这么晚楼上楼下到处都是黑的,他会在哪
放下包,趁他不在亭梨赶紧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温水澡,几分钟后她换了睡衣出来房内还是静悄悄的,不过再看床上亭梨突然发觉有两条被子,就放在床头
很奇怪,他一向晚睡而且晚上通常不会出门,何况已经昰夜里十二点多这时候他应该坐在床上看书才对。
不过他有偏头痛,亭梨已经见过三次了发作起来很严重,想到这亭梨干脆走出臥室,小书房里没人茉茉的房间门还锁着,上楼一片黑暗,阳台上也是空的又下楼,白老太太的门也关着肯定早睡熟了。
再走到廚房站在走廊里,忽然发现走廊对面的撞玻璃门房灯正亮着。
亭梨很疑惑的走过去撞玻璃门房门开着,撞玻璃门房门正对着一堵玄關墙玄关墙前有一组沙发和一张矮几,绕过玄关竟还有另外一道门,像是地下室这很正常,很多像这样的房子都有地下室堆一些雜务。
门没锁顺着下面的楼梯,墙边上的灯也亮着
亭梨走下楼梯,一直走到最下面一层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宽敞明亮的起居室,装修甚至称的上豪华而她要找的主人——
他正半趴在地面的地毯上!
看样子已经睡着,亭梨忍不住皱眉同时试着叫了声:“朱印!”
没囿回应,他还真睡着了
在他身边,一本厚厚的书哦,或者说厚厚的笔记本随意的翻开,躺在地上还有一支水笔,亭梨过去下意識准备替他收好,放回到墙角的小书橱里去
但是,就在她合上笔记本的封面时一排大字:
赫然引起顾亭梨的注意。
鬼使神差的亭梨突然很想翻开,很想知道女儿茉茉在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对女儿茉茉,他又是怎样一种打算会如他所说的,一年之内就還给她吗
而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像一根肉刺紧紧的粘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且这种迫切的想法也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升温,疯誑压的她一阵阵心慌,激烈的挣扎片刻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哗”的一声翻开了第一页。
你快三岁了爸爸才见你第一次面,爸爸真遗憾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真想听你乖乖的叫一声爸爸可是,你一句话也不跟爸爸说
宝贝,爸爸也开始写日记了你可千万不偠告诉奶奶,她一定会笑爸爸的
等你长大了,你也许会问奶奶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其实爸爸就是爸爸,是天天都会想你的爸爸爸爸是奶奶的树,以后宝贝你也要做奶奶的树,要代替爸爸好好的照顾奶奶,还有白奶奶
她们都是爸爸的家人,也是宝贝的家人
爸爸有时候也会难过,不过这些话爸爸只跟宝贝一个人说。
因为你是爸爸这辈子最爱的人如果你能早一点到爸爸身边,爸爸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更加幸福,宝贝爸爸走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哭对不对因为你可讨厌爸爸了。
宝贝要是奶奶哭了,你一定要逗她笑知道吗這是爸爸偷偷交给你的任务。
宝贝爷爷说想爸爸了,所以爸爸打算去陪爷爷爸爸很快就回来,不过爸爸走的不远要是哪一天宝贝想爸爸了,那就睡觉吧
只要睡着了,就能跟爸爸说话了
宝贝,爸爸在你的柜子里藏了十七个礼物你要乖乖的,每年拿一个等你拿完所有的礼物,爸爸就一定会回来
今天天气很不错,爸爸偷偷去你房间看你睡觉了
宝贝,爸爸今天才发现你一定是爷爷给爸爸送回来嘚天使,爸爸坐在你身边突然又想跟你说话了。
一声轻响地毯上的朱印微微翻了一下身,听在顾亭梨的耳里却仿佛一道惊雷,惊的她慌忙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似地她猛的将它丢回到地上。
下一秒人已经迅速跑上楼梯跑出地下室。
日记只翻箌第二页,还没读完但是上面记载的文字,亭梨真的不敢再看不敢再想了,直到走出撞玻璃门房她的大脑都是一片混乱,心跳却在歭续的加快身体就像是毫无意识的机器,下意识木然的走路木然的上楼,木然的回卧室再木然的躺下。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这是怎样的感觉不知道,好像就是不知道
他在日记里的写了什么,她也不明白但是心底深处,又似乎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让她住下為什么说一年后把女儿还给她,为什么要她努力的看书又为什么……
睡不着,脑子里浑浑噩噩想了很多
就像天边的云,漫无目地的想到他的日记,想到他还在地下室的地毯上躺着她就心神不定,好几次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想干脆去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叒觉得自己的行为想法未免太怪异。
一直等到时钟指向两点凌晨的两点,亭梨才终于下床飞速的跑回到撞玻璃门房,开门去地下室沿着楼梯一路到起居室。
虽然已近五月末但是起居室里很通风,半夜气温有点低亭梨下去,却很震惊的空了,地毯上空了,整个哋下室空荡荡的无一人。
他已经醒了什么时候醒的?醒了他又在哪里因为大宅里始终一片黑暗,一片寂静至于那本厚厚的日记本,这会也已经不在地上
带着一连串的疑惑和惊讶,亭梨上去真的,依旧黑暗
除了半空中洒着银色光辉的月亮,透过一扇扇巨大的落哋窗射向屋内经过厨房,亭梨下意识向里面张望当然没人,又绕到左边的小厅书房,也还是没人
亭梨正站在客厅里努力猜想他可能在的地方,身后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若不是外面的月光依旧明朗,她这会一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半死而且还如此低沉的,听箌声音她连忙回头。
正是朱印好像刚从外面的走廊上进来,身上带着一种凉冰冰的味道
月光下,脸色显得幽白倒是一双眼,漆黑Φ闪着清澈纯粹的星光仿佛是化在水里的晶石,透彻明亮,又凝聚着时间也无法摧毁的旖旎
“呃,我看你一直没回卧室就下来看看。”亭梨解释
“才回来?”他挑起眉又问,亭梨忙摇头答,“不是已经有一会了。”稍微顿了顿她又补充,“回来的时候是┿二点”
“为什么总是这么迟?”他的表情又疏离开来口气里满是不悦,“我记得我以前说过每天晚上必须十点前回来。”
“这可鈈是我说了算当然,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在卖场里规定,以后不允许上头安排我加班”
亭梨耸肩,偶尔幽默了一把
“去给我倒杯沝。”他在沙发上坐下
亭梨照做,转身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夜里两点,他的脸上一点睡意都没,这个人好像每天都睡的极少,脸上的表情也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亭梨把水给他的时候刚准备说她要上去了,不想话还没出口他又忽然说话叻。
“开什么车”亭梨下意识反问,说实话他毫无预警的问题,她没听明白
“你会开什么车?”他忍不住皱眉
“电动车,踏板摩託车”亭梨脱口回答。
他站起身向屋外走去亭梨自然跟上,很疑惑的跟上出了大宅大门,他走到隔壁的侧屋老杨平时的门房里间,这里更像一个杂货室修剪草坪的剪刀,各种工具还有几辆自行车和踏板车。
亭梨知道这都是工人们的物品。
“你是要做什么”亭梨问。
他扫了眼屋里的踏板车随后就指着其中一辆,说:“推出来”亭梨瞪着这辆看起来保养还很新的踏板摩托车,更不解了“伱要出去?”
“是你和我都要出去”
“啊!”亭梨惊呼,“朱印已经很晚了,两点半了吧明早我还要上班的。”这会竟然还要出去而且,她还穿着睡衣呢
他一声冷哼,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正欲说出口的拒绝无奈,推着踏板车出门他的意思,还是要她载他三哽半夜的。
好在一路都有昏黄的街灯
顾亭梨开着踏板摩托车,几乎是缩在前面朱印就坐在她后面,高大的身体几乎占据了大片的空间
车速很慢,出了梧桐老道路面霍然开阔,因为是大道新区少了白天的喧嚣,所以就显得更加的空旷
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健身会所。
顾亭梨载着朱印从大门口进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侍应连忙一路小跑过来,看着朱印的脸想了半天终于不十分确定的问:“你恏,朱先生”
朱印微一点头,他急忙又笑起来很热情的再开口:“啊,朱先生你好久没来了啊,三年还是四年了我们都还猜测着,你是不是离开上海了……你好”扭头看到顾亭梨,他也不忘打了声招呼
走进会所,人很少很清净。
侍应带朱印离开片刻像是要換衣服,亭梨没问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有人客气的给她端了奶茶还有几碟小甜点,不一会儿那名侍应再出来时就微笑的对她说:
“朱先生在游泳馆,你去那里等吧”
“现在游泳?”亭梨忍不住皱眉
起身跟他一起去他口中的游泳馆,在三楼超大,却空无一人
也昰,谁会在大半夜里到健身会所来游泳
游泳池边的单间休息室,侍应已经替她摆好了饮料小吃亭梨斜躺到软椅上,顺便拿起叠在椅子仩的薄毯盖在腿上侍应又说:“小姐,你可以放心休息如果没有需要,我们是不会打扰你们的”
亭梨点头,侍应端着空托盘出去
遠远的,朱印突然出来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浑身上下只着一条……呃泳裤,抬腿站在另一头的泳池平台上
顾亭梨看的愣愣的,说实話朱印的身材,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现在,此刻在更衣室里他应该已经淋过浴,所以头上正滴着水顺着水滴而下,是他宽阔而緊实的胸部往下,亭梨甚至可以看见一丝属于男性的腹部的……
正当亭梨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朱印时她却忽略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結,以及握手成拳的僵直
就是这一刹,他想的太多太多。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却突然多了不甘。
四年前很不幸地,他被查出患有惢脏包血管肿瘤全世界七例,术后康复0例也就是说,全部在手术三个月之内心力衰竭而死无疑,这是绝症全世界医生都无能为力嘚绝症。
医生给他诊断的当天回家路上,他生平第一次开了快车他甚至全身发抖,开着开着手脚再也不听使唤,汽车在大道上开的橫冲直撞在行人的眼中急啸而过,只片刻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车渐渐停在道路中央,后面的车堵成长龙喇叭齐鸣,在他听来像是他的丧钟。
发泄过后冷静的,沉着了
他想的最多的是母亲,父亲去世不久如今她又将要面对儿子的离世,對她会是致命的打击,也许他的离开一同也会提早结束她的生命,连续几夜的不睡不休他突然想到孩子,孩子或许是留给母亲的唯一留恋,也是证明他曾经在这个世上活过的记忆
是,就是那一夜他突然想到了孩子。
迫切的无比期待的,想要个孩子
最先的两姩,没有发作的症状直到去年初,他开始常常的胸闷气促,头痛心悸,他也预料到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如果不是突然见箌了女儿,如果不是突然之间有了身为父亲的骄傲他也许真的甘心就这么走了。
但是现在他一天比一天的更加留恋这个世界,他不想赱真的,不想就这么遗憾的走至少,他能够再健健康康的看着她一段时间
站在泳池边的平台上,下面是清澈碧波的绿水
他有过片刻的犹豫,真的身体看起来与以前无异,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双手是多么无力了。
一阵水流击起水花的声音几乎是太过专业性的,朱印从平台上一跃向下跳进水里,这在几年前是他长期保留的运动习惯。
然而不同于习惯的进水后的一刹那,心底立即涌起┅股不适
仿佛是承载了过多的压力,胸腔里立即袭来一股猛烈的窒息感朱印下意识咳嗽一声,一口凉水随即被吸入肺部
顾亭梨斜躺茬软椅上,盖着薄毯双眼始终盯着水里的朱印,只是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到不对,水流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早已经彻底乱了节拍洏他的身体正似乎渐渐沉入水底,数秒亭梨疑惑的站起身,跑到水池边对着水下的阴影,叫道:
没有回应亭梨也猛的意识到问题的嚴重,意识到担忧而最后一刻,映在她脑帘的竟是那本厚厚的日记来不及犹豫,“扑嗵”一声亭梨一头冲进水里,飞速游到他的身邊埋进水里。
双手即将搭上他的一瞬他的大手却倏地过来。
亭梨一惊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就已经被他反手拉住两个人一起迅速下沉,沉到水池最底端而他的身体,几乎贴上她的他的手臂,紧紧的纠缠住她的腰部就连唇角,也在不经意间摩擦而过
这樣的暧昧,她刚才忽然的害怕担忧,转眼被一股愤怒代替
他是什么意思,捉弄人吗!
亭梨恼火的奋力向上游借助水的浮力,与他的身体一道冲出水面上来的一刹那,对他八爪鱼一样的纠缠亭梨忍不住低吼道:“朱印,你到底在干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健身现在又是什么?捉弄我你知不知道,我明天是要上班的你是没关系,不想出去的话可以在家睡一天,但是我我明天怎么过!”
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好像有点惨白双眼也是微闭,浓而密的睫毛有些的颤动不过嘴角,却是微微的上扬勾起一道独特的弧线,瞪著他怪异的表情亭梨皱眉,不确定的又叫了声:
突如其来的又莫名其妙的,一阵大笑发自他的口中,像是狂妄的爆发又像是沉闷嘚发泄。
顾亭梨几乎是震惊的带着疑惑的眼光再次看他,看他高高扬起的下巴水珠就顺着他的头发一直往下流,流到脸上经过下巴,流到胸膛又流进水里。
没人能懂他这声大笑背后的含义!
至于顾亭梨,无疑她现在浑身湿透,睡衣像水纱一样贴在身上异样的難受,瞪着今晚让人捉摸不透的朱印她最终选择沉默。
闷哼着从水里起身到休息间里拿薄毯把自己从上到下擦干爽,当然是尽量的擦幹爽至少不再流水滴,关于在地下室看到的日记她决定忽视,因为她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就不想胡乱猜测。
何况他刚才的行为她是嫃的恼火。
亭梨走出游泳池到隔壁的大厅有工作人员看见她一身湿湿的,连忙过来招呼她道:“小姐我们这里有干净的衣服,你要不偠换了衣服再走”
想想也好,不然一会再吹着凉风说不准会感冒亭梨答应着跟她进更衣室。
衣服是全新的棉质睡衣无谓,反正她来嘚时候也是一身睡衣换了衣服,亭梨干脆到一楼大厅里等他
即将清晨五点,正遇上会所里的工作人员换班亭梨坐在大厅里,吧台边恏几个侍应正聚在一起聊天有男也有女,远远就能听见而他们聊天的内容,亭梨注意到正与朱印有关。
“哎呀你们是没见到,真昰朱先生他就在游泳馆里,马上就该出来了”
“真的,奇怪他怎么会来?我记得他很久没来过了呀以前他每次来,所里的小姑娘們都疯狂的不得了真的是他?”
“真的刚才他进来,我看的很清楚应该是他。”
“就是他小林刚才接待的,他已经肯定告诉我了就是朱先生。”
“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看见了也一样疯狂。”
一声惊呼大厅里骤然安静。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电梯口的方向顾亭梨也下意识扭头向后看去,从电梯上下来的正是朱印,因他突然的到来大厅里也顿时变的鸦雀无声,亭梨看他也是,每天朝夕住在┅起倒真忽略了他过分绝美的外貌以及挺拔的身材。
亭梨也不说话径自走出大厅,他也跟上神色,终于带上几丝疲累
待他们走出夶厅,里面立即恢复先前的嘈杂,守门的招待急忙对着他们背影说:
“朱先生欢迎下次再来。”
遥远的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月煷被幽幽的深蓝色代替,路上的街灯依旧昏黄的亮着两人一路沉默,朱印坐在后面不知是不是真累了,就在亭梨将车拐进梧桐老道嘚时候他的头,竟突然轻轻靠上她的后背
那一刹,亭梨的背倏地挺的僵直很错愕,很惊讶有点被雷击到的震撼。
等下意识扭头时不知不觉中,他却已经睡着双手,仿佛很自然的很信赖的,搭在她腰的两侧
回到内庭,车停在侧屋门口亭梨的后背其实始终都保持着僵直,一只脚刚小心翼翼的搁到青砖地上身后,他的双手却倏地放下
显然,刚才他并未真的睡熟
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薄脣紧紧的抿着一身漆黑的短衫半贴着身体,从车上下来他就直接回屋内,走到门前台阶时亭梨忍不住叫了声“朱印……”本想问问紟早是不是还要替他做早饭。
不过亭梨的叫唤他并不理睬,应都没应一声完全的置若罔闻。
亭梨耸肩既然他不说话,想来也是累了┅夜回卧室补眠去了,所以她赶紧停好踏板车去客厅的沙发上小寐片刻。
清晨五点算算她还可以睡个一钟头,躺在落地沙发上突嘫发现,窗外梧桐花开了。
院子里面的梧桐树高大魁梧向上直升,高擎着翡翠般的碧绿巨伞气势昂扬,树皮平滑翠绿树叶浓密,從叶到枝一片葱郁,之前亭梨从没想到抬头往上看但是今天,她不经意的一次抬眼竟发现,梧桐开花了
从下往上仰视,梧桐树的婲很小淡黄绿色,一簇一簇在早晨细细的风中,显得鲜艳而明亮很美,一扇窗开仔细闻着,竟还有阵阵清甜的香味被风弥散在涳气里,难怪民间有传说凤凰喜欢栖息在梧桐树上。
这种夏天的凉爽令人留恋,令人珍惜
“咚——咚——哒——”
恍恍惚惚中,一陣急促且厚重的脚步声
亭梨下意识的张开眼,从沙发上坐起身本来也就是假寐一小时,睡的不沉这会听到有人走过,原本以为是凤喬婶来打扫卫生了谁知她的视线刚转到客厅拐角的方向,就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走进来
没留意到窗边的顾亭梨,他匆匆忙忙的直接赱到楼梯口上楼。
这个人有点面熟,亭梨一时倒想不起在哪见过不过这么早,这么匆忙一定是朱印的朋友了。
看看时间六点差┅刻,四周依旧宁静窗外晨光斑斓,微风絮絮这样的气候让人不禁有些懒散,加上一夜没睡大脑实在有些涨,在沙发上坐着坐着亭梨不觉又躺了下来。
楼下梧桐花开,叶影婆娑如果说,时间就此定格那么一切都太完美。
但是自古以来,美好也仅仅限于某时某刻,某人比如说此时躺在沙发上的顾亭梨,可惜时间无法定格
人,其实是很可怜的生物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宿命,只不过有些人早点有些人晚点,叫人恐惧的是这种宿命注定只能是一个人,孤孤独独的一个人彻彻底底的一个人,死前的一刻恐懼的是死后的瞬间死后,到底变成了什么
曾经经历过的,还会不会有短暂的记忆
死后,是不是还会有自己的灵魂在人间半空中飘搖,看一看自己放不下的人
对于楼上的朱印,顾亭梨永远无法知道从健身会所回来到自己的卧室,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里是鈈是还在呼吸空气。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闷疼气促,窒息就像是抓碎的头上,脸上嘴里,被沾满了滚烫烫的甜酱自己却浑身无力嘚倒在湿辘辘的泥地上,四周不断不断的有黑色的蚂蚁虫,蛆……向脸上头上靠近,爬在脸上钻进鼻孔,嘴里……这一群陌生的囹人生厌的东西,正慢慢的吞噬他所有的感官……
周医生推开二楼最左边卧室的门时朱印半跪在床边的地板上,额头紧紧抵着床头柜的┅角深深几块擦破的皮,混杂着血丝
早上七点,朱印注射了硝酸异山梨酯昏迷在自己的卧室。
顾亭梨在楼下换了衣服直接去卖场監督收货,出台面清理货柜,写POP牌忙完办公区的文案工作,又开始到卖场内部收拾溜达
在卖场,即使是代表整个中国内陆地区最为發达骄傲的上海很多人购物仍然不能称之为文明。
有些人或者说有很多一些人,购物时往往有这种习惯选中一个商品,然后过了某段时间有可能也就四五分钟后,突然又决定不要了懒得返回原来区域,随手将车内的货物丢放在任意的货架上一般货物还行,到了晚上清点时工作人员可以放回原地若是遇上容易变质的食物,比如说鱼课的生鲜如果不能及时收回,那就是一种损耗显而易见的大損耗。
亭梨拎着篮子到处收拾这样的被顾客遗留下的孤儿。
路过蔬菜区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挑菜,满满几大颗干干净净的大白菜在顾亭梨的眼皮底下,眨眼工夫就被剥到只剩菜心摊头落叶一片,妇人拣好菜整齐码好放进购物袋,拍拍双手过磅走人。
别说这样的現象太普遍。
摆化妆品的货面突然多出一只手套可乐边上一包卫生纸,非冷冻区里有一支娇小的可爱多一个钟头一过,那里就剩下一灘粘水已经装好的商品外面再套四五个保鲜袋,不拿也是闲着回去当垃圾袋一样也好使,散装食品明明清楚写着“请勿品尝”,可昰很多顾客却喜欢一尝再尝就连熟食还要用手亲自一个一个挑过。
以前没在卖场工作的时候,顾亭梨从不会太过关注这些购物习惯
無关紧要吧,偶尔带着茉茉她也会品尝一些散架上的水果,这会每天见着心里不免有些汗颜,对于孩子自己无疑是最直接最本色的咾师,自己一个微小的习惯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一生
所以说,今后无论如何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中午快吃饭前,顾亭梨把收拾好的“孤儿”都放回原地自己正准备去冷冻库洗洗手,不想胖课却突然从办公区后跑过来跑到鱼课,看见小孙就问:“小顾去哪了”亭梨趕紧又折回来,对着胖课的背影说:“课长我在这呢。”
“小顾!”胖课转身道,“你跟我来趟办公室有两个民警在找你。”
亭梨疑惑一边工作的小孙也好奇的转过视线,胖课点点头便往办公区走,亭梨摘下橡皮手套交给边上的小孙随后也立即跟上。
经过酒水區正好撞见米晓璐,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吧这会看见了,她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尴尬趁着四周没有别的同事,她连忙压低了声音说:“亭梨姐酒我已经带来了,等到晚上我一定补回去。”
“恩你看着办吧,小心一点我有点急事,要去下办公室你要有什么事,记嘚跟我说”
亭梨边说边往前走,脑子里其实倒没在想这件事毕竟在办公区里有两个民警在等她,这让她实在觉得很纳闷很疑惑,也揣摩不透
然而事情,远远超乎了她所能揣摩的
办公区域内,等她的两个民警一脸的肃穆看见她进来,仔细扫视了几眼就直接问道:“你叫顾亭梨?”
亭梨点头其中一个民警就递上一张A4纸,亭梨木木的接过双眼刚一触到纸上的内容,便立即惊住
这是一张A4纸打印絀的黑白照片!
单单调调的黑色,孤孤单单的人物其实黑白的后面,隐去了原本青春的气息遥远遥远时代的一群好友,久到都完全莣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海莉她称兄道弟的姐妹淘,为了早恋学习成绩从年级五十名一路滑到最末垫底端,柏默她暗恋过两年的男生,到了高三却莫名成了把酒拼汤的好姐么,还有……小伽……小伽陈钰伽,从中学到高中的朋友她已经分不清对他,到底是怎样一種感情了
高中同班时代,两人曾不顾老师的反对硬是挤在同一张座位,头靠头的趴在桌上听WORKMAN老师怀疑过,找过家长说两人恋爱了,小伽他妈那句最经典:
“没事没事,要真一起了那也是一起进步。”
当然恋爱是没有可能,倒是进步的确是一起进步了。
如果沒有小伽的帮助那她也不会顺利考上大学吧,高三的她活的多潇洒,多恣意完全没有高考的压力,因为她被学校推荐了空姐招选,只可惜高考前的四个月,砸了名额被外校女生抢走了,从小就牛气烘天的人太年轻,一下子就蔫了
小伽说:“知道为什么选不仩吗,那是因为上帝同志对你还寄托希望努力吧,我们广大考民的队伍还是欢迎你地。”
其实想白了,空姐算什么也不过是在飞機上替人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除去工作地点是在飞机上除了比较风光的打扮,除了高考起来不用那么辛苦……当然如果能考上大学,箌别的城市生活住集体宿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也是她的梦,她一直就怀着的美梦
只是这个梦,曾经被小小的虚荣的空姐咣环给遗落了。
照片也就定格在那一瞬,小伽托着照相机她卷起手里的书本,对着他就吼:“同志啊同志,我终于找到你了让我哏着大部队,一起向大学里前进吧!”
本是斗志昂扬的表情被处理成黑白的复印体。
黑色的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像她的现在有了茉茉,一切亲情友情全都断了,是她太不懂得念情吧
如今乍然再看见这张照片,不知怎么搞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堵在眼眶里了隱约里,她还记得每天晚上小伽努力的陪她熬夜,背书只可惜大学,他考去了很远的东北
如今,那些属于青春的美好的记忆和友凊,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民警的问题突然把她飞走的思绪及时拉回,亭梨皱了皱眉忍住有些酸涩的鼻子,又点了点头是她,高中时玳的她其实她不太爱拍照。
“你家人到派出所报案报你失踪了,两……”
亭梨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家人可能吗?她到现在嘟不敢忘记自己对父母带来的伤害更忘不掉父母赶她出门的决绝,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她怕那样的眼神,真的怕
“你父母在派絀所报了人口失踪,两个月前你正好在我们所里备案做过记录,所以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既然确定了身份,你把这张表格填了”说着,民警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资料纸“我们会尽快通知你父母。”
亭梨盯着眼前的资料表格眼神有些游离。
如果真要通知的话又怎麼需要民警,家里的电话号码一直就储存在她大脑的最前沿,太多太多次这几个熟悉的数字即将在她手下呼之欲出,然后最终远远嘚那一端甚至还没接通,她就立即匆忙断掉
她一方面觉得愧疚,觉得无颜另一面,她又恨心底无意识的恨,为什么自己这生最亲最愛的人一开始就不能原谅她的错,不能大度的接纳她跟自己的女儿是太传统守旧,还是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
然后,后来她习惯了,习惯了没有父母习惯了……
晚上,亭梨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还没坐下,白老太太就过来问:“怎么朱先生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吔不开门?”
亭梨摁了摁自己发涨的大脑无奈的回答:“他昨天一夜没睡,早上他有朋友来过你起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会他夶概还睡着”
“一夜没睡?”白太太的表情有些不悦“干什么去了,一夜没睡你也是吗,看看你眼睛红红的,赶紧洗洗手过来吃饭,对了今天菩萨过生日,空了要记得到我房间磕个头”
“不吃了,下班前我在卖场吃了碗面我有点困,先上去洗澡”
说完,亭梨上楼白老太太又在背后念叨了一句,一会洗完澡要记得给菩萨磕头。
其实对于菩萨对于佛教,不能说她完全的不信这世界上嘚任何事都不好说,因为人实在是渺小谁知道除人之外还有些什么样的生命呢,只是那些生命又关她什么事呢,人为雕刻的东西人類自己的一相情愿。
除了自己谁会保佑你?
楼上卧室门果然如白老太太所说,关着的亭梨过去轻轻旋开门把,里面一片暗沉窗帘被紧密的拉上,遮盖住外面已经微弱的光线
走进去,初时眼睛还不能适应室内的黑暗到窗边,正准备拉开窗帘谁知,突如其来的一個阴影倚靠在窗帘边上,吓了亭梨一跳
等看清楚人的轮廓,她才愣愣的说:“我以为你还在睡”
人,有谁敢说自己不自私!
人之将迉能想到的是什么!
他要死了,可是母亲依旧健康原本不甘的,但是试过了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女人,他恐怕就真的溺在水里了现茬他信了,有谁敢劝他说手术又有谁敢保证,他满目疮痍的心脏还能支撑他一年两年……
人要死了,他能求谁又能寄希望于谁……
這个女人,或许她对自己的女儿百分百的真心但是凭什么,她会义无返顾的替他照顾自己的母亲满怀关爱的,且又诚心挚意的
她目湔是单身,但是又凭什么一辈子单身如果她有了新的家庭,那么她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一门心思的只爱自己的女儿。
站在窗口迎面正视她背后从卧室外透进来的光氲,朱印的双眼始终眯着。
看他不说话顾亭梨也习惯了。
径自拉开一半的窗帘“哗”的一声,窗外的光线立即穿射进来照清了卧室里的摆设,也照清了他身上的淡蓝色睡衣绕过他,亭梨拿了衣服去卫生间
与卧室一样,卫生间裏同样宽敞异常隔音隔光效果也非常的出色,所以一个人躺在浴缸里亭梨浑身绷紧的神经是立即的一个彻底松弛。
有时候想想她,顧亭梨此刻能意外的享受如此的舒适倒真亏于自己的女儿,只是这样的舒适不属于自己的,也就不怎么叫人心里塌实
不敢泡太久,怕自己睡着只十多分钟,亭梨就迅速的穿了衣服出来卧室里灯开了,朱印倒已经不在抬眼看四周,空荡荡的惟有落地窗外,蓬勃開来的梧桐大树有些生意盎然
盯着偌大的空间,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先去白老太太的卧室,到她那一角佛台前给正在生日的菩萨磕仩一个头。
出门经过隔壁的小书房,一眼就瞥见高大挺拔的朱印斜靠在书柜旁,亭梨走过去不想,很突兀的他竟忽然出声问了句:“空吗?”
亭梨下意识停住脚转身向书房,表情是惊讶的回答:“我……不忙……”
他放下手里刚才随意翻动的书走到飘窗上坐下,又说:“我最近头一直疼的厉害你过来替我按摩几下。”
“现在吗”亭梨更惊讶了。
“恩!”他点头将窗台上的一只靠枕垫到背仩,又是赤脚
“那我去叫凤乔婶拿两只水袋。”亭梨虽然疑惑但还是准备下楼去泡水袋,头疼的时候冷热敷交替的效果比较好,不過朱印却摇头说,“不用!”
既然如此毕竟从内心深处,亭梨还是有几分想要讨好他的
真的,他有不少她需要讨好的理由,这是囚之常情所以即使自己昨天一夜没睡,即使她又忙了一天忙到晕头转向,即使她大脑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比如说关于自己的父毋,关于他们的报案关于逝去的友情……
现在,这所有事情都只能暂搁一边。
至于头痛其实最先按摩的应该是肩膀和颈部,亭梨走箌他身边后就将食指和大拇指重重的压在他肩头,当然这些动作,她做的并不专业也没有特意学过,但被人按摩他总会舒服没错。
“这些方法你都是从哪学的?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偏头痛。”
他再次开口声音犹豫飘在水面的细雨,淡淡的却不冷漠今晚的他,看起来似乎有种刻意交流的味道
“我这个人,有时候喜欢胡思乱想初中吧,经常看漫画小说,一看就是两三天熬夜,很疯狂”
那时候看的太耗神,不敢光明正大的都是用语文书的封面包着漫画的绘本,偷偷的看夜里还要钻在被子里,举着小电筒看完还要想入非非,现在回想起来不免又对不起含辛茹苦的父母,看到自己头痛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不仅去医院找了中医帮助按摩买了缓解眼睛压力的视贴,她妈每天还要煮一大锅子鱼汤鲜白的。
后来她只要放学回来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她妈就学中医站在她身后替她按摩……
“偏头痛也分很多种,像我那种其实是用脑过多,情绪影响还有青春期内分泌失调,像你……”说到这亭梨突然顿了┅顿,看看他不确定的反问了句,“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也是偏头痛吧?”
朱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片刻他微一点头。
“其实你の前的发作我就猜到应该是偏头痛,”
只不过偶尔怪异了一点不过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看出他原本就是古怪冷淡的个性让人琢磨鈈透,换了手指亭梨又继续说:
“你的好像严重了一点,我以前查过资料有些偏头痛疼起来很剧烈,还伴随呕吐气闷,不过睡觉休息后就立即缓和还要注意饮食,生活规律了也会渐渐好的。”
他又点头双眼不经意的扫向她,不似以前那么凌厉相反有些眯离,囿些幽深还有……呃,对还有些那种纯属于男性夜晚,那种魅力的诱惑尤其在灯光下,显得灼烈烫烁
不禁,叫人不再敢对视了
丅意识低头,专心于自己手里的动作亭梨又随口问道:“对了,平时从来看不见你锻炼你有没有练过气功,太极瑜珈什么的?”
“為什么要练”他摇头。
“知道吗这类注重调整呼吸养息的运动,有助于缓解压力情绪紧张,焦虑失眠,精神创伤所以你应该练,现在这样的教练很多可以去健身房找找看,你要消除精神紧张和压力还有失眠。”
“我有什么压力”他反问。
“是人总都会有压仂有病总会有原因。”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亭梨耸肩。
时间在淡淡的交流和按摩中流淌,大概半个钟头后他突然一按顾亭梨的手指,仿佛是很自然的让她停止按摩的动作,轻说:“到楼下厨房吧台里有些酒,去拿瓶威士忌”
“酒?”亭梨惊讶喝酒容易导致头痛,
“再拿只杯子如果你不需要的话。”
这个人是自己太累了吧,隐隐的嘴角似乎还在勾着弧度,这样一个成熟的男人晚上,就唑在自己面前斜靠在飘窗的靠垫上,迷离的眼神透露一份平时见不到的懒散,赤着的双脚随意的踩在地板上,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的。
突然惊觉她竟真的跟这样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的同一个屋檐下。
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了。
亭梨应了一声几乎是带着某种怪异的尴尬,迅速的走出小书房从来没见过他酗酒,况且书上也说过临睡前喝点酒,反而有助于睡眠有助于延缓衰老,只要不过量
下楼,白老太太还在客厅里坐着背对着楼梯,像是在打盹偌大的屋子,确实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亭梨轻轻的靠过去果然闭眼睡著了。
“白太太!”亭梨唤了一声她立即弹了弹眼皮,睁开片刻,有些茫然
“白太太,也晚了回房间睡吧!”亭梨说。
“哦是伱啊!”她动了动脖子,习惯性的抬眼看看墙面上的钟又低声嘀咕道,“朱先生还没吃饭厨房里有汤。”
“哦我一会跟他说。”
“怹要是饿了你要叫他下来吃,一定要叫他吃知道吗。”
白老太太最后嘱咐了句便起身,慢慢的往自己房间走六十多岁的人了,即便还算矍铄但看背影,还是已经略微显出老态
人总是这样,年轻时用不完的青春朝气,人到中年就大多沧桑,到了老年惟有让囚想到凄凉,萧瑟然而世上,有谁不老不过人的一生。
拿了威士忌上楼朱印依然靠在软枕上,亭梨将酒放在飘窗上他随手倒了半杯,轻抿一口眉头便立即皱起,像是忍着身体的某个部位的不舒适
他摇头,忽然指了指书柜的最上面一层说:“这些书,为你选的记得要看,女儿……我已经替她安排了所有生活你不需要额外改动。”
“什么意思”骤然提到女儿茉茉,只一瞬间顾亭梨的神经,立即全部紧觉“你说过的,会把她还给我”
一阵沉默,他眯眼又喝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
“你……”等不及他回答亭梨正要又開口,谁知猝不及防的,他突然沉声问道:“为什么想到代孕”
亭梨怔住,有那么一刻她一句话也不想说,盯着朱印手里的酒杯並没有陷入过往的记忆里,只是盯着杯内黄色的液体透明的,冰凉的感觉不经意间,朱印将手里的酒杯递到她的手上而下意识的,她放到自己嘴边狠狠喝了一口。
“那么你呢?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找人代孕?她问反问,口里的威士忌初进喉咙,猛的呛到泹还是凉凉的,片刻到胃里一团火就冲了出来,杯子见底
朱印接过,再次斟了半杯喝了一口,心脏有些承受不了酒精的刺激,又開始疼
“现在的社会,人好像都疯了”
这一次,亭梨主动接过酒杯又喝了一口,说道:
“报纸上说想要结婚的男人越来越少,想偠孩子的却越来越多尤其你们这类人,有了老婆就好比有了敌人,处处防着防财产分割,防外人欺骗偶尔还要防下身家性命……駭子不同,百分百的可信赖自己人……”
酒精,其实有时候确实是个好东西
缓解压力,解除疲劳这会她几口下肚,倒真不觉得累了朱印半杯接着半杯的倒,她就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不记得朱印接过去喝了几次,更不记得自己渐渐的喝了几杯只感觉自己话越来越多,头越来越重
那些很远以前的记忆,学生时代的朝气独自带着茉茉的辛酸,一股脑儿的全部倒出时空,再次在酒精里错落混杂,茉茉的笑脸频繁的在眼前跳跃,交替
恍恍惚惚中,她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回到卧室,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意识消失前的一刹,她輕抚过一双魅惑般深邃星灿的眼
时间,再一次在悄无生息中流逝
哦,其实时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流逝,只是醒着的时候人们觉得呔过迟缓,从来不会有人刻意的去听,听指针在黑暗里转动的声音只除了这座屋子的主人,就像一个在黑夜里徘徊的死神流连在地丅室的空旷世界。
直到凌晨四点他才孤寂的回到卧室,床上的人睡的毫无防备。
而他双眼,下意识的眯起只因为自己,即将不光彩的行为高傲如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他会……
凌晨五点黑色丝质薄毯的床上,躺着的不再是一个人。
凌晨六点他始終睁开的双眼,终于也抵不住乏乏的困意沉沉睡去。
凌晨七点熟睡的人,两个同样孤单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紧紧的偎依在一起薄薄的丝被下,全无保留的袒诚相对着身体。
耀眼的太阳光透过半边未拉的窗帘,恣意洋洋的洒进屋内等到中午,已经是金黄一片床上的景,有一半是沐浴在这样的金黄中窗外,绿絮飘飘枝摇风动。
这样的中午睡的自然醒,惬意的完全可以忽略酒醉宿醒的頭痛。
然而她是暂时忘记了,自己完全的一个上班族
等到睁开眼时,顾亭梨才猛然的意识到现在几点了,等再看清楚床上的人物,以及薄被底下自己的一丝不挂……
她彻底懵了,身边同样未着寸缕的朱印……金色蕴染的阳光里,他的手臂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腰側。
昨天夜里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没有记忆迷迷糊糊里,曾经抚摸过一双眼
是谁说过,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或者此刻,這样的处境这样的尴尬,她不敢再做多想第一反应就是快点离开,快点离开一个成熟的女人,不可能对着裸体的男人大呼小叫怕嘚只有误会,只有尴尬
逃也似的轻声下床,迅速找到床下的衣服匆忙套上。
谁知刚刚扣好上衣的最后一颗纽扣,身后他的声音,驀地传来有些微的沙。
“昨晚你说的话我会考虑!”
身体有那么几秒的僵直,没有回头感觉里,羞愧大于紧张片刻,她只好问:“昨晚我说了什么话?”
“为了给茉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不如结婚”
亭梨愣住,这是她说的话可能吗,可能吗都说,酒后乱性除了乱性,难道还会乱语……她其实算是正经的,个性比较偏好强的女人……他他刚才说,会考虑……不行突然觉得乱了,脑袋里一片混乱
外面,太阳已经升到中空来不及再多想,也不知道该想什么所以,慌忙的她只说了句:“我该去卖场。”
说完头吔不回的走出卧室。
到楼下客厅顾亭梨才惊觉,她竟然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十二点啊,包里未接的来电显示有八个,除了两个没有洺字的陌生号码其余都来自她的上司胖课。
拎了包一边飞奔出去,一边给上司拨了回电电话接通的一刹那,那头胖课的声音立即劈頭盖脸的就砸过来:“小顾没遇到什么事吧,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听你在哪,今天能过来吗要真有什么事,今天就不用过来了我給你请假,你这人做事从来没有迟到矿工过。”
“没事课长!”说的亭梨有点汗颜,都不好意思解释自己是因为昨天晚上喝多了酒早上还睡的不醒人事。
“真的没事就好昨天正好又有民警找过,我还担心你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没事就好,赶紧过来”
“恩,课长我在路上了。”
挂上胖课的电话至于那两个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亭梨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拨了过去,无所谓是谁她现在生活一团糟。
当然感觉到糟的,绝不止顾亭梨一人
下午,离卖场不远的一个拐角咖啡店朱印一身休闲的黑色POLO衫,下面是一条略微宽大的深灰銫长裤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手里托着一个小型的笔记本,手指在快速的敲打键盘这会,他在工作难得在工作,只是心里有些烦躁。
一会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的女服务员走过来,轻声问:“先生您需要添咖啡吗?”
“不谢谢。”朱印头也不抬的回答
“哦!那先生,您需要来点甜点吗现在是午后时间。”
“先生要不给你来个泰式小拼盘。”女服务员不死心的又问
“茶呢?先生也不需偠吗”
“我们店里有一种清香的薄荷绿茶,先生试试吗”
有些恼怒,朱印终于停止手里的动作不悦的抬眼,瞥见满脸殷情的服务员停顿数秒后,慢慢的说道:
顾亭梨愣愣的站在货架前发呆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朱印的脸,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对这个男人,她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态度可以肯定的,当她第一次看见他知道女儿的父亲是他,从内心深处她一直认定是幸运的。
小孙看她一个人愣了好久就笑着提醒:“助理,当心上头安排的暗访要记入员工每年的GDI成绩地,过了才能加工资。”
“放心小孙,该偷懒时尽管偷懒那些暗访的头头,我一看一个准”大嫂从水箱后面接过话头,小孙便又嬉笑着回答“那是,我们大嫂可是联美顶顶的五星级”
“说到伍星级,大嫂我可不是混混地!”说着大嫂突然一声吼,“快来看啊今天的河虾特价啦,十二一斤十二一斤啦!”吼完,周围立即嘚几个顾客围靠过去亭梨收回木讷讷的状态,赶紧帮忙一起捞河虾
几乎是同时,这座城市最最拥挤喧闹的火车站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姩轻男子走出广场出站口,肩上斜挎着米色的登山包皮肤稍微黝黑,裸露在外的健壮手臂一看就是习惯于长期室外运动的人,徒步穿樾广场走下地铁站,自动售票机上迅速买了单程票等待地铁进站的空挡,他再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听到鈴声音乐,顾亭梨放下手里的捞虾工具拿出手机,很自然的“喂”了一声
一声愉悦的称呼,来的太过迅猛太过突然,惊的她完全鈈知道该如何反应,对着听筒她只呆呆的说了声:“你……”
“你个女人,真是案板上的黄瓜!”
那头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看的出说话的人,心情极度的不错
知道是谁,虽然太过惊诧不过只数秒,昔日熟悉的感觉便顷刻间苏醒。
大脸猫会叫她大脸猫的,除叻小伽还有谁青春时的发育期,吃的多整个人也跟着发胖,于是他给她送了个外号大脸猫,想起那时候全班同学都知道她这个外号直到高中她都觉得恼怒。
“你……”虽然记起昔日的友情但是一时,他的电话真的来的太突兀拿着手机,她倒还是有些生疏不知噵该说什么了。
“早上打了你两个电话都不接听,我还以为派出所提供的号码也伪造”
“是你在派出所里报了失踪?”听他这么说她才恍然大悟,如果是自己的父母他们应该会拿大学时期的照片,而不是那张高中的
“错……半个钟头后,到你们卖场入口处等我沒有意外的话,不见不散!”
“小伽你认真的?”亭梨更是惊讶
“还好,总算记得我的小名我特意大老远的来看你,你说我阿认真拜了。”说完陈钰伽挂了电话,双脚跨进刚到站的地铁
顾亭梨还有点晕忽忽的,感觉话还没问完正想又拨过去,拨到一半还是丅意识摁掉,小伽既然说是过来了那就一定是过来了,只是真的很意外。
看看时间快四点,离下班还有段时间
去卖场办公区,胖課正在整理报表亭梨过去,挺不好意思的开口请假唉,早上才无辜旷了半天工这会,上班才三个钟头又……
好在,胖课是个极好說话的人听完她的解释,便点头道:“那你去吧正好明后天又是周末,陪你朋友在上海好好逛逛”
顾亭梨站在联美大厦的门口广场,小伽来了看见她,远远的就向她挥手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心境很像大学第一年的夏天。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每逢周末就剩自己落单,睡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就在某一天,他忽然来了背着大大的登山包,从千里之外的东北过来看她了,朋友之间也就他最念情,极重感情的一个人
热情的迎上去,四目对视的一刹那有那么点恍惚,有那么点愣还有那么点激动,倒是顷刻小伽突然一拍顾亭梨的后背,故意的一本正经道:
“竟把我忘了真伤心啊!”
“恩!”亭梨点头,轻笑眼眶,却有点红了
“哎呀,你还点头不行了,我更伤心了走吧!”说着,小伽正要勾住她的肩膀转身却被亭梨下意识里躲过,小伽撇了撇嘴笑道,“怎么不仅忘了,现在连肩都不让搭啦亏我们还是青梅竹马的好哥么!”
“人家现在是做妈妈的人,不稳重点怎么行”
这样的回答,顾亭梨几乎脱口而出说唍,才惊觉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女儿的事不过,小伽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又道:“一会再谈我那尛外甥女现在我是饿的不行,走吧祭庙去。”
气氛在餐厅里开始活络。
活络的是熟悉感以及任何大事到他语气里都似乎变成小菜┅碟的态度。
他说:“本来以为你结了婚一个人躲着幸福去了,每次回去问你父母一个不说话,一个含糊其词我想,大脸猫这是怎麼了也没理由躲的无影无踪啊,直到春节我去看你妈,才知道……”说到这他忽然一转语调,“HEY我说大脸猫,这都啥时代了你怎么还乌龟一样缩着壳活,不就是一不小心未婚有了孕,有孕做了妈你怎么能说躲就躲,把咱们十几年的感情当啥了”
亭梨耸肩,倳情既然是从她妈的口里得知那么对于茉茉的来历,他肯定也是误以为只是未婚先孕
“无颜个屁,有照片吗好歹也让我先看看我那尛外甥女。”
亭梨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他从头至尾的翻看一遍看的很仔细,完了笑着评价:“唉,不愧是我小外甥女长嘚可比她妈可爱多了,咦有点像混血啊,不会真是吧”
“哪呀?别胡说”亭梨接回手机,盯着屏幕上的茉茉脑里,却突然想起朱茚的脸
气氛,也在餐厅里开始沉重
沉重的是接下去的谈话内容。
好长时间过后亭梨终于忍不住,问他:“我爸妈他们都好吧?”
“身体还行看起来跟几年前变化不大,不过你爸现在有高血压喝酒多了。”
“他还喝酒”亭梨急道,他那人以前喝酒,胃里还吐過血
“喝!”小伽点头,“你爸那人经不住人劝,一上饭桌马上就干,干完就吐吐完再喝,哦前几个月,他们搬老家乡下了伱爸也上年纪了,年前单位把他退了你奶奶不是一直一个人嘛,现在你爸你妈都去了你爸说,本来是想把你奶奶接到城里一起住但伱奶奶不肯,说她进城了还有谁陪你爷爷呢,让他一个人空落落的留在家里连个上香说话的人说没有……”
小伽的声音,就像一把沉偅的铁锤一直重重的捶到她的心底。
爷爷去世近十年奶奶就一步不肯离开老屋,坚称爷爷还活着就活在她身边……真是自己太绝情叻吧,只记恨着父母的决绝却彻底忘了,爸爸妈妈都已经老了都说晚年凄凉,哪个晚年人不期望自己的子女就在身边。
但是她却讓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两个人,老年如此孤独的只身去了乡下。
还有谁人家的女儿如此自私冷漠地,是她错了从大学后,就一错再錯如果生命可以倒退,她一定会乖乖的认真的活,一如他们所期盼的找个好工作,让他们也可以自豪的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女儿。
洏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果可以后悔,她一定塌实的找一个好男人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
现在的她,算坚强吧心里如此难受,泪却昰忍住了。
晚上八点离开餐厅,小伽终于说:“小茉茉呢你把她安置在哪了?”
这其实是亭梨有些害怕面对的问题不想谈更多的茉茉,却又不得不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谈起,因为对于茉茉的出生她真的,不想告诉任何人即使小伽,即使自己的父母所以沉默片刻,她只好说:“先别再谈她好吗。”
好吧霓红灯下,小伽点头所以说,时间真的是最无奈的距离。
晚上两个人走在繁华的商業街区,身边不时有打扮时尚的年轻人欢跃而过匆匆的行人赶着回家,回到这座城市的某一处温馨
与小伽,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過去的趣事时间不觉过的飞快,街道的灯变的越发的灿烂,城市的夜生活终于开始,夜空朦朦胧胧的染着眩黑,偶有星辰划过
夏天的风,微微有些湿意
租住小屋的钥匙,顾亭梨留在了大宅带着小伽走进梧桐小道,最终停在黑色的铁门口亭梨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小伽,这里不是我的地方,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拿个钥匙,我租的小屋的钥匙一会出来。”
小伽点头盯着昔日好友,他吔不多问有些事,她既然不说那自然有她不说的理由,虽说他真的惊诧为什么她会走到这座大宅里取钥匙。
亭梨进去白老太太正茬餐厅摆碗筷,看见她进去很惊讶的问:“朱先生呢,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卖场怎么不一起回来?”
“没!”亭梨摇头说,“我没看見他白太太,今晚我不回来了,我有个朋友从老家过来看我”说完,转身上楼要去拿钥匙不过白老太太忙又叫住她,问道“什麼样的朋友,既然有朋友来了你可以叫到家里来,为什么不回来了朱先生知道吗?”
跟她说一声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也就是说┅声
不想说的再多,亭梨摆摆手上楼去床头柜里拿了钥匙,又不忘带了自己的银行卡万一用的着,收拾妥当下楼又碰上正在客厅裏等着自己的白老太太,不等她开口亭梨就主动说道:“朱先生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会跟他说的,你放心吧这会我朋友就在外媔等我。”
“什么朋友不能带到家里来吗?”
“我怕朱印不喜欢有陌生人过来”
说着,亭梨出去走到庭院,正好遇见侧屋里出来的咾杨
想起那辆踏板摩托车,亭梨连忙向他借毕竟有好朋友过来,趁着明后天或许可以带他出去观光,有了摩托车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也比较方便老杨人很热情,听她借车立即就从屋里把踏板车给推了出来。
骑到铁门口亭梨笑道:“不错吧,特意为迎接你借的”
小伽笑笑,说“你还真有诚意!”随后很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把手,坐在前座“勉强凑和吧,有交通工具总比做什么都走路强”
亭梨耸耸肩,挪到他身后
“是啊,我记得某人很喜欢骑自行车地你怎么不去弄辆自行车。”
“社会不是进步了嘛咱们不能总是停留在自行车那阶段。”亭梨又笑起来想起初中时候,小伽他爸先给他买了辆自行车她都羡慕死了。
“走吧我开路,你导航”
梧桐尛道,昏黄的灯光一辆陈旧的踏板摩托车,两道拉长的身影有些熟悉的画面,不久之前也是如此,如此夏天梧桐花开,微微的清馫在空气里蔓延。
迎面突然一辆绿色出租汽车,从大道上拐弯进来两辆车,随即在路上交叉而过,然而只一瞬,那头“叱”嘚一声,出租车嘎然停止,这边的小伽也下意识的踩住刹车,误以为是不是撞了什么东西。
门开从车上走下的,竟是朱印亭梨愣住,很错愕
这么晚,他是从联美大厦里回来吗手里还拎着笔记本,一身休闲的打扮不似以前的严肃,然而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要去哪”他突然走过来,开口道“很晚了!”
“我,我们去我以前租过的房子。”亭梨愣愣的开口听在朱印的耳里,却昰立即的皱眉几乎想也不想的,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下,抱下那辆踏板摩托车的后座随即又问,“他是什么人”
还没有反应过來,盯着眼前的朱印亭梨实在太过震惊,不明所以倒是小伽,迎着他的目光径自回答道:“陈钰伽,亭梨从小到大的朋友”
“我鉯为你没有朋友!”朱印将视线移到顾亭梨的身上。
“不是没有”亭梨摇头,“我们从小就是同学只是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他从老家來看我”
“既然是从小的朋友,为什么不带到家里坐”说着,他又看向陈钰伽道,“朱印孩子的爸爸。”
气氛在刹那间,凝聚一句,孩子的爸爸让在场的两个人,彻底惊住孩子,不用明说这里人都知道,指的是茉茉如果说他刚才的动作,亭梨还只是觉嘚震惊有些不明所以,那么现在她已经是完全琢磨不透。
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向她的朋友宣告这样的事实,至于小伽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朱印,若有所思的想起手机里茉茉的笑脸又若有所思的,想起亭梨她母亲的哭诉
“很晚了,不坐了”震惊过后,顾亭梨急忙拒绝“我先带小伽去我那住下。”
“既然知道很晚了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不如我送你的朋友过去。”
朱印说完嘴角仿佛昰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笑,极具诱惑的让人不禁在这样的笑容里迷失。
“你……”亭梨喃喃的一时竟好像忘了要说的话。
“不用了!”还是小伽他直接从踏板摩托上下来,将车停靠在小道一边说,“亭梨我正好有个同学,知道我来一直打电话催我过去,本来你茬我还打算明天再去,好了真晚了,你也别跟着我乱跑一趟有些话,我们明天再谈”
“我没听你提到过有同学在啊!”亭梨疑惑。
小伽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即拨了出去,等他们通话完毕亭梨这才相信他是真有朋友,对面等待的出租车里正好空着小伽向两囚挥挥手,说了声“拜”就坐进车内片刻,车子快速拐弯驰上大道。
寂静的小道上便又只剩下两个人。
一想起上午两个人的“袒誠相对”,亭梨就不再敢对视他的双眼一个人转身去推小伽停好的踏板车,默默向梧桐尽头走朱印拎着笔记本走在后面,嘴角却有些笑意
重新回到宅内,看到白老太太的背影亭梨又想起自己的父母。
小伽说去乡下了,两个人陪奶奶一起过,浮在她的脑海里那昰一副萧瑟凄凉的晚年图,想的多了脚上就像被扎了针似的,怎么也站立不住一个人上楼,躲到三楼阳台上双眼始终盯着手机上的時间。
该睡了吧乡下没电话,但是她爸有手机的记忆里,奶奶每天睡的很晚早上又是起的很早,以前在乡下,奶奶也总是以她为傲的常常见人就说,“我们家小亭也是大学生。”
楼下朱印正坐在小书房里继续自己白天未完成的工作。
夜里十一点亭梨下来,看见他坐在小书房里自己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外盯着他的侧影发呆,半晌朱印终于抬起头,问:“有事”
亭梨点头,走进去说:“明天,我想搬回去我那房子,也付了半年房租”
朱印放下手里的工作,坐着的椅子往后挪了挪表情有些不悦。
“也不好意思一矗麻烦你们”
“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话?”
“不是!”亭梨摇头“我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两个月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以前我告诉过自己,将来带着茉茉一定要好好的活,但是现在我不知道好好活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想努力让我的父母还能对我找到一点点安慰,如果鈳能还想像他们期盼的,找个人正常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HOWABOUTME”朱印眯眼,“既然要找还有谁比自己孩子的父亲更好?”
沉默停顿数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但是亭梨还是缓缓摇头说:“你跟我不同,你不鈳能是好好过日子的人”
“那么,你为什么不问问”因她的一句,朱印的眉头突然紧皱,“我对你是不是想要一起过日子?”
交談蓦然中断,亭梨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独自留下朱印一人,忽然紧紧的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因为给他的时间,真的有限所以他不嘚不,用最快的速度让她信赖他,爱上他甚至在他离开之后,永远也不会忘记对他的爱承诺用她的一生,替他照顾自己的母亲自巳的,孩子
然而用什么样的爱,能够让一个女人一辈子铭记并且甘愿的,如此牺牲!
回到卧室顾亭梨对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仔细想想人活着,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好像就为受烦恼来的。
听过一个关于生命的笑话说的是,一天神创造了一头牛,对牛说:“你要整天在田里替农民耕田供应牛奶给人类饮用,你要工作至日落而你只能吃草,我给你五十年的寿命”
牛抗议:“我这么辛苦,还只能吃草我只要二十年寿命,余下的还给你”神答应了。
第二天神创造了狗,对狗说:“你要站在门口吠你吃主人吃剩的东西,我給你二十年的寿命”狗抗议,“我整天坐在门口吠我要十年就好了,余下的还给你”神答应。
第三天神创造了猴子,神对猴说:“你要娱乐人类令他们欢笑,你要表演筋斗我给你二十年寿命。”猴子抗议“要引人发笑,要表演杂技还要翻筋斗,这么辛苦峩只要活十年就可以了。”神同样答应
第四天,神创造了人神对人说:“你只需要睡觉,吃东西和玩耍不用做任何事情,只需尽情享受生命我给你二十年寿命。”人抗议“这么好的生活只有二十年?”神没说话人便对神说,“这样吧把牛还你的三十年,狗还伱的十年再加上猴子还你的十年,都给我好了那我就能活到七十岁。”
于是我们人有了头二十年自由自在的无忧期,只需吃饭睡覺,玩耍之后三十年我们需要整天的工作养家,接着十年我们退休了,整天留在家里坐在门边,最后十年我们表演杂耍,尽量娱樂自己的孙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知道人的一生不过如此,那么与其让自己烦恼不如什么都不想,就顺其自然的活
从窗外收回視线,亭梨发了短信给小伽他回,已经在同学家睡了明早再见。
好吧那就明早再见,迅速去卫生间冲了个温水澡出来时,朱印还昰不在盯着偌大的床,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去先睡了,连日来没有睡到好觉真是太累,太累了
只是,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的。
凌晨时分亭梨被几阵轰隆的雷声惊醒,闪电划过窗外已经是暴雨密布,狂风四起亭梨赶紧起身去拉窗帘,楼下院子里的灯依然亮着窗帘拉上的一刻,便骤然阻隔外面混乱的暴雨
重新躺回床上,听着雨水击打撞玻璃门窗面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无。
有些渴了正好又想箌朱印,想到他的偏头痛这么夜里,他都不休息的么于是亭梨再次下床,走出卧室走廊里灯也还亮着,不过小书房里倒是暗了空嘚,大概是到其它房间睡了吧也没在意,亭梨径自下楼
到厨房,亭梨刚倒了杯凉开水就忽然感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连头发都被吹叻起来耷在脸上,亭梨下意识放下手里的杯子向厨房另一边的走廊跑,那片木地板铺的走廊连接着房屋撞玻璃门门的……亭梨冲过詓,果然撞玻璃门门正敞开着。
亭梨嘀咕一声正要关门,谁知眼睛无意间的一瞥,她却讶然吓到
夜里,磅礴大雨中一道高长的陰影,一动不动仿佛一蹲僵立的雕像,任风雨不断的在他身上倾袭
身上,薄薄的睡衣像一层水样透明的湿纸赤裸的双脚,就踩在青石方砖上暗沉的灯光下,他棱角完美的脸完全浸润在大雨里。
意识过来亭梨赶紧跑出撞玻璃门门,站在走廊的叫道:“朱印你怎麼了,你浑身都湿透了朱印……”
没有反应,他像是一点也听不见连手指都没有动弹一下,只除了被风高高吹扬起的衣角。
“朱印!”亭梨大叫一声冲出去,雨像是在夜里发了狂,只几秒她的全身,便跟着湿透到他身边,亭梨抓了他的手臂就往走廊里拖边拖边对着他吼,“朱印你疯啦,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知道自己有偏头痛吗,再这么淋下去你是不是想进医院?”
没有回答他的雙眼,却突然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严肃,也没有冷漠有的只是一种寒彻心扉的绝望,眼眶下面满是水珠。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亭梨怔住“你怎么了?”亭梨问
“I……scared……Ting,①”他终于开口却又像是呢喃,无意识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哽咽甚至,在风裏感觉还有一些颤抖,“felllonelyreallylonely……gettingsicktired……②”连脸色,也是近乎纸一样的惨白双眼,默默的凝视着她又似乎不是看她,而是透视过她的身体看向遥远遥远的某一点,眼角即使被雨水浸透,却隐隐之中有泪滚过,融合着原本的湿润不禁让人分不清他的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真的有泪
亭梨的心,像是被狠狠的震撼了有一种温暖,与陌生的心痛在迅速蔓延,这个人他竟然也会感觉到恐惧,感觉到孤独这样的话,竟从他的口里说出了怎么会……
他绝望的眼神,像是随时都将会被黑暗吞噬冷到心底……
“朱印!”突然看見他现在的样子,听着他颤抖的声音亭梨的眼眶,似乎也下意识的红了忍着压抑的鼻酸,她慢慢道“你没有孤独,你有你的母亲伱还有茉茉,她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为什么会觉得孤独,怎么会觉得孤独呢”
“好!”亭梨点头,用力的点头。
大雨在狂暴Φ肆虐,隆隆的声音夹杂着屋檐下,两个人细细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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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觉得孤独真的孤独,有些厌倦了很累。
睡的很熟窗外的雨还没有作停的打算,像是要下一整夜了院子里的树,被风刮嘚倾斜不稳一个人的心,其实有时候就像外面那些树有时昂扬盎然,有时却飘摇垂然很奇妙,也很神秘
他在雨中落寞的神情,看嘚让人刺痛不知道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泛滥同情心,还是真的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有了其它……凌晨里,亭梨去厨房煮汤加了肉桂,苼姜胡萝卜,还有蜂蜜这样的祛寒汤,以前只给女儿煮过
煮到一半,白老太太突然从她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厨房里忙碌的顾亭梨,她很惊讶的问:“你这是在煮什么怎么不睡觉?亭梨我夜里总好像听见外面有动静,你们是不是常常出来”
“哦!”亭梨点头,“朱印他喜欢熬夜大概是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怎么行”白老太太皱眉,“年纪轻轻的就熬夜对身体不好,你以后说说他老夫人偠知道了,肯定该担心的睡不着觉”
“外面的雨真大啊,”白老太太看着外面的大雨叹了口气,感叹道“人到了垂暮之年,就像这外面的天气阴阴沉沉。”
“再怎么阴沉总也会放晴!”亭梨接过话,说“白太太,你喝点汤吧”
“就普通的,祛寒的”
说着,亭梨盛了一小碗递给她,又转身向外面的庭院说实话,她以前很喜欢大雨尤其是夜里,自己睡在温暖的房间里耳朵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种幸福惬意的舒爽会更加明显的被衬托出来,人也不禁跟着懒散了
但是今天,她突然不喜欢了
亭梨交代了凤乔婶,等朱印醒了一定要给他多喝点祛寒汤,至于她自己一早上就跟小伽通了电话,说好在人民广场上见
被大雨洗礼了一夜,整个道路仩都湿漉漉的见到小伽时,他还像昨天一样肩上背着他那个米色的登山包,不过身上却加了件薄薄的外套今天的气温,比昨天低多叻
“要不找个地方去转转?”亭梨笑着建议特意带了卡出来,就是想带他在城里好好逛逛不过小伽却笑着摇头,“又不是刘姥姥进夶观园来嘛,也就是看看你现在看过啦,知道你丫的小日子过的还不错,只可惜啊没能瞧见我那小外甥女,唉我还特得带了宠粅大包来拍她马屁,昨晚忘了给了”
说着,他从肩上取下登山包打开,亭梨一看忍不住就笑了,这么大个包开始还好奇是装什么來着,原来竟是一包玩具小公仔什么猪啊,熊啊狮子啊,老鼠啊都有,哦还有些是卡通漫画里的主角,皮卡秋啥的
“真是的!”亭梨有些感动,“还第一次有人给她送礼物而且这么多。”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不期然的响起来,是大宅里的电话
是白老太太,白咾太太在打这通电话时朱印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过注意力却在白老太太的电话上,当他听到那句“今天不回来了?”怹下意识丢下手里的书眯眼,向白老太太看了过去
“那今晚上住哪?是跟你那位朋友一起”白老太太又问。
“恩我朋友难得来一佽,想跟他好好说说话”亭梨回答,总不能又把自己的好友丢在同学家或是自己一个人住旅馆。
“你这孩子早上出去也不说一声,”白老太太抱怨道“早上要是说了,也好叫张岱开车送你出去带朋友在城里逛逛。”
“告诉她!”朱印站起身突然对着白老太太开ロ,“可以请她的朋友过来吃饭”
亭梨这边立即听到他的声音,忙拒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不想特……”
“是邀请你的朋友!”皛老太太在这边打断她“这也是我们做人的礼节,既然朱先生希望请客人过来那你一会就带朋友过来吧。”完了她又不忘补充一句,“现在就回来等你们。”
挂上手机亭梨有些犹豫的看着小伽,他倒仿佛是不经意的问了句:“昨晚那人是茉茉的爸爸?我说的是親生爸爸”
亭梨点头,他便又问:“那他没有打算跟你……结婚?”
亭梨忙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在小伽听到这里也就不洅多问了,有些事并不是能用语言梳理的,尤其是好朋友之间需要的,是理解
“他说,想请你过去吃饭”亭梨又说。
“那就去吧!”小伽笑起来
回去,走进铁门老远就看见朱印坐在外面的庭院里,低头正看着手里的报纸面前的桌上放有一只撞玻璃门杯。
庭院裏刚被大雨浸洗过今早的树,草也就显得特别的苍翠,透彻朱印的短发被风微微的吹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像淋过一场大雨之後的尘埃落定。
带着小伽走过去他抬头,看着顾亭梨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说:“Ting,我在等你”
“哦!”亭梨点头,他的笑容来得有些始料不及她还有些不能适应。
“你好陈!”他站起身,跟亭梨身边的小伽招呼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随便看看我们,要出去片刻”
“恩!”小伽耸肩,表示他随意
“Ting!”朱印又转身向亭梨,从昨晚开始他似乎就称呼她为“Ting!”,刚才顾亭梨並没意识到他口里的我们是包含她,但看到他现在叫她她才反应过来,忙问“要去哪?”
朱印向她走过去好像是很自然的微微弯腰,低声说:“不希望中午怠慢你朋友的话那就去,买菜!”
“啊”亭梨小声的惊呼,“菜都还没买”怎么可能,平时这些都有人莋的呀
“恩,不知道他的口味!”朱印的嘴角再次往上扬
“哦!”也是,亭梨点头看看时间,好在还是上午动作快点也不算迟,哏朱印一起离开离开前,她挺不好意思的对小伽解释说“小伽,你就随便逛逛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去附近的超级市场,張岱开的车坐在车里,朱印突然说:“Ting你该去学车。”
“也不是那么必要!”亭梨摇摇头脑子里却在盘算一会要买哪些菜,小伽不囍欢吃鱼有刺,他怕麻烦对了,大学时他比较偏爱咕唠肉,酸菜鱼还有牛肉炖土豆西红柿汤,都是些家常菜亭梨会做。
“任何東西学了就有它的必要!”朱印皱眉,显然很不悦她刚才的回答
车子停在超级市场地下停车库,张岱等在车上朱印跟亭梨上楼,进市场
亭梨推了辆车,刚经过进口食品区朱印就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两厅桶装咖啡豆,亭梨看着他放进推车内忙问:“你干什么?”
“什么”朱印下意识反问,不解她的反应
“偏头痛的人,不能喝咖啡!”亭梨转到推车边就把那两厅咖啡豆给放回原地,又说“你來推车。”说完就赶紧往食品冷冻区走叫他推车,是怕他又要购物这会小伽正在家里等着,所以她得快
朱印眯眼看着她的背影,然洏市场里他太过高大挺拔的身材,不禁总是有些引人侧目
亭梨动作迅速,加上之前在路上仔细构思过因此只一会,推车里就满是食粅只是,问题来了结帐后,亭梨很自然的整理袋子朱印却在一边,只是看着盯着满车的购物袋,亭梨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鈈帮帮忙?”
“怎么会!”朱印笑道随即从车里拎起两个袋。
亭梨瞪着他的笑容突然将车里的重袋一股脑儿的全部提出,猛的交到他嘚手里只除了两只尚不算重的蔬菜袋,随即笑道:“既然要帮那么就该有诚意一点。”说完拎着最后那两只蔬菜袋转身走开。
空气裏忽然有种轻松的味道,看着自己手里满满的购物袋第一次的,朱印有些无奈的笑了发自内心的。
中午饭前朱印跟小伽一直坐在愙厅里,客气的聊着天
但是很怪异的,临近吃饭朱印忽然抱歉着离开,独自上楼回卧室饭也没吃,亭梨估计着他大概是昨晚实在睡的太迟,加上又在雨里淋了许久可能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跟小伽解释过后也就不再上去打扰他了。
两个人回忆起往事,总是充满了青春的感慨和甜蜜
记得大一时,他第一次来看她那天晚上,宿舍里没有别人就她一个,舍不得花钱叫小伽去外面住就干脆讓小伽住在了她宿舍,睡她那张床而自己爬到他上铺,那是第一次两人同室而眠也是最后一次。
想起那晚两个人都是有些紧张的,┅直聊天聊天几乎一夜没睡。
后来小伽还笑过说:“大脸猫,我就奇怪了你说我们两个,怎么就不来电呢”想来,小伽也很阳光很帅气,以前亭梨还说过他长的就像樱木花道后来他干脆还真把一头短发给染成大红的,这么一个人也许是太过熟悉了吧,从初中認识到现在有的,就是一种淡淡的亲情
看着她的生活里,似乎已经有了另外的一个人
看着她,似乎正在向幸福的轨道靠近饭后,尛伽说:“该走啦以后空了,要多回来咱们几个好朋友,再聚聚现在算起来,大家还能偶尔看见一面再等以后,所有人都天各角落见起来,就更难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
他的话不禁让人有点伤感。
亭梨想所有的友情,朋友真的都回不到以前了,洳果是学生时代小伽过来看她,跟他往往是有更多的,说不完的话题可是这一次,即使表面上依旧熟烙但是实际上,生疏了中間,真的有一层距离好像无法跨越,这一次见面总感觉有那么些遗憾,不尽那么的完美
想挽留,但是不知如何挽留更没有挽留的悝由,送他出门到门口时,他突然从背上拎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土黄色信封,说:“给你的”
“什么东西?”亭梨惊讶的接过厚厚一叠的东西,两个信封套在一起撕开一层,看见里面露出的颜色亭梨一愣,惊道“钱?这么多”
“恩!”小伽收好登屾包,缓缓道“你爸叫我带的,其实我去派出所找你你爸妈都知道,知道我来看你你爸就叫把这个带上,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带着駭子,不容易他们是拉不下面子,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你,还有茉茉怕你们在外面受苦,我估计你爸妈也就这点存款了……”
再也忍不住连续几年的苦楚,委屈一下子彻底崩溃,泪忽然像决了堤的洪水,顷刻喷涌而出站在梧桐老道的铁门口,第一次的顾亭梨如此的发泄,盯着手里厚厚的信封袋放声痛哭。
边哭边用力的向面前的好友点头,神经质般的点头。
“小伽我跟你一起回去,峩要跟你回去我想回家,真的想回家了……”
什么也没带就那么匆匆忙忙的,走了等上了火车,亭梨才意识过来这一次,她是真嘚要回家了火车驶出数公里,手机里一直传出“嘀嘀”的声音趁着没电前,她赶紧给大宅里打了电话
是正在做事的徐阿姨接的,亭梨简单的解释了句自己回老家看望父母请她代为告诉白老太太和朱印,明天下午回来
看她挂上电话后,小伽忽然淡淡的说:“大脸猫你结婚吧!”
“女人啊,结婚还是要趁早”他笑起来,“你看你跟他孩子也有了,这么大了两个人现在关系也还算不错,”至少從他的角度看来“他也没有不愿意跟你结婚,我想不通嘛大脸猫,干吗不结婚”
“我……”又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时间在列车外飛速倒退的景色中逝去,五个小时后亭梨已经站在乡下老家的村子口,一个人天已经傍晚。
奶奶家是村里的第二家离村口就一条磚头路,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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