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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楚惜?”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的剧情来了……让陛下脑洞大开的事情,终于在楚惜忌日这一天,发生了……【远目
第113章 惊心
  叶薇进来的时候,皇帝正好在做一个梦。
  尚在其中的时候,他就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做过类似的梦。依然是明州的宋氏别院,当年楚惜救他的那间屋子,他在床榻上睁开眼睛,而她背对着他坐在妆台前梳妆。
  他盯着那背影看了会儿,缓缓起身,朝她走近,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而她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蹙起眉头,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只要他再靠近些,她就会转过头。
  而那时候,他又会看到什么呢?
  头越来越痛,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而她肩膀颤了下,终于朝他回头。
  长发垂在肩头,随着扭头的动作滑到背后,他用力睁大眼睛,想把记忆中的姑娘看清楚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纤细的身影逐渐淡去,雅致的屋子也溶入黑暗中,他茫然地立在中央,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一道白光劈面而来,吓得他猛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便端端对上了一段雪白的腕子。
  玉指纤细,腕上突出的骨头小巧秀气,精致的象牙手钏搭上上面,看起来竟无比和谐,仿佛那天生就该是她的东西。他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这一回是重温了楚惜为他治伤的情景。
  “楚惜?”
  嗓子有些哑,果然还是着凉了。他轻声唤道,视线顺着胳膊往上看。
  他以为会看到故人容颜依旧,但实际上,却是朝夕相对的女子神情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阿薇……?”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来刚才的梦境为何那般熟悉。是了,就是那样。几个月前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中他在熟悉的地方醒来,宋楚惜背对着他理妆,他忐忑而期待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呼唤她的名字。然而当她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叶薇素净如荷的容颜……
  “陛下,您醒了?”叶薇反应敏捷,在最初的惊愕后立刻恢复正常,快速将手钏取下来,放回他掌中,“臣妾刚刚进来,看您睡着就没敢打扰。这手钏……我看着有些好奇,所以擅自戴上了,你别生气……”
  象牙手钏被她握了一会儿,已经有了淡淡的温度。重新落回掌中,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面前的姑娘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尽力想装得若无其事,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紧张。
  他迷迷糊糊地想,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不过是戴了个手钏,还担心他把她吃了不成?
  下一瞬,她的面庞忽然变得模糊,和另一张脸慢慢重叠。秀丽的眉,嫣红的唇,柔软的线条,明明是全然不同的两张脸,这一刻却同时出现在他眼中。
  瞳孔剧烈收缩,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像是闪电劈开了无边黑暗,他的神智头一回这么清明。有个念头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脑海,极其荒谬,可是却又那样顺理成章。从以前到现在,无数一闪而过的疑点通通在他面前摊开,他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又在不安些什么。他一直知道她有秘密,不仅仅是死而复生、来路不正那么简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一直在瞒着他。
  初见时那个不卑不亢、跪在路中的少女,那身红衣是那样的熟悉;三月后月光皎洁的林间,她乌发绿裙、悠然吹笛,轻易地勾起他珍藏于心的记忆;还有刚才,她的腕上戴着她的手钏,而他从睡梦中醒来,险将今人当故人。
  她说她是附到叶薇身上的一缕孤魂,可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究竟是谁的孤魂。
  也许,他长久以来寻找的东西,其实一开始就在他身边。也许,她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叶薇终究还是不安,皇帝的神情太过古怪,让她心跳不断加速,诡异的感觉弥漫周身。
  她抬手,想去碰碰他的脸,却被他猛地握住腕子。他用的力气很大,叶薇第一个直觉是他不是想牵她的手,只是不想让她碰到他。
  又是尴尬又是不解,还有不断涌上的慌张。她刚才只是觉得这手钏毕竟是宋楚惜的遗物,自己贸然戴上,他多半不喜。可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倒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非常的不寻常啊……
  不会吧?
  心下惴惴,她咬了咬唇,正想再开口,他却忽然松开了她。轻咳一声,他神情平淡,“做了个梦,被魇住了。”
  这是在解释他刚才不正常的原因么?
  叶薇惊疑不定,他已然从容起身。低头看看被睡得凌乱的衣袍,他摇了摇头,“去跟琉璃说一声,叫她带人进来服侍朕更衣。”
  叶薇顿了会儿才站起来,眼睛依然落在他身上。他若有所悟,抬头与她对上,片刻后无奈地笑了笑,“你打算让朕穿成这样去参加宫宴?”
  熟悉的神情,没有半分异常,叶薇提起的心终于放下。看来刚才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还是过去的他,不曾改变。
  想想也是,那种离奇的事情,如果不是她主动告知,他很难想到那儿去吧?
  她转身离去,脚步因担忧散去所以分外轻松。而在她身后,皇帝脸上的笑容仿佛被一只手抹去,神情冷肃地坐在榻边,视线紧紧锁在她背上,黑眸中的神情变化莫测,不可捉摸。
  当晚除夕夜宴,兴庆殿内照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如今没有皇后,皇帝独坐上位,贤妃和叶薇一左一右,俨然是统领六宫的架势。
  璟昭媛坐在叶薇旁边,中途笑着朝她敬酒,“颐妃娘娘,年后您就要搬到景怡宫去了,到时候咱们也挨得近,臣妾可是要时常来叨扰娘娘,希望您不要嫌弃呀。”
  当初皇帝给叶薇的册封圣旨中确实说了让她迁居景怡宫漪兰殿,然而年关下宫中事多,不是移宫的好时候,所以便推到了年后,待正式行过册封大典,再行处置。
  璟昭媛住在息瑶宫,和景怡宫距离不远,叶薇搬过去之后也就和她成了邻居。这说法没什么问题,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怎么都透着股古怪,要知道这位素日可最喜欢对她挑衅,从来不知道稍加遮掩的。
  叶薇挑了挑眉头,笑道:“只要昭媛不嫌麻烦,您什么时候愿意来,本宫都是欢迎的。”
  举杯饮酒的时候,余光瞥到璟昭媛身边的琥珀,她忍不住勾了勾唇。皇帝目前还没有动作,但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等到来年,璟昭媛和这个婢子会有什么下场她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皇帝捏着玉做的酒杯,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左相大人这一年来为国事操劳,实在是辛苦了。今日除夕,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朕在此敬您,感激西涯公为国朝劳心劳力!”
  宋演连忙起身,口道不敢,君臣客套了几句,一饮而尽。皇帝笑着回头,很随意地吩咐,“颐妃,你是晚辈,也去敬左相大人一杯,聊表心意。”
  此言一出,席上的气氛立刻有些凝滞。向大臣敬酒这种事情,皇帝的女人中也就只有皇后可以做,如今中空虚位,大家都在猜测凤印的归属,陛下在这个当口使唤颐妃娘娘给左相敬酒,难不成是有立她为后的意思?
  不过也不一定。众所周知,颐妃和左相有过节,陛下也许只是选在这个大好日子帮着打个圆场,缓和下彼此的关系?只是他既然都打算对左相发难了,有必要管自己的宠妃和他处得好不好吗?
  叶薇眉头跳了下。皇帝的吩咐来得莫名其妙,她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提前都不打声招呼,就让她给左相敬酒,说什么呀……
  然而再怎么腹诽,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抗旨,只得含笑端起酒杯,“陛下言之有理。本宫便以此杯敬西涯公,愿您身体康健,继续为大燕效力。”
  宋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继而端起酒杯,朝叶薇举了举,“多谢娘娘。”
  宽敞的大殿内,宋演容貌英俊、气质端严,十足的中年美髯公。叶薇看着那张如此熟悉的面孔,忽然就有点恍惚。记忆里,上一次她这般朝他敬酒,她还是他的女儿。此生头一次和父亲一起过年,她虽然没有多么欣喜,到底还是愉快的。他那晚对她也很温和,说了些关切的话,还亲自为她夹了菜。某个瞬间,她真的体会到了有父亲的感觉,非常新鲜,却并不让人讨厌。
  只可惜,席散没多久,宋楚怡就带着毒酒来到她的房间。而之后他的种种表现,让她明白所谓的父亲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注定没这个福气。
  皇帝一直注意着叶薇的表情。她对着宋演言笑晏晏、应对自如,却在举杯饮酒的瞬间无力地闭起了眼睛,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惆怅。这感觉,就好像想起了什么无法释怀的事情,让她极力掩饰,也觉得悲伤。
  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觉攥紧。
  他知道自己在试探,为了那个惊心动魄的猜想。当年楚惜被宋楚怡害死,左相却选择将此事压下,还帮着宋楚怡将她取而代之。对于她来说,他绝对是个不合格的父亲。这样的遗憾不甘深深刻到了骨子里,哪怕她重新活过来,也一定不能忘记。
  所以,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叶薇直接面对左相,多多少少都会流露出破绽。
  手越攥越用力,他觉得自己很难保持平静。胸中充盈的情绪太过复杂,脑袋也跟炸开似的轰鸣不断。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抛开一切顾虑,直接冲过去质问她。
  可是不行。
  这件事如今还只是他的猜测,如果她不是楚惜,他却问了这样的话,必然会彻底惹到她。到时候她一定认为他果然是把她当作楚惜的替身,任他如何解释都没用了。
  而且,就算事情确实如他所料,那么她既然敢骗他这么久,一定有自己的底气和理由,兴许连狡辩的言辞都准备好了。他不能再给她欺瞒他的机会,得趁着她还没察觉的时候找出证据。
  不容她反驳的证据。
  深吸口气,他摩挲了下玉觥上的花纹,刚想开口,外面却传来喧嚣声。
  有宦官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直接趴在了大殿中央,重重叩首,“陛下……陛下不好了!阳东宫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阳东宫……是宋楚怡被废之后住的地方……所以大家可以猜到了,女二号会再次出来露面了,以废后的身份……
  明晚八点准时更新,我今天咬牙切齿也只提前了一个小时,心塞……
第114章 发疯
  阳东宫,那是宋楚怡被废之后居住的地方!
  叶薇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便是看向宋演,却见他神情愕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担忧,这才勉强排除了对他的怀疑。
  瞧他的样子,如果不是装得太好,便是真的对此没有预料。所以,今晚的事情不是他和宋楚怡又在搞什么阴谋,和他并没关系?
  “阳东宫,那不是废后谪居之所吗?陛下,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
  贤妃的话也是众人的想法,连宋演都将目光看向了皇帝,等待着他的吩咐。而在众人的注视下,皇帝沉默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就过去看看吧。”
  等众人赶到阳东宫时,火势已被扑灭。入目所见皆是断壁残垣、满地焦黑,宫人们满头大汗,怀中抱着大大小小的木盆,见到摆驾前来的君王忙不迭下跪行礼。
  皇帝从轿辇上下来,冷着脸道:“怎么回事?”
  管事的宦官抖抖索索地磕了个头,“陛下恕罪,臣……臣等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突然火就燃起来了……还好发现得及时,并无人伤亡……”
  这话他说着都心虚。有没有人伤亡都不打紧,反正阳东宫里也没住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可今天乃是除夕,这样大喜的日子居然走水了,传出去是怎样的晦气!
  搞不好连来年的国运都要被影响!
  “无人伤亡?”贤妃走到皇帝身边,长舒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臣妾原本听说阳东宫走水,还担心呢,如今看来,宋妹妹是安然无恙了。”
  她岁数比宋楚怡大,从前宋楚怡为妻她为妾,没有叫她妹妹的机会,现在彼此身份天差地别,便来占这个便宜。叶薇见她满脸柔和笑意,说起“宋妹妹”时也是关切无比,真是十足的贤妻架势。
  不得不说为了坐上那个位置,秦以蘅她也是蛮拼的……
  皇帝点点头,“西涯公可以放心了。”
  宋演勉强笑了笑,拱手道:“多亏陛下天恩庇佑,小女才能保住性命。”
  叶薇懒得听他们在那里你来我往,眯着眼睛在人群里找寻。断木和焦炭铺满了大半个空地,宫人们也跪在周围,脸上都被熏得发黑,一眼望去还真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她对那张脸太熟悉了,要想错过着实不容易。
  终于,她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期待中的身影。又瘦又小,裹在一件半湿的黑斗篷里,埋着头靠在身旁宫女的肩上。她好像很冷,一直在发抖,他们这边气势汹汹地过来,她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别人也和叶薇一样,发现了那个身影,第一感觉都是意想不到。那瘦小苍白、狼狈落魄的女子,真的就是从前那位倨傲高贵的皇后娘娘吗?
  如果不是认出她身边的宫娥是皇帝特意派去伺候废后的女官,大家都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根本是两个人吧!
  叶薇心头滋味有些复杂。当初宋楚怡被废,移宫的时候沁婕妤曾问过她为何不去看看热闹,她的回答是没什么兴趣。别人觉得落到这个地步,宋氏已经跌入谷底,但在叶薇看来,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她还活着,她们就自有再见的那天,自己犯不着急于一时。
  现在,她们果然再见,而她的落魄也让她很是满意。六年前的同一天,她用毒酒杀死了她,如今兜兜转转,她一点点归还欠下的孽债,几乎就要失去所有。
  叶薇觉得,今晚的走水如果当真是个意外,那么一定是老天安排给她的忌日礼物!
  所以说她做人当真做到了一定的境界,普天之下能收到这种礼物的,也就她一个了吧?
  怀揣着莫名的自豪,她勾了勾嘴唇,有笑意一闪而过。虽然没能忍住,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会儿人人的注意都在宋楚怡身上,谁会管她笑没笑?
  余光瞥到她的神情,皇帝眼睛微眯,下个动作便是提步朝宋楚怡走去。宫娥见到他过来,连忙伸手推了下宋楚怡,两个人一起跪在寒风中,向皇帝俯身叩拜。
  “奴婢参见陛下,恭请圣安。”
  皇帝抬了抬手,“可。”转向宋楚怡,“宋娘子怎么样了?”
  沈蕴初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怎么了,这是在关心宋楚怡?他不是厌憎她得紧么?
  宫娥道:“启禀陛下,娘子她并没有伤到哪里,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休息就好。”
  “你是怎么伺候的,好端端怎么会走水?”
  “陛下恕罪,都是奴婢照顾不周。今夜除夕,奴婢想着好歹也是过年,便去御膳房领了两碗饺子,想等鞭炮响了和娘子一起用。可没想到,当我回来的时候,阳东宫已经起火……是烛台被打翻,点着了床榻,所以才会……”
  皇帝蹙眉,“你是说,起火的时候寝殿内就宋娘子一个人?”
  “是……”
  皇帝盯着宋楚怡看了会儿,忽然蹲下|身子。她还是不看他,浑身颤抖、念念有词。皇帝凝神细听,发现她是在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叫谁别过来?”心头已经有了猜测,他轻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宋楚怡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睛大得吓人,恐惧地看着皇帝。她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了,整个人都在往后躲,奈何宫娥挡住了她的身子,将她卡在了自己和皇帝之间。
  “你别过来,不是我害你的……你不要过来,不要杀我……”
  “娘子,娘子您糊涂了。这是陛下。他不会杀你的。您……您快醒醒啊……”
  宋楚怡仓皇四顾的眼睛忽然停住,而后一点点睁大。右手颤抖着抬起,她指着一个方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宫娥措不及防,宋楚怡挣开她就往后跑去。旁边人还愣着,皇帝已迅速起身,几步就追上了她。
  一把攥住她的腕子,将不断挣扎的女子钳制在手中。他皱紧了眉头,怒斥,“你发什么疯!”
  宋楚怡面目狰狞,疯了般不断挣扎,就差没和皇帝扭打在一起。与此同时,她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歇斯底里地尖叫也回荡在夜空中。
  “啊——是她!她来找我了!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我就知道!不——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众人都被这变故搞懵了,呆呆地看看宋楚怡,再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颐妃叶氏站在人群中央,神情平静,仿佛适才被废后视若恶鬼的人并不是她。
  皇帝身子有些僵硬,一个不慎就被宋楚怡打到了肩膀。他后退一步,慢慢抬头看向叶薇。
  宋楚怡那些语无伦次的疯话,旁人听不懂,他却再明白不过。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多半是心中有鬼,精神又恍惚,所以看到了楚惜的冤魂来找她索命。这么一想,为何会打翻烛台、引发大火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她明明畏惧的是楚惜,又为何会在看到叶薇的瞬间突然爆发呢?
  除了那个解释,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宋楚怡尖叫得嗓子都快哑了,三个宫人才终于将她按住。她挣脱不开,竟朝着叶薇的方向嚎啕大哭,“长姐,长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害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长姐!”
  叶薇如遭雷击,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脑子里一团空白,她茫然四顾,却见沈蕴初诧异地抬起头,宋演神情震惊,贤妃睦妃满脸不解,各种复杂的眼神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而在前方,皇帝独自立在夜色中,冠前十二旒垂下,他面色阴沉,眼眸中夹杂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好的一个除夕,最后却过得乱七八糟。先是走水,然后废后当众发疯,还冲着颐妃娘娘喊长姐,说自己害死了姐姐,变故多得都不知该先讨论什么好。
  宋楚怡在发泄了一通后力尽晕厥,皇帝召了太医为她治疗。阳东宫是没法住人了,他吩咐人将她抬去了重月阁,再拨了宫人照料着,还亲自过问她的病情,十分上心的样子。
  这郑重其事的对待让宫内宫外都很诧异,然而很快,大家也就想明白了。当初陛下虽然废了皇后,更多的还是迫于太上皇的压力,从个人感情来看,他多半还是喜欢她的。如今结发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心疼之余多些关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微妙了。废后重新从冷宫出来,还这么引人注目,陛下目前也没有新的皇后人选,该不会存着着那方面的打算吧?
  “一派胡言!外面那些人怕是疯了吧,宋氏已经被废,就没戏唱了!他们可真敢想,复位?陛下若是想复立她为后,当初又何必废了她!”沁婕妤怒不可遏,“贤妃娘娘,颐妃娘娘,你们说说看,这话是不是传得很没道理?自古废后,哪有复位的!”
  贤妃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淡淡道:“也不是全无道理。废后复位的例子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过。你们难道忘了大晋朝的章献顾皇后?她可是废后复位的典范啊。”
  沁婕妤一噎,求助似地看向叶薇,“颐妃娘娘,您也这么想?”
  叶薇无奈地摇摇头,“娘娘,您何必吓霜清?虽然不知道陛下打着什么主意,但他应该是不会复立宋楚怡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沁婕妤这才长舒口气,然后好奇道:“娘娘为何这么肯定?”
  叶薇微微一笑,“陛下若果真要立新后,也会选贤妃娘娘,而不是宋氏那个废后。毕竟左相大人和右相大人相比起来,明显是右相更得陛下的信任。”
  沁婕妤满脸信服,冲贤妃道:“娘娘的父亲在朝中为陛下效力,您在后宫主持大局,原该如此,是臣妾糊涂了。”
  贤妃笑着摇摇头,“你们两个快别乱说,这种事情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吗?传出去又是一桩罪过。陛下的心思深不可测,咱们服侍在他身边,尽到本分便是了,多余的猜测还是收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云娘刷了下存在感哟,章献顾皇后,废后上位的典范,哈哈哈哈哈哈……
  当初和阿箫栗子讨论到这个情节的时候,发生了如下对话,我觉得特别逗,当时就决定写到这里一定要贴出来给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雪耻大笙笙是我,奋起码字组长箫是荔箫,飘渺居士栗小仙是甄栗子。O(∩_∩)O
  终于雪耻大笙笙:宋楚怡被废了之后,大家鼓励她,就算被废了也不一定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你看大晋顾皇后,何等励志!
  奋起码字族长箫:……
  终于雪耻大笙笙:大家都拿云娘的例子鼓励宋楚怡,你还是可以的,加油!再不济你之后还有个苏皇后啊,都是励志典范!
  奋起码字族长箫:……之后
  终于雪耻大笙笙:大家都是皇后,谁比谁差了么!o( ̄ヘ ̄o#)
  奋起码字族长箫:
  宫人:“你死后一百多年吧还会有个晏皇后,半道被废出宫过……”
  楚怡:妈的你们会安慰人不会?糊弄谁呢?
  终于雪耻大笙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哈哈哈
  终于雪耻大笙笙:其实宋皇后你知道你为什么输么?顾皇后她吧,是重生过,你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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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被敌人抢先了啊!你姐姐已经重生了啊啊!啧啧啧……
  奋起码字族长箫:#敌人的处理器速度太快了#
  缥缈修士栗小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雪耻大笙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哈哈哈
  缥缈修士栗小仙:我突然觉得,你们写的这俩朝代简直被穿越和重生搞坏了,和清朝一样。
  终于雪耻大笙笙:是的,到处都是漏洞,系统已经残破不堪。
  奋起码字族长箫:……所以我这不换一朝祸害了么
  奋起码字族长箫:我写女官的时候还脑补过,假如沐容爱读书,就会去翻大燕历史,翻到之前某一朝的皇帝皇后的三观有那么点熟啊……你家共战袍的霖霖和扬扬!
  终于雪耻大笙笙:这两个朝代真的被我们玩出了N个周目,重生一次就两个平行的时空,然后云娘重生了两次,弃后皇帝皇后一起。
第115章 态度
  贤妃话说得好听,但叶薇相信,她心里的猜测比她只多不少。非常时期、人心浮动,大家的眼睛都盯在永乾殿的至尊身上,等着看他之后的举动。
  叶薇回到披香殿后,觉得头有些痛。妙蕊跪在身旁替她揉捏太阳穴,她侧躺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腰间雪白雪白的小猫咪。
  “小姐,您今早去见贤妃娘娘,打听到什么了吗?”
  叶薇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当秦以蘅是宋楚怡抑或姚嘉若吗?想从她那里套话,等下辈子吧。我假意祝她即将登上后位,她神态也自然得很,好像从来没把我当成过劲敌。这份做戏的功力,哪怕是我也不得不佩服。”
  妙蕊眉头拧起来,“贤妃娘娘心思如此深沉,小姐如今又和她对上了,以后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我什么时候和她对上了?”
  妙蕊错愕,“您要当皇后的话 ,不就挡了贤妃的路……”
  叶薇睁开眼睛,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额头,“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她神情如此严肃,让妙蕊愣了片刻,才垂下了头,“奴婢明白了。”
  其实还是不明白的。入了后宫,自然就要不断往上爬,自家小姐如今已是这个身份,又深受陛下的宠爱,难道竟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她是这样淡泊的人吗?
  “与其忧心秦以蘅,不如分点精神去思考思考重月阁那位,我和她才是实打实的仇深似海,可别一个不慎被人给反扑了。”
  妙蕊嗫嚅,“废后么?奴婢也想过。虽然都说丧家之犬、不足为虑,而且她连神智都不清醒了,但她到底是左相的女儿……”
  叶薇想起那天晚上,宋楚怡状若疯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态至斯。她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清楚地明白一定和自己有关。
  “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废后她为什么冲着您求饶啊,还管您叫什么长姐,当时她看您那眼神,奴婢现在想起来都瘆的慌。”
  叶薇按了按额头,“不是都说了她神志不清?一个疯子的疯话能有什么条理,看花了眼也很正常。宫人里怎么传这事儿的?”
  “和您说的说法差不多,都觉得是神志恍惚时认错了人,偶尔有别的意见,但也没人附和。”
  和她估计的差不多。今日从贤妃和沁婕妤的态度就能猜出来了,她们当时虽然惊讶,事后却也没把这个真当一会儿事儿。
  妙蕊继续道:“倒是有人对她话的内容比较感兴趣,说既然对着死去的长姐求饶认错,难不成宋大小姐真的是被她害死的……”
  “喵……”
  小猫细着嗓子叫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叶薇将它提起来,那美丽的鸳鸯眼眨巴眨巴,可怜可爱地望着她。
  “睡醒啦?”她做了个鬼脸,“我的雪团终于醒了,阿薇等你等得好辛苦啊!现在叫是什么意思呢?想吃东西么?”
  “雪团”是她给这小猫取的名字,原本妙蕊是建议叫鸳鸯的,因为它那对难得的眼睛。同时还可以用这个名字向陛下递送下情思,回应他特意送猫的慷慨。不过叶薇嫌太肉麻,皇帝笑笑的不说话,大概心里也不置可否,所以最终决定叫雪团了。
  这一身漂亮的雪白毛皮,叫这个名字正合适嘛!
  “应该是吧,奴婢看它早上都没吃什么,这会儿肯定饿了。不过小姐也别太惯着它了,养猫的宫女都说了,就没见过这么挑食的猫,伺候起来真是磨心。”
  叶薇把雪团放在肚子上,用手指勾着它的下巴,雪团喵喵地叫着,眯着眼睛的样子甚是娇媚,“这可是陛下送的猫,怎么能让它受半点苦?就得娇惯着,不然回头饿瘦了,怎么跟陛下交代?”
  她提到陛下,妙蕊抿唇,“小姐,您心里有数吗?关于废后的事情,陛下这些日子的态度实在奇怪,奴婢有些担心……”
  “喵,喵喵……再叫一声好不好?”叶薇恍若未闻,笑眯眯地低头,去蹭雪团的小脑袋,“你再叫一声,我就让人拿东西给你吃,好不好呀?”
  “小姐……”
  叶薇抱着猫从贵妃榻上下来,语气轻松,“去叫养猫的宫女进来,天大的事情也别耽误了雪团吃饭。等它吃饱了,咱们再说别的。”瞧见妙蕊的神情,展颜一笑,“瞧你这样子,总不能宋楚怡还在重月阁将养身子,我就连猫都养不好了吧?这要传出去,我可太丢脸了,没的叫人笑掉了大牙。”
  侍御医离开之后,皇帝在软垫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朝内寝走去。宋楚怡已经醒了,正靠在石青色引枕上由宫娥喂着喝药,见他进来立刻动了动身子,“陛下……”
  “行了,安生喝你的药,别跪来跪去的。”他有些不耐烦,宋楚怡见状也不敢多说,乖顺地低着头。宫娥原本就快把药喂完了,见他进来更是加快动作,很快便弄好一切,端着药碗出去了。
  宋楚怡用绢子捂着嘴,像是想擦干净嘴唇,又像是单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手里捏着象牙手钏,坐在胡床上也不说话,宋楚怡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眼中有讶异一闪而过,继而便是浓浓的自嘲,以及拼命隐藏也遮不住的嫉恨。
  “你脑子没事儿了?”
  皇帝的声音冷而硬,让她陡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当晚只是受惊过度 ,休养了这么几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也认得面前的人是谁了?”
  “是……”
  皇帝讽刺一笑,起身走到她旁边坐下,捏着她下巴便问:“那么你回答朕,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发了那么一通疯,又是为了什么?”
  宋楚怡早知道他会问到这个,心中已经编了好几个合适的理由,然而在他近乎阴鸷的眼神下,竟没有一个敢说出口。直觉告诉她,他其实什么都猜到了,什么都想明白了,如今问她不过是求个确认。
  “……臣妾自从被废,便一直心情抑郁,时间一长连精神都有些恍惚。除夕当晚宫人都不在,臣妾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却梦到了长姐来向我索命……清醒之后,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竟打翻了烛台,引得阳东宫大火……臣妾并不是有意在那样的日子给您招惹晦气,但大错已经铸成,如果您要怪罪,臣妾也甘领责罚。”
  “你如今都这个样子了,朕还能怎么责罚你?”皇帝淡淡道,“难不成学着汉宣帝,将你的昭台宫变成云林馆?左相大人尚在,朕可不敢动楚怡你的性命。”
  宋楚怡浑身僵硬。他的话太过无情,居然把她和她的家族比成霍氏一族。这代表了什么?他早晚会灭掉他们一家吗?
  皇帝心中哂笑,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还有件事朕有些好奇,你后来冲着颐妃喊的那通话是为什么?”
  她冲着颐妃喊的话?
  宋楚怡有些糊涂。当晚发生的事情她其实都记不大清楚了,自己那时候精神高度紧绷,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宋楚惜站在她面前,她怕得厉害,所以口不择言,似乎后来还哭了。
  难道,她居然把叶薇认成宋楚惜了?
  “臣妾,不太记得了……我说什么了吗?”
  皇帝凝视她神情,见不似伪装,也就没说话。
  除夕之夜对宋楚怡来说是无法忘记的一个日子,她在那晚心心念念的都是被自己害死的姐姐,加上神志不清,所作的都是最直观、最真实的反应。
  老人们曾经说过,疯子的眼睛能透过伪装,看穿真相。那时候她疯了,所以,把叶薇认成了楚惜。
  证据越来越多,他觉得某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端看他愿不愿意去揭破。
  雪团在白色的绒毛毯子上打了个滚,露出圆圆的肚皮,看起来竟像是长在毯子上似的。叶薇手指在它的小肚子上摸了一笑,然后冲身边的男人微笑,“陛下你看,雪团是不是又长胖了?”
  皇帝端详片刻,“恩,确实胖了。和它比起来,你倒是瘦了不少,难不成是雪团把你的东西都吃了?”
  “它可看不上我的吃的,小东西挑的很呢!”顿了顿,,“臣妾消瘦不是因为吃得少,只是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思虑过甚所致。”
  她煞有介事地看着他,皇帝淡淡笑道:“思虑过甚?什么事情让阿薇你操心了?”
  叶薇眨眨眼睛,“陛下猜不到?”
  “朕猜不到。”
  她瞅了他一会儿,不高兴地收回手,偏过身子不说话。皇帝瞧着她玉般剔透的侧眼颜,心情也有些复杂。
  “有什么就说出来,光赌气朕可不会知道你在气些什么。”
  “陛下如果想知道,自然有法子知道。您既然装糊涂,臣妾也没什么话说的了。”
  “阿薇。”
  他语气变得严厉,她抿了抿唇,神情仿佛委屈,又仿佛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好,既然您要臣妾说,那我就说好了。您留着废后在重月阁是打算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拖到了这么晚……/(ㄒoㄒ)/~~
  今天下午考了最后一门毛概,然后晚上就听说了晋江被通报的事情,真是心乱如麻,码字效率都没有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家,抽空收拾了行李,各种慌乱,就拖到了现在……
  困死了我去睡了,明天好早就要去坐车,行李还只收拾了一半,室友现在又都睡了,完全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明早起来收拾了,心塞……
第116章 蒙骗
  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直接,的确是她一贯的风格。
  皇帝看着她,不动声色,“怎么这么问?”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臣妾不信陛下没听到。就算真的没听到,您此番如此行事,会引起什么后果难道半点不清楚?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了然,“哦,原来你是听信了那些人的话,觉得朕对宋氏有了什么想法,打算复立她为后?”
  “非也。臣妾从来不认为您会复立宋氏为后,哪怕是选秦贤妃娘娘,都比她要好。您曾说过,左相大人行事太过跋扈,与您已经势不两立,所以好不容易将他的女儿从后位上推下来,您肯定不会自毁长城。”
  “你既然明白,又在担心些什么?”
  “正是因为明白,臣妾才想不通,不知道您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君心难测,臣妾旁观您的行事,如行走在黑夜之中,辨不清方向,说不惶恐是假的。”
  他视线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将雪团抱过来,他头一回这样亲昵地将那小家伙放在腿上,从前都只有叶薇会这么做。他抚摸着它的皮毛,动作慢而温柔,叶薇恍惚间觉得他应该是想借由这个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下一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需要整理什么思绪?
  “朕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废掉宋楚怡吧?”
  她微愣。他和宋楚惜的前缘,一直是没有对她透露过的,所以站在叶薇的角度,她对此仍是一无所知。
  “不是因为左相势盛,宋氏又在后宫弄权,所以您才……”
  “那都是借口。”他微微笑了,“朕之所以废了她,是因为一个人。”
  “……是吗?”
  他看向她,眼神有些奇怪,“怎么,阿薇你一点都不好奇?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叶薇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开玩笑道:“总不会是我吧?”
  他眉毛挑了挑,“当然……不是你了。”
  “不是我就算了。您因为别的女人冲冠一怒、愤而废后,这种事情我还是别知道的好。”
  他捏了捏雪团的耳朵,它发出慵懒的叫声,“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出是因为女人了?”
  她心一紧,“这又不难猜。不是因为女人,还能是因为男人不成?”
  他眼神淡淡,“恩,确实不难猜。”
  叶薇以为这话题就结束了,谁知他轻叹口气,竟不理睬她的拒绝,直接道:“朕之所以废后,是因为宋楚怡的长姐,那位故去的宋楚惜宋大小姐。”
  指尖不受控制的颤了下,她没说话。皇帝凝视着她,“如何,阿薇对她可曾熟悉?”
  “某种程度上,还挺熟悉的。”她道。皇帝已经知道她是以宋楚惜为借口接近的沈蕴初,那么她当然不能装作不认识她。只是她有些发愁,如果她问起她为何认识宋楚惜,她又要如何给他解释。
  还好他没这么问,“朕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当初之所以对宋楚怡倾心,是因为她伙同她的父亲演了一场戏,让我误以为宋楚怡是救了我的女子。可惜成婚前不久,我便发现这一切都是他们父女的阴谋,因而愤怒。不过这件事后来起了变化,我没跟你说过。当年追杀我的人确实是左相安排的,但那个救我的少女却不是他派过来的。那个人不是宋楚怡,而是她的异母姐姐宋楚惜,她当时正好经过明州去往煜都,阴差阳错才会有那些事情。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最初倾情的人不是宋楚怡,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梦中神女,而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她叫宋楚惜。”
  叶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才做出了此时自己应该有的反应,“原来是这样,难怪宋氏被废那晚,您会有那样的反应,还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宋楚怡想成为太子妃,所以杀了长姐取而代之,而我在她去世五年后才知道这些事情,忍无可忍地为她报了仇。可惜已经太迟了。”
  叶薇脑袋乱糟糟的,皇帝的话完全打乱了她的套话计划。她本以为他留下宋楚怡肯定是酝酿着对付左相的计划,毕竟单凭宋楚惜的杀身之仇,皇帝就不可能对宋楚怡旧情复燃。可是看如今的走向,好像和她的猜测有些出入啊!
  “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又和臣妾没关系……”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对她么?我这就是在为你解惑。我留她在身边,便是因为楚惜。”他长叹口气,身子往下躺了一点,仿佛雄狮盘踞。手依然抚摸着雪团,温柔地从头顶摸到尾巴,“她们姐妹俩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朕废她的时候正在气头上,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可那天晚上在阳东宫外看到她,我居然晃神了。她在黑夜中看着我,一瞬间竟让我觉得是楚惜站在面前,有一种山重水复、终遇故人欣慰感。”
  叶薇错愕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第一个感觉是不可置信,“陛下,她是宋楚惜的仇人,是她杀了她!”所以,就算你真的要找宋楚惜的替身,也不该挑到她身上!
  皇帝面色镇定,“朕知道。我最后一定会杀了她给楚惜报仇,可是在那之前,留她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聊胜于无。”
  他转过头,对着僵在原地的叶薇无奈一笑,“毕竟对如今的我来说,能抓住的东西,就剩这么一点了。”
  叶薇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距离和皇帝的那次谈话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她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正月里又下了一场雪,洋洋洒洒两天一夜,把整个皇宫都覆盖在洁白下面。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埋了起来,冻成了一块块。
  她知道皇帝喜欢宋楚惜,但没料到居然会到这个地步,连把仇人当替身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这认知让她有短暂的心酸,但在那之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愤怒和荒唐!
  她以为对如今的他来说,宋楚惜早已是存在于记忆中的美好影子,她甚至以为叶薇的份量已经胜过了他。可她忘了,活人是永远斗不过死人的,她不在了,所以成为她心中无法逾越的高山,哪怕事实上她根本没有那么好。
  那么,她又算什么呢?
  她以前从来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最初是不在乎,当开始在乎后,他对她的好又迷惑了她,让她以为一切都不足为虑。她们是在不同时期存在于他生命中的姑娘,都得到了他的倾慕。她不在乎他记挂从前的人,因为那就是她,只要如今他一样喜欢着现在的她就行了。
  可是当她发现现在的她比不上过去的她之后,就开始不能淡定了。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原来还思念着别人,他看向她的时候,眼光会越过她投向飘渺的虚空,缅怀记忆中的救命恩人,那时候,她对他并不是最重要的。意识到这个,她就觉得心沉甸甸的,坠得她难受。
  这叫什么事儿啊,见过自己和自己吃醋的么!
  她抑郁、愤怒、烦躁不安,尤其是在想到他会把那个该死的宋楚怡当成她的替身后,本就烧得热烈的怒火几乎要呈燎原之势!
  她让宋楚怡活着是想看她落魄受苦,可不是想听满宫人议论她不久之后就能复位、当回皇后啊!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受不了旁人对她的追捧奉承!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整个正月,她都去烦心这个事情了,节日的喜悦气氛也没能感染她,直到成安殿送来请帖,才总算有了件值得开心的事。
  沈蕴初约她去太液池边赏景,叶薇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欣然赴约。碰面之后她主动往前走,叶薇明白这大概是想和她单独谈话的意思,也让宫人在原地等着,几步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是二月中旬,太液池的冰也融化了,湖水清澈碧绿,远远望去如镶嵌在山色中的宝石。微风吹拂在脸上,叶薇闭眼长吸了口气,觉得心中月余不散的阴云总算消了些。
  “你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怎么,最近有心事?”沈蕴初站在她前方,回头看她。
  她不再装模作样地叫“颐妃娘娘”,叶薇觉得这是个好兆头,看来蕴初经过一个月的冷静,还是决定跟她和好了。
  “宋楚怡就在重月阁住着,这宫里又有几个人可以真的安枕无忧了?”叶薇提步跟上,和她并肩朝前走去。
  “也是,一想到她好端端的,我就恨得牙痒痒。前几日听到璟昭媛和睦妃的谈话,真是恨不得提把刀冲进重月阁把她砍了算了。”
  这么暴力的话叶薇有些日子不曾从宫中人口中听说了,她愕然片刻,忽然想起蕴初以前就是这么个性子。弟妹对上不敬,她说“真想用鞭子抽他们一顿”,庶母寻衅生事,她气急了撸起袖子就想动手,回回都是被侍女给硬拦下的。
  记忆太鲜活,以至于此刻看着那黛眉竖起的脸,她觉得无比的亲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别冲动别冲动。你砍了她事小,回头还得给她偿命,多不划算?宋楚怡的命可比不上你的命金贵。”
  她拨开她的手,冷着脸走到太液池边,看向远方的湖光山色。叶薇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她虽然不再计较“被欺骗”的事,心里还是存着怨气的,自己最好保持严肃的态度以示诚意!
  “阿薇。”
  她忽然叫她,叶薇连忙看过去,却见沈蕴初稍微偏了偏头,看着她道:“我很想知道,你对于陛下是怎么想的?”
  “什么?”叶薇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我和陛下?”
  “你从前曾经说过,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都不值得相信,无论此刻多痴狂,早晚有改变的那天。这一点你和表姐很像。那么现在呢,你依然这么觉得吗?”
  现在她当然不这么想了,可改变的原因太多太复杂,而且皇帝最近的表现又让她十分烦躁,几乎有些不想提起自己居然对他动心的事了。
  所以她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她。
  沈蕴初抚了抚头发,看向叶薇的眼中忽然多了几分郑重,连语气都放缓了,“有些话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从无极阁出来后我就听了许多传闻,这半年来也亲眼所见,陛下对你确实十分宠爱,前前后后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想来这便是你的姻缘,如果可以还是多加珍惜吧。虽说自古帝王多薄幸,你却也不必把心防设得这样高,为尚未到来的将来而辜负了眼下,也是桩罪孽。以前听交好的姊妹说过,美好的情爱是能给人带来愉悦和幸福的,我这辈子是没这个福气了,你却还有机会。
  “人生得意需尽欢,该敞开心怀的时候,还是尽情享受得好。哪怕将来真有年华老去、秋扇见捐的那天,也能有些拿来回味思量的东西,足以挨过下半生的冷清孤寂。”
  她明明在劝她,可落到叶薇耳中却觉得句句不祥。什么意思,她现在也觉得男人的心不可靠了吗?
  对了,谢道长告诉过她,沈蕴初认为她知道那些事情是谢道长告诉的,那么她是觉得谢道长此举背叛了她的表姐,从而觉得事情果真如她所说,什么矢志不渝都是笑话?
  “蕴初……”她有些慌张。让蕴初对谢怀死心是她一直盼望的,如今眼看有实现的迹象,她却忽然开始抗拒。不愿让谢怀这么被她误会,他原是这世上最君子的男人,怎么能因为她的错误而被她这样说呢?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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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不是蕴初已经成了宫嫔,她是非常希望这两个她在意的人能修成正果的。奈何命运捉弄,彼此的身份成了最大的枷锁,连争取都成了奢望。
  沈蕴初望着她,神情有些悲伤,又有些自嘲。叶薇刚往前一步,她就冲她勾唇笑了,有种凄艳到极点的美丽。
  “我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这句话说完,她身子毫无征兆地朝后一倾,直直朝宽阔无边的太液池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么么哒!
  昨天真不好意思,最近过得太乱了,我昨天状态差到极点,回家之后无数次坐到电脑前想码字,都觉得头痛恶心,然后心里不断重复“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想写不会”,我实在没办法,就让阿箫帮我请假了……/(ㄒoㄒ)/~~
  调整了一个晚上,感觉今天好多了,双更补回昨天的,然后明天也会双更。鞠躬!
第117章 相认
  叶薇眼睁睁看着沈蕴初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极高,声音传入她耳中,只觉惊天动地。她大脑一片空白,不加任何思索地冲到岸边,看到水中浸泡的杏黄衣衫便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入。
  冰凉刺骨的湖水立刻包围了她,叶薇跳下去才想起来这具身体应该是不会凫水的,因为她试着划水,身体的反应却很迟钝。她一瞬间很恐慌,然后当发现沈蕴初离她越来越远时便不敢再拖延,强迫自己朝前游去。还好还好,曾经的记忆都在,她到底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个季节的太液池水还是非常冷的,刚刚解冻不久,叶薇甚至怀疑还有冰渣浮在其中。浑身上下都是针扎似的疼痛,冷到极点反而带来火烧火燎般的触感,她咬紧牙关,瞪大眼睛在水中寻觅。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加快动作冲了过去,在她掉得更深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将她负在背上后,她终于松了口气。然而接下来回去的过程也不轻松,她一边游一边庆幸,今天两个只是来游园子,没有穿太过华丽累赘的衣服。尤其是蕴初,她见面的时候还想过她就不怕冻病么,现在只是感慨如果她穿了棉衣,浸水之后恐怕会沉得她背都背不动。
  她终于将她弄到了岸上,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她毫无知觉地躺着,叶薇用手掌在她胸口一下下地按着,不停道:“蕴初,蕴初你醒醒……蕴初……”
  她一直没反应,叶薇终于开始害怕了,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不要吓我啊蕴初,我胆子没你那么大,你这么吓我真的会把我吓哭的……来人啊!来人!”
  她愤怒地大吼,然而适才她们为了谈话方便把人都留在了原地,后来又走了太远,一时半会儿竟一个人都没有。
  她着急了,有心想背着她去求救,又害怕那样会害她被喉管里的水呛到,真的送了命。她只能不停地按压她的胸膛,希望能让她清醒过来。
  “你……你这个疯子,我教过你什么你都忘了吗?为了一个男人,你就为了一个男人,居然这么对自己……他再好又怎么样?他又不爱你,他喜欢的是别人!你为了他……没出息!你给我起来,我一定、一定要狠狠抽你一顿!你起来啊!”
  她噎住,肩头狠狠颤抖,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蕴初,你别离开我……我们姐妹好不容易重逢的,我是你的表姐,是你一直记挂的表姐啊……蕴初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了……蕴初……”
  她终于绝望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她到现在都没有反应,根据经验是救不活了。她手都是木的,无力地趴在她身上,眼泪像溪水般不断往下流。
  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后悔。无比的后悔。如果早知道最后悔和蕴初最后这样诀别,她一开始就不会瞒着她。她会告诉她她的身份,就算她不相信,她也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
  是她谨慎过头了,任由自己的妹妹这么为她伤心难过,她们明明可以有更愉快的回忆和相处!
  “蕴初,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
  她身子陡然僵住。
  微风吹拂在她身上,穿过湿润的衣物,冷飕飕像是要往骨头里钻。叶薇一寸一寸抬起脖子,终于对上了沈蕴初的脸庞。
  头发湿漉漉的乱成一团,糊在脸颊两侧,因为在冰水里泡过的关系,惨白得不像话。然而与此对应的,是她通红的眼眶。她瞪着她,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诉说思念。
  “没关系。表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叶薇呆了片刻,忽然从她身上跳起来,指着她颤抖道:“你……你骗我!”
  沈蕴初撑起身子坐起来,依然通红着眼睛,“恩,我骗了你,抱歉。不过你也骗了我这么久,咱们扯平了。”
  叶薇大口大口地喘息,胸口起伏不定。咬紧牙关,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去,去想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跳水,她去救她,然后以为她死了,绝望地吐露真相……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刻意设的局,为的就是套她的话!
  叶薇终于理顺了这个,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正用手整理头发的女子,“你故意跳到水里去的?”
  沈蕴初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才站起来,“是。”
  “你笃定了我会去救你?”
  “没有。”
  叶薇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为什么?”
  沈蕴初冷静与她对视,“因为我有个很可怕的猜测,除了这个法子,我想不出验证它的方法。”
  “什么?”叶薇一问完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还能是什么,她连老底都被人掀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太过震惊,再加上被蕴初死而复生的事情冲击到,她觉得自己反应都迟钝了。深吸口气,她拍拍额头,闭眼道:“好,我大概明白了。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沈蕴初沉默片刻,“除夕当晚。”
  “因为宋楚怡?”叶薇拔高了声音。宋楚怡那天晚上冲她发了通疯之后,她看沈蕴初一切正常,还当她和旁人一样,认为是她认错人了呢!
  到底是谁给她的这灵感啊,居然能精准地猜到真相!
  “其实在那之前就有许多疑点,只是她的话忽然点透了我而已。”
  就像是在一团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她原本迷迷糊糊不知该朝哪个方向,却被这光明照得心中雪亮。
  比如,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和表姐那么多私事。其实在猜测是谢怀告诉她的时候,她心中就有困惑,因为许多事情连谢怀都不该知道。
  还有她身上那无法忽略的熟悉感。她和表姐实在太像了,无论是性情还是说话的口吻,每每让她生出恍惚感。
  最关键的是,她目睹了谢怀为表姐所做的一切,真的不认为他会抛下她和别的女子如此亲密。叶薇入宫前没机会见到表姐,其实同样没机会见到谢怀。他们就算有交情也是在她入宫后,而那么短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结成关系如此深厚的盟友。
  疑团一个接一个,将她包围其中,如不得解脱的困兽。直到宋楚怡冲着叶薇歇斯底里大吼,她才终于在茫茫白雾中抓住了什么。
  如果,叶薇就是表姐,那么一切就都能够解释了。
  这很疯狂,但她发现越思考就越深信不疑,到最后几乎无法压抑住这荒诞不羁的念头。
  她想验证。不单单是为了谢怀,更是为了她自己。在她心中,表姐的份量半点不比谢怀轻,她甚至比谢怀对她更重要。所以,如果她真的活过来了,她一定要知道。
  叶薇怔怔地看着她,“你还真是……疯狂。”
  沈蕴初眨了眨眼睛,展颜笑了,“我一直都是这样,表姐难道忘了吗?”
  她又叫她表姐了,这一次叶薇真的听到了耳中。她慢慢走近她,和她在冷风中相拥。两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因为寒冷,更因为激动。她下巴搁在她肩膀,轻轻道:“对不起。蕴初,真的对不起。我回来了,我早就该告诉你的。我不该骗你。”
  她反手抱住她,“我也骗了你,所以不用抱歉。你回来就好。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表姐,我真的好想你……”
  颐妃娘娘和琳充仪娘娘一起掉到太液池中的事情在宫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大概是很难想到平时这么聪明的两个人会同时犯这种蠢吧。
  叶薇当天回到披香殿就被灌下了一大碗姜汤,酣畅淋漓地出了一身的汗。妙蕊看起来很紧张,毕竟是在这种季节里掉到水里,稍不注意就可能感染风寒,尤其是女子身体柔弱,落下病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用她的原话就是,“您连孩子都还没生呢,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得了?”
  一开口就戳中她最不想谈的问题,叶薇佩服她。
  皇帝也在晚点的时候过来,当时叶薇已经被赶到床上,身上过了两层被子,正专心致志地捂汗。妙蕊说这叫防患于未然,叶薇拧不过她,只得乖乖照办。
  她裹得跟粽子似的,雪团好奇地绕着她打转,不时喵喵叫两声,像是在问她在做什么。叶薇心情不错,也就冲它耸了耸鼻子,笑道:“想进来一起玩么?里面很暖和的哦!”
  妙蕊一听到这话,立刻抱起雪团,迅速把它弄到外面去了,“等您身子好了再和她玩,乖。”
  真当她是小孩子么?叶薇无语。
  不过经过蕴初的事情,她也不敢再小瞧身边的人了。今天在和蕴初简单交代了下自己“借尸还魂”的细节后,她严肃询问,“如果我真的就只是叶薇,然后也没有下水去救你的话,你岂不是就会淹死了?为了个不确定的猜测,你就这么豁的出去?”
  沈蕴初白她一眼,“你没发现我在水里的时候是憋着气的么?我早就学会凫水了,今天你要是不来救我,我就自己上来了。”
  叶薇沉痛地叹口气,觉得自己在面对在意的人时,着实是有些好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发了,大家晚安。阿笙努力调整作息去了!
第118章 木樨
  皇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粽子叶薇神态“安详”地坐在榻上,两眼紧闭、仿佛入定。他按捺住心头的担忧,走到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叶薇没有防备,惊讶地睁开眼睛,“陛下,您怎么来了?”
  恩,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在榻沿坐下,“你都把自己搞到湖里去了,朕再不过来看看,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消息等着我?”
  “哦,原来您是怕错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呀。”
  他忍不住蹙眉,轻斥,“胡说八道些什么?”
  反应有点大,叶薇眨眨眼睛,来不及细想,他已伸手摸到了她的被子。往上面提了提,把她包得更紧,他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高安世只跟朕说是你和琳充仪沿着太液池边散步,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他与她挨得很近,叶薇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他应该刚从御书房过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是她最喜欢的祁川墨,有与众不同的气味。
  似乎又看到了那张凝神用心的侧脸,叶薇发觉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挺静不下来,但每次被叫到御书房去伺候,却总是很耐心地看他批阅奏疏。她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是我们太大意了。原本是站在湖边说话的,结果没想到一脚踩滑,就掉进去了。”
  “两个人一起掉进去的?”
  “蕴初先掉下去,我跟着下水去救她。”
  皇帝按着她肩膀,“如此说来,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自找的?你还真是够义气啊。”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与蕴初关系好?换成别人便罢了,落水的人是她,臣妾无论如何都是要救的。”
  他沉默片刻,展臂搂住了她,“下次别这样了。别再让我担心。”
  回忆起一个时辰前听说消息的心情,他犹自感慨。还没等听到结果,只是一句简单的“颐妃娘娘落水”,他的整颗心就狂跳不止。
  他知道那是恐惧,生怕噩梦重演的恐惧。
  叶薇听出他确实是在为她担忧,心情就变得复杂。她这段时间其实是有些生他气的,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对宋楚怡的态度,而另一个原因,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去想。
  因为他对宋楚惜念念不忘?还是因为自己比不过自己的影子?
  她在寂静夜晚里翻了无数个身,最终确信这么复杂深刻的问题不适宜在大半夜的时候思索,会睡不着的。
  “我知道了。”
  皇帝抚摸她的长发,“你移宫的事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搬去景怡宫吧。”
  叶薇闻言也没表示异议,她原本便猜到应该是这阵子了。想到要搬家,倒也没怎么不舍,这披香殿虽然精巧幽静,朝向却有些不好,不像漪兰殿总是有阳光照进来。她体寒,多晒些太阳有好处。
  况且她到底是从一品的颐妃,总是住在一处偏殿也不合规矩,该搬就搬吧。
  “还有件事,悯枝不在了,你身边管事的宫女就只剩下个妙蕊,人太少了。朕已经选了个宫女给你,以后有她帮衬着,妙蕊能轻松些,你也不会失了应有的体面。”
  她微愣,“您选了个宫女给我?”
  皇帝淡淡笑道:“那人你也认识,当时你还夸过她机灵,想来也能入你的眼。”
  二月中旬,叶薇正式从凌安宫的偏殿披香殿搬到景怡宫正殿漪兰殿,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不过景怡宫也就住着她一个人,倒是没宫里人需要她管束。
  妙蕊对这状况挺满意,“没人才好,您单独住一宫多气派?贤妃娘娘和从前的姚氏都是这样的。”
  叶薇立在一株盆栽前,用银剪子小心修剪它的枝桠,“你喜欢单独住啊?可咱们从前在凌安宫也就开始和别人一起住了,到后来都只剩我们了。”
  最开始的时候,凌安宫主位是韵妃夏氏,宫里人是她和江宛清。可没多久,夏氏便中毒而亡,几个月前江宛清也死了,偌大的凌安宫就只剩她一个。叶薇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祥,不说凌安宫,更早的时候在吹宁宫也是这样,苏氏死了,宋楚怡派来的宦官又在她寝宫自戕,各种血腥太过晦气,所以才会搬走。
  妙蕊也想到了这个,一本正经地安慰她,“小姐可别多心,是因为您太得陛下的宠爱,那些人一个个都想算计您,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这都是命数使然,和您没有半点干系。”
  叶薇也就是那么一想,本来也没多认真,她可没疯魔到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地步。况且除了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
  皇帝说给她选了个掌事宫女,还说那人也是她认识的,她苦思冥想了许久,把可能的人选都过了一遍,依然在见到正主时感到惊讶。
  “奴婢木樨,奉命前来服侍颐妃娘娘。”
  女子生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端丽、神情柔和,跪在她面前时不卑不亢。叶薇记得这张脸,她是蓬莱岛上的掌事女官,木樨。
  犹记得那次和皇帝一起去蓬莱仙岛时便是她服侍的她,当时她因为觉得悯枝太不沉稳、不堪大用,所以存了心思要收服这机灵的宫女。然而紧跟着宋楚怡被废,她完全抽不开身,这事也就跟着搁下了。
  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之前没能做成的事情,现在让皇帝直接送到她面前了。
  叶薇抬了抬手,“起来吧。虽然是陛下派你过来的,但到了漪兰殿就要听本宫的吩咐。若做错了什么事情,我照样可以罚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
  叶薇点点头,“贾康,你带她下去,把本宫的喜好忌讳都交代一下。”
  他们离开了,叶薇这才拿起个银调羹,从莲形小瓷碗里舀酥酪吃。那酪里面加了糖,抿到嘴里甜甜凉凉的,让叶薇想起小时候安傅母做过的乳酪,也是差不多的滋味。
  但有些东西还是不同的。
  她是想要木樨当她的丫鬟,但那是要她亲自确定她忠诚可信。如今皇帝就这么把人塞过来,她哪怕再欣赏她,也不敢真的用她。
  还有他这个举动,是单纯考虑到她身边少了个掌事宫女,所以挑了个曾被她青眼有加的送来,还是别有用心呢?
  蕴初的事至少给她提了个醒儿,既然她会因此产生警觉,怀疑她可能就是宋楚惜,那么同样听到这话的皇帝有没有可能生出怀疑呢?
  她忐忑不安,可结合皇帝最近的各种行为,又觉得实在不像。他如果真的怀疑她是宋楚惜,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来找她试探抑或直接质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着她的面去捧宋楚怡。
  他说除夕那晚,他看到宋楚怡就想到了楚惜,所以,当时他的注意应该都在宋楚怡身上,不会像蕴初那样,还有工夫去思考她的身份。
  因为上次落水,沈蕴初生了几天的病,差点惊动了侍御医。叶薇对此还专门嘲笑她,“我以为这宫里面就属我身子最弱,没想到我没病,你反倒病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和蕴初正顺着宫道散步,对方回了她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都是你害的?”
  “怎么能是我害的呢?是你自己往湖里跳,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往湖里跳?凡事得追本溯源。”
  叶薇扬眉而笑,琉璃白的衣袖被风吹得飘飞起来,笑颜如春花般盛开。这一刻,清雅与艳丽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沈蕴初看得呆了,回过神后忍不住黯然。表姐原本便生得比她美,经历了一次生死,身上的气质更加蛊惑人心。她就像光华潋滟的夜明珠,哪怕只是静静地摆在那里,也会吸引周遭人的注意。
  也唯有这样的她,才配得上那个人。
  “你……是怎么想的?”
  叶薇诧异,“什么?”
  “以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是安心留在这里侍君,还是……”
  叶薇垂眸,手指微微蜷曲。自从知道她的身份,这还是蕴初第一次提起将来。她知道她一定会问起,却始终想不好该如何跟她交代。这宫里有她放不下的东西,可外面的天高海阔一样吸引着她,以至于左右徘徊、无法抉择。
  “你光问我,自己呢?你跟我一样不喜欢这里,有考虑过以后吗?如果你想离开……”
  “你不要管我,管好自己就行了。如今的局势,要同时救两个人脱身已是不易,若再添上我,只会把最后的生机都扼杀。”她握住她的手,“我们姐妹之间,有些话不用明言,我知道你都懂。所以,就算是为了妹妹,为了……你别再犹豫了,好不好?陛下他,不是你的良人。”
  叶薇被她握着,指尖冰凉。她挣扎片刻,刚想开口,视线却越过沈蕴初的肩头看到了后面。
  “那是……”
  沈蕴初随之回头,只见宫道的前方,衣饰淡雅的宋楚怡伴着个华衣妇人静静站着,身后则是声势浩大的仆从。
  叶薇只短暂地看了下宋楚怡,便把视线转移到那妇人身上。
  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高贵美艳,她和曾经的吴国大长公主一样拥有天之骄女的气度,乍一看会以为没什么区别,但叶薇清楚地知道,这两人是不一样的。
  左相宋演的续弦、宋楚怡的生母、她曾经的继母,魏国夫人白氏。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写出来肯定超过十二点了,所以大家千万别刻意等!明早起来看也是一样,不然阿笙会很愧疚的!么么哒!
第119章 白氏
  白氏这个国夫人的身份是在宋楚怡封后时得的,后来女儿被废,她却没有受到牵连,依然高高在上。此刻瞧着那明紫的朝服,叶薇不自觉想起上一世的情景,她是掌握后宅生杀大权的主母,而她纵然身为嫡长女,也不得不仰她鼻息。
  那时候,她可没少在这女人手上吃苦。宋楚怡和她不对付,但那时候到底还小,想不出太狠毒阴谋算计她。可如果有这个母亲在背后帮忙,哪怕她再提高警惕,也难免调掉入圈套。
  那次永生难忘的湖边长跪,始作俑者就是这位白夫人。
  沈蕴初也认出了她,和叶薇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动。魏国夫人浅笑吟吟,主动走上前来,“颐妃娘娘,琳充仪,今日真是凑巧,居然能碰见两位。”
  叶薇不搭话,沈蕴初便代她周旋,“魏国夫人有礼,本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还有宋娘子,许久不见,娘子一切可好?”
  宋楚怡脸色苍白,面颊依然消瘦。沈蕴初本以为现下局势对她如此有利,她该春风得意才对。可事实上,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有劳琳充仪惦记,我很好。”
  沈蕴初点头,“如此本宫便放心了。不过这非年非节的,魏国夫人还特意入宫,是专程来看女儿的吗?”
  魏国夫人笑道:“陛下天恩眷顾,知道我们母女许久未见,破例准我入宫。再加上楚怡前阵子感染了风寒,陛下担心她的身子,还让我陪她在外面走走,宽宽心。”
  沈蕴初听得心头冒火,假面具都快挂不住了。一旁的叶薇却轻松地笑起来,“原来如此,陛下对宋娘子当真是关怀备至啊。兴许再过不久,本宫就得恭喜夫人、恭喜宋娘子了。”
  宋楚怡和沈蕴初都微微一愣,魏国夫人却笑容和煦,仿佛什么都没听懂,“颐妃娘娘说笑了,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能有什么喜事?我只盼望楚怡的身子能快些好,别再给陛下添麻烦了。”
  “阿母,女儿有些累了,我们回吧。”宋楚怡淡淡道,神情当真透出股疲惫。
  魏国夫人朝叶薇二人点点头,“那我们便先走了,不打扰二位娘娘赏景游园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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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成安殿后,沈蕴初将所有人赶下去,恨得几乎要扯断手中的绢帕,“不过是一个废后,居然在后宫中行动自如,连亲娘都接进来了,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这般大度,难不成他还真要学晋宣宗皇帝?呵,宋楚怡想当章献皇后第二,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见叶薇沉默,她越发上火,“看到这情况,你还做不出决定?陛下如今把那个毒妇捧在手心里,何曾值得你留恋半分?表姐,你别再犯糊涂了!”
  “蕴初,我留在宫里不单单是因为陛下,你难道不明白?左相也好,魏国夫人也罢,再加上那个倒而不死的宋楚怡,都是我不愿意走的原因。我觉得,老天让我以叶薇的身份重新活过来,就是给我复仇的机会。”
  沈蕴初默然片刻,“你想复仇,把他们都赶尽杀绝?那太难了。就算你真能做到,自己也肯定被扯进无边的泥潭里。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新生,我觉得没必要。”
  “你既然头脑这么清楚,当初就不该跑到宫里来。你何尝不是为了别人,毁了自己恣意潇洒的人生?”
  沈蕴初板着脸,“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叶薇叹息。蕴初她不是为了替她报仇入宫,而是为了见谢怀入宫,在进了这牢笼之后,才决定顺便帮她报个仇。
  左右她行为的不是恨,而是爱。
  她撑着额头,轻声道:“我和陛下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明州城内的相救,宋楚怡的李代桃僵,皇帝的洞悉真相,她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讲给了沈蕴初。
  她眼睛越睁越大,终于结结巴巴道:“……所以,陛下口中那个救命恩人,其实不是宋楚怡,而是你?”
  叶薇点头。
  沈蕴初抚着胸口让自己冷静,可是再怎么努力都冷静不下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原谅宋楚怡,只是想暂时把她当成你的替身?这简直……”
  叶薇苦笑一声,“你知道我现在最糊涂的是什么吗?当初宋楚怡被废,他可是把他对她的恨意和盘托出了。在那之后,宋楚怡就被发落进了阳东宫,身边有专人看管,根本无法和左相传递消息。所以,左相并不知道自己用二女儿代替大女儿的事情已经被看穿,皇帝依然可以装出与他和平共处的样子。可如今,他却让魏国夫人进宫来看宋楚怡,他就不怕宋楚怡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母亲?”
  这确实是个问题,沈蕴初沉思,“要么,他有把握宋楚怡不会讲出去,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就算有人在周围看着,她们也总能找到说话的机会。”
  叶薇淡淡接口,“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正是想让左相和魏国夫人知道这件事。”
  他是故意的。
  因为白天遇到了魏国夫人,导致叶薇晚上的时候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还住在惠州,只在他们每隔几年回乡祭祖时会看到这位继母。
  第一次见面时她刚满五岁,安傅母牵着她的小手,在她向那个华衣女子行完礼之后,把她扯到一边低声交代,“傅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么?无论那个女人给了你什么东西,都千万当心,不准吃不准喝,通通拿回来告诉我!”
  她镇定地点点头,显示了一个早熟女童应有的智慧。
  只是虽然答应了,心中却还是有困惑,等到再长大一些,这困惑就变成了无奈。傅母实在谨慎过了头,继母固然不喜欢她、恨不得她早死早超生,却也不会亲自动手。毕竟她只是嫡长女,又不像嫡长子,会和他的儿子争夺家业爵位。
  哪怕后来宋楚怡对她下杀手,那也只是一个意外,如果没有贺兰晟这个引子,她们是可以面和心不合地处下去的。
  “我倒觉得,你傅母的顾虑没有错。宋楚怡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对你下杀手,自然可以因为别的原因这么做。你就是把她们想得不够狠,才会在自己家里被人毒死。恁的天真。”
  叶薇被训得额角青筋跳啊跳,只觉得几个月没见,这男人又变得尖刻了,“谢道长,嘴下留情,我面皮薄,会脸红的。”
  谢怀懒洋洋地回头,好像冷笑了一声,“没看出来。”
  叶薇一噎,“……说正事儿吧,你找我出来不会是专门讽刺我吧?”
  “没那功夫。”谢怀右手握着拂尘,在她面前晃了下,“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对于陛下最近反常的举动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但是想法太多了,相当于没有。我完全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谢怀摇头,“就猜到会这样。”
  叶薇转转眼珠子,“看这样子,你有头绪了?还望道长不吝赐教,为小女子解惑。”
  “所以说当局者迷,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迟钝成这样。”
  叶薇更糊涂了,“到底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恩?”
  “你……没有对陛下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叶薇摇头,“没有。”她答应过他,除非下定决心留在宫里,否则绝对不能把此事告诉皇帝。这是承诺,她理当遵守。
  “好。”谢怀深吸口气,终于把那叫嚣已久的猜测说了出来,“那你有没有想过,陛下这么做,其实是他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这一系列反常,都是他的试探?”
  叶薇愕然,“他的试探?这……这算什么试探?”
  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可皇帝的表现和这说法差了岂止十万八千里。她无法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这才放下疑惑。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好,就是有这么个直觉。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当真一点问题都没发现?”
  要是能发现,还需要他来提点么?
  叶薇站在皇宫西边的沧澜楼上,托腮望着远方。这里环境清幽,下面没有人来人往,观景的台子修在三楼的外边,是叶薇心情烦躁时很喜欢来的一个地方。
  极目远眺,一点点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然后就会慢慢平静下来。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能沉着看待。
  可今天,这法子好像失效了。她痛苦地挂在栏杆上,妙蕊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小姐,小姐你别……”
  她忽然站直了身子,妙蕊悚然一惊,自己的劝说还没出口呢,居然这么奏效。
  然而下一瞬,叶薇就顺着栏杆往前走了两步。她身子往外探,好像想看清楚楼下什么东西,可是紧接着,她又猛地往后缩,仿佛担心被人发现。
  “小姐,您怎么了?”
  叶薇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闭嘴,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妙蕊顺着看过去,却见两个宫女打扮的人刚经过了楼前的石头小路,已经走远。
  她刚才就是在看她们?
  “那两个人是谁啊?有什么问题么?”
  叶薇神情怔怔,睁大的眼睛里还有尚未散去的震惊,许久终于轻声道:“安傅母……”
  刚刚经过的那两个宫女,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将宋楚惜养大的傅母安氏!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真是困die了,揉揉眼睛,我要轻手轻脚去趟卫生间,如果吵醒了睡着的妈妈,让她知道我现在还没睡的话,笙笙基本就要交代在那里了。_(:з」∠)_
第120章 安氏
  安氏是宋楚惜母亲的陪嫁,沈氏一族乃书香世家,作为嫡女的贴身侍女,安氏打小便跟着小姐一起念书。她人聪明又机灵,许多东西一点就透,论起才学来,竟不比自家小姐差多少。
  一起长大的情分在那里,沈氏对安氏极其信任,甚至依赖,所以在不幸去世前,亲口命安氏照顾她的女儿,一直到她长大。
  安氏临危受命,自然含泪应允。她当时也才二十出头,原本是可以放良嫁人的,却因为这个承诺,从此把自己的生命和那小小的婴儿绑作一起。教会她琴棋书画,提点她为人处事,无论遇到任何变故,都把她放在头一位。可以说,在宋楚惜的生命中,这位安傅母占据着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地位。
  当初宋演接她北上,安傅母原本是打算同行的,然而彼时她的母亲生了重病,宋楚惜态度强硬地让她去母亲病榻前尽孝。她离开时跟她承诺,等母亲的情况一有好转,便会来煜都找她。
  当时她们都没想到,那次分别就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这一年多以来,叶薇也思考过安傅母现在的境况如何。但距离太远,她再担心也无能为力。潜意识中觉得,宋演会把所有和宋楚惜有关的人赶尽杀绝,但心中还是存了份期盼,希望安傅母在她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平安地活着。
  因为时不时就会想起她,所以当晚冷静了许久之后,叶薇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思念傅母,所以看花了眼?毕竟安傅母就算安好无恙,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还打扮成宫女,实在太过奇怪。
  但如果真的是她呢?
  叶薇抱着雪团躺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的靛蓝夜空,许久没有说话。
  叶薇的疑惑在第二天得到解答。
  永乾殿外,高安世恭敬地立在她面前,“颐妃娘娘,陛下现下不得空,还请您稍候片刻。”
  她有些惊讶,“这个时辰还有大臣来议事么?”她可是专程挑的晚膳前的时候过来的啊。
  高安世顿了顿,“微臣估摸着,陛下还得忙一会儿,不然臣派个宫人带您去园子里转转?永乾殿后面的杏花昨日开了,您应该会喜欢。”
  叶薇有种感觉,高安世似乎不希望她在这里,急于将她支走。她面色变了变,笑道:“不用麻烦了,本宫在这里等着就是。刚才一路过来已经看过了杏花,现在倒有些思念管尚仪煮的茶了。大人,可以麻烦你吗?”
  管尚仪低着头,“娘娘言重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高安世眉头紧蹙,再次开口,“既然娘娘想饮茶,微臣领您去偏殿可好?管尚仪的点茶法学得甚好,听闻娘娘也精于此道,不妨与她切磋一二?”
  叶薇终于确定,他真的是不想让她在这里!
  殿内适时传来了脚步声,叶薇猛地抬头,赫然有两名宫女朝外走来。前头的那个较为年轻,叶薇认出她便是御书房专门伺候笔墨的宫娥葛珠,而她后面跟着的那个呢?
  叶薇怔怔地看着她,浑身僵硬。她穿着宫女统一的红襦白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身材依然高挑,行走时却低着头,眉眼淡漠、神情冷肃。
  葛珠见到叶薇只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颐妃娘娘大安。”
  她行礼的时候,身后的人也跟着行礼,却没有开口。叶薇视线落到她身上,兴许是太过灼热,她蹙眉抬眼,在她脸上滑了一圈后又收了回去。
  “可。”
  葛珠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退。”说完,领着人离开。
  叶薇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猛地喘了口气。高安世神情自然,继续道:“娘娘,管尚仪应该已经备好茶了,臣带您过去吧。”
  他这会儿还要装模作样,就为了不让他察觉皇帝适才便是在见那两人中的一个。叶薇没有戳穿他,点头道:“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皇帝搁下笔,对挑帘入内的叶薇道:“等久了吧?没想到你会这会儿过来,晚膳已经备好了,陪朕一起用点吧。”
  叶薇走过去,“陛下在忙些什么?”
  “没什么。”
  “是吗?臣妾方才看到个葛珠带着个宫女,从前没在这宫里见过,是新拨到永乾殿的人?”
  皇帝正在整理袖子的动作顿了顿,“你瞧见她了?”
  “恩。”
  皇帝扭过头,认真地看着叶薇,“那不是宫里的人,朕有点事问她,所以把她召了进来。但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换了宫女的衣服。你瞧见了就瞧见了,别跟别人说,反正今夜过后,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她了。”
  叶薇浑身一凛,“陛下何意?”
  皇帝冷淡道:“你别管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叶薇见他提步朝外走去,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本来都打算过来和皇帝挑明了。安傅母突然出现在这宫里,再加上皇帝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她几乎已笃定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什么瞒着她?
  “陛下……”
  皇帝停住脚步,伸手按了按额头,“算了,朕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朕现下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叶薇这个节骨眼哪里敢走,听皇帝那口气,该不是问完话就要把安傅母灭口了吧?
  “陛下,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究竟怎么了?”她走到他旁边,拉住他的手善解人意道,“这些日子以来,您总是做些奇怪的事,臣妾都快看不懂您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告诉我好不好?就算帮不上忙,有个人说说话,也比凡事都憋在心里好。”
  他垂眸,似乎在掂量这话是否真的有道理。叶薇耐心等着,终于,他偏头看着她,“也不是想瞒着你,但这件事是关于楚惜的,说出来又怕你不高兴。”
  “您连拿宋氏当宋楚惜的事都告诉我了,这个难道可以更坏?”
  他无奈一笑,“是我不好,别生气。”
  叶薇别过脸,佯装发怒。他看着她的侧颜,轻轻叹了口气,“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宫女,其实是楚惜的傅母。”
  “宋大小姐的傅母?陛下派人将她接到煜都,难道是为了了解宋大小姐当年的事情?”
  “原本是这样,不过没想到见到面之后,却让朕得知了另一个惊人的真相。”
  叶薇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真相?”
  皇帝不答反问,“你对魏国夫人白氏了解多少?”
  叶薇蹙眉,“臣妾只知道她是前大司马大将军白庆的嫡长女,名门闺秀,别的就不清楚了。”
  “是,她的确是名门闺秀。白大将军半生戎马,年过四十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很是宠爱,所以养出了她强势狠辣、唯我独尊的个性。”
  “唯我独尊?可煜都上下对这位夫人的评价都很好,说她贤惠高贵,是左相大人的贤内助呢。”
  “那只是她会演戏罢了。这一点魏国夫人就比朕那位姑母高明多了,明明坏事做尽,却人人都夸赞她德才兼备、大度宽容。”
  “那么,陛下说的真相难道和魏国夫人有关?”
  又是许久的沉默,皇帝慢慢点了下头,“是。不仅与她有关,也和那位故去的沈夫人有关。”
  沈夫人……母亲?
  和魏国夫人以及母亲有关的真相,由安傅母的口中道出,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当年沈夫人有孕,宋演却离开家乡入京赶考,更是在高中之后得了大司马千金的青睐。对这桩婚事,大司马原本是不乐意的,因为宋演家中已有妻室,白家的女儿总不可能上门给人做妾吧?就算让他休妻也不行,传出去名声太难听了,大司马丢不起这个人。
  “正在白氏和父亲僵持不下之际,惠州却传来消息,说沈夫人难产而亡,只留下个女儿。事情因此得到解决。虽说以白氏的身份,做人续弦也是委屈了,然而她实在坚持,大司马又很欣赏宋演,最终答允了婚事。
  “这件事朕从前也听人说起过,都当作是左相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左耳入右耳便出了。可是没想到,昨日那傅母安氏见到朕,在我说明召她入宫的缘由之后,居然跪地哭求,让我为楚惜还有她母亲报仇。
  “阿薇,你知道是什么仇吗?”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叶薇声音都开始发颤,“沈夫人,沈夫人当初难产,难道……”
  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有短暂的心疼,然而很快,他强迫自己把这感觉压下去。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她一定会希望知道这些事情,而不是被蒙在鼓中。
  “没错。是白氏见父亲不肯同意这桩婚事,所以暗中派人去了惠州。她倒没有出手加害她,只是把宋演在煜都被千金贵女看中的消息告诉她了,还说了不少奚落折辱的话。沈夫人当时已怀孕九个月,身子又一贯柔弱,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她当晚就开始腹痛,提前一个月生下了孩子。不过好运也仅此而已,孩子活了下来,她自己却送了命。”
  叶薇身子晃了一下,她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个,她才会死的……”
  难怪安傅母会那么防备白氏,难怪她几乎想扔下病重的母亲,也要陪她去煜都,难怪临别时她殷殷嘱咐,让她凡事千万多长一个心眼。
  居然,是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到十一点半的时候还没写完,然后我就被妈妈骂了……让我滚去睡觉……前天晚上熬夜的事情还是被她知道了,抹泪……
  今天早上起来写的,算昨天的更新,今天晚上还是会更的。么么哒!
第121章 告密
  “这些事情,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宋楚惜?”许久,叶薇才轻声问道。
  “她觉得楚惜的性子太过记仇,睚眦必报,如果知道这个,定然不会和魏国夫人罢休。可她说到底也只是宋演的女儿,就算有权势也是因为父亲得来的,又拿什么去和魏国夫人斗呢?那太危险了,她不想见到她为此赔上性命。”
  叶薇觉得心口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痛的厉害。从来都是这样,傅母凡事都为她做了最周全的打算,因为真心疼爱,才会将这秘密封存在心底,独自肩负起所有事情。从出生到及笄,她一直在她身边保护着她,拼尽全力、费尽心血。她希望的,不过是她能够平平安安地嫁人生子、一生顺遂,唯有如此,才算完成了对她母亲的承诺。可她这样殚尽竭虑,却依然让她被害身死,噩耗传回惠州的时候,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她一定是恨极了,所以在听到皇帝的话后,才如此轻易地对个陌生人寄予了希望。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自然可以顺着心意去冒险。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除掉左相一家,便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叶薇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漪兰殿,妙蕊扶着她从轿辇里出来,借着月光看到她煞白的脸色,忍不住惊呼,“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薇挣开她的手,径直朝景怡宫后面的树林走去,“都别跟上来。”
  脚下的砖地变成泥地,踩起来深深浅浅、颇为松软,叶薇立在林中茫然抬头,只见稀疏的枝桠后藏着一轮弯月,正洒落如水清辉。
  脑袋里乱成一团,不断闪过小时候的事情,安傅母在雅致的茶室内教她点茶,她在熏香袅袅的道观中抄写《太平经》,蕴初拉着她一起翻过围墙,去摘熟透了的樱桃……那是她快活无忧的闺中时光,原本并不觉得多么稀奇,可直到今晚才明白,这快乐她的母亲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哪怕被害得快死了,也挣扎着生下了她,可作为夺去她性命的女儿,却对这段仇恨一无所知。
  她甚至一度想放过那个该死的毒妇!
  伸手按在树干上,她用力地抠着树皮。水葱似的指甲接连折断,有血痕顺着渗出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傅母说她睚眦必报,说她如果得知此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瞒着她。叶薇知道她希望自己做怎样的选择,可这回注定她要违背她的心意。
  知道了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再也不可能放下仇恨、抽身离去。这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母亲,即使豁出这条性命,她也要让魏国夫人还有她的女儿血债血偿!
  皇帝最近喜欢一个人待着,在御书房内,或者在别的地方,连高安世都不让跟着。没人有上前打扰,耳边总是那么安静,他可以闭上眼睛,让自己从繁冗的俗务中抽离出来,获得片刻的轻松。
  他在等一个结果。
  这段日子他做了很多,有些事情下决定的时候都怀疑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可最终还是没有退却。他曾说过,这世上让他真心在乎的只剩两人,母亲和阿薇,可他却设了一个天大的陷阱,去算计这个被他真心在乎的阿薇。
  他派贺期去南边寻找楚惜的故人,最终在宁城乡间寻到了傅母安氏。当年宋演的人讲宋楚惜灵柩送回惠州,同时还打算清除她的仆从侍女。生死关头,安傅母耍了不少手段,最终在虎口下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那之后她便一直躲在乡间,如果不是这次贺期寻过去,还不知要藏到什么时候。
  他的本意只是想从安氏那里得知些楚惜的往事,作为戳穿叶薇的证据,可没想到她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消息。整整思考了一个晚上,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叶薇,如果她不是楚惜,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大碍,但如果她确实是,那么这真相对她来说就太重要了。
  距离那个傍晚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她打探到安傅母的住处了吧?他了解她的性子,兹事体大,她又多疑谨慎,此番必然不会只听信他一面之词。她肯定会找到安傅母,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从她嘴中得到最确切的消息。
  那么再过两日,应该就能见到她潜入安傅母的居处了——如果她真的是楚惜的话。
  皇帝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面无表情地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是高安世立在珠帘外轻声道:“陛下,那边来人了。”
  他手停住,“让她进来。”
  珠帘挑起,有女子裹着黑色的披风,恭敬地跪在屋子中央,“奴婢木樨,参见陛下。”
  皇帝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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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大晚上过来是发现什么了?”
  当初派这宫女过去时便交代了她,如果没特别重要的事情轻易不要来永乾殿,免得被叶薇发现。她不是不晓事的人,既然冒险来了,必定有她的理由。
  “启禀陛下,奴婢在颐妃娘娘的寝殿内发现了一个东西,觉得应该交给您看看。”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交到了高安世手中。
  皇帝接过打开,倒出了两颗黑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这是奴婢在颐妃娘娘床榻内侧的暗格中发现的,原本装在一个白玉小瓶中,奴婢害怕被发现就只取了两粒出来。来之前奴婢已经仔细验过,发现它是……”
  皇帝不自觉捏紧了瓶子,“是什么?”
  “是避孕的药丸。”
  木樨说完之后立刻低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勃然大怒。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半点动静。她犹犹豫豫地抬起头,却见皇帝依然维持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居然很平静。
  她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担忧,硬着头皮道:“若陛下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告退。”她奉命去监视颐妃娘娘,发现异样便来回禀,现在事情说完了,得赶紧回去,时间拖久了担心被景怡宫的人发现。
  木樨下去了,高安世也跟着下去了,皇帝依然坐在那里。手中的药丸被握得久了,裹上层温热。他看着那黑色的东西,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怎么生气。
  心中充盈的,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无力感。
  就好像很早以前这个想法就开始滋生萌芽,他只是一直不曾发觉,又或者发觉了,但是不愿意去深想,不愿意去面对。
  那次在冰窖中,他第一次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后来又说过许多次,如今想来,没有一次她是认真答应过的。
  原来她一直都不愿意给他生这个孩子。
  原来她说过的那些话,全部都是在骗他。
  他想笑,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被扼住了一般。右手一点点用力,他几乎要将那小小的药丸捏碎。它们不该出现在他面前,没有它们他还能在欺骗的谎言里待得久一点,不会像如今这样,在宫人面前狼狈不堪。
  “陛下……”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砚台,狠狠地掷过去,“滚出去!”
  高安世被墨汁淋了一身,擦都不敢擦便“扑通”跪下,“陛下恕罪,微臣有要是禀报!”
  皇帝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压抑的声音,“什么事?”
  “您安排在景怡宫的影卫刚刚递来消息,说颐妃娘娘看着不太对劲,像是……像是今晚有什么计划……”
  今天晚上?
  皇帝牙关紧咬,“这么着急么?她想见安氏,正好朕也有许多话想跟她说,那就今晚一并解决了吧!”
  没有带更多的宫人,皇帝和高安世一起去了翠竹轩。这是宫中一处闲置许久的宫殿,只住着几名负责打扫的宫人,地处偏僻,向来无人问津。
  安氏便被他安置在这里。
  皇帝隐身在庭院中,身上的墨色大氅与黑夜融为一体,成了最好的掩护。他面对的地方便是安氏居住的房间,三级台阶通上去,是清幽雅致的走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袖长的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慢慢攥成了拳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宫娥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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