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斯骑和历险记大雁把雨称做天空下着雨是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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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瑞典女作家塞尔玛·拉格洛芙的代表作,1909年荣获,迄今已被译成五十余种文字。书中故事情节比较简单,写一个名叫的14岁小男孩的故事,他家住瑞典南部,不爱读书学习,调皮捣蛋,好捉弄小动物。一个初春,**斯的父母上教堂去了,他在家里捉弄一个小精灵,被小精灵变成了拇指般大的小人儿。正在这时,一**大雁从空中飞过,家中一只雄鹅也想展翅跟随大雁飞行,**斯为了不让雄鹅飞走,紧紧抱住鹅的脖子,不料却被雄鹅带上高空。从此,他骑在鹅背上,跟着大雁走南闯北,周游全国,从家乡一直飞到最北部的,历时八个月才返回。他骑在鹅背上看到了自己祖国的旖旎风光,学习了祖国的地理历史,听了许多故事传说,也饱尝了不少风险和苦难。在漫游中,他从和其他动物身上学到不少优点,当他重返家乡时,变成了一个高大漂亮的男孩子,而且成了一个温柔、善良、乐于助人且又勤劳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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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这个男孩子 小 精 灵 三月二十日 星期日
  从前有一个男孩子。他大概十四岁左右,身体很单薄,是个瘦高个儿,而且还长着一头像亚麻那样的淡黄色头发。他没有多大出息。他最乐意睡觉和吃饭,再就是很爱调皮捣蛋。
  有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这个男孩子的爸爸妈妈把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到教堂去。男孩子自己只穿着一件衬衫,坐在桌子边上。他想:这一下该多走运啊,爸爸妈妈都出去了,在一两个钟头里他可以自己高兴干啥就干啥了。“那么我就可以把爸爸的鸟枪拿下来,放它一枪,也不会有人来管我了,”他自言自语道。
  不过,可惜就差那么一丁点,爸爸似乎猜着了男孩的心思,因为在他刚刚一脚踏在门槛上,马上就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扭过身来把脸朝着男孩。“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和妈妈一起上教堂去,”他说道,“那么我想,你起码要在家里念念福音书。你肯答应做到吗?”
  “行啊,”男孩子答应说。“我做得到的。”其实,他心里在想,反正我乐意念多少就念多少呗。
  男孩觉得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妈妈动作像这时候那样迅速。一转眼功夫她已经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书架旁边,取下了路德①注的圣训布道集,把它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并且翻到了当天要念的训言。她还把福音书翻开,放到圣训布道集旁边。最后,她又把大靠背椅拉到了桌子边。那张大靠背椅是她去年从威曼豪格牧师宅邸的拍卖场上买来的,平常除了爸爸之外谁也不可以坐的。
  ①即马丁·路德(),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的倡导者,基督教路德派的创始人。
  男孩子坐在那里想着,妈妈这样搬动摆弄实在是白白操心,因为他打算顶多念上一两页。可是,大概事情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爸爸好像能够把他一眼看透似的,他走到男孩子面前,声音严厉地吩咐说:“小心记住,你要仔仔细细地念!等我们回家,我要一页一页地考你。你要是跳过一页不念的话,那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这篇训言一共有十四页半哩,”妈妈又叮嘱了一句,把页数规定下来,“要想念完的话,你必须坐下来马上开始念。”
  他们总算走了。男孩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怨艾起来,觉得自己好像被捕鼠夹子夹住一样寸步难移。“现在倒好,他们俩到外面去了,那么得意,居然想出了这么巧妙的办法。在他们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却不得不坐在这里老实念训言啦。”
  其实,爸爸和妈妈并不是很放心得意走的,恰恰相反,他们的心情很苦恼。他们是穷苦的佃农人家,全部土地比一个菜园子大不到哪里去。在刚刚搬到那个地方去住的时候,他们只养了一头猪和两三只鸡,别的啥也养不起。不过,他们极其勤劳,而且非常能干,如今也养起了奶牛和鹅**。他们的家境已经大大地好转了。倘若不是这个儿子叫他们牵肠挂肚的话,他们在那一个晴朗的早晨本来是可以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到教堂去的。爸爸埋怨他太慢慢吞吞而且懒惰得要命,他在学校里啥都不愿意学,说他不顶用,连叫他去看管鹅**都叫人不大放心。妈妈也并不觉得这些责怪有什么不对,不过她最烦恼伤心的还是他的粗野和顽皮。他对牲口非常凶狠,对待人也很厉害。“求求上帝赶走他身上的那股邪恶,使他的良心变好起来,”妈妈祈祷说,“要不然的话,他迟早会害了自己,也给我们带来不幸。”
  男孩子呆呆地站了好长时间,想来想去,到底念还是不念训言?到后来终于拿定主意,这一次还是听话的好。于是,他一屁股坐到大靠背椅上,开始念起来了。他有气无力,叽哩咕噜地把书上的那些字句念了一会儿,那半高不高的喃喃声音似乎在为他催眠,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在打盹了。
  窗外阳光明媚,一片春意。虽然才3月20日,可是男孩住的斯康耐省南部的威曼豪格教区,那里春天早已来到了。树林虽然还没有绿遍,但是含苞吐芽,已是一派生机蓬勃的景象。沟渠里都冰消雪融,化为积水,渠边的迎春花已经开花了。长在石头围墙上的矮小灌木都泛出了光亮的棕红色。远处的山毛桦树林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膨胀开来,在变得更加茂密。天空是那么高远晴朗,碧蓝碧蓝的,连半点云彩都没有。男孩子家的大门半开半掩着,在房间里就听得见云雀的婉转啼唱。鸡和鹅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奶牛也嗅到了透进牛棚里的春天的气息,时不时地发出哞哞的叫声。
  男孩子一边念着,一边前后点头打盹儿,他使劲不让自己睡着。“不行,我可不愿意睡着,”他想道,“要不然我整个上午都念不完的。”
  然而,不知怎么,他还是呼呼地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才一会儿还是很长时间,可是他被自己身后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惊醒了。
  男孩子面前的窗台上放着一面小镜子,镜面正对着他。他一抬头,恰好朝镜子里看。他忽然看到妈妈的那口大衣箱的箱盖是开着的。
  原来,妈妈有一个很大很重的、四周包着铁皮的栎木衣箱,除了她自己外别人都不许打开它。她在箱子里收藏着从她母亲那里继承得来的遗物和所有一切她特别心爱的东西。这里面有两三件式样陈旧的农家妇女穿的裙袍,是用红颜色的布料做的,上身很短,下边是打着褶裥的裙子,胸衣上还缀着许多小珠子。那里面还有浆得绷硬的白色包头布、沉甸甸的银质带扣和项链等等。如今大家早已不时兴穿戴这些东西了,妈妈有好几次打算把这些老掉牙的衣物卖掉,可是总舍不得。
  现在,男孩子从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那口大衣箱的箱盖的确是敞开着的。他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妈妈临走之前明明是把箱盖盖好的。再说只有他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妈妈也决计不会让那口箱子开着就走的。
  他心里害怕得要命,生怕有个小偷溜进了屋里。于是,他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直怔怔地盯住那面镜子。
  他坐在那里等着,小偷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忽然诧异起来,落在箱子边上的那团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看着看着,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团东西起初像是黑影子,这时候愈来愈变得分明了。不久之后,他就看清楚那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且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是个小精灵,它正跨坐在箱子的边上。
  男孩子当然早就听人说起过小精灵,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竟是这样的小。坐在箱子边上的那个小精灵的身材还没有一个巴掌高。他长着一张苍老而皱纹很多的脸,但是脸上却没有一根胡须。他穿着黑颜色的长外套、齐膝的短裤,头上戴着帽沿很宽的黑色硬顶帽。他的浑身打扮都非常整洁讲究,上衣的领口和袖口上都缀着白色挑纱花边,鞋上的系带和吊袜带都打成蝴蝶结。他刚刚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绣花胸衣,那么着迷地观赏那老古董的精致作工,压根儿没有发觉男孩子已经醒来了。
  男孩子看到小精灵,感到非常惊奇,但是并不特别害怕。面对那么小的东西是不会使人感到害怕的。小精灵坐在那里,那样聚精会神地沉迷在观赏之中,既看不到别的东西,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男孩子便想道,要是恶作剧一下捉弄捉弄他,或者是把他推到箱子里去再把箱子盖紧,或者是另的这类动作,那一定是十分有趣的。
  但是男孩子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他不敢用双手去碰一下小精灵,所以他朝屋里四处张望想找到一样家伙来戳那个小精灵。他把目光从沙发床移到折叠桌子,再从折叠桌子移到了炉灶。他看了看炉灶旁边架子上放着的锅子和咖啡壶,又看了看门口旁边的水壶,还有从碗柜半掩半开的柜门里露到外面的勺子、刀叉和盘碟等等。他还看了看他爸爸挂在墙上的丹麦国王夫妇肖像旁边的那枝鸟枪,还有窗台上开满花朵的天竺葵和吊挂海棠。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挂在窗框上的一个旧苍蝇罩上。
  他一见到那个苍蝇罩便赶紧把它摘下来,窜过去,贴着箱子边缘把他扣住。他自己感到奇怪,怎么竟然这样走运,连他还没有明白自己是怎样动手的,那个小精灵就真的给他逮住了。那个可怜的家伙躺在长纱罩的底部,脑袋朝下,再也无法爬出来了。
  在起初的那一刹那,男孩子简直不知道他该怎么来对付这个俘虏了。他只顾小心翼翼地将纱罩摇来晃去,免得小精灵钻空子爬出来。
  小精灵开口讲话了,苦苦地哀求放掉他。他说他多年来一直为他们一家人做了许多好事,按理说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倘若男孩子肯放掉他的话,他将会送给他一枚古银币、一个银勺子和一枚像他父亲的银挂表底盘那样大的金币。
  男孩子并不觉得这笔代价太大了,可是说来也奇怪,自从他可以任意摆布小精灵以后,他反而对他害怕起来了。他忽然觉得,他是同某些陌生而又可怕的妖怪在打交道,这些妖怪根本不属于他的这个世界,因此他倒很乐意赶快放掉这个妖怪算啦。
  所以,他马上就答应了那笔交易,把苍蝇罩抬起,好让小精灵爬出来。可是正当小精灵差一点儿就要爬出来的时候,男孩子忽然一转念,想到他本来应该要求得到一笔更大的财产和尽量多的好处。起码他应该提出这么一个条件,那就是小精灵要施展魔法把那些训言变进他的脑子里去。“唉,我真傻,居然要把他放跑!”他想道,随手又摇晃起那个纱罩想让小精灵再跌进去。
  就在男孩子刚刚这样做的时候,他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他觉得脑袋都快被震裂成许多碎块了。他一下子撞到一堵墙上,接着又撞到另一堵墙上,最后他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小精灵早已不见踪影了。那口大衣箱的箱盖严严实实地盖得紧紧的,而那个苍蝇罩仍旧挂在窗子上原来的地方。要不是他觉得挨过耳光的右脸颊热辣辣地生疼的话,他真的几乎要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管怎么说,爸爸妈妈都不会相信发生过别的事情,只会说我在睡觉做梦,”他想道,“再说他们也不会因为那小精灵的缘故让我少念几页。我最好还是坐下来重新念吧。”
  可是,当他朝着桌子走过去的时候,他发觉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房子明明不应该长大的,应该还是原来的大小。可是他却要比往常多走好多好多步路才能走到桌子跟前,这是怎么回事呢?那张椅子又是怎么回事呢?它看上去并没有比方才更大些,他却先要爬在椅子腿之间的横档上,然后才能够攀到椅子的座板。桌子也是一样,他不爬上椅子的扶手便看不到桌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男孩子惊呼起来,“我想一定是那个小精灵对椅子、桌子还有整幢房子都施过妖术了。”
  那本训言布道集还摊在桌上,看样子跟早先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也变得非常邪门了,因为它实在太大了,要是他不站到书上去的话,他连一个字都看不完全。
  他念了两三行,无意之中抬头一看,眼光正好落在那面镜子上。他立刻尖声惊叫起来:“哎哟,那里又来了一个!”
  因为他在镜子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人儿,头上戴着尖顶小帽,身上穿着一件皮裤。
  “哎哟,那个家伙的打扮同我一模一样!”他一面吃惊地叫喊,一面两只手紧捏在一起。这时,他看到镜子里的那个小人儿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男孩子又掀揪自己的头发,拧拧自己的胳膊,再把自己的身体扭来扭去。就在同一刹那,镜子里的那个家伙也照做不误。
  男孩子绕着镜子奔跑了好几圈,想看看镜子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一个小人儿。可是他根本找不到什么人。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他浑身索索地发起抖来。因为这一下他明白过来,原来小精灵在他自己身上施展了妖法,他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大&&雁
  男孩子简直无法使自己相信,他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小精灵。“哼,这保准是一场梦,要不就是胡思乱想,”他想道,“再等一会儿,我保管还会变成人的。”
  他站在镜子面前,紧闭起双眼。过了几分钟后,他才睁开眼睛,他等待着自己那副怪模样烟消云散。可是这一切还是原封不动,他仍旧还像方才那样小。除此之外,他的模样还是同以前完全一样,淡得发白的亚麻色头发,鼻子两边的不少雀斑,皮裤和袜子上的一块块补丁,都和过去一模一样,惟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它们都变得很小、很小了。
  不行,这样呆呆地站在这里等待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他想到了这一点,他一定要想出别的法子来,而他能想得出来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到小精灵,同他讲和。
  他跳到地板上开始寻找。他把椅子和柜子背后、沙发床底和炉灶里统统都看过,他甚至还钻进了两三个老鼠洞里去看,可是他没有法子找到小精灵。
  他一边寻找,一边呜呜地哭泣起来,他苦苦地恳求,而且还许愿要做一切可以想出来的好事,他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对任何人说话不算数,再也不调皮捣蛋,念训言时再也不睡觉了。只要他能够重新变成人,他一定要做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善良而又听话的孩子。可惜不管他怎么许愿,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忽然灵机一动,记起了曾经听妈妈讲过,那些小人儿常常是住在牛棚里的。于是,他决定马上就到那里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小精灵。幸亏屋门还半开着,否则他连门锁都够不到,更无法打开大门了。不过,现在他可以毫无障碍地走出去。
  他一走到门廊里就找他的木鞋,因为在屋里他当然是光穿着袜子来回走动的。他直怔怔对着那双又大又重的木鞋发愁,可是他马上就看到门槛上放着一双很小的木鞋。他注意到小精灵想得那么细致周到,竟然连木鞋也给变小了,他心里就更加烦恼起来,照这么看来,他倒霉的日子似乎还长着哩。
  门廊外面竖着的那块旧栎木板上有一只灰色的麻雀在跳来蹦去。他一见到男孩子就高声喊道:“叽叽,叽叽,快来看放鹅倌儿**斯!快来看拇指大的小人儿!快来看拇指大的小人儿**斯·豪格尔森!”
  院子里的鸡和鹅纷纷掉过头来,盯着男孩子看,咯咯的啼叫声乱哄哄地闹成一片。“喔喔喔呢,”公鸡鸣叫说,“他真是活该,喔喔喔喔,他曾经扯过我的鸡冠!”“咕咕咕,他真活该!”母鸡们齐声呼应,而且这样没完没了地叽咕下去。那些大鹅围挤成一团,把头伸到一起来问道:“是谁把他变了样?是谁把他变了样?”
  可是最叫人奇怪的是男孩子竟然能够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非常吃惊,任呆呆地站在台阶上听起来。“这大概是因为我变成了小精灵的缘故吧,”他自言自语说,“保准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听得懂那些鸟呀、鸡呀、鹅呀,那些长着羽毛的家伙的话。”
  他觉得那些母鸡无止无休地嚷嚷他真活该,叫他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他拣起一块石子朝她们扔过去,还骂骂咧咧;“闭上你们的臭嘴,你们这些混蛋!”
  可是他却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母鸡们看见了就害怕的那样一个人了。整个鸡**都冲到他的身边,把他团团围住,齐声高叫:“咕咕咕,你活该,咕咕咕,你活该。”
  男孩子想要摆脱她们的纠缠,可是母鸡们追逐着他,一边追一边叫喊,他的耳朵险些儿被吵聋了,倘若他家里养的那只猫没有在这时走了出来的话,他是休想冲出她们的包围的。那些母鸡一见到猫儿,顿时安静下来,装作专心一意地在地上啄虫子吃。
  男孩子马上跑到猫儿跟前,说:“亲爱的猫咪,你不是对院子每个角落和隐蔽的洞孔都很熟悉吗?请你行行好,告诉我在哪儿可以找到小精灵?”
  猫儿没有立刻回答。他坐了下来,把尾巴优雅地卷到腿前盘成一个圆圈,目光炯炯地盯住男孩子。那是一只很大的黑猫,颈脖底下有一块白斑。他周身的毛十分平滑,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油光光的。他的爪子蜷曲在脚掌里面,两只灰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这只猫样子是非常温和驯服的。
  “我当然晓得小精灵住在什么地方,”他低声细气地说道,“可是,这并不是说我愿意告诉你。”
  “亲爱的猫咪,你千万要答应帮帮我,”男孩子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用妖法害得我变成了什么模样?”
  猫儿把眼睛稍微睁了一睁,闪出了含着恶意的绿色光芒。他幸灾乐祸地扭动身体,心满意足地咪呀、咪呀,喵呀、喵呀地叫了老半天,这才作出回答。“难道我非得帮你忙不可,就因为你常常揪我的尾巴?”他终于说道。
  这下子气得男孩子火冒三丈,他把自己是那么弱小和没有力气忘得一千二净。“哼,我还要揪你的尾巴,”他叫嚷着向猫儿猛扑过去。
  霎时间,猫儿变了个模样,男孩子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刚才的那个畜生。他浑身的一根根毛全都笔直地竖立起来,腰拱起来形成弓状,四条腿仿佛像绷紧的弹弓,尖尖的利爪在地上刨动着,那条尾巴缩得又短又粗,两只耳朵朝向后贴,血盆大口发出嘶嘿嘶嘿的咆哮,一双怒目瞪得滴溜滚圆,喷射着血红色的火光。
  男孩子不肯被一只猫吓得畏缩起来,他朝前逼近了一步。这时候,猫儿一个虎跃扑到了男孩子身上,把他掀倒在地上,前爪踏住了他的胸膛,血盆大口对准他的咽喉一口咬下来。
  男孩子感觉到猫儿的利爪刺穿了背心和衬衣,戳进了他的皮肉里面,猫的大尖牙在他的咽喉上磨来蹭去。他使出了全身力气,放声狂呼救命。
  可是没有人来。他认定这下子完了,他的最后时刻来到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猫儿把利爪缩了回去,也松开了他的喉咙。
  “算啦,”猫儿慷慨地说道,“这一回就算啦,我看在女主人的面上饶了你这一次。我只不过想让你领教领教,咱们两个之间现在究竟谁厉害。”
  猫儿说完这几句话扭身走开去,他的模样又恢复成他刚来的时候那样温顺善良。男孩子羞愧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牛棚里去寻找小精灵。
  牛棚里只不过有三头奶牛。可是当男孩子一走进去之后,里面顿时沸扬起来,喧闹成一片,听起来真叫人相信至少有三十头奶牛。
  “哞、哞、哞,”那头名叫五月玫瑰的奶牛吼叫道,“真好极了,世界上还有公道!”
  “哞、哞、哞,”三头奶牛齐声吼叫起来,她们的声音一个盖过一个,他简直没法子听清楚她们在叫喊什么。
  男孩子想要张口问问小精灵住在哪里,可是奶牛们吵闹得天翻地覆,他根本没法子让她们听见自己在讲的话。她们怒气冲冲,就像是他平日把一条陌生的狗放进来,在她们之间乱窜时候的情景一样。她们后腿乱蹦乱踢,颈脖肉来回晃动,脑袋朝外伸出,尖角都直对着他。
  “你快上这儿来,”五月玫瑰吼叫道,“我非要踢你一蹄子,管叫你永远忘不了!”
  “你过来,”另一头名叫金百合花的奶牛哼哼道,“我要让你吊在我的犄角上跳舞!”
  “你过来,我让你尝尝挨木头鞋揍的滋味,你在去年夏天老是这么打我来着,”那头名叫小星星的奶牛也怒吼道。
  “你过来,你把马蜂放进过我的耳朵里,现在要你得到报应。”金百合花狠狠地咆哮。
  五月玫瑰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大、最聪明的,她的怒气也最大。“你过来,”她训斥说,“你干下了那么多坏事,我要让你统统得到惩罚。有多少次你从你妈妈身下抽走她挤奶时坐的小板凳!有多少次你妈妈提着牛奶桶走过的时候你伸出腿来绊得她跌跤!又有多少次你气得她站在这儿为你直流眼泪!”
  男孩想要告诉她们,他已经后悔了,他过去一直欺负她们,可是只要她们告诉他小精灵在哪里,他就决计不会亏待她们,会对她们很好很好的。然而奶牛们都不听他说,她们吵嚷得非常凶,他真害怕有哪头牛会挣脱缰绳冲过来,所以还是趁早从牛棚里溜出来为妙。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他心里明白,这个农庄上恐怕不会有人肯帮他的忙去寻找小精灵的。再说就算他找到了小精灵,也不见得会有多大用处。
  他爬上了环绕农庄四周的那堵厚厚的石头围墙,围墙上长满了荆棘,还攀缘着黑莓的藤蔓。他在那里坐了下来,思索着万一他变不回去,不再是人的话,那日子怎么过呀!爸爸妈妈从教堂回家一定会大吃一惊。是呀,连全国各地都会大吃一惊那!从东威曼豪格镇、托尔坡镇还有斯可鲁坡镇都会有人来看他的洋相,整个威曼豪格县远远近近都会有人赶来看他。说不定,爸爸和妈妈还会把他领到基维克的集市上去给大家开开眼哪。
  唉,愈想愈叫人心惊胆战。他真愿意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看到他的怪模样。
  他真是太不幸了。世界上再没有人像他那样不幸。他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成了一个妖精。
  他渐渐地开始明白过来,要是他变不回去,不再是人的话,那会有什么结果。他将丧失人世间所有的一切:他再不能够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也不能够继承父母的小农庄,而且休想找到哪个姑娘肯同他结婚。
  他坐在那里,凝视着自己的家。那是一幢很小的农舍,圆木交叉做成的梁柱,泥土垒成的墙壁,它仿佛承受不了那高而陡峭的干草房顶的重压而深深陷进了地里。外面的偏屋也全都小得可怜。耕地更是狭窄得几乎难容一匹马翻身打滚。尽管这个地方那么小、那么贫穷,对他来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现在只消有个牛棚地板底下的洞穴就可以容身居住了。
  天气真是好极了,沟渠里流水淙淙作响,枝头上绿芽绽发,小鸟叽叽喳喳在啼叫,四周一片欣欣向荣。而他却坐在那里,心情非常沉重,难过得要命。随便什么事情都无法使他高兴起来。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天空像今天那么碧蓝碧蓝的。候鸟成**结队匆匆飞翔。他们长途跋涉刚刚从国外飞回来,横越过波罗的海,绕过斯密格霍克,如今正在朝北行进的途中。一****鸟各式各样种类不同,可是他只认出了几只大雁,他们分为两行,排成楔形的队伍飞行前进。
  已经有好几**大雁飞过去了。他们飞得很高很高,然而他却还能隐约地听得到他们在叫喊:“加把劲儿飞向高山!加把劲儿飞向高山!”
  当大雁们看到那些正在院子里慢慢吞吞、迈着方步的家鹅的时候,他们朝地面俯冲下来,齐声呼唤道:“跟我们一起来吧!跟我们一起来吧!一起飞向高山!”
  家鹅禁不住仰起了头仔细倾听。可是他们明智地回答说:“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
  就像刚才讲的那样,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空气是那么新鲜,那么和煦。在这样的晴空丽日中翱翔,那真是一种绝妙的乐趣。随着一**又一**大雁飞过,家鹅越来越蠢蠢欲动了。有好几次,他们振拍起翅翼,似乎打算跟着大雁一起飞上蓝天。可是有一只上了年岁的鹅妈妈每次都告诫说:“千万别发疯!他们在空中一定又挨饿又受冻的。”
  大雁的呼唤使得一只年轻的雄鹅勃然心动,真的萌发了长途旅行的念头。“再过来一**,我就跟他们一起去。”他说道。
  又是一**大雁飞过来了,他们照样呼唤。这时候那只年轻的雄鹅就回答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来啦!”
  他张开两只翅膀,扑向空中。但是他不经常飞行,结果又跌下来,落在地面上。
  大雁们大概听见了他的叫喊,他们掉转身体,慢慢地飞回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跟上来。
  “等一下,等一下,”他叫道,又做了一次新的尝试。
  躺在石头围墙上的男孩子对这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啊哟,这只大雄鹅飞走的话,那该是多么大的损失呀,”他想道,“爸爸妈妈从教堂里回来,一看大雄鹅不见了,他们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又忘记了自己是那么矮小,那么没有力气。他一下子从墙上跳了下来,恰好跳到鹅**当中,用双臂紧紧抱住了雄鹅的颈脖。“你可千万别飞走啊。”他央求着喊叫。
  不料就在这一瞬间,雄鹅恰恰弄明白了应该怎样动作才能使自己离开地面腾空而起。他来不及停下来把小男孩从身上抖掉,只好带着他一起飞到了空中。
  一下子很快上升到空中,这使得男孩子头晕目眩。等到他想到应该松手放开雄鹅的脖子的时候,他早已身在高空了。倘若他这时候再松开手,他必定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想要稍微舒服一点的话,他惟一可做的事情就是试图爬到鹅背上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底爬了上去。不过要在两只不断上下扇动的翅膀之间坐稳在光溜溜的鹅背上,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不得不用两只手牢牢地抓住雄鹅的翎羽和绒毛,免得滑落下去。
  方格子布
  男孩子觉得天旋地转,好长一段时间头脑晕晕乎乎的。一阵阵气流强劲地朝他扑面吹来。随着翅膀的上下扇动,翎毛里发出暴风雨般的呜呜巨响。有十三只大雁在他身边飞翔,个个都振翼挥翅,都放声啼鸣。他的眼前眩晕旋转,耳朵里嗡嗡鸣响。他不知道大雁们飞行的高低如何,也不晓得究竟飞向哪里去。
  后来,他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想到他应该弄明白那些大雁究竟把他带到哪里去。不过这并不那么容易做到,因为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勇气低头朝下看。他几乎敢肯定,只要朝下一看,他非要晕眩不可。
  大雁们飞得并不特别高,因为这位新来的旅伴在稀薄的空气中会透不过气来。为了照顾他起见,他们比平常飞得慢一点。
  后来男孩子勉强朝地面上瞄了一眼。他觉得在自己的身下,铺着一块很大很大的布,布面上分布着数目多得叫人难以相信的大大小小的方格子。
  “我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呀?”他问道。
  除了接二连三的方格子以外,他啥都看不见。有些方格是斜方形的,有的是长方形的,但是每块方格都有棱有角,四边笔直。既看不到有圆形的,也看不到有曲里拐弯的东西。
  “我朝下看到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块大方格子布呢?”男孩子自言自语地问道,并不期待有人回答他。
  但是,在他身边飞翔的大雁却马上齐声叫道:“耕地和牧场,耕地和牧场。”
  这一下他恍然大悟,那块大方格子布原来就是斯康耐的平坦大地,而他就在它的上空飞行。他开始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地看上去那么色彩斑斓,而且都是方格子形状了。那些碧绿颜色的方格子他首先认出来了,那是去年秋天播种的黑麦田,在积雪覆盖之下一直保住了绿颜色。那些灰黄颜色的方块是去年夏天庄稼收割后残留着茬根的田地。那些褐色的是老苜蓿地,而那些黑色的是还没有长出草来的牧场或者已经犁过的休耕地。
  那些镶着黄色边的褐色方块谅必是山毛榉树林,因为在这种树林里大树多半长在中央,到了冬天大树叶子脱落得光秃秃的,而长在树林边上的那些小山毛榉树却能够把枯黄的干树叶保存到来年春天。还有些颜色暗淡模糊而中央部分呈灰色的方块,那是很大的庄园,四周盖着房屋,屋顶上的干草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中央是铺着石板的庭院。还有些方格,中间部分是绿色的,四周是褐色的,那是一些花园,草坪已经开始泛出绿颜色,而四周的篱笆和树木仍然裸露着光秃秃的褐色躯体。
  男孩子看清楚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么四四方方的,忍俊不禁嘻嘻地笑出声来。
  大雁们听到他的笑声,便不无责备地叫喊道:“肥美的土地!肥美的土地!”
  男孩子马上神情严肃起来。“唉呀,你碰上了随便哪个人所能遇到的最倒霉的事情,亏你还笑得出来!”他想道。
  他的神情庄重了不长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他越来越习惯于骑着鹅在空中迅速飞行了,所以非但能够稳稳当当地坐在鹅背上,还可以分神想点别的东西。他注意到天空中熙熙攘攘全都是朝北方飞去的鸟**。而且这**鸟同那**鸟之间还你喊我嚷,大声啼叫着打招呼。“哦,原来你们今天也飞过来啦,”有些鸟叫道。“不错,我们飞过来了,”大雁们回答说。“你们觉得今年春天的光景怎么样?”“树木上还没有长出一片叶子,湖里的水还是冰凉的哩,”有些鸟儿这样说道。
  大雁们飞过一处地方,那里有些家禽在场院里信步阐走,他们鸣叫着问道:“这个农庄叫什么名字?这个农庄叫什么名字?”有只公鸡仰起头来朝天大喊:“这个农庄叫做‘小田园’!今年和去年,名字一个样!今年和去年,名字一个样!”
  在斯康耐这个地方,农家田舍多半是跟着主人的姓名来称呼的。然而,那些公鸡却不愿约定成俗地回答说:这是彼尔·马蒂森的家,或者那是乌拉·布森的家。他们挖空心思给各个农舍起些更名符其实的名字。如果他们住在穷人或者佃农家里,他们就会叫道:“这个农庄名字叫做‘没余粮’!”而那些最贫困的人家的公鸡则叫道:“这个农庄名叫‘吃不饱’、‘吃不饱’!”
  那些日子过得红火的富裕大农庄,公鸡们都给起了响亮动听的名字,什么“幸福地”啦,“蛋山庄”啦,还有“金钱村”啦,等等。
  可是贵族庄园里的公鸡又是另外一个模样,他们太高傲自大,不屑于讲这样的俏皮话。有过这样一只公鸡,他用足声闻九天外的力气来啼叫,大概是想让太阳也听到他的声音,他喊道:“本庄乃是迪贝克老爷的庄园!今年和去年,名字一个样!今年和去年,名字一个样!”
  就在稍过去一点的地方,另外一只公鸡也在啼叫:“本庄乃是天鹅岛庄园,谅必全世界都知道!”
  男孩子注意到,大雁们并没有笔直地往前飞。他们在整个南方平原各个角落的上空盘旋翱翔,似乎他们对于来到斯康耐旧地重游感到分外喜悦,所以他们想要向每个农庄问候致意。
  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矗立着几座雄伟而笨重的建筑物,高高的烟囱指向空中,周围是一片稀疏的房子。“这是约德伯亚糖厂,”大雁们叫道,“这是约德伯亚糖厂!”
  男孩子坐在鹅背上顿时全身一震,他早该把这个地方认出来。这家厂离他家不远,他去年还在这里当过放鹅娃呐!这大概是从空中看下去,一切东西都变了样的缘故。
  唉,想想看!唉,想想看!放鹅的小姑娘奥萨还有小马茨,去年他的小伙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男孩子真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这里走动。要是他们万一知道了他就在他们的头顶上高高飞过的话,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约德伯亚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了。他们飞到了斯威达拉和斯卡伯湖,然后又折回到布里恩格修道院和海克伯亚的上空。男孩子在这一天里见到的斯康耐的地方要远比他出生到现在那么多年里所见到的还要多。
  当大雁们看到家鹅的时候,他们是最开心不过了。他们会慢慢地飞到家鹅头顶上,往下呼唤道:“我们飞向高山,你们也跟着来吗?你们跟着来吗?”
  可是家鹅回答说:“地上还是冬天,你们出来得太早,快回去吧,快回去吧!”
  大雁们飞得更低一些,为的是让家鹅听得更清楚。他们呼唤道:“快来吧,我们会教你们飞上天和下水游泳。”
  这一来家鹅都生气起来了,连一声哑哑也不回答。
  大雁们飞得更低了,身子几乎擦到了地面,然而又像电光火花一般直冲到空中,好像他们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
  “哎呀,哎呀!”他们惊呼道,“这些原来不是家鹅,而是一**绵羊,而是一**绵羊!”
  地上的家鹅气得暴跳如雷,狂怒地喊叫:“但愿你们都挨枪子儿,都挨枪子儿,一个都不剩,一个都不剩。”
  男孩子听到这些嘲弄戏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在这时候,他记起了自己是如何倒霉,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起来。
  他从来不曾以这样猛烈的速度向前飞驰过,也不曾这样风驰电掣地乘骑狂奔,虽然他一直喜欢这么做。他当然从来也想像不出来,在空中遨游竟会这样痛快惬意。地面上冉冉升起一股泥土和松脂的芬芳味道。他从来也想像不出在离开地面那么高的地方翱翔是怎样的滋味。这就像是从一切能想得到的忧愁、悲伤和烦恼中飞了出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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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大雪山来的大雁阿卡 傍&&晚
  那只跟随雁**一起在空中飞行的白色大雄鹅由于能够同大雁们一起在南部平原的上空来回游览,并且还可以戏弄别的家禽。可是,不管他有多么开心,那也无济干事,到了下午晚些时候,他开始感到疲倦了。他竭力加深呼吸和加速拍动翅膀,然而仍旧远远地落在别的大雁后边。
  那几只飞在末尾的大雁注意到这只家鹅跟不上队伍的时候,便向飞在最前头的领头雁叫喊道:“喂,大雪山来的阿卡!喂,大雪山来的阿卡!”
  “你们喊我有什么事?”领头雁问道。
  “白鹅掉队啦!白鹅掉队啦!”
  “快告诉他,快点飞比慢慢飞要省力!”领头雁回答说,并且照样向前伸长翅膀划动。
  雄鹅尽力按照她的劝告去做,努力加快速度,可是他已经筋疲力尽,径直朝向耕地和牧场四周已经剪过枝的槲树丛中坠落下去。
  “阿卡、阿卡、大雪山来的阿卡!”那些飞在队尾的大雁看到雄鹅苦苦挣扎就又叫喊道。
  “你们又喊我干什么?”领头雁问道,从她的声音里听得出来她有点不耐烦了。
  “白鹅朝地上坠下去啦!白鹅朝地上坠下去啦!”
  “告诉他,飞得高比飞得低更省劲!”领头雁说,她一点也不放慢速度,照样划动翅膀往前冲。
  雄鹅本想按照她的规劝去做,可是往上飞的时候,他却喘不过气来,连肺都快要炸开了。
  “阿卡,阿卡,”飞在后面的那几只大雁又呼叫起来。
  “难道你们就不能让我安安生生地飞吗?”领头雁比早先更加不耐烦了。
  “白鹅快要撞到地上去啦,白鹅快要撞到地上去啦!”
  “跟他讲,跟不上队伍可以回家去!”她气冲冲地讲道,她的脑子里似乎根本没有要减慢速度的念头,而是同早先一样快地向前划动翅膀。
  “嘿,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呵,”雄鹅暗自思忖道。他这下子明白过来,大雁根本就没有真正打算带他到北部的拉普兰地方去,而只是把他带出来散散心罢了。
  他非常恼火,自己心有余而又力不足,没有能耐向这些流浪者显示一下,哪怕是一只家鹅也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最叫人受不了的是他同大雪山来的阿卡碰在一块儿了,尽管他是一只家鹅,也听说过有一只年纪一百多岁的名叫阿卡的领头雁。她的名声非常大,那些最好的大雁都老是愿意跟她结伴而行。不过,再也没有谁比阿卡和她的雁**更看不起家鹅了,所以他想要让他们看看,他跟他们是不相上下的。
  他跟在雁**后面慢慢地飞着,心里在盘算到底是掉头回去还是继续向前。这时候,他背上驮着的那个小人儿突然开口说道:“亲爱的莫顿,你应该知道,你从来没有飞上天过,要想跟着大雁一直飞到拉普兰,那是办不到的。你还不在活活摔死之前赶快转身回家去?”
  可是雄鹅知道,这个佃农家的男孩子是最使他浑身不舒服的了,他听说连这个可怜虫都不相信他有能耐作这次飞行,他就下定决心要坚持下去。“你要是再多嘴,我就把你摔到我们飞过的第一个泥灰石坑里去!”雄鹅气鼓鼓地叫起来。他一气之下,竟然力气大了好多,能够同别的大雁飞得差不多快了。
  当然,要长时间这样快地飞行他是坚持不住的,况且也并不需要,因为太阳迅速地落山了。太阳刚刚一落下去,雁**就赶紧往下飞。男孩子和雄鹅还没有转过神来,他们就已经站立在维姆布湖的湖滨上了。
  “这么说,我们要在这个地方过夜啦。”男孩子心想着,就从鹅背上跳了下来。
  他站立在一条狭窄的沙岸上,他面前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大湖。湖面的样子很难看,就跟春天常见的那样,湖面上还几乎满满地覆盖着一层皱皮般的冰层,这层冰已经发黑,凹凸不平,而且处处都有裂缝和洞孔。冰层用不了很久就会消融干净,它已经同湖岸分开,周围形成一条带子形状的黑得发亮的水流。可是冰层毕竟是存在的,还向四周散发出凛冽的寒气和可怕的冬天的味道。
  湖对岸好像是一片明亮的开阔地带,而雁**栖息的地方却是一个大松树林。看样子,那片针叶林有股力量能够把冬天拴在自己的身边。其他地方已经冰消雪融露出了地面,而在松树枝条繁密的树冠底下仍然残存着积雪,这里的积雪融化了又冻结起来,所以坚硬得像冰一样。
  男孩子觉得他来到了冰天雪地的荒原,他心情苦恼,真想嚎陶大哭一场。
  他肚子咕噜咕噜饿得很,已经有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是到哪儿去找吃的呢?现在刚刚是三月,地上或者树上都还没有长出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来。
  唉,他到哪里去寻找食物呢?有谁会给他房子住呢?有谁会为他铺床叠被呢?有谁来让他在火炉旁边取暖呢?又有谁来保护他不受野兽伤害呢?
  太阳早已隐没,湖面上吹来一股寒气,夜幕自天而降,恐惧和不安也随着黄昏悄悄地来到。大森林里开始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男孩子在空中遨游时的那种兴高采烈的喜悦已经消失殆尽。他惶惶不安地环视他的那些旅伴,除了他们之外他是无依无靠的了。
  这时候,他看到那只大雄鹅的境况比自己还要糟糕。他一直趴在原来降落的地方,样子像是马上就要断气一样,他的颈脖无力地瘫在地上,双眼紧闭着,他的呼吸只有一丝细如游丝的气息。
  “亲爱的大雄鹅莫顿,”男孩子说道,“试试看去喝喝水吧!这里离开湖边只有两步路。”
  可是大雄鹅一动也不动。
  男孩子过去对动物都很残忍,对这只雄鹅也是如此。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雄鹅是他惟一的依靠,他害怕得要命,弄不好会失掉雄鹅。他赶紧动手推他、拉他,设法把他弄到水边去。雄鹅又大又重,男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推到水边。
  雄鹅把脑袋钻进了湖里,他在泥浆里一动不动地躺了半晌,不久之后就把嘴巴伸出来,抖掉眼睛上的水珠,呼哧呼哧地呼吸起来,后来元气恢复过来了,他昂然在芦苇和蒲草之间游戈起来。
  大雁们比他先到了湖面上。他们降落到地面上后,既不照料雄鹅也不管鹅背上驮的那个人,而是扎着猛子窜进水里。他们游了泳,刷洗了羽毛,现在正在吮啜那些半腐烂的水浮莲和水草。
  那只白雄鹅交上好运气,一眼瞅见了水里有条小鲈鱼。他一下子把他啄住,游到岸边,把他放在男孩子面前。
  “这是送给你的,谢谢你帮我下到水里,”他说道。
  在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男孩子第一次听到亲切的话。他那么高兴,真想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住雄鹅的颈脖,但是他没有敢这样冒失。他也很高兴能够吃到那个礼物来解解他的饥饿,开头他觉得他一定吃不下生鱼的,可是饥饿逼得他想尝尝鲜了。
  他朝身上摸了摸,看看小刀带在身边没有。幸好小刀倒是随身带着,拴在裤子的钮扣上。不用说,那把小刀也变得很小、很小了,只有火柴杆那样长短。行呀,就凭着这把小刀把鱼鳞刮干净,把内脏挖出来。不消多少时间,他就把那条鱼吃光了。
  男孩子吃饱之后却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他居然能够生吞活剥地吃东西了。“唉,看样子我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妖精啦,”他暗自思忖道。
  在男孩子吃鱼的那段时间里,雄鹅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当他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雄鹅才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们碰上了一**趾高气扬的大雁,他们看不起所有的家禽。”
  “是呀,我已经看出来了,”男孩子说道。
  “倘若我能够跟着他们一直飞到最北面的拉普兰地方,让他们见识见识,一只家鹅也照样可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这对我来说是十分光荣的。”
  “哦……”男孩子支吾地拖长了声音。他不相信雄鹅果真能够实现他的那番豪言壮语,可是又不愿意反驳他。
  “不过我认为光靠我自己单枪匹马地去闯,那是不能把这一趟旅行应付下来的,”雄鹅说道,“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肯陪我一起去,帮帮我的忙。”
  男孩子当然除了急着快回到家里之外,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才好。
  “我还以为,你和我,咱俩一直是冤家对头呐,”他终于这样回答说。可是雄鹅似乎早已把这些全都抛到脑后去了,他只牢记着男孩子刚才救过他的性命。
  “我只想赶快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去,”男孩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那么,到了秋天我一定把你送回去,”雄鹅说道,“除非把你送到家门口,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男孩子思忖起来,隔一段时间再让爸爸妈妈见到他,这个主意倒也挺不错。他对这个提议也不是一点不动心的。他刚要张口说他可以同意一起去的时候,他们俩听到身背后传来了一阵呼啦啦的巨响。原来大雁们全都一齐从水中飞了上来,站在那儿抖掉身上的水珠。然后他们排成长队,由领头雁率领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这时候,那只白雄鹅仔细地观察这些大雁,他觉得自己心里很不好受。他本来估计,他们的相貌会更像家鹅,而他可以更感觉到自己同他们的亲属关系。他们的身材要比他小得多,他们当中没有一只是白颜色的,反而几乎只只都是灰颜色,有的身上还有褐色的杂毛。他们的眼睛简直叫他感到害怕,黄颜色、亮晶晶的,似乎眼睛背后有团火焰在燃烧。雄鹅生来就养成了习惯,走起路来要慢吞吞、一步三摇头地踱方步,这样的姿势最为适合。然而这些大雁不是在行走,而是半奔跑半跳跃。他看到他们的脚,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他们的脚都很大,而且脚掌都磨得碎裂不堪,伤痕斑斑。可以看得出来,大雁们从来不在乎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他们也不愿意遇到了麻烦就绕道走。他们相貌堂堂,羽翎楚楚,不过脚上那付寒酸相却令人一眼看出他们是来自荒山僻野的穷苦人。
  雄鹅对男孩子咬耳朵说道:“你要大大方方地回答问话,可是不必说出来你是谁。”刚刚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大雁们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大雁们在他们面前站定身躯,伸长脖子,频频点头行礼。雄鹅也行礼如仪,只不过点头的次数更多几次。等到互致敬意结束之后,领头雁说道:“现在我们想请问一下,您是何等人物?”
  “关于我,没有大多可说的,”雄鹅说道,“我是去年春天出生在斯堪诺尔的。去年秋天,我被卖到西威曼豪格村的豪尔格尔·**森家里。于是我就一直住在那里。”
  “这么说来,你的出身并不高贵,本族里没有哪一个值得炫耀的,”领头雁说道,“你究竟哪儿来的这股子勇气,居然敢加入到大雁的行列里来?”
  “或许恰恰因为如此,我才想让你们大雁瞧瞧我们家鹅也不是一点没有出息的。”
  “行啊,但愿如此,假如你真能够让我们长长见识的话,”领头雁说道,“我们已经看见了你飞行得还算可以,不过除此之外,你也许更擅长于别的运动技能。说不定你善于长距离游泳吧!”
  “不行,我并不高明,”雄鹅说道。他隐隐约约看出来领头雁拿定主意要撵他回家,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怎样回答,“我除了横渡过一个泥灰石坑,还没有游过更长的距离,”他继续说道。
  “那么,我估摸着你准是个长跑冠军喽!”领头雁又发问道。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家鹅能奔善跑,我自己也不会奔跑。”雄鹅回答说,这一来使得事情比刚才还糟糕。
  大白鹅现在可以断定,领头雁必定会说,她无论如何不能够收留他。他非常惊奇听到领头雁居然答应说:“唔,你问题回答得很有勇气。而有勇气的人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旅伴的,即使他在开头不熟练也没有关系。你跟我们再呆一两天,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你觉得好不好?”
  “我很满意这样的安排,”雄鹅兴高采烈地回答。
  随后,领头雁噘噘她的扁嘴问道:“你带着一块来的这位是谁?像他这样的家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呐。”
  “他是我的旅伴,”雄鹅回答说,“他生来就是看鹅的,带他在一起旅途上是会有用处的。”
  “好吧,对一只家鹅来看大概有用处,”领头雁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怎么称呼他?”
  “他有好几个名字,”雄鹅吞吞吐吐地说道,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来怎样掩饰过去才好,因为他不愿意泄漏出这个男孩子有个人的名字。“噢,他叫大拇指儿,”他终于急中生智这样回答说。
  “他同小精灵是一个家族的吗?”领头雁问道。
  “你们大雁每天大概什么时候睡觉?”雄鹅突如其来地发问说,企图这样避而不答最后一个问题。“到了这么晚的时候,我的眼皮自己就会合在一起啦。”
  不难看出,那只同雄鹅讲话的大雁已经上了年纪。她周身的羽毛都是灰白色,没有一根深颜色的杂毛。她的脑袋比别的大雁更大一些,双腿比他们更粗壮,脚掌比他们磨损得更狼狈。羽毛硬邦邦,双肩瘦削,颈脖细长,所有这些都显示出了年岁不饶人,惟独一双眼睛没有受到岁月的煎熬,仍旧炯炯有神,似乎比别的大雁的眼睛更年轻。
  这时候她转过身来神气活现地对雄鹅说道:“雄鹅,告诉你,我是从大雪山来的阿卡,靠在我右边飞的是从瓦西亚尔来的亚克西,靠在我左边飞的是诺尔亚来的卡克西。记住,右边的第二只是从萨尔耶克恰古来的科尔美,在左边的第二只是斯瓦巴瓦拉来的奈利亚。在他们后边飞的是乌维克山来的维茜和从斯恩格利来的库西!记住,这几只雁同飞在队尾的那六只雁,三只右边的,三只左边的,他们都是出身在最名贵的家族里的高山大雁!你不要把我们当做可以和随便什么人结伴混在一起的流浪者。你也不要以为我们会让哪个不愿意说出自己来历的家伙和我们睡在一起。”
  当领头雁阿卡用这种神态说话的时候,男孩子突然朝前站了一步。雄鹅在谈到自己的时候那么爽快利落,而在谈到他的时候却那么吞吞吐吐,这使得他心里很不好受。
  “我不想隐瞒我是谁,”他说道,“我的名字叫**斯·豪格尔森,是个佃农的儿子,直到今天为止我一直是一个人,可是今天上午……”
  男孩没有来得及说下去。他刚刚一说到他是一个人的时候,领头雁猛然后退三步,别的大雁往后退得更远一些,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暴怒地朝他鸣叫起来。
  “自从我在湖边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起了疑心,”阿卡叫嚷,“现在你马上就从这里滚开!我们不能容忍有个人混到我们当中!”
  “那是犯不着的呀,”雄鹅从中调解说,“你们大雁用不着对这么个小人儿感到害怕,到了明天他当然应该回家去,可是今天晚上你们务必要留他跟我们一起过夜。要是让这么一个可怜的人儿在黑夜里单独去对付鼬鼠和狐狸,我们当中有哪一个能够交代得过去?”
  领头雁于是走近了一些,但是看样子她还是很难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恐惧。“我可领教过人的滋味,不管他是大人还是小人都叫我害怕,”她说道,“雄鹅,不过要是你能担保他不会伤害我们的话,他今天晚上可以同我们留在一起。可是我觉得我们的宿营地恐怕不论对你还是对他都不大舒服,因为我们打算到那边的浮冰上去睡觉。”
  她以为,雄鹅听到这句话就会犯起踌躇来,却不料他毫不动声色。“你们挺聪明,懂得怎样挑选一个安全的宿营地。”
  “可是你要保证他明天一定回家去。”
  “那么说,我也不得不离开你们啦,”雄鹅说,“我答应过决不抛弃他。”
  “你乐意往哪儿飞,就听凭自便吧!”领头雁冷冷地说道。
  她拍翼振翅向浮冰飞过去,其他大雁也一只接一只跟着飞了过去。
  男孩子心里很难过,他到拉普兰去的这趟旅行终于没有指望了,再说他对露宿在这么寒冷刺骨的黑夜里感到胆战心惊。“大雄鹅,事情越来越糟糕了,”他惶惶不安地说道,“首先,我们露宿在冰上会冻死的。”
  可是,雄鹅却勇气十足。“没啥要紧,”他安慰说,“现在我只要你赶快动手收集干草,你尽力气能抱多少就抱多少。”
  男孩子抱了一大抱干草,雄鹅用喙叼住他的衬衫衣领,把他拎了起来,飞到了浮冰上。这时大雁都已经双脚伫立,把喙缩在翅膀底下,呼呼地睡着了。
  “把干草铺在冰上,这样我可以有个站脚的地方,免得把脚冻在冰上。你帮我忙,我也帮你忙!”雄鹅说道。
  男孩子照着吩咐做了。在他把干草铺好之后,雄鹅再一次叼起他的衬衫衣领,把他塞到翅膀底下。“我想你会在这儿暖暖和和地睡个好觉的。”他说着把翅膀夹紧起来。
  男孩子在羽毛里裹得严严实实,他无法答话。他躺在那里既暖和又舒适,而且还真的非常疲乏了,一眨眼功夫他就睡着了。
  黑&&夜
  浮冰是变幻无常、高深莫测的,因此它是靠不住的,这是一条千真万确的真理。到了半夜里,维姆布湖面上那块和陆地毫不相连的大浮冰渐渐移动过来,有个地方竟同湖岸连接在一起了。这时候,有一只夜里出来觅食的狐狸看见了这个地方。那只狐狸名字叫斯密尔,那时候住在大湖对岸的厄维德修道院的公园里。斯密尔本来在傍晚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这些大雁,不过他当时没有敢指望可以抓到一只。这时候他便一下子窜到浮冰上。
  正当斯密尔快到大雁身边的时候,他脚底下一滑,爪子在冰上刮出了声响。大雁们顿时惊醒过来,拍动翅膀就朝空中冲天而起。可是斯密尔实在来得猝不及防,他像断线风筝一般身子笔直往前纵过去,一口咬住一只大雁的翅膀,叼起来回头就往陆地上跑过去。
  然而这一天晚上,露宿在浮冰上的并不只是一**大雁,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人,不管他怎么小,他毕竟是个人。男孩子在雄鹅张开翅膀的时候就惊醒过来了,他摔倒在冰上,睡眼惺松地坐在那儿,起初弄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乱成一团。后来他一眼瞅见有只四条腿短短的“小狗”嘴里叼着一只大雁从冰上跑掉时,他才明白过来发生这场骚乱的原因。
  男孩子马上追赶过去,想要从“狗”嘴里夺回那只大雁。他听到雄鹅在他身后高声呼叫:“当心啊,大拇指儿!当心啊,大拇指儿!”可是,男孩子觉得像这么小的一只狗哪用得着害怕,所以一往无前地冲过去。
  那只被狐狸斯密尔叼在嘴里的大雁听到了男孩子的木鞋踩在冰上发出的呱嗒呱嗒的响声。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不定这个小人儿是想把我从狐狸嘴里夺过去?”她怀疑起来。尽管她的处境那么糟糕,她还是直着嗓门呱呱地呼叫起来,声音听起来就像哈哈大笑一样。
  “可惜他只要一奔跑,就会掉到冰窟窿里去的,”她惋惜地想道。
  尽管夜是那么黑,男孩子却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冰面上的所有裂缝和窟窿,并且放大胆子跳了过去。原来他现在有了一双小精灵的夜视眼,能够在黑暗里也看得见东西。他看到了湖面和岸边,就像在大白天一样清楚。
  狐狸斯密尔从浮冰同陆地相连接的地方登上了岸,正当他费劲地顺着湖堤的斜坡往上奔跑的时候,男孩子朝他喊叫起来:“把大雁放下,你这个坏蛋!”
  斯密尔不知道喊叫的那个人是谁,也顾不得回头向后看,只是拼命向前奔跑。
  狐狸跑进了一个村干高大而挺拔的山毛榉树林里,男孩子在后面紧追不舍,根本想都不想会碰到什么危险。他一心只是想着昨天晚上大雁们是怎么奚落他的,他要向他们显示一下:一个人不管他身体怎么小,毕竟比别的生物更通灵性。
  他一遍又一遍地朝那条狗喊叫,要他把嘴里叼走的东西放下来。“你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狗,居然不要脸地偷了一整只大雁!”他叫喊说,“马上把她放下,否则你等着瞧要挨一顿怎样的痛打!马上把她放下,否则我要向你的主人告状,叫他轻饶不了你!”
  当狐狸斯密尔听到,他被人误认为是一条怕挨打的狗时,他觉得十分可笑,几乎连嘴里叼着的那只雁也差点儿掉出来。斯密尔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强盗,他不满足于在田地里捕捉田鼠和耗子,而且还敢于窜到农庄上去叼鸡和鹅。他知道这一带人家都见他害怕得要命,所以像这样荒唐的话他从小到现在还真没有听到过。
  可是男孩子跑得那么飞快,他觉得那些粗壮的山毛榉树似乎在他身边哗啦啦地往后门开。他终于追赶上了斯密尔,用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现在我把大雁从你嘴里抢下来!”他大喊道,并且用尽全身力气攥住狐狸的尾巴。但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拖拽不住斯密尔。狐狸拖着他往前跑,山毛榉树的枯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的身边。
  这时候斯密尔好像明白过来,原来追上来的人没啥危险的。他停下身来,把大雁撂到地上,用前爪按住她,免得她得空逃走。狐狸低下头去寻找大雁的咽喉想要一口咬断它,可是转念一想,还不如先逗逗那个小人儿。“你快滚开,跑回去向主人哭哭啼啼吧!我现在可要咬死这只大雁啦!”他冷笑着说道。
  男孩子看清楚他追赶的那只狗长着很尖很尖的鼻子,吼声嘶哑而野蛮,便猛然心头一惊。可是狐狸那么贬低捉弄他,他气得要命,连害怕都顾不上了。他攥紧了狐狸尾巴,用脚蹬住一棵山毛榉树树根。正当狐狸张开大嘴朝大雁咽喉咬下去的时候,他使出浑身力气猛地一拽,斯密尔不曾提防,被他拖得往后倒退了两三步。这样大雁就抽空脱身了,她吃力地拍动翅膀腾空而起。她的一个翅膀已经受伤,几乎不能再用,加上在这漆黑的森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一个瞎子那样无能为力,所以她帮不上男孩子什么忙,只好从纵横交叉的枝丫织成的顶篷上的空隙中钻出去,飞回到湖面上。
  可是斯密尔却恶狠狠地朝男孩子直扑过去。“我吃不到那一个,就要到手这一个,”他吼叫道,从声音里听得出来他是多么恼怒。
  “哼,你休想得到,”男孩子说道。他救出了大雁心里非常高兴。他一直死死地攥住狐狸的尾巴,当狐狸转过头来想抓住他的时候,他就抓着尾巴问到另外一边。
  这简直像是在森林里跳舞一样,山毛榉树落叶纷纷飘旋而下,斯密尔转了一个圈子又转一个圈子,可是他的尾巴也跟着打转,男孩紧紧地抓住尾巴闪躲,狐狸无法抓住他。
  男孩子起初为自己这么顺利地对付过来而非常开心,他哈哈大笑而且逗弄着狐狸。可是斯密尔像所有善于追捕的老猎手一般非常有耐力,时间一长,男孩子禁不住害怕起来,担心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狐狸抓住。
  就在这时候,他一眼瞅见了一株小山毛榉树,它细得像根长竿,笔直穿过树林里纠缠在一起的枝条伸向天空。他忽然放手松开了狐狸尾巴,一纵身爬到那棵树上。而斯密尔急于要抓住他,仍旧跟着自己的尾巴继续兜圈子兜了很长时间,
  “快别再兜圈子了。”男孩子说道。
  斯密尔觉得自己连这么一个小人儿都制服不住,简直太出丑了,他就趴在这株树下等着机会。
  男孩子跨坐在一根软软的树枝上,身子很不舒服。那株小山毛榉树还没长到顶,够不到那些大树的树冠枝条,所以他无法爬到另外一棵树上去,而爬下地去他又不敢。
  他冷得要命,险些儿快冻僵了,连树枝也捏不紧,而且还困得要命,可是却不敢睡觉,生怕睡着了会摔下去。
  啊,真想不到半夜里坐在森林里竟是凄凉得那么令人恐惧,他过去从来不曾知道黑夜这个字眼的真正含义。这就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已经僵死得变成了化石,而且再也不会恢复生命。
  天色终于徐徐发亮,尽管拂晓的寒冷比夜间更叫人受不住,但是男孩子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一切又恢复了旧观。
  太阳冉冉地升起来了,它不是黄橙橙的,而是红彤彤的。男孩子觉得,太阳似乎脸带着怒容,他弄不明白它为什么要生气得满脸通红,大概是因为黑夜趁太阳不在的时候把大地弄得一片寒冷和凄凉的缘故吧!
  太阳射出了万丈光芒,想要察看黑夜究竟在大地上干下了哪些坏事。四周远近的一切东西脸都红了起来,好像他们也因为跟随黑夜干了错事而感到羞惭。天空的云彩,像缎子一般光滑的山毛榉树,纵横交错交织在一起的树梢,地上的山毛榉叶子上面盖着的白霜,全都在火焰般的阳光照耀下染成了红色。
  太阳的光芒愈来愈扩张,继续射向整个天空,不久之后黑夜的恐怖就完全被赶走了。万物僵死得像化石的景像已经不复存在,大地又恢复了蓬勃的生机,飞禽走兽又开始忙碌起来。一只红颈脖的黑色啄木鸟在啄打树干。一只松鼠抱着一个坚果钻出窝来,蹲在树枝上剥咬果壳。一只椋鸟衔着草根朝这边飞过来。一只燕雀在枝头婉啭啼叫。
  于是,男孩子听懂了,太阳是在对所有这些小生灵说:“醒过来吧!从你们的窝里出来吧!现在我在这里,你们就不消再提心吊胆啦!”
  湖上传来了大雁的鸣叫声,他们排齐队伍准备继续飞行。过了一会儿,十四只大雁呼啦啦地飞过了树林的上空。男孩子扯开喉咙向他们呼喊,但是他们飞得那么高,根本就听不到他那微弱的喊声。他们大概以为他早给狐狸当了点心,他们甚至连一次都没有来寻找过他。
  男孩子伤心得快哭出来了,但是此刻太阳稳稳地立在空中,金光灿烂地露出了个大笑脸,使整个世界增加了勇气。“**斯·豪格尔森,只要我在这儿,你就犯不着为哪件事情担心害怕的。”
  大雁的捉弄
  大约在一只大雁吃顿早饭那样长短的功夫里,树林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清晨过后,上午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只孤零零的大雁飞进了树林浓密的树枝底下。她在树干和树枝之间心慌意乱地寻找出路,飞得很慢很慢。斯密尔一见到她,就离开那株小山毛榉树下他原来呆着的地方,蹑手蹑脚地去追踪她。大雁没有避开狐狸,而是紧挨在他身边飞着。斯密尔向上直窜起身来扑向她,可惜扑了个空,大雁朝湖边飞过去了。
  没有过多久,又飞来了一只大雁,她飞的样子同前面飞走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不过飞得更慢、更低。她甚至还擦着斯密尔身子飞过,他朝她扑过去的时候,向上窜得更高,耳朵都碰着她的脚掌了。可是她却安全无恙地脱身闪开,像一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朝湖边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了一只大雁,她飞得更低、更慢,好像在山毛榉树干之间选了路找不到方向,斯密尔奋力向上一跃,几乎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抓住她了,可惜毕竟还是让大雁脱险了。
  那只大雁刚刚飞走,第四只又接踵而至。她飞得有气无力、歪歪斜斜,斯密尔觉得要抓住她那是手到擒来的容易事。这一次他惟恐失败,所以打算不去碰她放她过去算了,就没有扑过去。这只大雁飞的路线同其他几只一样,径自飞到了斯密尔的头顶上,她身子坠得非常低,逗引得他忍不住朝她扑了过去。他跳得如此之高,爪子已经碰到了她,她忽然将身子一闪,这样就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还没有等斯密尔喘过气来,只见三只大雁排成一行飞过来了。他们飞的方式和先前的那几只完全一样。斯密尔跳得很高去抓他们,可是一只只都飞过去了,哪一只也没有捉到。
  随后又飞来了五只大雁,他们比前面几只飞得更稳当一些,虽然他们似乎也很想逗引斯密尔跳起来,他到底没有上当,拒绝了这次诱惑。
  又过了好大功夫,有一只孤零零的大雁飞过来了。这是第十三只。那是一只很老的雁,她浑身灰色羽毛,连一点深色杂毛都没有。她似乎有一只翅膀不大好使,飞得歪歪扭扭、摇摇晃晃,以至于几乎碰到了地面。斯密尔非但直窜上去扑她,而且还连跑带跳地追赶她,一直追到湖边,然而这一次也是白费力气。
  第十四只来了,她的样子非常好看,因为她浑身雪白。当她挥动巨大的翅膀时,黑黝黝的森林仿佛出现了一片光亮。斯密尔一看见她,就使出全身的力气,腾空跳到树干的一半高,但是这只白色的也像前面几只一样安全无恙地飞走了。
  山毛榉树下终于安静下来了一会儿。好像整个雁**已经都飞过去了。
  突然之间,斯密尔想起了他在守候的猎物,便抬起头来一瞧,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小人儿早已无影无踪了。
  不过斯密尔没有多少时间顾得上去想他,因为第一只大雁这时候又从湖上飞回来了,就像方才那样在树冠下面慢吞吞地飞着。尽管一次又一次地不走运,斯密尔还是很高兴她又飞回来了。他从背后追赶上去朝她猛扑。可是他太性急了,没有来得及算准步子,结果跳偏了,从她身边擦过扑了个空。
  在这只大雁后面又飞来了一只,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轮了一圈,最后飞来的还是那只灰白色的上了年纪的大雁和那只白色的大家伙。他们都飞得很慢很低。他们在狐狸斯密尔头顶上盘旋而过时就下降得更低,好像存心要让他抓到似的。斯密尔于是紧紧地追逐他们,一跳两三米高,结果他还是一只都没有提到。
  这是斯密尔有生以来心情最为懊丧的日子。这些大雁接连不断地从他头顶上飞过来了又飞过去,飞过去了又飞过来。那些在德国的田野和沼泽地里养得肥肥胖胖、圆圆滚滚的又大又漂亮的雁,整天在树林里穿梭来回,都离他那么近,他曾有好几次碰着了他们,可惜抓不着一只来解解腹中的饥饿。
  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斯密尔还记得那些日日夜夜,他那时闲得发慌而四处游荡,却找不到一只猎物来果腹。候鸟早已远走高飞,老鼠已经在结了冰的地下躲藏起来,鸡也都被关在鸡笼里不再出来。但是,他在整个冬天忍饥挨饿的滋味都比不上像今天这么一次次的失望叫他更不能忍受。
  斯密尔已经是一只并不年轻的狐狸了,他曾经遭受过许多次猎狗的追逐,听到过子弹嘶嘶从耳旁飞过的呼啸声。他曾经无路可走,只好深藏在自己的洞穴里,而猎狗已经钻进了洞口的孔道,险些儿抓到他。不过,尽管斯密尔亲身经历过你死我活的追逐场面,他的情绪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烦恼过,因为他居然连一只大雁都逮不到手。
  早上,在这场追逐开始的时候,狐狸斯密尔是那么魁梧健壮,大雁们看到他都分外惊讶。斯密尔很注重外表漂亮。他的毛皮色泽鲜红,亮光闪闪,胸口一大块雪白雪白的,鼻子是黑黑的,那条蓬蓬松松的尾巴如同羽毛一样丰满。可是到了这大的傍晚,斯密尔的毛却一绺一绺零乱地耷拉着,浑身汗水流得湿漉漉的,双眼失去了光芒,舌头长长地拖在嘴巴外面,嘴里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沫。
  斯密尔到了下午已经疲惫不堪,他头晕眼花趴倒在地上,他的眼前无止无休地晃动着飞来飞去的大雁。连阳光照在地上的斑斓阴影他都要扑上去。还有一只过早从蛹里钻出来的可怜的飞蛾也遭到了他的追捕。
  大雁们却继续不知疲倦地飞呀,飞呀。他们整整一天毫不间断地折磨斯密尔。他们眼看着斯密尔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和大发癫狂,但是却丝毫不顾怜他。尽管他们明明知道他已经眼花缘乱得看不清他们,只是跟在他们的影子后面追赶,然而他们还是毫不留情地继续戏弄他。
  直到后来斯密尔几乎浑身散了架,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一样地瘫倒在一大堆干树叶子上面的时候,他们才停止戏弄他。
  “狐狸,现在你该明白了,谁要是敢惹大雪山来的阿卡,他会落得怎么个下场!”他们在他耳边呼喊了一会儿,这才饶过了他。
  3.野鸟的生活
  在农庄上
  就在这几天里,斯康耐平原上发生了一桩咄咄怪事,非但大家你传我、我传你,而且在报上也登载出来了。不过许多人以为这件事必定是虚构出来的,因为谁也说不清其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在维姆布湖岸上的榛树丛里逮住一只母松鼠,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农庄上。农庄上的老老少少都很喜欢这只美丽的小动物,她长着大大的尾巴、聪明而好奇的眼睛和漂亮而小巧的脚爪。他们打算整个夏天都观赏她那轻盈的动作、啃剥坚果的灵巧办法还有逗人开心的滑稽游戏。他们很快就修理好一个旧的松鼠笼子,笼子里面有一间漆成绿色的小屋和一个铁丝编的吊环。这间小屋有门有窗,可以作为松鼠的餐厅和卧室。大家还用树叶在房子里面铺了一张床,放进去一碗牛奶和几个榛实。那只铁丝吊环就是她的游戏室,她可以在上面跑跑跳跳、爬上爬下和打秋千。
  大家都以为他们给母松鼠安排得挺好了,可是令人惊奇的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环境。她反而烦躁生气地蜷曲在小房里,不时发出抱怨的尖叫,她碰都不碰那些食品,吊环一次也不肯去玩。“保准是她还害怕,”农庄上的人说道,“等明天习惯过来了,她就会又吃又玩了。”
  当时,农庄上的妇女们正在为节日的盛宴而忙碌,抓到松鼠的那一天正好赶上她们在忙着烤一大批面包。不知道是因为她们运气不好面团没有发酵起来,还是她们手脚太慢的缘故,反正直到天黑以后她们还在那里忙个不停。
  厨房里当然是一派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景象,这样没有人顾得上分心去照管那只母松鼠了。可是农庄上有位老奶奶,因为上了年纪手脚不便,大家都没有让她去帮忙烤制面包。她自己对人家的一片好意也很领情,可是又不大乐意人家啥事都不让她过问。她心里一不自在就不想上床睡觉,坐在起居室窗下往外张望。厨房里的人嫌屋里太热,把房门大开着,灯光照到了院里。那是一个四面都有房子的院子,整个院子一片通亮,老奶奶连对面院墙上的裂缝和洞孔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那只松鼠笼子恰好挂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老奶奶当然看得见。她注意到那只松鼠整整一夜总是从卧室里钻出来奔到吊环上,再从吊环上奔回到卧室里,来来回回一时一刻也没有停过。她觉得很奇怪,那个小动物怎么会这样烦躁不安,她想那大概是灯光太亮使她难以睡眠的缘故。
  那个农庄的牛棚和马厩隔着一个很宽阔的、有门沿的拱门,那里也正好被厨房里透出来的亮光照得通亮。在入夜之后不太久的时候,老奶奶看到有个小人儿从拱门里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他的身材还不及巴掌那么高,穿着皮裤和木鞋,一身干活的打扮。老奶奶马上明白过来那是个小精灵,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虽然她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可是她老听人说小精灵是住在马厩里的,而且他在哪里显灵,就会给那里带来好运气。
  小精灵一走进铺着石板的院子,就径直朝松鼠笼子跑过去。笼子挂得很高,他够不到,于是就到工具棚里找来一根棍棒,然后就像水手攀爬缆绳一样爬了上去。他到笼子跟前用力摇晃那间小绿房子的门,似乎想要把门打开。但是老奶奶还是很沉得住气,稳稳地坐在那儿不动,因为她知道那些孩子们生怕邻居家的孩子来偷走松鼠而在门上加了一把挂锁。老奶奶看到那小精灵打不开门,松鼠就钻出来跑到铁丝吊环上,他同小精灵在那儿叽叽喳喳地商量了老半天。小精灵等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只小动物把话说完后,就顺着木棍滑到地上,从院子的大门跑了出去。
  老奶奶估摸着当天晚上再也不会见到小精灵了,但是她仍旧坐在窗旁没有走开。过了不长功夫,小精灵却又返回来了,他脚步匆忙地奔向松鼠笼子,他奔跑得那么飞快,老奶奶几乎觉得他的双脚简直好像没有沾地一样。老奶奶朝远处看的眼力极好,所以她看见了他双手都拿着东西,但究竟拿的是什么东西她却看不清楚了。他把左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石板地上,带着右手里的东西爬到了笼子上。他用木鞋使劲地猛踢那扇小窗户,玻璃哐啷一声被踢碎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母松鼠,然后又滑下来,拿起先前放在地上的东西又爬了上去。随后他马上就跑了出去。他跑得那么飞快,老奶奶的目光差点儿追不上他。
  这时候,老奶奶没有法子再安安稳稳地在屋里坐下去了。她轻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悄手悄脚地走到院子里,站在水泵的阴影里等候着那个小精灵。这时候那家喂养的那只猫也发现了他,而且对他起了好奇心,猫儿也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停在离开亮光大约两三步路的墙脚下。
  在那春寒料峭的三月夜晚里,老奶奶和那只家猫等待了很久很久。老奶奶已经有点不耐烦起来,刚要转身返回屋里,却听见石板地上传来了吧哒吧哒的响声,举目一看那个模样像是小精灵的小人儿又迈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他像上次一样,两只手里都拿着东西,而手里的东西还在一边蠕动一边吱吱叫。这时候老奶奶方才恍然大悟,她明白过来了,原来小精灵跑到棕树丛里去把松鼠妈妈的孩子们找来了,他把他们送回给母松鼠,免得他们活活饿死。
  为了不去打扰小精灵,老奶奶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小精灵似乎也没有看见她。当他刚要把一只幼小的松鼠放在地上,把另一只送上笼子的时候,他忽然瞅见就在他身旁不远处那只家猫闪闪发亮的绿色眼睛。他双手各托着一只幼小的松鼠站在那儿,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他回过头来朝四处张望,忽然看到了那位老奶奶,就毫不迟疑地走过去把一只小松鼠递给了她。
  老奶奶不愿意辜负他的信任,她弯下腰去,把幼小的松鼠接了过来,托在自己的手里,一直等到小精灵爬上去把他手里的那一只递进了笼子里,又下来把托付给她的那一只取走。
  第二天早晨,农庄上的人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老奶奶再也憋不住了,便讲起了她昨天夜间亲眼见到的事情。大家都听得哈哈大笑,取笑说那只不过是她做了一个梦。他们还说在这么早的季节里哪儿来的幼松鼠。
  然而她一口咬定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些事情,并且要他们去看一看松鼠笼子。他们真的去看了。在松鼠卧室里树叶铺成的小床上,果然躺着四只身上还没有几根毛、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的幼松鼠,看样子出生起码有两三天了。
  当农庄主人亲眼看见了那几只肉团团的幼松鼠之后,他叹气说道:“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一点是错不了的,那就是我们农庄上的人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不管是对动物还是对人都不应该这样做。”他说着就把那只母松鼠和那几只幼松鼠都掏出来,放到老奶奶的围裙里。
  “你把他们送回到榛树丛里去吧,”他吩咐说,“让他们重新获得自由吧!”
  这件事情在这一带流传得很广,甚至还登在报纸上。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相信,因为他们解释不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威特斯克弗莱三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两三天以后,又发生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一天早上,斯康耐东部在离威特斯克弗莱大庄园不远的地方,飞过来了一**大雁,他们降落在那儿的田野里。雁**里一共有十三只平常见到的灰色大雁,还有一只白色的雄鹅,雄鹅背上驮着一个上身穿着绿色背心,下身穿着黄皮裤,头戴白色尖顶帽的小人儿。
  他们这时候离波罗的海不远,大雁降落下来的那片田地是海滩上常见的泥沙地。看样子过去这一带是一片飘移不定的流沙,因而不得不人工固定流沙,在好几个地方都可以见到大片大片的人工种植的松树林。
  大雁们在地头寻觅了一会儿食物,这时有几个孩子沿着田埂走了过来。那只站岗放哨的大雁立即拍打翅膀呼啦一声冲天而起,以便使得整个雁**都明白马上就有危险要发生。所有大雁都一下子飞了起来,但是那只白鹅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当他看到别的大雁腾空而飞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朝他们高喊道:“你们用不着见了他们就逃跑,那只不过是几个孩子。”
  曾经骑坐在白鹅身上飞行的那个小人儿这时候正坐在树林边的一个小土丘上,从松球里剥出松仁来。孩子们已经走到非常靠近他身边的地方,他就没有敢跑过田地到白鹅那边去。他赶快躲到一片蓟花菜的大枯叶底下,在此同时向白鹅发出了报警的喊叫。
  可是那只大白鹅显然拿定主意不甘表示胆怯。他还是照样在地里慢慢吞吞地踱来踱去,连孩子们朝哪个方向走过来都不看一眼。
  然而孩子们从路上拐弯进来,越过田地,向雄鹅这边走了过来。当他终于抬起头来张望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他这才张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竟然忘记了自己会飞,只顾在地上奔来奔去,躲避孩子们的追逐。孩子们在后面追赶着,把雄鹅赶进了一个坑里,把他抓住了。他们中间那个最大的孩子把他夹在胳肢窝底下就带走了。
  躲在蓟花菜叶底下的那个小人儿看到了这一切情景,他立刻跑了出来,想要把雄鹅从孩子们的手里夺回来。但是他马上又想起了自己是那么弱小无力,于是就扑倒在小土丘上,捏紧了双拳在地上狂怒地捶打起来。
  雄鹅拼命地呼救道:“大拇指儿,快来救我!大拇指儿,快来救我!”本来焦急万分的那个小人儿听到了又哈哈大笑起来,“咳,我倒成了最合适的人啦!我哪儿有力气帮得上呵!”他说道。
  可是他到底还是爬起身来去追赶雄鹅了。“我虽说帮不上他多少忙,”他想道,“我起码要亲眼看看他们究竟怎么对待他。”
  孩子们早就走了一会儿功夫,不过他还是能够不算太难地盯住他们。可是后来他走进了一个峡谷,那里有一条小溪。小溪并不宽,水流也不急,但是他仍旧不得不在岸边转悠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地方跳了过去。
  他走出峡谷的时候,那几个孩子早已不见踪影了。不过,他还是能够在一条小路上看到他们的脚印。那几行脚印是朝向森林走去的。于是他就继续往前追赶。
  不久,他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孩子们大概是在这里分手各奔东西的,因为两个方向都有脚印。这一下使得小人儿觉得事情毫无指望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小人儿在一个长满了灌木丛的小上丘上发现了一小根白色的鹅毛。他明白了,那是雄鹅扔在路边来告诉他自己被抓走的去向的,所以他又继续向前走。他沿着孩子们的脚印穿过了整个森林。他虽然看不到雄鹅的踪影,但是当他快要迷路的时候,总会有一小根白色鹅毛为他指引方向。
  小人儿放心大胆地跟随那些鹅毛继续追赶下去。一路上,那些鹅毛把他指引出森林,穿越过两三块耕地,走上了一条大路,最后到了通向一个贵族庄园的林荫大道。在林荫大道的尽头处,隐隐约约可以见到红砖砌成的、有不少闪闪发亮的装饰物的山墙和塔楼。小人儿一看到眼前的那个大庄园,便大致估摸出雄鹅的命运垂危了。“不消说,那些孩子准是把大鹅带到这个庄园里来,说不定他早就被人宰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他没有得到确凿消息毕竟还不死心,于是更加心急如焚地向前飞奔过去。在林荫大道他一直没有遇上什么人,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因为像他这副模样,他是惟恐被人瞅见的。
  他走到的那个庄园是一座巍峨壮观的老式建筑物,四周平房环绕,中央是一个大城堡。东边是一个非常深长的拱形门道,一直通到城堡的院子里。在走到大门口之前,小人儿毫不犹豫地一直向前奔跑,可是当他走到那儿便停下了脚步。他不敢再往前走了,站在那里发愁,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正当小人儿手指揿着鼻尖在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嗒嗒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大**人从林荫大道上走了过来。他赶忙走到拱门旁边一个水桶的背后躲藏起来。
  原来那是一所农村平民中学的二十来个年轻男学生,他们是出门远足来到这里的。有一位教师陪着他们一起走来。这支队伍走到拱形门道前面时,那位教师让他们先在外面稍候片刻,他自己走进去问问,看是不是可以允许参观一下威特斯克弗莱城堡。
  这些刚刚到来的人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所以又热又渴。其中有个人实在口渴得厉害,便走到水桶旁边弯下腰去喝几口水。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锡皮的植物标本罐。他觉得带着它喝水很不方便,就摘下来顺手撂在地上。撂下去的时候锡皮罐的盖子张开了,可以看得见里面放着采集来的几株迎春花。
  那个植物标本罐正好就撂在小人儿面前,他觉得进入城堡去弄清楚雄鹅下落的大好机会来了。于是他当机立断,马上跳进了这个植物标本罐里,就在银莲花和款冬花底下严严实实地躲藏起来。
  他刚刚藏好身,那个年轻人就把标本罐拎了起来,挂到脖子上,并且啪嗒一声把盖子关紧了。
  这时候那位教师走回来了。他告诉大家说可以到城堡里去参观。他把学生们带进城堡的内院里,站在那儿向他们讲解起这座古老的建筑物来。
  他向学生们讲道,从前这个国家刚刚开始有人聚居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居住在山洞里或者泥洞里,后来住在用兽皮绷起来的帐篷里,再往后居住在树枝搭成的小木棚里。经过了悠长的岁月,人类才逐渐学会砍伐树木盖起木屋。后来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经过艰巨的奋斗并付出了不少劳动,人类才能从光会盖只有一间房间的小木房发展到竟然可以兴建起像威特斯克弗莱那样宏伟的。有上百间房间的大城堡。
  这是三百五十年前有财有势的人建造的城堡,他告诉大家说。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威特斯克弗莱城堡建于斯康耐平原被战争和掠夺者闹得鸡犬不宁的那个时代。所以城堡四周环绕着一条壕宽水深的护城沟,古时候沟上还有一座可以随闭随启的吊桥。拱形门道上的哨楼至今还在。堡垒四周的城墙上筑有卫兵巡逻时走的小路,城堡的四个角上都有墙壁达一米多厚的瞭望塔楼。幸好这座城堡还不是建造在最为兵荒马乱的战争动乱年代,所以城堡的建造者詹斯·布拉赫不惜工本地把它建造成一座富丽堂皇的宏伟大厦。如果人们有机会看到比它早几十年建造在格里姆格的那幢坚固而巨大的石头建筑的话,他们就会很容易地注意到,城堡的主人詹斯·哈尔格森·乌夫斯但德只顾一味追求建造得坚固和巨大,根本没有想到美观和舒适。如果人们看到了马茨温岛、斯文斯托埔和上威德修道院这些地方的华丽宫殿的话,他们就会注意到这些宫殿比威特斯克弗莱城堡修建得晚了一二百年,那些年代更平静安定了,于是建造那些宫殿的贵族老爷就舍弃了城堡,改而追求建筑宽敞豪华的住宅。
  那位教师侃侃讲来,讲得无止无休,小人儿关在植物标本罐里憋得实在忍耐不下去了。但是他不得不安安生生地躺着,那个背着植物标本罐的人一点也没有发觉他躲在里面。
  后来,这**人终于走进了城堡。不过,小人儿本来要想找个机会从植物标本罐里溜出来,那么他这一下算是上当了。那个学生一直背着那个罐子没有放下来,害得小人儿也不得不跟着走遍了各个房间。
  他们参观得很慢,那位老师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详详细细讲解一番。
  在一间屋子里有个古老的炉灶。老师在炉灶面前停住脚步,讲起了人类在不同的时代用过的不同的生火煮东西的法子。第一个室内炉灶是在农舍中央地上用石头砌成的火塘,在屋顶上有个出烟的洞孔,不过这个洞孔也透风透雨。第二个是一个很大的、用泥土砌成的炉灶,但是没有烟囱,火一生屋里十分暖和,可是屋里到处是滚滚浓烟和呛人鼻息的烟味。在兴建威特斯克弗莱城堡的时候,人类刚好学会在炉灶上加盖一个又粗又大的烟囱,浓烟固然放出屋外去了,可惜大部分热量也随之放跑到空中去了。
  倘若小人儿过去性情急躁,毫无耐心的话,那么这一天对他来说却是一次很好的耐性锻炼。他居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足足有一个小时了。
  那位教师走进下一个房间之后,就站在一张顶篷很高、四周挂着华丽的床慢的古色古香的大床前面,他马上开始介绍古代的床和床架。
  教师不慌不忙地讲着,他当然不知道有一个可怜的小人儿躺在植物标本罐里,盼着他赶快讲完。他走进一间用烫金兽皮挂毯装饰起来的房问,就会滔滔不绝地从人类最初怎样装饰墙壁讲起。当他走近一张旧得褪色的全家合影的照片时,他就讲述节日盛装在各个时代的千变万化。当他走进那些宴会厅的时候,他就大讲特讲古时候庆祝婚礼的仪式和安葬收殓的礼仪。
  在此之后,他还把曾经在这座城堡里居住过的那许许多多精明强干的男男女女逐一进行了介绍。他谈到了历史悠久的布拉赫家族和古老望旅巴纳可夫家族;讲了克里斯田·巴纳可夫怎样在大撤退途中把自己的战马让给国王当坐骑;讲到了玛格丽塔·阿希贝格在嫁给契尔·巴纳可夫之后不久就丧夫寡居,以遗孀身份治理了这个庄园和整个地区长达三十五年之久;讲到了银行家哈格曼怎样从威特斯克弗莱的一个出身贫贱的伯农家孩子变得后来那么有钱,他买下了整个庄园;还讲到了以铸造刀剑闻名的谢尔恩家族怎样为斯康耐的农民制造出了一种比较轻便灵巧的耕犁,使他们终于摆脱了那种三对公牛还拉不动的旧式木犁。
  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小人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过去淘气捣蛋的时候曾经把爸爸或者妈妈偷偷地关在地窖里,那么现在他自己不得不亲身领受这种难受的滋味了,因为教师讲个没完没了,一直讲了几个钟头才住了口。
  教师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城堡院子里。他在那里又讲起人类通过世世代代的长期辛勤劳动才学会了制作工具和武器,缝衣服和盖房子,还有造家具和装饰品。他说,像威特斯克弗莱这样巍巍壮观的城堡是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里程碑。在这里可以看到人类在三百五十年以前就进步到了什么地步。至于这以后人类是前进了还是倒退了,这就见仁见智各随各便了。
  可是这段话那个小人儿却没有来得及听见,因为背着他的那个学生这时候又口渴起来了,他悄悄地溜到厨房里去找水喝。当小人儿来到了这里,他就忍不住朝四处偷看想要知道雄鹅的着落。他开始爬动起来,可是用力太猛,无意之中顶撞了一下植物标本罐的盖子,盖子就张开了。植物标本罐的盖子有时候会自己弹开的,所以那个学生没有太在意,随手就把盖子盖上了。可是那个厨娘却问他有没有在标本罐里放了一条蛇。
  “没有哇,我只在里面放了几株花草,”那个学生莫名其妙地回答说。
  “不对,里面一定有东西在爬动,”厨娘一口咬定说。
  那个学生就把盖子打开,想让她看看是她错了。“你不妨自己来看看吧!”
  他还没有来得及讲下去,那个小人儿不敢再在标本罐里呆下去,就纵身一跃跳到地板上,一溜烟往门外奔跑出去。那些女仆没有看清楚地上是什么东西在跑,但是她们还是跟着从厨房里追了出去。
  那位教师还站在那里口若悬河他讲着。突然之间一阵高声呼喊打断了他。“抓住他!抓住他!”厨房里跑出来的那些人高喊道。那些年轻人也纷纷转身去追赶那个比老鼠还窜得快的小人儿。他们想在大门口截住他,可是却没有堵住,因为想要抓住那么小的一个玩意儿倒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小人儿终于脱身出来,跑到了露天之下。
  小人儿没有敢从那条宽敞的林荫大道方向那边跑,而是一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他奔跑着穿过花园进入了后院。那些人一直高声大叫大笑地追赶他。这个小人儿用尽力气拼命奔跑,有好几次总算化险为夷幸而逃脱了,但是看样子似乎迟早要给人抓住的。
  当他跑过一幢雇工住的小屋时,他猛听得有一只鹅在那里呼叫,他低头一看,见到台阶上有一根白色的鹅毛。啊!原来就在这里面,雄鹅就在这里面!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他早先白费了功夫走错了路。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在后面追赶的那些女仆和男学生了,马上爬上台阶,奔进门廊。可是他再也没有法子往前走了,因为房门是锁着的。他听得很分明,雄鹅在里面哀哀啼叫和呻吟,但是他却打不开门。而后面那些人却追得越来越近了,屋里雄鹅哀号得也越来越凄惨了。在这种危急的处境之中,小人儿鼓足了勇气,用出全身力气在门上捶得乒乓直响。
  一个小孩走出来把门打开。小人儿乘机朝屋子里一看,但见有个女人坐在地板的中央,手里紧紧攥住了雄鹅,正要剪掉他的翅膀尖。雄鹅是她的孩子找回家来的,她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想把雄鹅的翅尖剪短,使他没法再飞走,这样就可以把他留在家里喂养了。雄鹅其实没有遭受到更大的不幸,但是不断地拼命哀叫。
  幸亏那个女人动手晚,还没有真正下剪刀。在门被打开,小人儿站在门槛上的时候,只有两根长翼毛被剪刀剪了下来。像他这样一副模样,那个女人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吓了一大跳,心想保准是小精灵显灵了,她吓得手一松剪刀掉到了地上。她双手绞在一起,忘记了去攥紧雄鹅。
  雄鹅觉得自己身上被放松了,就立即跑向门口。他脚不停步地向前飞奔,顺便就一口叼住小人儿的衣领把他带走了。他在台阶上张开翅膀飞向天空。与此同时,他那长长的颈脖姿势优美地往后一扭,把小人儿驮到他的羽毛平滑的背上。
  他们就这样飞向了天空,整个威特斯克弗莱地区的居民们都站在那儿,仰起了头,凝目观望。
  在上奥德修遭院的公园里
  就在大雁们戏弄狐狸的那一天,男孩子躺在一个早已被废弃的松鼠窝里睡着了。快到傍晚时分,他醒过来了,心里怏怏不乐。“我很快就要被送回家去了,看样子免不了只好像现在这副模样去见爸爸妈妈啦。”他苦恼地想道。
  可是当他找到游大在维姆布湖上,并且在湖里洗澡的大雁们的时候,他们当中没有人提到过一个字要让他回去。“他们大约觉得白鹅已经太累了,今天晚上没法子送我回家去啦,”男孩子这样猜测。
  第二天一清早,大雁们在晨曦微明,离太阳露脸还有很长时间就已经醒过来了。男孩子马上断定他就要动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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