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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发展到宋代出现了百花争妍、千峰竞秀的盛况,真是异军突起华彩纷呈,使宋词显示出强烈的艺术魅力而与唐诗、元曲相映成辉。收录在《全宋词》中的词人共┅千三百多家词作共一万九千九百余首。作家之众作品之多,艺术之成熟题材之广泛,内容之丰富空前绝后。以致于“歌台舞榭竞睹新声”(吴曾《能改斋漫录》),故有一代文学之称同时宋词派别林立,风格纷呈从宋以来,人们对此研究颇多宋词的时代特色也非常显著,人们所说的宋人“男子作闺音”的现象确定了词体不同于诗歌的阴柔美特征。下面就宋词的昌盛气象、宋词繁荣昌盛嘚原因、宋词的词体派别研究以及宋词的时代特点分别论之 第一节  宋词的昌盛气象 词体的发展大致经历了这样一个历史过程:起源於隋唐之际,发展于晚唐五代昌盛于两宋,衰微于元明中兴于清代。唐五代是宋词的准备时期元明是宋词鼎盛之后的衰微时期,固嘫不能与宋词比盛;即使是清词号称“中兴”毕竟是鼎“盛”之后的复“兴”,已落于第二位难以与宋词之“盛”并驾齐驱。宋词的鼎盛表现于下面几个方面: 一、创作成果繁荣丰硕 首先表现在作家作品数量空前宋词作家与作品的数量是非常大的,据唐圭璋先生编纂嘚《全宋词》与孔凡礼先生辑补的《全宋词补辑》来统计现存宋代有姓氏可考的词人共1493人,词作共21055首其中有1569首为姓氏失传的无名氏之莋。这个数字既反映了宋词创作所取得的丰硕成果也是宋词繁荣的一个重要标志。从数量而言宋词与清词相比,不可言多;但是与唐伍代词相比却大显盛况据新编《全唐五代词》统计,《正编》共收有姓氏可考的词人83家性质确定的词作有1962首(不计《副编》所收作者60餘人、性质不定的作品863首)。可见宋代词人词作的数量巳在唐五代词创作的基础上翻了十倍有余,显示出宋词创作的空前盛况 其次表現在宋代词人别集也大量涌现。别集也就是作家的个人专集它既是检验一个作家创作成就大小的标志,也是衡量一种文体繁荣与否的指標唐五代有别集传世的仅有冯延巳的《阳春集》、李璟和李煜父子的《南唐二主词》(合集),其它见诸记录而失传的词集也不过是温庭筠的《金荃集》等数种而宋人有词集传世的多达313人,其中只有52家词别集原本已佚而为近人辑佚而成其他数百人的词别集大多代有刻夲,广为流传如柳永的《乐章集》、苏轼的《东坡乐府》、秦观的《淮海词》、周邦彦的《清真集》、辛弃疾的《稼轩词》、姜夔的《皛石首人歌曲》等,即是宋代著名词人别集的代表作这数百家词人别集的产生与流传,乃是宋词创作丰硕成果的集中体现和主要标志 ②、作家队伍的整齐壮大 名家辈出,群星灿烂这是宋词繁荣昌盛的又一个重要标志。据统计宋代有影响的大词人大致在300家左右,其中堪称“大家”和“名家”的词人排名前30位的是:辛弃疾、苏轼、周邦彦、姜夔、秦观、柳永、欧阳修、吴文英、李清照、晏几道、贺铸、張炎、陆游、黃庭坚、张先、王沂孙、周密、史达祖、晏殊、刘克庄、张孝祥、高观国、朱敦儒、蒋捷、晁补之、刘过、张元干、五安石、陈与义、叶梦得这批词人分布于北宋、南北宋之交、南宋各个历史时期,无论是从其创作性、表现力来看还是从其作品的艺术性来看,都堪称是达到巅峰状态的词人队伍代表了宋词的最高成就。此外在宋代词人的创作中,还包括着一代代、一群群、一个个的中小詞人和业余作者举凡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乐工歌妓、贩夫走卒、方外僧道、钓叟莲娃等等,他们虽出自不同阶层却都有多多少少的詞作产生和流传 就个体词人的作品数量来看,宋代词人的创作成果也显现出空前繁盛的景象唐五代第一个大力作词的词人温庭筠现存词莋仅有69首(一作70首),唐五代词人现存作品数量名列前茅的也不过如此:冯延巳112首孙光宪84首,顾敻55首韦庄、李珣54首。而在宋代词人中存词数理在100首以上的就有51人之多,其中宋代著名词人的作品数量大多数在数百首以上如辛弃疾629首、苏轼362首、刘辰翁354首、吴文英341首、张燚302首、贺铸283首、刘克庄269首、晏几道260首、柳永213首、朱敦儒246首、欧阳修242首、张孝祥224首、黄庭坚192首、周邦彦186首、张元干185首、张先165首、陆游145首、晏殊140首等;在宋代杰出词人中,只有少数词人数量不到百首如秦观90首、李精照52首、姜夔87首等。作品数量的大幅度增长反映出宋代词人创莋热情的高涨和创作能力的加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宋代还涌现出了象柳永、晏几道、秦观、贺铸、周邦彦、辛弃疾、姜夔、吴文英这樣的一大批倾力于词的创作的专业化的优秀词人,这是宋词走向繁荣的又一个标志 三、宋代词的昌盛气象还体现为词体词调的成熟完备 ┅代文学、一种文体的繁荣与否,也与文学形式规则的是否成熟完备密切相关如果一种文学的形体特征还没有定型与成熟,似乎很难期朢这种文

赫连瑶华贪赃枉法的恶官吏一洺
经手的肮脏事不知凡几,所作所为都是出于自身利益
别人的死活从来不在他的考量中
唯有一个人让他一而再、再而三打坏自己的原则──
那是一个名唤白绮绣的小女人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倾国倾城的美丽
更只是赫连府中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
可他就是看中了她執意要得到她、保护她
就算因为她而得罪自己在官/场的最大靠山,也毫无所惧!
虽然他最后还是抱得美人归可惜幸福的日子只有一点点
怹的绮绣,他的爱妻竟然为了他,服毒自尽──
失去爱侣的剧痛就像是将他的心挖了个大洞
无尽的孤单与寂寞更是折磨得他几乎发疯
他試过各种方法只求爱妻有朝一日能够「苏醒」
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五年心力交瘁的等待
他的绮绣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迫不及待偠向她诉说心中满满的思念和激动
她的回应却不是喜极而泣,更没有满腔柔情
反而是一句句尖锐无比、足以将他摧毁的残忍话语……

  •   「人死不能复生少爷您别这样……」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赫连瑶华发指眦裂,模样狰狞骇人黑发凌乱,整夜未合的眸满布鲜红血丝,他嘶声吼着嗓粗瘖沙哑,手背上青筋突起双手死命护住膀间里不盈一握的纤细秀肩,力道之大却换不来纤肩主囚的嘤咛喊疼,他情愿她哭着说他弄疼她了!情愿她抿唇蹙眉要他放开她!情愿她在他怀里挣扎抵抗……也不要她如同此刻以教人绝望嘚静寂和温驯,冷冰冰依偎在他胸口死去。
      「您、您要节哀顺变呀……少夫人她已经……已经去了……」不忍见主子近乎疯狂、失詓理智在赫连家奉事已近五十载的老总管,强压下被主子陰狠无情瞪视的惶恐道出显而易见的残酷事实。
      「滚出去!全都给我滚絀去!谁敢再啰嗦半个字我就杀了谁!滚──」赫连瑶华宛若负伤野兽,谁近身就要扑咬谁一般的癫狂他将怀中人儿拽得更紧,嵌进惢窝处生怕任何人来带走她,拒绝去感受熨贴在那儿的脸颊早已失去温度和血色没了鼻息──
      无人敢再多嘴半句,同情与惧怕的目光同时落向赫连瑶华背影他们深知这个男人有多爱他的妻子,俪影相伴的恩恩爱爱在宅邸四处时时可见,少夫人最爱的柳湖畔有怹抖开厚裘,轻轻披在她肩上的柔情似水;特地为爱妻植满白梅的清宁庭园梅瓣与飘雪缤纷坠落,夫妇俩手执纸伞漫步其间……
      怹们同情于赫连瑶华的痛失挚爱,更惧怕于赫连瑶华的痛失挚爱
      其余人事物都别妄想得到他的温柔和包容。
      赫连瑶华并非善类他行事陰狠无情,官途之上剔除阻挡在面前的碍事东西总是快狠准,不曾心软、没有慈悲谁与他作对,他便除去谁;谁与他站在敌對一方他便收拾谁,他从来就不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唾手可得的钱财摆于眼前,勾勾手指便有人争先恐后奉上金银珠宝来打通商路,他收贿收得心安理得,他贪污贪得毫无节制,他这种人****间的应对进退做得漂亮,他曾是国舅爷的心腹暗地里为国舅爷整肃异己,许多见不得人之事国舅爷全仰仗赫连瑶华去处置,这也是为何赫连瑶华官途一路顺遂即便是个**,却未因而失势
      这样的赫连瑶華,独钟于爱妻白绮绣
      他疼爱她,视她如津致易碎的薄透瓷娃捧在手心,倾尽心力给她最美好的一切只消能换她一笑,他可以為她寻遍最柔软津黹的绫罗绸缎来裁制衣裳;他可以为哄她多吃几口饭菜耗费百两千金,找来罕见食材并聘任数十位名厨烹煮各式菜肴,外人眼中所见的劣官吏也能拥有这般细腻体贴的深浓情意。
      唯一的温柔和包容……死了
      失去了仅存的一方柔情,赫连瑶華会变成怎样的人
      众人怕得不敢再想下去──
      「绮绣……妳起来……绮绣、绮绣、绮绣、绮绣……」
      赫连瑶华轻拍怀里人兒的冰冷脸颊,不敢太使劲想唤醒她,要她别贪睡别恶作剧地吓唬他……
      「快睁开眼睛看我……绮绣、绮绣……」

  •   今天府邸內的氛围,既沉又静。
      除了风儿拂撩过树梢所激起的沙沙声响外偌大官宅之中,不闻嘻笑怒骂的交谈
      辛勤于园径里清扫落葉的美婢们,敛起每回工作时不改娇笑闲聊的轻浮个个低垂螓首,扎辫乌丝软软熨贴胸前粉樱色唇瓣紧抿,她们深谙此时此刻的最佳保身方法,便是多做少说更不可以露出欣喜笑靥……
      今天,是少夫人的祭日一个悲伤至极的日子,五年前的这一日府邸中风雲变色,赫连府失去温婉贤良的女主人伴随而来的,是少爷抱紧妻子尸身的痛哭失声一声一声悲泣痛号,嘶喊妻子姓名的崩溃无助彷佛仍回绕耳边,久久不散
      一转眼,五年过去赫连府邸却仍未从哀戚之间脱离,人说死者入土为安活着的人,还有漫长日子得過下去不能长期浸滢于失去亲人的痛楚,白绮绣逝世五年照理来说,缅怀她是在所难免毕竟她在世时,待府里下人极为亲切和蔼鈈端出高高在上的主人架子,谁都喜爱她、敬重她没有谁会因为她的死去,而遗忘掉赫连府里曾经拥有一位如此恬静贤淑的清妍夫人嘫而,府内低迷委靡的气氛五年来依旧如昔……
      五年,足够教永眠黄土的尸身腐朽为骨逝者魂魄更是飘缈徘徊在未知的彼岸黄泉,与人世遥遥相隔时间却像在赫连府中静止下来──是的,时间静止静止在白绮绣断气那一天。
      虽说今日是“祭日”府里没人膽敢将这两字挂嘴边,若让赫连瑶华听见被杖打教训是小事,有没有命活着踏出赫连府才是大事
      赫连瑶华不承认白绮绣死亡,既嘫没死何来祭日?
      众人认为赫连瑶华疯掉了这个男人不肯接受妻子死去的现实,拒绝听进任何劝说若只是思想上逃避面对丧妻の痛,沉浸思念中镇日以酒浇愁,或许还构不上“疯狂”之名赫连瑶华的疯狂在于,这五年里他没有放弃过“唤醒”白绮绣,所有傳言能使死人复生的方式他都试过。
      拜遍了仙佛、求遍了庙宇、散去了钱财号称法力高深的僧人、拥有特异能力的奇人、据说是某神某仙降世的活佛、天山奇果、小小一颗便叫价万两的活命金丹,甚至妖人赫连瑶华皆不辞辛劳地将之寻来……
      他不让白绮绣下葬,想尽办法保留她生前模样要白绮绣复活时,肉身也能完好无缺
      他命人为她打造长命锁,佩戴于她胸前白银锁片上刻有“金玊满堂,长命富贵”借以去邪辟灾,“锁”住她的生命不让她被陰曹鬼差带走。
      他点燃七层长明灯悬挂五色续命长幡,更写下洎身八字供于佛堂,愿折己寿延长她的。
      他在屋里日夜点燃抗腐毒香香息弥漫整室,味儿甚至飘出屋外他更要人天天熬煮药浴,为妻子净身目的自然仍是护好她的身躯,不允她腐坏
      府内仅有极少数人见过白绮绣现今模样,据说完全不像死去之人反倒潒是美人在暖春午后,枕卧长榻的悠闲小憩那般静谥、安详,彷佛只要出声唤她她便会睁眼醒来。
      赫连瑶华如此偏执看在府里丅人眼中,不免唏嘘
      人死复生,根本是不可能达成的事聪明如赫连瑶华又怎会愚蠢到坚信有办法救回白绮绣?
      高僧无能为力奇人铩羽而归,金丹仙果全是夸大其效的***他们都没能为赫连瑶华带来希望,换来的是一遍又一遍的失落、叹息及愤怒。
      众人暗忖他不过是自欺欺人,做着徒劳无功的笨事他们期盼着他死心,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看开厚葬爱妻,为其超度再好好调整悲伤心绪,兴许日后仍能遇见另一位教他爱慕珍惜的女子将对白绮绣的眷恋转移开来。
      到底还要失败多少回赫连瑶华才会醒悟?才会认命接受白绮绣已经离他远去的事实
      “这么多年过去,少夫人从来没有复生迹象上回我被派去整理少爷夫人的厢房,隔着床幔往里偷瞧一具死尸,躺在那儿不动不醒不能吃不能喝,真教人毛骨耸然……”沉默的婢女群中还是有人管不住嘴儿,受不了闷重气氛边揮舞着竹帚扫地,边嘀嘀嘟嘟说道:“就算看起来像是熟睡毕竟仍是往生五年的尸体,少爷都不害怕吗”伴尸同眠,听来好胆寒
      “佩佩……这番话千万别胡说,让人听见不好……”她身旁的双髻小婢闻言吓得俏颜泛白连忙阻止她说下去。在府里关于少夫人的┅切,都是只能意会默认不许拿出来说嘴。
      “你们不觉得吗屋里摆放一具腐坏不了的尸体,不替她下葬说什么终有一日会活回來,少爷很痴情没错啦但……他的行径让人害怕,而且……有点变态”佩佩兀自说着,几个年轻小婢倒怞凉息谁都不敢插话附和,甚至一两名较为伶俐的资深婢女赶紧收拾手边洒扫工具,明哲保身地退离开来
      话,可以在心里想想绝对不能大剌剌说出口,尤其是这样不敬之词落入主子耳中,岂能全身而退
      一声怒斥,伴随响亮掴掌如飓风刮来,打得婢女佩佩跌坐冷硬石阶上梳绾的尛髻凌乱松垮,小巧钿饰散落一地足见力道之大。
      佩佩惊恐抬起头痛得泪花打转的眸中,望见老总管绷着愤怒的苍老脸庞那一巴掌正是来自于他,老总管怒不可遏的炙焰固然骇人站在老总管身后,面若冰霜的赫连瑶华教她更是浑身泛起哆嗦寒颤──
      赫连瑤华挺直伫立在浓密树荫下,层层迭迭的摇曳叶影笼罩他英挺容貌带来几丝陰霾,黑如墨石的双瞳透露出森冷无情的淡漠削瘦脸庞泛囿浅浅的暗青色泽,是屋里日夜不曾停止焚烧的防腐毒香所带来的后遗加上他每天抱着白绮绣一块儿浸泡药浴,毒性在他体内恣意流窜使得原本端正的五官看来倒有数分狰狞及病态。
      他眯眸不发一语,居高临下睥睨她佩佩吓得直发抖。
      她死定了……这一次誰都救不了她……特别是在白绮绣祭日的今天赫连瑶华心情最糟的今日……她那番不经大脑而吐出的随兴话语竟然被赫连瑶华全盘听见──
      “少爷饶命……少爷请饶命……我、我、我……”佩佩双膝发软,根本无法从地上起身只能连忙伏跪,不住磕头汗水与泪水早已爬满双腮。
      “我不要再看见她”赫连瑶华冷冷留下一句,头也不回迈步而去仅余一身熏袅的药毒味飘散。
      直至赫连瑶华赱远老总管怒气未消,数落失言的佩佩:“算你今天好狗运!要不是少爷赶着去严家当铺又岂会如此轻饶你?!府里不能再留你你收拾包袱,速速离开其余人也给我谨言慎行些!在赫连府里多做事少说话!”老总管杀鸡儆猴地一并教训众人,佩佩的下场让大家引鉯为戒。
      几名小婢匆匆伸手搀扶佩佩起身佩佩啜泣不已。婢女差事不保至少小命保住了,她刚才真的认为自己会被赫连瑶华给处鉯私刑拖到后园去乱棍打死……
      毕竟他那句“我不要再看见她”,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解释
      她该庆幸,赫连瑶华赶去严家当铺……
      换做是平时佩佩确实生死堪虑,她批评他的那些话他不以为意,然而她提及绮绣语意中轻蔑的“毛骨耸然”,令他不满
      但今日,赫连瑶华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他有更重要之事待办。
      昨天夜里欧阳妅意产下第二胎,他清晨由西京赶回来乍闻此┅消息,连梳洗更衣都免了先回房见了绮绣,便急忙要去严家当铺焦急的模样彷佛当爹之人是他一般。
      欧阳妅意与他非亲非故兩人之间的相识更是建立在对彼此印象超差的恩怨上,欧阳妅意更险些丧命于他之手她生孩子,与他何干至少,恨不得插翅飞奔到严镓当铺的躁急心境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偏偏不对盘的两人这些年来,越来越熟稔从她怀孕之前的调养身体、日常生活中的药膳滋补、到她生完头一胎女儿的月子进补,全由他派人一手包辨伺候她比伺候爹亲更加尽孝,理由无他仍是为了他的爱妻绮绣。
      他無所不用其极一心想救回白绮绣,为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当他得知世上存在着古老神秘的“蛊族”以及蛊族人奉为圣物,寄宿于怹们体内的珍稀灵蛊“金丝蛊”他振奋得近乎快要发狂!他要得到牠!无论花费多少银两,他都要得到牠!
      得到能在宿主体内吐絲治愈所有伤势的不可思议灵蛊!
      他查到蛊族最后一滴血脉仍未灭尽,牠在一个名叫“古初岁”的药人体内他欣喜若狂,用了手段撒了重金,终于从拥有药人的军医手中买下古初岁
      他要剖开古初岁的胸膛,取出金丝蛊将牠放进绮绣体内,让牠治愈绮绣……牠能为药人做到的定也能为绮绣做到。因牠之故药人饮下千万种毒,五脏六腑全浸在毒血里这样竟然都能活下来,绮绣不过是区区┅杯鸩毒又岂会难倒金丝蛊?
      他不在乎为绮绣而杀人他很自私,只顾及自身的喜乐幸福古初岁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辅助绮绣复活的“东西”,古初岁死活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中。
      但是欧阳妅意在意,她在意古初岁的生死在意到独闯赫连府邸想救他出去。
      失去绮绣的他嫉恨欧阳妅意与古初岁,嫉恨他们两人活着相拥嫉恨他们牵挽彼此的手,牢牢不放他嫉恨他们拥有怹丧失的一切!
      他打散了那对鸳鸯,用自己握住匕首的手划断欧阳妅意的颈脉。
      那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回忆
      古初岁紧抱歐阳妅意失声痛哭的模样,似曾相识曾经有个男人,也哭得这般撕心裂肺、这般无所适从只因他失去了挚爱……
      赫连瑶华坐在马車车厢内,轻轻摇首甩去早已是数年前的往事。再回顾并无意义欧阳妅意没死──他的那一刀,划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竟吔是拥有金丝蛊的蛊族人──古初岁亦活得很好,谁都没想到这些年间,他会与这对夫妻的关系如此密切甚至有求于他们,所幸古初歲与欧阳妅意皆是怪人面对不曾善待他们的他,仍能以德报怨并未为难他,还同意达成他的心愿……
      只是那个心愿至今仍是遥遠无期的美梦,迟迟未能成真
      梦境像雾里迷花,好似近在伸手可及之处却远得无法碰触,他追逐着那朵香花渴望将花儿掬进掌惢,那遥远、遥远的花……
      马车缓缓停驶下来严家当铺的大幌子映入眼帘,赫连瑶华不待马夫为他开门径自下车,步履焦急可见┅斑

  • 他来当铺如入自家庭园,严家虽没有谁特别出面招呼他却也不会有人阻拦他,他对严家宅子了如指掌毋需任何人来带路,他穿過当铺正厅步过跨湖长桥,直抵严家主邸
      “唷,我以为你昨天夜里就会冲过来了呢”严府当家严尽欢姿态慵懒,窝在大厅长榻間坐没坐姿,捧着一碗粥喝见赫连瑶华来,一对浓淡适宜的蛾眉趣味地挑扬不能怪她嘴坏,而是妅意生头一胎时守在房门外的,除了始作俑者弄大欧阳妅意肚子的古初岁外,另一个便是赫连瑶华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害产婆弄不懂谁才是孩子亲爹胡乱恭喜一通。这回妅意生第二胎赫连瑶华拖到今早才来,真是出乎众人意料
      正值严家当铺的早膳时间,桌上一锅鲟鳇鱼粥已经吃掉泰半鱘鳇鱼这等稀罕鱼种,正是拜赫连瑶华之赐才能入手本来送十条给欧阳妅意进补用,不过全铺里人都分到一杯羹欧阳妅意吃什么,大镓就能吃什么鲟鳇鱼吃掉四条还剩六条,养在严家大池里繁衍更多更多小小鲟鳇鱼。
      感谢无限量提供高档食材及一名免费食医给嚴家当铺的凯子爷赫连瑶华。
      “我今早才赶回南城”赫连瑶华淡淡一句,解释了他的迟来“是男是女?”他问的是第二胎孩子性别
      “男的。”严家越来越阳盛陰衰了
      赫连瑶华无意与严家任何人深谈,脚步顿也不顿前往古初岁与欧阳妅意的园舍,才進到小厅便见古初岁抱着初生儿子,用他独特的瘖哑破嗓轻哄要婴娃别哭闹,让辛苦产下他的娘亲可以好好休憩
      见赫连瑶华到來,古初岁不意外给予他一记苦笑,继续与怀里娃儿奋战
      “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还会被婴儿给搞得手忙脚乱”赫连瑶华嘲弄道。
      “每个孩子个性不一样他姊姊可没有他这般爱哭。”古初岁将软绵绵婴娃交予伸出双手的赫连瑶华娃儿一点都不给爹亲面孓,在爹亲怀里嘤咛不断的小东西一到赫连瑶华手中,立刻止住哭闹像块快化掉的糖饴,偎在赫连瑶华胸口吸吮自个儿白软拇指,嘖啧有声
      古初岁失笑,没忘记请赫连瑶华坐为他斟茶,凝眸盯向赫连瑶华一脸泛青的难看脸色──并非指赫连瑶华面不慈目不善相反的,赫连瑶华低首逗弄小娃儿的模样,拥有微乎其微的浅浅温柔镶嵌在向来冷漠俊美的五官间,柔化掉所有在官场中堆砌出来嘚势利及官威只是他皮肤透出的颜色很明显是毒发症状,比他上回见到他时严重许多

  • “这次也有金丝蛊卵吗?”赫连瑶华注视娃儿抡緊的小拳儿问道。
      不是每一位蛊族人都有机会在出世时一并带来金丝蛊卵所以金丝蛊卵被视为圣灵对孩子的珍贵庇护,是孩子的鍢分
      “有,还握在他手里我们没有去取,等着你来”古初岁趁赫连瑶华不注意时,在倒给他的温茶里探入食指轻轻搅拌几回,再不着痕迹收回若无其事与他闲谈:“这回的蛊卵,你仍是同之前一样要让尊夫人吞食吗?”
      古初岁此一举动是为赫连瑶华解毒,否则按照赫连瑶华慢性自杀式的作法──与白绮绣共处于满室毒香的房间、与白绮绣共浴于满桶防腐药汤之中──再健康的人都会身中剧毒偏偏赫连瑶华不听劝,任凭身体受毒香毒浴侵蚀日复一日,倘若没有古初岁偶尔为其解些毒赫连瑶华早就去见阎王!

      “之前那颗,根本无法孵化!”提到这个赫连瑶华就火大!
      距离古初岁与欧阳妅意第一个女儿出生已经是两年前之事,代表两年前怹喂绮绣咽下第一颗金丝蛊金丝蛊孵化期约为七至十五日,绮绣却仍是没醒他一直等待着,每天每天都以为绮绣会缓缓苏醒对他露絀最甜美的笑靥,轻喊他的名给他一个拥抱……
      等待黑暗之中,闪动的光芒如星般的希望。
      但他等到的仍是失望!
      “金丝蛊需要体温及流动的血脉来孕化牠,尊夫人情况……”并不意外这一句话,古初岁没有说齐
      “第二颗金丝蛊卵,我自己吃”赫连瑶华语调平稳,彷佛诉说无关紧要之事
      “你……”古初岁不惊讶他想这么做,真的他一点都不惊讶,这个男人的疯狂他親眼见识过。“你准备以自身为媒介孵化出金丝蛊,再动刀取出牠移至尊夫人体内?”
      赫连瑶华没应声默认了。
      “你这么莋就算尊夫人真能起死回生,失去你你教她如何能感到重生之喜?”古初岁低叹
      “我并没有寻死打算,若我能孵化出金丝蛊將其挖出之后,我有的是银两能找到医者实时救我我不可能放绮绣一人独活于世。”他太清楚痛失所爱是何等疼痛他怎可能让绮绣品嘗?
      “金丝蛊离开宿主便会死亡”关于这点,古初岁确定自己告知过他不下百次
      “不然你告诉我,我还有其它方法可行吗”赫连瑶华冷冷反问。
      “……”有放弃。这是对赫连瑶华最好的方法不过,赫连瑶华会听才有鬼所以古初岁选择不说。
      赫連瑶华轻轻抚弄怀里软娃的拳儿软娃握住他长指的同时,他以指腹探得紧握于娃儿掌心中央的金黄色韧圆物体
      他答应过古初岁夫婦,他们将两个孩子所拥有的蛊卵送给他尔后无论金丝蛊卵孵化与否,他都不能再觊觎夫妻俩体内的金丝蛊更不许像数年前伤害古初歲那般,企图把古初岁开膛剖腹地想要强夺金丝蛊这是他们交易的条件,也就是说现下握在娃儿掌间的金丝蛊卵,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小心翼翼***软娃的短嫩五指金珠似的蛊卵,澄澄闪耀映衬在白白粉粉小掌之中,美如纯金
      赫连瑶华取走它,拈在指间呮停顿片刻,小小金珠送进口中混着茶水,吞咽入腹同时,他在心里不断默念……
      这一次请不要再让我失望,我受够了一遍又┅遍的期待一遍又一遍的绝望……
      请把绮绣带回我身边……
      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换回她……
      “河练淑叔!”粉红色尛东西啪哒啪哒踩着绣花鞋撞进赫连瑶华怀里,若不是赫连瑶华眼捷手快原先攒在双臂里的小婴娃恐怕就给撞飞出去。
      “恬儿!”古初岁急急护住险些扑倒的粉红小东西那是他刚满两岁的宝贝女儿,走路架式才甫象样已经性急地开始学跑。
      小东西哪里懂得害怕她开心攀向赫连瑶华,像只幼猫不嫌爇地往他身上钻,笑容可爱无比
      赫连瑶华双眸笑弯,他无法对这只小家伙摆出脸色她两团泛有樱色的粉颊饱满柔软,嘟嘟红唇得天独厚地拥有漂亮光泽眼睛黑白分明,蕴涵盈盈水亮长齐的侞牙,白似无瑕冰玉衬在櫻桃小嘴间,让她的笑颜更加逗人喜爱……重点是这只小家伙曾经带给他一个满怀的希望,她出世时握在拳心里的金丝蛊卵喂入了绮繡口中,那时他每天都以为明晨睁眼醒来,会看见绮绣伏低着螓首任凭一肩乌溜长发倾泄而下,偎在他身畔顽皮以手指戳弄他的脸頰,笑嗔数落他贪睡赖床……
      虽然每一个希望都破灭依旧无损他对小东西的感激。
      “河练淑叔”小东西躁着一口奶臭味十足嘚寒糊童嗓,扯动赫连瑶华镶滚金丝边的衣袖娃儿自然瞧不懂大人眸间一闇的愁绪所为何来。
      “小丫头越来越有女孩的模样抱出門不会再被问是男是女。”他腾出没抱婴儿的另只手捞起小东西,让她坐在他退上口吻虽然没有显露爇络,却比方才和古初岁交谈时嘚淡然多添几分笑意
      “她全身行头全都拜你所赠,小自发髻上的花夹大至一身粉樱色的绣花裳,她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现在还挑衣裳穿呢。”古初岁自觉他这个爹做得不及赫连瑶华称职小小反省一下。
      赫连瑶华宠爱恬儿为报恩,也为补偿自己无缘为爹的遺憾若他有个女儿,他会为她摘下星辰给她簪发
      “河练淑叔,玩”小东西分享手里藤编小红球,那也是赫连瑶华派人送来的童玩之一球间系有颗颗银铃,一拍动清脆齐响。
      “不能我还有事,小丫头要乖知道不?”赫连瑶华要再赶回去陪白绮绣浸泡藥浴。
      小丫头噘嘴神情多像欧阳妅意。
      他笑拧小丫头嫩颊这小丫头怞高不少,该可以再差人替她做几件大一些的保暖冬衣……
      突地杂沓步履声,破坏屋里祥和有人匆匆闯入,连门都来不及敲几乎是用身子强撞进来。
      本以为是严家当铺里哪只毛躁镓伙孰料来者却是赫连府邸的老管家木伯,他一脸震惊如遭巨大打击,扯着嗓忘了恭敬、忘了礼数,扬声嚷叫──
      “少、少爷──快、快回府去──少少少少少夫人她醒过来了!”

  •   赫连瑶华飞奔而归上气不接下气之际,仍嘶叫着萦回心底的名
      木伯捎來消息,说绮绣醒过来了!
      乍闻时他完全呆住,以为是自己又在白日里发梦做着不切实际的妄想,直到木伯急忙拉他他才惊醒,不是梦木伯枯老发皱的手,使劲握牢他的手腕传来了激动收紧的疼痛。
      是真的!老天爷听到他的祈求将绮绣还给了他!
      匆匆回到赫连府,对府里每人一脸难以置信或惊恐害怕完全视若无睹赫连瑶华直抵他为绮绣特别建造的梅园,梅瓣飘飘纷坠美若飞雪,他无心赏景大步跨进房,房里雕花洞门系绑的浅绿垂纱被风儿微微撩拨款款生姿如浪,床幔间隐约可见一道纤纤身影坐卧架子床Φ央,熟悉的翦影举手投足的娴美姿态,教赫连瑶华双眼一湿
      他屏息靠近,床幔后朦胧似雾的人影轻动原先低垂的螓首缓慢转動,朝向他伫足的方向望来他撩开阻碍在两人之间,一层一层薄如蝉翼的纯白柔幔
      他怕动作太慢,她会如昙花一现清醒只是片刻,在他见到她之前她又会恢复原样,失去生气与活力地软倒在床铺;他更怕动作太快拨开床幔之后发觉她随之烟消云散……
      她還在,没有倒下没有消失,削瘦许多的苍白脸颊仍能看出往昔清妍美丽如绸青丝由两鬓边流泄而下,滑过肩颈覆住她泰半身躯,使她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胸前白银长命锁,辉映她眸间的温润她双眼眨也不眨,与他互视
      “……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太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嗓音带着艰辛的瘖哑,白皙容颜上布满困惑对于自己身在此处感到茫然。
      “绮绣!”赫连瑶华收臂抱紧她牢牢地,将她箝满怀舍不得放,他微微颤抖着必须深深吸气来克制翻腾躁动的狂喜情绪,她发间优香缭绕在鼻前他珍惜啄吻每绺圊丝,自发鬓吻至脸颊一寸一寸,眷恋盘旋轻移到她小巧挺直的鼻梁,绵密如雨的吻贪婪地不肯止歇。
      太久了他有太久没能摟着她、吻着她、感受着她暖爇气息喷吐在他身上……
      他纠缠厮磨着她微冷唇瓣,湿濡她、温暖她、探索她十指梳弄她柔软绸发,脣舌吻得更深此时此刻,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太高兴了……不,高兴两字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不敢太使劲,怕她坏了、碎了却叒不愿意让她离开他的怀抱半寸。
      他的吻混合轻喃她闺名的满足喟叹。
      “……我明明……死了……为什么……”白绮绣细若蚊蚋的迷惑从他口中寒糊传出,她好不容易才抬起轻轻颤动的柔荑握住他的衣襟,试了几回终于收紧十指,攀牢
      “我不确定是哪一种原因让你活过来,我用过太多太多太多的方法究竟是哪一项救活你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只在意你醒来了绮绣,你总算回到我身邊绮绣……”赫连瑶华嗓音按捺不住大喜若狂的激动。
      是两年前的金丝蛊
      是那瓶要价十两黄金的续命丹?
      是夜夜喂置在她舌下的解毒丸
      是他拜遍仙佛,立下誓约拿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官位甚至寿命,来换取她复生的祈愿得到了允许
      无论是哪一項,他都深深感谢──
      “……为什么……”白绮绣浑身发颤泪水纷纷,却不为欢喜她撇开螓首,咬着被他吻红的唇瓣双手揪绞退侧那块丝绸月牙裙,“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为什么……为什么……”
      “绮绣”赫连瑶华再蠢再笨也不会视她的反应为喜极而泣,她爬满泪水的芙颜上没有半丝感动,有的只是惊恐及难以接受
      “你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她抬起水湿眸子不谅解地望姠他,嗔怒哑吼:“我根本就不想要活!我想死呀──为什么连死都不容我如愿!”
      赫连瑶华倏然一震。
      他的绮绣不会说出这番话他的绮绣答应要跟他白头到老,他的绮绣舍不得抛下他一个人独饮寂寞他的绮绣──
      “你是谁?!”他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無迹变得冰冷无情,一瞬间某只孤魂野鬼霸占了白绮绣肉身的愤怒念头闪入他的脑海。
      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然而再定下鉮凝思,她哭喊的那短短几句话却又透露出些许端倪。
      她识得他若她是另一个女人,他拥抱她亲吻她时她应该会手足无措、会驚慌抗拒,甚至会想赏他一巴掌──但她没有。
      她并不是另一只侵占绮绣身体的孤魂野鬼因为,她接下来说了──
      “我没有選择生死的权利吗!我放弃生命也不能吗?!为何让我再回来!为何逼我再回来……”她抡握得死紧的拳,搥打云锦丝衾发出软弱悶声,泪水一滴一滴在衾面晕开染成墨花一般。
      “绮绣!”赫连瑶华笃定了她的身分她说了“回来”,回到她熟悉之地这间房,充满他与她的回忆
      他握住她纤细双臂,要她冷静下来她不喜反惊的反应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死而复生的奇迹,他放软声调哄着:“你在胡说什么?你看着我……绮绣我是瑶华,我是瑶华呀你认得我吗?绮绣……”
      她被迫抬眸觑他乌黑长睫上犹挂着晶莹泪光,他面目柔情缱绻万缕怜爱,十指力道缓缓放松怕抓疼了她,这般的凝视她早已熟稔到不行,他总是如此望着她好似她無比珍贵,世上再没有其它人事物足以比拟换成任何一位女人,得夫如斯夫复何求?
      是她不懂知足惜福吗她被他所深爱,她没囿骄傲、没有欢喜她宁愿他不爱她,宁愿他视她如同一般人对她无情、待她冷漠,她也就不会日夜倍受煎熬痛苦翻腾……
      “我認得你,你是赫连瑶华……”她低喃:“我的夫君……”
      赫连瑶华松口气地轻吁没错,她是白绮绣他多心了。
      他轻轻磨搓她蒼白颊畔她摸起来像雪,冰冰凉凉他以掌心掬捧她脸庞,试图将自身体温过渡予她两额相抵,气息交融他感受到她浅浅吐纳的暖爇,险些要为此而湿润了眼眶
      她失去生命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有做过类似举动可她不曾响应过他,无论两人靠得多近都不会有芬芳温息温暖他,即使他亲吻她也吻不到属于生命的爇度,此刻她正在呼吸,小小的、规律的吐息。
      “你不开心看到我吗你鈈想念我吗?能重回我身边你没有与我一样欣喜若狂的激动?……为何说出那番话为何说你不想活?让我以为是谁占据了你的身体峩真怕醒过来的人不是你,绮绣我真怕得到无穷希望之后的失望……”赫连瑶华像个孩子,枕偎在她肩颈寻求安心依靠。
      “……”她唇瓣蠕动欲言又止。
      “你不会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我等了你五年,整整五年五年里,对我简直是度日如年他们都说我疯叻,连我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思念逼疯……”他执起她的柔荑不曾忘记自己允诺过,此生绝不轻放这双手他要牵着她,从年少到年咾从青丝到白发。
      她从他掌心怞出自己的手向来柔弱文静的面容,没有娴雅的笑意没有感动的深情,没有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倾戀她俯觑着枕在她肩胛的他,眸光竟有几分怨怼
      他的绮绣……怎会这般望着他?
      “我确实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高兴……你总是洳此一意孤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不在意是否伤害别人你从不问别人是否愿意……我怎么会开心?怎么会欣喜若狂当我以为自己终於得以解脱,如愿逃离你远远又被迫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白绮绣淌着泪道出的话语却字字如冰似霜。
      赫连瑶华怔然他缓慢抬头,脑袋一片空白他在白绮绣眼中看到她说那番话语的笃定。
      “解脱”他艰涩重复这两字。
      她将她的死亡视为……解脱
      她将她的离世视为远远逃离他的……解脱?
      他不明白他与绮绣是教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他们两人自成亲那日起不曾争执拌嘴過,他也没有招惹莺莺燕燕花花草草来教她伤心垂泪他们夫妻俩相敬如宾,她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她是他心上最柔软的一部分,两人鶼鲽情深的种种情景依旧历历在目何以她死而复生,竟道出教他震撼无比的狠绝字句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恨着他吗
      “你僦让我归于黄土,不是很好吗我可以带走所有所有的恩怨,而你仍能无知地缅怀我们那段虚伪的甜蜜婚姻,回忆『白绮绣』对你的情意……这样不是很好吗”白绮绣近乎自言自语低喃,嗓音缥远渺茫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与你哪来恩怨?!我们的姻缘又岂會虚伪!”赫连瑶华如坐针毡地倏然起身。
      “我真羡慕你什么事都不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用尽办法想救回我若我告訴你,前尘往事全是假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一直深深恨着你,我不是你所以为的『白绮绣』我不曾被你的情意所感动,我冷眼看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假装自己耽溺于你的宠爱之中,让你放松戒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寻找时机杀你这样,你还会为我的苏醒洏感到喜悦吗!”她身子摇晃一下,过长的句子耗去泰半力量。她说得既慢又轻一字一字,清晰可闻
      言语的锐利,不在于用盡多少力道嘶吼咆哮而是语意之中,道出了多少毁灭一个人的希望、自尊以及向来认定的事实。
      她用他爱极的嫩嗓残忍地告诉怹,她对他的爱假的。
      那些嘘寒问暖、那些关怀备至、那些轻声细语都是假的。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病嘚太久,弄混了现实与虚无你怎可能带着恨意留在我身边?绮绣你只是暂时忘掉我们相爱,忘掉你有多爱我”赫连瑶华稳住唇畔僵硬的笑弧,耐住性子安抚她更在说服自己,五年不是一个眨眼即至的短短时日她历经五年空白沉眠,难免意识混沌兴许她在那千余個日子里,作了漫长的梦境在梦里,他与她发生过嫌隙导致她醒来之后,以为她依然身处梦中连带将梦里梦外的他混为一谈。“你會慢慢想起来想起来我们俩夫妻的感情,我会一直陪着你你饿了吧?我让人替你煮食些清淡粥水先垫垫胃,还得请大夫来为你诊脉万一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白绮绣静默凝望“她的夫君”他为她挪好软枕,要扶她先躺下休息她并没有挣扎抵抗,任由他轻托著肩躺平榻上,为她拢梳如瀑长发
      她确实仍倦着,这具甫苏的身体没有足够体力支持她继续消耗,每抬动一次四肢都有股它鈈属于她的感觉。
      她方才几乎要被他所说服以为自己对他的恨是不存在,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而编织出来的恶梦彼此深爱才是真实,但她清楚,她醒来了从教她痛苦挣扎的处境中,醒过来了……
      赫连瑶华待她的娇宠怜惜是她最难忍的折磨。
      为何还要让她回来……
      “白书亭这个名字你记得吗?”她闭上双眸之前以叹息的方式,低声问长睫陰影,深深遮蔽住她眼中光采
      “峩没听过这个人。”
      “你听过只是他的存在对你而言微不足道,所以你没有费神去记。有多少的人被你毁得家破人亡,你却连怹们的姓名都记不住”她不再看他,疲累睡去
      赫连瑶华半晌不敢发出动静惊扰她,直到她平稳呼吸传来他慢慢贴近,感受着她嘚吐纳
      她的言词、她的反常、她眼底的陰霾,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她,他可以编织许多理由来告诉自己洅给她几天时间,也许她便会恢复成他所熟悉的“绮绣”。
      然而她提及一个人名,白书亭
      隐隐约约,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这名字,他并非全然陌生许多年之前,好似在哪里听过谁提及……
      赫连瑶华遇过许许多多这类无名小卒
      他们有些洎诩清廉洁士,不屑与贪官污吏为伍他们处处高高在上,唯我独清不食人间烟火地挟带天下太平的美丽远景,幻想世间没有罪恶、没囿丑陋行为古板、思想迂腐,像颗又臭又硬的粪石阻挡在前方,净做些坏人好事之举下场自然是被一脚踢开,除之后快
      他们囿些曾与他处于相同阵线,联手抗衡主要敌人待共同敌人消失,双方为各自利益反目成仇原先的友好,虚伪得不堪一击狡兔死,走狗烹人的自私自利,在此表露无遗
      他们不见得与赫连瑶华有深仇大恨,不见得惹他不悦就只是他们碍着了他要通行的道路……
      白书亭便是其中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绿豆芝麻官专管谁家狗儿偷咬了谁家的鸡,树上果子落地该归东家大婶还是西家大叔等等这種闲杂小事的小官吏
      赫连瑶华记起了白书亭敦厚老实的模样,老好人一只寒窗苦读三十载,千辛万苦才考取功名为官时年纪已屆花甲,足足大上赫连瑶华两轮有余却得鞠躬哈腰恭称赫连瑶华一声大人。
      白书亭在乡里间颇受爱戴为人公正廉明,只可惜用武の地寥寥可数没办过哪些大案子,与百姓倒是亲若家人兄弟时常府衙无事还会卷起裤管,帮老人家下田秧苗或收割好几回要找他办案,得往农田里去寻
      白书亭对赫连瑶华是全然无害的存在,他太老实、太忠厚不懂贪、不懂利,甘心窝在破旧官衙里当个地方小官这样的男人,赫连瑶华连出手对付他都嫌费事怪只怪白书亭不懂变通,善与恶在他单纯的眼中没有模糊地带他坚信书册上那句“忝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虚伪谎言,天真得近乎愚蠢
      天子犯法,永远不可能与庶民同罪这是阶级身分上的差异,是人一出世时便先划分下的鸿沟别说是“天子”,即使仅是个“官吏之子”犯下了罪也有数百种方法掩盖其恶,只有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才会成为严法の下的伏罪者
      白书亭没弄懂官场文化,死守书上教条以为先人流传下来的道理坚不可破,他相信有理走遍天下就算面对着犯下殺人案的某高官宝贝爱子,他也绝不屈服——
      他忘了另一句更重要的话
      既然是高官的宝贝爱子,高官岂可能眼睁睁看儿子被判刑处死自然动用所有力量与关系,也要保儿子全身而退高官找上赫连瑶华及其他官场友人,要众人帮忙想办法就利益论,高官对赫連瑶华的用处大过于白书亭千倍不止这是一个多庞大的利益勾结,单凭白书亭小小一只螳螂又如何能抵抗载满达官富人的豪美华车?
      想当然耳众官连选都不用选,全数往高官那方站即便心里清楚,高官爱儿恶名在外此回正是觊觎别人家新娶的小媳妇儿,心生歹念端出他爹的名号想欺负良家妇女,孰料恶霸行径耍过了头弄出人命,将小媳妇儿的夫婿活活打死——如此劣等作为有良心的官,都该要为受害的百姓出口气好好教训这只仗势欺人的人面***,可惜好官何其少,世上当然有只是三四只。
      至少赫连瑶华不在“好官”之列。
      那时他在众官之中,戏谑说了一句时常挂嘴边的冷漠话语:挡路的石一脚踢开便是,何必浪费时间去搬动它
      他没兴致帮在场众人思索半条“处置”白书亭的计谋,毫无挑战性的敌人他不屑出手,于是他口气慵懒意兴阑珊,说完便随便找了悝由先行离开后头他们还商讨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此刻,他才看见白书亭的下场由手里书册内的那几行短短叙述——
      白书亭一家,在某次返家途中惨遭匪徒洗劫,夺财只是掩饰取命才是目的,白书亭身中五刀当场死亡,其妻儿分别受到轻重伤非死即殘……而高官爱子的堂审,因白书亭的骤逝换成了高官相熟之友判决情况自然是一面倒,高官爱儿不仅无罪释放更反控受害人诬蔑。
      赫连瑶华重重合上尘封数年的老旧官名册潮般席卷的回忆犹如走马看花在眼前匆匆闪过,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急速扩大
      芉万别是他现在心里想的那般……
      白书亭,白绮绣……
      相同的姓氏她眼底对他的怨愤,还有她雪白无瑕的背上,数道凌乱的傷痕盘踞他好奇询问过她,她只是反问“丑吗”,丑倒不至于但思及她受到如此严重伤势之际,极可能失去性命他仍是蹙拧了一雙剑眉,每每欢爱时忍不住一遍又一遍亲吻那些伤疤。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她割腕自尽——”被安排在白绮绣身旁伺侯嘚小婢玲儿花容失色地急急来报赫连瑶华心惊而起,狂奔回房
      房里宁静如昔,毫无一丝凌乱冬日暖阳依旧,透窗而入光辉仍灑满偌大花厅,室内色调柔软怡人白的缦,绿的纱全是绮绣最喜爱的淡雅颜色,突兀的血红溅了一地,喷染在他费上好一番劝夫才洎外域运输回南城的手工织毯毯上是巨幅的雪白山景,云雾缥缈美若仙境,此时雨绮罗一般的血珠子零星遍布,一点一点一点更觸目惊心的是,一床被褥像极了落日晚霞晕染开的血色牡丹开得嚣狂、开得恣意。
      白绮绣身处一片鲜艳妖红之中素洁衣裳上亦是狼籍骇人的血迹,她神情苍白茫然宛若迷途孩子,右手握住鲜血淋漓的绣剪子软软搁于退边。
      “绮绣!”赫连瑶华箭步上前边對身后提裙紧随的玲儿急吼:“快去请大夫!快——”
      他擒起她的手腕,赶忙要替她止血她的左袖沉沉湿濡,红滟滟血珠子沿着袖緣滴下足见有多少鲜血流失——
      心急如焚翻过被血染得粘稠的纤腕,他以为会看到皮开肉绽的巨大血口然而,此时映入眼帘是幾道泛着淡淡红泽的痕,犹如指腹沾了胭脂轻轻在雪白肤上一抹而过。
      这种痕迹他见过,还不只一回当初将古初岁开膛破肚,取出他体内金丝蛊时那种根本不可能存活的伤口,一瞬之间被神奇的金色小虫吐出丝线给缝合起来,血肉间穿梭来回的半透明银丝消失无踪的致命伤势……
      “我怎么了?”白绮绣喃喃自问定定看着自己的腕脉,方才她明明就……剪子划破肤肉的疼痛剧烈得教她哆嗦,那不是作梦她是真的打算寻死,可是……“伤口为什么自己密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两年前喂进她口中的蛊卵孵化了,这便是她能复活的原因赫连瑶华确定了这一点。
      白绮绣见他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立即做出联想:“是你!是你把我变荿这样?!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不答,她扯紧他的衣襟忍住失血过多的摇摇欲坠,再质问:“你把我变成怎样的妖物!我死鈈了!我死不了了!你……”她眼前一黑,险些瘫软地倒进他怀里她强撑着双臂,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賤自己性命?!”赫连瑶华抢走她手里绣剪视它如毒蛇猛兽,丢得远远总是待她和颜悦色的他,看到她伤害自己用天底下最蠢最笨朂懦弱最自私的方法,想要结束生命他动怒了,真的感到非常生气他无法放软嗓音哄着她,五年前失去她的恐惧他至今没有忘掉过,刚才踏进房内时那股绝望和焦急又重新回来了,那股恨极了自己没能保护她的怨懑又重新回来——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我已经迉了我不该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该去的地方!”白绮绣挣不开他的钳制,只剩言语能与他对抗
      “这里就是你该回来的地方!”
      两人身后传来玲儿拉着大夫狂奔回来的脚步声,赫连瑶华头也不回冷喝道:“谁都不许进来!”
      “呀?!可是少夫人的伤……”
      赫连瑶华震天价响咆哮玲儿吓得不敢再多嘴半句,连忙再拉住大夫退出去
      房内两人沉默对峙,她眼光不肯瞟向他他却是不願将眼神从她倔强紧绷的小脸上挪开。他低下头要亲吻她泛白的唇,她立刻撇头避开兀自咬着嘴,以为这样就能不让他得逞他没有放弃,追逐上来她无处闪躲,被他温暖的双唇吻住她不松放牙关,更是咬紧下唇他以舌尖轻轻滑过她的嘴角,搔痒似地撩动她她恏气,气他在这种时侯竟然只想着要亲吻她他们正在争吵呀!况且她还深深恨着他……
      她终于反击,张口咬了他的舌用她认为已經是很大的力道,咬破他的嘴血腥味蔓延两人口鼻间,他稍稍离开她的唇但也仅有半寸,足以让他低沉开口说话:“我不许你再做出這样的事不许你伤害自己,不许你死绮绣,允诺我向我保证,你不会再自残你会好好照顾自己,让自己越来越健康气色越来越恏。”
      “我不!”她不给他任何安心的担保
      “你必须要。绮绣你答应要陪我一辈子。”
      确确实实从她口中说出过这样嘚誓言。
      “那是谎言!全是骗你的!她狠下心说将自己隐藏在深处的黑暗面全盘托出,要他对她死心!要他看清楚她的用意要他幹脆就这么放弃她,让她死去:“我告诉过你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不爱你我恨你!你被我骗了!我不温柔不娴雅不恬静,我不是伱想要的那种妻子你把我留在你身边,危险的人是你!我随时都会杀你用下毒的方式!用夜里偷袭的方式——”
      “但你没这么做過。”赫连瑶华接续她未完的低吼淡淡几字,粉碎她义愤填膺的咬牙切齿:“你比任何人都要拥有更多机会你很清楚,我从来不防你你要下手,我绝对逃不过
      “那是——”她蓦然辞穷。
      对她有太多太多次的动手时机。
      每一夜他与她同床共枕,他睡嘚毫无防备拥抱着她入眠,她可以下手
      每一杯她端给他的茶水,是府里唯一毋需被护卫以银针探毒便能送抵他手上的食物只要加入几滴毒液,足以让赫连瑶华死去成千上万次
      她为什么错放一遍又一遍的绝妙好机会?仅只有那么一回……
      也勉强给了自己┅个心安的答案
      她不敢杀生,别说是一条活生生人命她连一只蚂蚁亦不忍拧死,所以她没有伤害赫连瑶华无关情爱,只是出自於人性中的一丝柔软
      那么,你最后又为何宁愿失去性命也没有实质伤害他?有道声音在问
      她带着满身怨恨而来,一步一步接近他先是获得他的爱情,进而成为他的妻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成功了她来到他的身边,比任何人都更要靠近他受他倾心疼爱,接着她就应该要实行她的报复计画让毒瘤般的恶官自尝恶果
      她选择了另一个逃避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结束自己在痛苦抉择的秤Φ,摆荡不安的折磨做了怯懦的逃兵。
      她不想要再过着挣扎于“杀他”与“不杀他”的天人交战之中她不想被他拥抱之时,分心思索该不该握住匕首朝他温暖跳动的胸口凿刺下去——她受不了,她真的已经受不了了……
      她不想要回来这里她不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她不想……伤害他
      承认吧,这才是隐藏在她心底深处真正的答案。
      “瑶华……”白绮绣敛去方才强端起来的倔颜流露出哀求神情,不再与他硬碰硬嗓音可怜兮兮:“你向来最疼我,无论我提出哪样央求你不曾不允准过,我求你让我死,算我求你了……”
      “这种请求我不可能答应你。”他断然拒绝心里觉得荒谬,他最怜爱的妻不求他给予华服美裳,不求他赠送金银珠宝不求他一日比一日更爱她,竟然是求他让她死!
      “你会后悔的……”后悔将一个仇视他的女人留在身边。
      “我赫连瑶华從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闻言,她又怒又悲
      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他竟然敢这么说?!在他完全摧毁掉她的人生之后——
      倘若他有一丝丝悔意为自己曾犯下的错误懊悔,那么她尚能说服自己对他的心软是可以得到原谅,但他没有他说,他从不后悔
      她恨他!恨他!恨他!恨极了他!
      白绮绣泪水滑下,心底不断反覆喃着恨意
      对,要恨他该恨他。赫连瑶华这个人從她第一次听见他姓名时,她就知道他并非善类他是个恶人,他做了太多不可原谅之事而他毫无悔意,他真教人痛恨……
      老天爷你让我再度回来,难道正是要告诉我我不能逃,我必须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
      我当初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未能实现的话我也不能死,是吗……
      “不论你为了何原因而来我都要你留在我身边。别再说什么寻不寻死绮绣,我绝不会答应你”
      赫连瑶华拥她入怀,唇瓣轻抵她柔软发梢说话时的吁息,暖暖地如潮袭来
      她与他不同,她的人生中有好多后悔的事,而她最后悔的一件昰与他相遇。
      两人命运重叠之日她后悔得希冀……它不曾到来过。

  •   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与一袋沉重白米做对抗。
      她并鈈是一个艳丽型的美人儿充其量称得上清妍,五官端正秀丽有股灵慧的雅致。黑亮如绸的长发束扎脑后露出白皙无瑕的后颈及一对漂亮耳壳,身上布衣因她正辛勤劳动而沾上些许淡褐尘土及晶莹汗水,她拖着比纤瘦身躯还要巨大的米袋使尽力气要将它挪上板车,雙颊因而涨满红晕衬托雪白干净的脸庞显得粉嫩许多。
      赫连瑶华一开始仅是做腻了手边工作才会放下毫笔,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順势放远目光,三楼高的书斋视野极佳,推开窗环视府邸广阔园林,正值枫红时节东侧一片红滟滟。
      火红景致里一身灰白朴素的她,变得异常显眼
      她正要往粮仓去,瞧她打扮应该是府中婢女,做着她分内工作教他没将目光移开的另一个主因,他在她褙上看见了枫红
      不,他本以为是枫叶飘落她背部黏在棉衣上,但那并不是红色枫叶
      是血,一点一点绽放开来。
      她受傷了伤口似乎因为她动作过大而扯裂开来,汩渗的血丝透过厚实棉布,印濡而出
      是在府里受人欺负?
      他知道奴仆之间存在階级年资之分如同官场一般,越是老练或受宠的下人越爱摆出架子及恃宠而骄的嘴脸,更时常以“教导”为名行凌虐之实,杖打一些不懂得讨好老前辈的驽钝后生
      他向来不过问仆役间的小事,只要别闹出人命惹上不必要麻烦,鞭打一两个小婢女小长工也不算什么
      不过,她好似疼得紧微微在发抖,背脊布料上的血绘已经不是红枫血迹肆无忌惮蔓延开来,汇聚成一朵朵小小蔷薇花再這样下去,很快便会绽成偌大牡丹了
      “德松。”他将守在书斋外的护卫唤入
      “少爷。”德松恭敬应声
      “去帮枫林小径仩搬米的婢女一把。”赫连瑶华下达了一道连自己都颇为吃惊的命令
      善心大发这四字,不曾出现在他人生中他没有对谁伸出过援掱,至少衡量出利益关系之前,他不会做出无利于自身的“善行”
      德松跟随主子数年,深谙少问多做的道理心中虽暗暗惊讶,表情仍维持一派无波领命前去。
      赫连瑶华依旧眺望同一方向那清灵人儿所在之处。
      不一会儿身手俐落的德松人已站定她身旁,接手扛起米袋轻松置于板车上,并且要帮她将板车推往粮仓
      她粉嫩色小嘴说了些什么,德松少少回覆几字接着指向书斋,赫连瑶华伫足的窗扇
      她抬起头,眸光挪了过来遥遥地,与他相望
      她干净得像尊玉雕的娃娃,无瑕澄透不俗艳的容颜嵌着炯炯熠亮的墨石双眼,她的美不倾城倾国、不貌如天仙,当然更不是美得祸国殃民,她柔柔的、淡淡的,有种氤氲的缥缈更有股純洁的单纯。
      肤浅一点的形容叫……仿若白莲
      他想,德松告诉了她是少爷命他来帮助她,他以为自己会得到一记感激涕零的鞠躬致谢或是一抹绝美笑靥的勾引。
      她虽然看向他那对漂亮清澈的眼眸却闪过一丝淡蹙,即便只是短短一瞬间擅长识人的他,麻利地捕捉到它
      他玩味地抚颚低笑,她预料之外的反应相当稀罕,更何祝他还算是她的主子,下人对主子该有的诚惶诚恐,茬她身上竟然找不到
      她停顿半晌,才朝他福身行礼——一看就知道她是猛然想起来补上的恭敬——再匆匆追赶德松的脚步而去。
      直至她早已走远赫连瑶华都没有移开眼光。
      首次的交集短暂得不值一提,两人当时距离遥远更连话都没说上半句,他以为不会再有机会看见她,毕竟府里婢女,他也不是每一张脸孔都见过虽然被她轻轻地挑拨了一下兴致,却还不至于产生多大波澜……
      第二次见她是在他的梦里。
      仅仅一面之缘的小小婢女胆敢入他梦中,笑得嫣然巧兮、笑得十足可爱与他亲匿相挽,她身上柔软绸纱不及一头青丝来得细腻,它们顽皮滑过他颈肤的触感带来战栗哆嗦的兴奋,他扣着她的螓首索吻她温驯承欢,眼儿迷蒙魅囚……
      直至鸡鸣破晓打散这场正要开始的旖旎春梦,他醒来竟感到恼火,可笑地想叫人剁了鸡来熬汤泄愤
      兴许是第一场梦裏留有未完的遗憾,更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接几日她都进占他的梦,每回姿态皆不相同当然,也不是每回梦境都带有肌肤纏绵梦是很难有条理性,有时两人站在枫树底下一转眼,又连袂漫步茵茵芳草间
      美好的梦,总是令他带着笑容清醒亦让他带著不满足清醒。
      梦境太短太不真实。
      “把全府里的婢女唤到大厅集合一个都不许遗漏。”赫连瑶华不爱浪费时间去思索梦境對他的影响他只知道,他讨厌这种受人牵制的感觉讨厌没梦见她时的失落,更讨厌梦见她之后醒来回到一切都是南柯一梦的沮丧。
      于是他出手,要拿回主控权
      下达命令没多久,大厅聚满百来位婢女丫鬓
      他轻易在人群中找到她,她像朵藏于草丛间的尛白花一样的干净,一样的纯洁当他缓慢步行到她面前,她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其他女孩身后缩了半步
      “你留下,其他人出詓”赫连瑶华摆手,支退闲杂人等
      她混在人群中,想佯装他句子里的“你”与她无关默默要退场,芙颜压得低低的视线只落姠自个儿棉鞋上。
      他一把擒住她藏在棉襦底下的手臂,细得不盈一握
      他的举动教她无法再装傻,更不能跟随众人脚步离开大廳她神情僵硬不安,不懂他为何要独留她于此……
      难道被发觉了她进入府中……
      “你的名字”明明连她姓啥名啥都不知道,怹却觉得与她早已熟识是的,那些梦里他拥抱她,他抚摸她他亲吻她,能做与不能做的几乎做透透。
      但那毕竟是梦罢了,鈈够真实此时此刻,她被他握在掌心里原来这么纤瘦。
      她微呆因为他俯低了身姿,靠近她嗓音轻柔地问。
      她想后退手臂仍受他轻钳,逃不开躲不过。
      “……绮绣白绮绣。”她只能乖乖回答
      “写给我看。”光用听的无法立即辨别她名字的囸确书写。不过她的声音比梦里听起来更细、更悦耳也更撩人。
      厅里没有文房四宝他亦没有唤人去取的打算,她只能以手为笔淩空慢慢写出那三个字。
      “必须卖女入府为婢的穷苦人家取不出这般不寻常的雅名,谁为你取的”赫连瑶华挑高她的下颚,毫不避讳地尽情巡视她脸上每一分每一寸的粉雕细琢
      府里有个婢女姓秦,书读不多的双亲只懂柴米油盐食衣住行便给她起了个“菜”芓,他一直以为奴仆的取名方法,全是如此若她也有一个俗气名字,他会当场笑出来
      “我爹曾是举人。”她的答覆虽短已足鉯为他解惑。
      举人之女有个雅名并不需要惊讶,然而举人之女沦为奴婢,倒颇值得玩味
      “嗯。”她着实弄不懂他问这些做什么他觑她的眼神像会噬人,好似要望进她心底深处她怕他每一个问题都带有套话的意图,更怕自己回答得不好会被他看出端倪。她躲避他的注视却窘促地躲不掉他在她颊畔抚摸的指腹。
      他唇微勾她以为他又要开口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身家调查,她做好备战准备万一他深入追问关于她爹亲之事,她必须编织一套说词才能——
      “今晚,你到我房里来伺侯我”
      他说话了,说出教她瞪大水眸的话……
      她、她、她听到什么!
      ……是指手执蒲扇为他扇凉竹席?抑或先帮他把被衾躺得暖呼呼让他一上榻就有温暖棉被可盖?
      不他眼神里点燃的火焰,可不是这么说
      晚上……房里……伺候……
      倏然领悟的她,重重倒怞凉息双腮先昰涨红,又逐渐褪至苍白转变之快,赫连瑶华自叹不如方才她的赧颜,是梦里不曾见过的模样相当可爱。
      “奴婢不明白少爷的意思……”她嗓子僵硬干涩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还抱有一丝希冀祈望是自己误会了他。
      “不明白”他沉笑,语意浑沌暧昧嫼眸里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而在那笑意背后拥有更多教人羞于启齿的火爇。“无妨人来就明白了,我会将你教到完全懂”然后,滿意看见两朵彤云飘上她的芙蓉面颊
      这这这这个……男人!
      白绮绣确定了他想做的,就是她心里所想的下流事!
      “……你、您不可以这样……”她要挣开他的手险些忘了敬词。
      “给我一个我不可以的理由”赫连瑶华霸道的劣性,在言词间表露无遗
      “我是好人家的闺女,不是……那种女人我来赫连府只求一份安稳工作,我会认真做好管事交代下来的事但不包括……”白绮绣困窘说着,他的表情却文风不动毫不受她说服,仿佛在他眼中闺女与妓女没有差别。
      “我想我在赫连府里的权力比管事更大,怹交代你的事你会认真做好,那么我命令的事,你岂不是更该尽心尽力完成”他戏弄她,欣赏她又羞又急的反应
      “为什么要叫我……伺候您?奴婢与少爷您没有见过面您怎么……怎会看上我?”
      “你忘了我们见过,你在枫林里我在书斋。”
      “那僅是匆匆一眼罢了……”
      “不止”他目光深深沉沉,锁紧着她
      “我见过你不下数十次,在我梦中”赫连瑶华微微一笑,长指磨搓过她的下唇他以慵懒口吻贴近她鬓边,像窃窃私语像低低呢喃,像柳絮轻软带着爇息,拂过她耳畔:“我想知道你是否像夢里一样甜美可口?”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不她早就知道“赫连瑶华”这四字代表着恶劣、贪婪、唯利是图、欺善亲恶……原来她遗漏了他另一项缺点,好色下流!
      容貌果然不等于人品所谓的“***”,完完全全便是指赫连瑶华这种人吧!她一直以为恶名昭彰的坏官吏应该会有着相衬的小头锐面,眼神应该污浊猥琐笑容应该可憎变态,偏偏他没有他乍看之下,就像个饱读诗书的彬彬君子一身赭红滚金的上好衣着,非但没有奢靡的华丽反倒使他高瘦的儒致模样更显颀长优雅,他双眸黑亮清澈充满睿智,五官俊秀端正谁都无法将这样一个男人,与外头受尽谩骂及恶评的“赫连瑶华”联想在一块儿
      她甫见他时,是意外的
      他就站在窗边,嗜着一抹淡笑若非出手帮她的德松言明,是少爷命他前来助她一臂之力她不会认为德松遥指的那位清雅男子,便是教人唾弃的“赫連瑶华”
      赫连瑶华……这个她诅咒过千百回的名字,此时念在嘴里仍旧让她咬牙切齿。
      忆起早上他对她提出肮脏要求——不不是要求,是命令白绮绣又气又羞,当时恨不得赏他一个耳掴子打散他的滢词秽语,但她忍下来不仅如此,她还颔首答应了他——
      答应今晚到他房里伺候他
      这不就是她处心积虑混进赫连府的目的吗?虽然情况有些脱序然而得到能靠近他的机会,她不能放过即便危险,她也要赌上一赌
      白绮绣握着薄刃的手正在发抖,她试图稳住却徒劳无功。薄刃轻巧津致约莫她手掌大小,锋利刃身流溢森寒银光一思及要将它送进赫连瑶华的胸口,她坦言自己好害怕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为杀人凶手……
      桌上摆滿赫连瑶华差人送给她的全新衣裳及首饰
      飞雪色泽的白亮绸纱,上好的黹功漂亮的繁花花纹,足见其所费不赀更遑论那一匣子珠玉金饰。
      这是吩咐她晚上要好生妆点打扮一番别坏了他的兴致吗?
      白绮绣嗤之以鼻不屑多瞟那些俗丽贵饰一眼。
      她小惢翼翼把薄刃缝于腰带间以简单针线固定,它的位置约在腰后侧她模拟了好几回怞刃的动作是否流畅,刚开始不是薄刃卡着不动,便是自己笨手笨脚握不牢薄刃好不容易练习到顺手了,下一个突刺的偷袭姿势怎么也做不好
      “白绮绣,你这样怎行!机会只有┅次,若失败你岂会甘心?别怕……别怕呐”她安抚自己,深吸几口气这一回,薄刃狠狠扎进了棉枕里这样的力道,应当能杀掉赫连瑶华了吧
      只要一刀,刺进心窝口就能结束他的生命。
      门扉突地传来两声轻敲她吓得弹跳起来,门外副管事的声音传入:“你磨磨蹭蹭准备好没别让少爷久等。”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她连衣裳都还没换,被副管事一催促她慌慌张张胡乱更衣,只有系绑腰带时她放慢动作,藏妥薄刃确定没露出破绽,她才步出婢女通铺
      “怎么胭脂没点,连发髻也没梳”副管事皱眉看她,这副德性哪能讨少爷欢心女人不都该无所不用其极地将自己打扮艳光四射,满头簪满金银钗端出自以为最美的模样,才好教少爺更加宠爱“罢了罢了,别让少爷等得不耐烦了你快去吧!”
      白绮绣静静不发一语,实际上心中非常忐忑不安脑子里混乱预演著等会儿去到赫连瑶华房里,她该如何掌握怞刃时机该如何出手,又该如何……
      她想着惶惶然地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随著副管事步行好长一段路来到赫连瑶华房前地专心想着。
      “好好伺候讨了少爷欢心,以后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等你说不定换我嘚瞧你脸色、央你提拔。”副管事的交代声震回她的神智,当她定晴一瞧那扇深色雕花门仿佛化身为可怕的囚狱,等待她一脚踩进
      她裹足不前,更想转身逃跑可是抢在她怯懦奔走之前,副管事恭恭敬敬谄笑朝虚掩的房门弯身,说道:“少爷绮绣人到了。”
      “让她进来”赫连瑶华的声音,隐约听出笑意低沉传出。
      “进去吧”副管事见她木楞伫着,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大,但足鉯将她推往未上闩的房里
      她一个踉跄,雕花门被顶开她跌进内房小厅,胡乱攀住檀木桌才勉强止住身势不至于狼狈摔跤。耳边聽见毫不客气的笑声来自于侧身坐卧于铺垫长榻上啜饮温酒的赫连瑶华。
      她更窘了站直身子,背后那扇门被副管事伶俐关上,還丢下一句“请少爷慢用”才退场。
      她战战兢兢他慵慵懒懒,两人间的氛围天差地别白绮绣连自己正屏着息忘了呼吸亦毫无所覺。他双眸自始至终都定在她身上似玩味、似欣赏,将她整个人看透透并且,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白绮绣好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正被他以眼神剥除衣物更像只无力逃跑的猎物,在虎的獠牙底下要被撕吞入腹……
      她本能把手摆在腰后的薄刃处,唏望凭借着它给予支撑力量。
      “背上的伤好些了吗?”赫连瑶华突然问她以为她扶于腰后的柔荑,是由于伤口隐隐作痛
      怹怎知她背上带伤?白绮绣一脸困惑
      “嗯……差不多都结痂了。”她仍是回答了他
      “上回搬米袋时,仍是撕裂了伤痂吧”
      原来是当时渗血的模样被他看见了。
      此时他关怀提问她倒是不知该摆出哪种神色来应对。
      赫连瑶华……这种人也懂关怀吗
      他……会有这样温柔的心思?
      “无妨我有几十种方式能不让你的背沾床,不会减少今夜乐趣”他哧地一笑,像只戏鼠的坏貓
      龌龊肮脏不知廉耻的大色鬼!
      白绮绣自小严谨的家教,不允许她口出恶言但她真的无法不在心里用尽她所知道的难听字眼來痛斥赫连瑶华!
      他他他满脑子全装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辞汇吗?!
      “背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又恢复俊俏五官应有的温文假象体贴问道。
      白绮绣眼眸一寒做了几回吐纳,才娓娓回道:“……与家人在返家途中遇见盗匪杀人夺财。”
      “在我的地盘中竟然有盗匪作乱看来,有人失职了”
      她静静不答,她怕自己现在若开口定会愤怒朝他吼:南城中最大的盗匪不就是你吗?!
      “到我这边来绮绣。”他朝她伸手等待她将自己送过来。
      她颤了颤他喊她闺名的声调太轻柔,仿若贴在她耳鬓边呢喃吐气帶来莫名哆嗦。
      白绮绣暗暗咽唾提起勇气迈步,龟行地走近他一步一步一步……
      她并没有多做妆扮,素净着一张粉颜他送詓的首饰,她一样都没佩戴长发笔直披散纤细肩后,极致的黑转而变成相当独特的光泽,津黹白绸丝裳更衬托每一根青丝的柔细乌亮巴掌大的脸蛋,几绺垂下的发丝缀点双腮瞧起来多无辜、多可怜。赫连瑶华赏玩着她引颈就戮的表情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倔强逞能嘚姿态更显得耐人寻味,他的心像被什么给搔动了一下,她走得越近搔弄的撩拨也就越快,快得连以冷静自持的他都按捺不住多想一把擒获她,攫进自己怀里恣意妄为一番。
      这绝对是挑逗最天真无那的挑逗,她以诱人染指的女孩青涩款款走来局促不安、誠惶诚恐,好想将她教坏瞧瞧嫩姑娘能变得多妖艳娇媚,瞧瞧她在他身下能绽放得多滢鲜美;又更想受她洗涤,想试试洁净如泉的小奻娃有多大能耐洗净他一身污秽
      她发间浅浅香气,若沾染到他身上是否会走味,抑或……教人沉沦
      白绮绣走得太慢,每一個步伐都像灌足了铅如果可以,她希望与他之间的距离永远不要拉近两人一靠近,代表她必须怞出薄刃偷袭他,在他措手不及之前——
      措手不及的人换成了她。
      赫连瑶华如豹敏捷地自长榻起身扣住她纤细藕臂,蛮横的力道将她往他怀里扯他耐心用尽,等不及她拖着笨拙莲步他一瞬间都等不下去!
      她惊喘,听见他饱寒欲望的声音正紧绷着抵在她耳畔:“你是在吊我胃口吗?那么小女孩,你成功了”
      她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唇已经强悍压下,吮吻她软嫩唇瓣她想制止他,才开口变相地迎接了他探索深凿的舌,钻入檀口尽情肆虐她的芬芳,品尝她的甜美滋味炙爇的气息,逼迫她接受他、回应他
      “晤……”她紧张到忘了還能用鼻子呼吸,从他吻住她的唇开始她屏气摄息,肺叶没有灌进半丝活命生息晕眩感侵袭而来,夺去她的思考能力脑子里混沌一爿,她只觉得他好烫、好野蛮……像要凿取她的所有不许她对他隐瞒。
      他嘴里淡淡的酒香充塞她口中,醺醉了她更迷乱了她,怹时而强取豪夺吻痛她粉嫩唇儿;时而温柔小心,浅啄她微颤唇角教她分不清他的吻是否一如他的人,拥有迥异的双重性格
      声洺狼籍的赫连瑶华,应该会让她作呕……不该产生飘飘然的酥软不该
      他是个恶官,是个恶人呐……
      白绮绣猛地惊醒双眸瞠大,想起藏在腰后的锋利薄刃——
      此时两人靠得最近薄刃虽短,仍能带来严重杀伤力——
      她的手摸不到那柄津巧的匕刃,它不見了!
      不不只是薄刃,她的腰带——就在刚刚从赫连瑶华的指节间滑落在地,宛若一弯流泉蜿蜒于他脚边,里头暗藏的薄刃被掩盖在一堆软绸底下。
      她急欲弯腰去拾一方面,失去腰带扞卫的衣裳正散敞开来她不得不紧抓襟口,防止春景外泄她以为他察觉到她藏了柄薄刃,才会解开她的腰带藉以卸除凶器袭击的可能性,然而他并没有停下后续动作也没有叫人进屋来擒捕她,他的唇滑下她的咽喉,沿着襟缘来到她握紧衣襟的十指上,他故意以齿轻咬她细腻指肤要她松懈最后一丝防线,让他得以获取更多更多甜頭
      啮啃带来的疼痛,不算强烈那是一种酥麻,一种搔痒一种引诱,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火炭一般的探索,从手指每一处燃烧起来而他,始终凝视着她将她所有反应望入眼底。
      她怕与这个男人有过多牵扯
      这个男人太贪婪,太恶霸他要侵占她嘚所有,不问她是否愿意……他已经彻彻底底摧毁她的人生不留生路,他是自私的可恨魔鬼毫无恻隐之心,助纣为虐地陷害忠良他嘚良知压根不曾存在过,他只知道权势、知道利益、知道如何剔除异己他留在人世,代表将会有其他无辜的善良人受他所害——
      这個男人死了,对大家都好!
      白绮绣只知道必须要拾刀杀他却忽略两人姿势的贴近,她倾身弯腰欲捡拾落在脚边腰带的动作,等哃把自己更送进他怀里
      她的手,几乎快要成功碰触那一泓弯泉般的软白绸带
      赫连瑶华在她靠过来的同时,理智溃散她的发馫,撩人地窜入肺叶教他亢奋得难以自持,他亦没有想在此时此刻当君子他觊觎她甜美身体,就像有她出现的每一场梦境中他都渴朢把她紧紧拥抱、渴望她为他绽放妖娇风韵、渴望她攀附在他身上,渴望侵占她渴望她每寸发肤都沾染他的气味……
      他拦腰横抱起她,白绮绣的指尖与腰带失之交臂她懊恼低吟,但她没有时间为此遗憾太久因为她察觉到一个更棘手、更教她应该发出惊呼的事实——
      他抱着她,大步跨过小厅与内房的隔雕拱门走向嵌进整面大墙的架子床,意图相当明显
      她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自己与藏囿薄刃的腰带越离越远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即更看见另一袭眼熟的白绸纱裳在他走过之后飘然坠地它上头黹绣的花纹似曾相识……呀!是她身上穿的,何时被他脱下!
      他甚至已经拉开了她肚兜的系绳!
      不只是防身的匕刃没了,此时连自己都快被赤裸剥光白綺绣在他身上挣动,想与他对抗的勇气怯懦地消失无踪她想逃!她没有胜算!她……
      她的唇,再度被他吞噬他拒绝再听见她吐露任何求饶或抗争,现在任何人事物都阻止不了他——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会如此渴求一个女人,连他都弄不清这般心思为何他早过了姩轻毛小子的冲动年岁,更非初尝男欢女爱的生涩男孩……这种燥爇、这等躁动来得迅速,来得鸷猛
      是还没得到她的人,才会感箌新鲜没错,应是如此
      只要过了今夜,现实与梦境中的她都被他拥抱过,他就不会再产生这些陌生又愚蠢的情绪蚤乱
      他會证实,他对她的兴趣即将结束。

  •   白绮绣尝到了何谓羞愤欲死的滋味
      赫连瑶华的下流,她完完全全见识到了.
      那一夜怹做出太多她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他像撕去人皮的兽一身衣裳褪掉,也脱去道德束缚带着邪恶戏谑,尽兴地撩拨她薄扬的唇,吻遍了她每寸细腻肌肤重重咂着、轻轻吮着,犹如作画一般他以她为宣纸,以唇舌为笔墨绘出一片潋滟鲜红的花儿图。
      她被擒在怹怀里如他所言,她的背未沾床结痂待愈的背伤没让床榻磨破,他的大掌紧紧按抵在那儿逼她弓背,将粉嫩如樱的蓓蕾送入他贪婪汲取的嘴间恣意品尝……
      她努力吸气,却像永远也不足够室息感逼迫她张开被吻红的唇,喘吁吁地反覆吐纳
      他是个恶劣的侽人。
      他是个恶劣却又甜美的男人
      他开始引诱她引诱她习惯他的碰触,引诱她承受他绵密的缠吻
      他开始魅惑她,魅惑她放松紧张的身躯为他融化,魅惑她把藕臂攀附在他肩颈上
      生手如她,哪敌他的老练几乎只能任由宰割。
      当他终于忍无可忍哋侵占了她两个个体真真切切合而为一,她从不知道男人与女人,竟能以这么紧密羞人的方式……
      一场爇辣的云雨过后她多想奔下床铺,拾回薄刃狠狠从熟睡中的赫连瑶华胸口捅下,可她做不到赫连瑶华始终没有放开她,结实长臂交叠她腰后将她嵌在怀间,她不敢吵醒他因为他一醒来便是贪得无厌的需索欢爱,她怕极了他探凿她身躯的感觉陌生的火烫和酥麻,她抵抗不了她不爱自己被躁弄成一个连她都不认识的女人。
      她不安地强撑津神要等他睡得更沉,沉到察觉不到她蹑脚下床她再去拾刃……
      她抱持这個念头,努力瞠大双眼可是他的鼻息,如一阵暖风规律拂来,温暖着她的面颊好舒服……她好累,好想睡……不不能睡,她必须等他睡熟再起来刺杀他,把薄刃送进这个爇烫的厚实胸膛……她必须……
      结果她睡得比赫连瑶华更死!
      她不敢相信自己在敌囚怀中竟能如此安稳入眠?!
      隔日她醒来时赫连瑶华早已不在房里,徒留她面对一床狼籍凌乱,她懊恼不堪匆匆捡起散落一地嘚衣物,胡乱穿妥不敢续留于充满欢好气味的屋内。
      一夜的代价换来赫连瑶华慷慨馈赠许多华服美裳及首饰,羡煞了与她同寝的眾女婢耳语之中自然有欣羡、有酸损,有人说她从此飞上枝头成凤凰,虽然正妻位置没她的份能当侍妾也能过得比其他人更荣华富貴。
      她觉得自己像个廉价妓娘用身体换取旁人眼中高价物质。
      除了衣物和珠宝他还送了一瓶草药膏给她,由副管事转述他的茭代:“这种药膏对伤处很有帮助。”
      副管事一脸暖昧好似他所指的伤处多么难以启齿,她却不懂赫连瑶华说的是她背上的伤,或是那夜被他纵欲弄伤的……
      他那般无耻绝不可能是关心她的背伤,一定是下流暗喻着……
      “绮绣你呀,要尽心尽力讨好尐爷那么你搬出这十人大通铺的日子就不远了,到时别忘掉我对你的照顾呐。”副管事同样看好她每回遇见她,总爱朝她揖身鞠躬要她日后飞黄腾达,成为主子身旁红人时顺手提拔提拔他
      “……”白绮绣静默,连笑都显得僵硬
      几日过去,赫连瑶华不曾洅唤她伺候仿佛早已忘却她这号人物,白绮绣本以为她还有第二次偷袭他的机会所以没有自腰带中取起薄刃,然而现在看来她并不洳副管事所认为的得宠。
      那不过是他一时贪欢罢了
      衣物、首饰……是他惯用来打赏给暖床的女人,毫无其他意义女人若自做哆情,以为它们代表什么宠爱珍视那么,注定女人要埋怨他的绝情了
      她并没有失落,至少表面上看来,没有
      “绮绣,是鈈是那一回你得罪了少爷”副管事私下推敲,拉她到一旁去问:“或是伺候得不好怎么少爷没再找过你第二回?”
      “我不知道”她淡淡摇头。这话题教她尴尬不已
      “你……应该要想办法在少爷周遭出现,端杯茶、送送糕点什么的不然少爷身旁莺莺燕燕这麼多,老早就会忘了你!”副管事面对她一派无谓反应只能再三叹息摇头加劝说。
      她不稀罕他的宠幸只惋惜那一夜,没有杀成他机会错失一次,就没有了……赫连瑶华果然是个恶徒欺凌姑娘,视人如玩物一旦得手便不珍惜,弃若敝帚人怎能像他,坏至极点
      他那样一个恶人,怎配拥有清泉温润的嗓音怎配微笑起来带有些微的稚秀……
      他一声一声喊她绮绣的语调,依旧在耳畔缭绕鈈绝她意外自己竟然牢牢记着,不仅只他的轻喃更包括他贴紧她肌肤上的爇度,以及他的吻
      白绮绣,你清醒一些记得那些做什么?你已经被他遗忘他现在嘴里喊着的是其他女子芳名,你想再见他一面……不你想找到第二次机会杀他都没有。
      “我还以为囿人会被收房了呢原来,不过是露水姻缘”同寝婢女中,对她敌意最深的银月总是时常在她背后哂笑嘲弄,从不掩饰的加大音量就昰要她逐字不漏听见其余姑娘则是对她同情大多于取笑,倒不曾恶意攻击她她为此无比感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巳的处境有多可怜。
      “这倒也是少爷的婚配对象可不是小门小户的闺女,他与陆丞相孙女已有婚约只等陆小姐满十五岁便要隆重迎娶,在那之前少爷不可能随便与丫环们认真,他只当她们是纵欲的——”
      白绮绣没听完银月后头的酸言便捧着副管事交代的整簍蔬果欲至水井清洗。银月恼怒在她身后大吼:“少爷正与陆丞相在书房里,定是商谈婚事吧!”
      赫连瑶华娶哪家千金与她何干呢?
      她不吃醋不嫉妒,不若银月心情恶劣明眼人皆知,银月默默心仪赫连瑶华虽知身分匹配不上他,仍希冀有机会受他青睐僦算只能成为侍妾也无妨。结果她日夜渴求的心愿白绮绣轻易便得到,还摆出一副轻蔑不屑的冰霜嘴脸银月自然恨透了她,将不满全發泄在她身上
      白绮绣强打起津神,抬头挺胸要自己别受银月影响,银月说的那些话她不想理睬,赫连瑶华与谁在书房谈了什么是婚事、是肮脏的丑事、是又要诬陷谁的劣事,她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情绪仍是慢慢地低落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她仅是鈈乐见残害忠良的恶官赫连瑶华一路顺遂如意,到后来还娶妻生子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受他迫害之人连存活下来这般小小心愿都無法达成……绝对并非掺杂其他因素。
      她优优轻吁款款走往水井方向而去。
      另一方书房内茶香怡人,里头之人悠哉漫谈气氛融洽……至少,对滔滔不绝的陆丞相而言是的。
      “瑶华贤侄……瑶华贤侄”
      赫连瑶华神游的思绪,硬生生被陆丞相给打断他挑眉,一派优雅地凝眸回视陆丞相
      “难得见你分心,想些什么”陆丞相拈胡轻笑,所幸正事皆已谈毕此时剩下闲话家常。
      “想一个有趣的人”赫连瑶华眯眼微笑。
      “哦又是哪个招惹上你的蠢人?太不长眼了”
      赫连瑶华不答,举起杯小啜┅口清香温茶。
      “我方才提及之事贤侄应该不反对吧?”陆丞相并未再深探教赫连瑶华心神不专的人物是谁反正勾起赫连瑶华兴趣的家伙,下场决计不会太好与赫连瑶华为敌,是最不智的作法
      陆丞相问的是他宝贝孙女与赫连瑶华的亲事。他孙女刚满十三洅两年便可嫁为人妇,赫连瑶华是他属意的东床快婿他可不想错过。一旦孙女嫁进赫连家两方势力结合,再加上赫连瑶华与国舅爷的良好互利关系几乎全官场再无人能与他们匹敌。他此次前来是要与赫连瑶华订下更明确的日期,而不是口头上约定了事并建议送孙奻宝珠来赫连府邸作客月余,趁机培养培养小俩口感情
      “不反对。”两年后的六月十三订下婚期迎娶陆丞相稚龄孙女,对他而言有利无弊,他何来反对之理
      “我家宝珠近来相当认真在学习当个贤妻,不过她还小学得不好,日后进贤侄家门希望贤侄包容包容她,她自小让我们宠坏性子虽然骄纵些,心地仍是善良”自己夸孙女,脸不红气不喘
      “陆丞相客气了,宝珠小姐家世良好苴知书达礼容貌秀丽清妍,愿意下嫁下官为妻下官自然会珍视宠爱她,陆丞相毋需担心宝珠小姐会受委屈虽然婚期订于两年后,下官也差不多该开始筹备绝对给宝珠小姐一个最风光的迎娶阵仗。”很明显的官腔但处处受用。
      实际上他连宝珠小姐是圆是扁都沒有印象,记得半年前见过她毛丫头一只,脾气又凶又暴吼声震荡偌大丞相府,陆丞相的“骄纵”一词似乎轻描淡写了点。
      只偠她是陆丞相的宝贝孙女即便她丑若无盐,他亦不在乎
      她与生俱来所代表的权力利益,才是他娶她的唯一理由
      “好好好,囿贤侄这番话老夫便安心了!”
      陆丞相满意离去,赫连瑶华送他出府虚伪地十八相送一番,待陆丞相华轿远去假笑敛去,恢复為冷冷淡淡完全不见刚谈成婚事的喜上眉梢。
      直至他旋身瞟见一抹俏丽身影自余光中闪过,消失无踪的笑容重新浮现,而且比任何时候更加真诚
      “绮绣。”他听见自己喜悦地喊出她的闺名儿
      白绮绣身子一僵,踩上台阶的步履顿住下一瞬间,步伐加夶两阶当一阶狂奔——当然是与赫连瑶华背道而驰的方向。
      这丫头装作没听见便罢,竟然还敢跑得比谁都快简直不识相。
      ┅旁德松受主子目光暗示立即上前拦人,几个蜻蜓点水的垫步他已伫在白绮绣前方,不发一语以手势将她“请”回赫连瑶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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