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和乙准备单挑,乙跟甲说你有本事打魔兽你认我一手两脚,甲回答打你一只手绰绰有余,乙又说你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江山怎胜你娇美》GL 作者:清风使【毁魅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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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怎胜你娇美》GL 作者:清风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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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公元1487年,明宪宗朱见深崩,太子朱佑樘即位为帝,改元弘治,册立太子妃张氏为后,不置妃嫔,与后每日同起居,一如民间伉俪。三年,以后无出群臣上疏求帝选置妃嫔以广储嗣,帝不理会,然亦盼子心切,与后於宫中斋醮求子,神灵或为所动,四年,后梦白龙入腹,有身,帝闻之喜不自胜,以后必生龙子,九月,后分娩,乃诞公主,帝恐后再无所出,且公主生辰八字酷肖太祖,命理贯如连珠,乃天兆之主,随绝知情宫人,名公主“厚照”,以皇长子生诏告天下。皇长子生五月,立为太子。太子渐长,美容止,性聪颖,喜骑射武功,大有太祖遗风,帝爱之如心尖肉,以为日后必成文武兼备之旷世明君。第一章 鸠盘荼弘治十七年冬天,六出飞花弥漫京城。紫禁城西面一座民宅内,一少年坐在书案后,面前,一少女垂手而立。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眉如峰峦聚,目流秋水远,玉鼻隆准,龙章凤姿。少女戴著面具,身姿姌袅嬛嬛,令人一眼看去心中不由打叠起千般万种的柔情。少年手指轻扣著书案,眼上眼下打量著少女,清亮的眸子灼灼闪耀,忽而问道:“为何要戴面具?”少女见问,莞尔一笑,有些俏皮地道:“因我不喜以真面目示人。”声音娇柔悦耳。少年听了,眉尖挑了挑,“你不如直接说你奇丑无比,一如鸠盘荼。”少女听了,竟不生气,呵呵笑道:“真是一丝颜面也不给人家留呀,”继而由怀中取出一个绿色小瓷瓶放在少年面前,“这是我祖母配的金创药,远比御药好用,殿下的伤已无大碍,只须精心调理便可,殿下贵为太子,定然不缺人侍侯,我……”“你想走?”朱厚照冷笑,“这座宅院已被锦衣卫和神机营包围的铁桶也似,你插翅难飞。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喝下本宫赐你的鹤顶红;另一条,引剑自裁。”“人家忠心护驾,倒护出死罪来了?真是比岳飞还冤呐。不知殿下给我安的莫须有的罪名是甚麽?”“你救本宫性命并没有错,错的是你不该为本宫……包扎伤口,知道了本宫的身份,你只有一死。”“天下人都知道殿下是大明太子,照殿下的说法,天下人都犯了死罪?”“少装糊涂!”朱厚!脸色铁青,骤然拍案而起,“你知道本宫指的是甚麽!”盛怒之下伤口崩裂,胸口衣襟立时为鲜血染红,朱厚照不由用手捂住伤口,痛苦地拧起眉心。“殿下……”少女忙搀朱厚照到床上躺下,为她清理伤口血渍,重新上药包扎好。“鸠盘荼,”她在她为她掖好被角欲站起身时握住她手,发现她一双纤手滑腻无匹柔若无骨,不由心神一动握的更紧,“其实,你还有一条路——随本宫进宫,做本宫的贴身侍卫……本宫去求父皇,他一定会同意。”“呃……”她有些犹豫不决,不为别的,只担心她的回答会令她气的弹坐起来伤口再次溢血,害她再忙一次,想来想去只得道,“殿下安心养伤,其它的事以后再说。”“算了……”她叹了口气,将手松开,她已知她的答案。
她金枝玉叶之身,从小备受尊崇,就算要牵她一角衣襟,旁人也须小心恭请,她却肆意“侵犯”——她从刺客剑下救他来到这座民宅,要为他包扎胸口剑伤,他不许,她不容分说点住她穴道,令她全身动弹不得,然后解开她明黄太子宫服“为所欲为”;跟她说话时,她虽然尊称她为殿下,但语气却极为随意,好似在跟街头“阿三”、“阿四”说话一般。如此性情,可想是不把皇家权威放在眼里,更不会喜欢皇宫大内那令人窒息的约束。她不会让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活著离开她,她的父皇更不会。她面前只有死路。她不忍亲自赐死她,但院外奉圣谕而来的锦衣卫和神机营不会手软,她一回宫,他们便会立即将她格杀。心中愁丝郁结,她闭上眼,良久未发一言。“殿下?”她以为她睡著了,轻唤她,她未答,她便认定她是睡著了。不近官场,不近皇族。逍遥江湖,货殖为生。分别是秦家第二条和第三条家规。生为秦氏孙,她注定无法留在她身边。既然要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若醒来,定然又会纠缠不清。提笔写下九字留言,她运起体内纯元真气身体化做一道剑气由身旁窗子肉眼几不可辩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溢出,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屋内出奇地安静很快令朱厚照察觉有异,她心神一凛,下意识地唤了一声“鸠盘荼?”不见有人回应,撩开床帐一看,屋中哪里还有人影?书案上一页便笺静静躺在青铜镇纸之下,朱厚照走过去闪凤目观看,只见上面透美飘逸地写道——“小公主,我走了。鸠盘荼。”称呼她“公主”不算,还在前面加一个“小”字,是在报复她方才对她的毒舌麽?朱厚照气从心起,将便笺撕的粉碎。“太子殿下是否安好?”门外响起一个低沈的声音,是四圣卫之一的燕无舫。原来这座宅院外面,除锦衣卫、神机营两道包围圈外,又有大内四圣卫潜伏在东、南、西、北四方民宅的屋顶。燕无舫守在北方,方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真气由朱厚照房内泄出朝自己所在方向而来,猜想定是那少女,便由雪下疾射而出以黑月弯刀击之,少女意外之下现出身形,与之拆了数招,丢下一句“不跟你玩啦!”复又化气遁去。燕无舫追之不及,只得先来问太子安——毕竟太子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太子是国之储君、社稷根本,而且本朝皇帝仅太子一子,太子若有三长两短,皇权便要落入皇室旁支,引来藩王混战,令国家动荡、生灵荼炭。“本宫很好,鸠盘荼……她……已经死了麽?”四圣卫武功盖世,身经百战,无论在中原还是在塞外都令对手闻风丧胆,当年英宗皇帝遭遇“土木堡之变”被鞑靼人俘为阶下囚最后能够平安归来大半要归功於四圣卫。朱厚照无法想象鸠盘荼能够逃出四圣卫之手,是以认为她已身死魂消,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悲伤。鸠盘荼???燕无舫不知所指,及至想了片刻,方悟出是太子对那少女的称呼,老脸不禁一红,“老臣惭愧……给那鸠盘荼逃了去。”“你说甚麽?!你,你,你再说一遍!”“老臣该死,没能拿住鸠盘荼……”好一个鸠盘荼,居然能从四圣卫眼皮底下逃走……
第二章 强哉娇鸠盘荼一走,宅内再没人为她换药、包扎伤口。朱厚照当即决定回端本宫(明朝太子居所,位於东华门附近,俗称东宫)。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煞风景的是到处呼啸的寒风,毁掉朱厚照赏雪的心情。拉下软轿的帘幔,朱厚照想起衣衫单薄的鸠盘荼,不知她会不会觉得冷?还是武功高到一定境界已经寒暑不侵?软轿进了大明门,东宫太监刘谨、高凤、张永、魏彬等俱来迎接,扶轿往乾清宫见弘治帝,未想行至半路竟遇弘治帝踏雪迎来。“儿臣见过父皇。”朱厚照急忙下轿,欲跪拜行礼,弘治帝忙道:“太子免礼。”早有锦衣卫将那少女逃走一事报他知晓,因此未等太子开口便道:“化外高人向不干政,去便去尔,太子无事,朕心足慰。”又道“太子有伤在身,宜静养身心,诸事切勿多想。”“父皇……”看著年仅三十五岁却因操劳过度已显出垂垂老相的父皇,朱厚照眼圈不由红了,“父皇也要保重御体。”“好,好,好,”弘治帝欣然应允,“此间风大,吾儿速回东宫暖阁,切莫著凉。”朱厚照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因活泼好动,喜爱骑射、蹴鞠,所以体质很好,在奶母等人的精心服侯下,两个多月后伤口便已痊愈,恢复了文华殿日课。其时,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为主讲官,讲授《中庸》章句,“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坐在下首书案后的朱厚照早已走神走到了爪哇国,耳朵只听到“强哉娇!强哉娇!强哉娇!”,心想,若用“娇”字代指女孩儿,鸠盘荼可谓天下第一“强哉娇”了,连燕侍卫都不是她对手——很好地将所听和所想联系到了一起。“殿下,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杨廷和讲解了所念章句后问太子。他注意到太子神情“有异”。朱厚照何等聪明,目光在书本上一扫,未及甚解,便即朗声回道,“文官‘南方之强’,武官‘北方之强’,大明不愁不强。”“嗯,”杨廷和点了点头,心道,虽然答非所问,却也不无道理,又问“那一国之君又当如何强法?”“弟子以为也应该是‘北方之强’,当年太祖一举驱除鞑靼定鼎中华靠的便是‘北方之强’,而英宗遭遇土木师崩是输在不够‘北方之强’;现下鞑靼小王子履次率兵侵扰我大明边境父皇束手无策也是因为不具‘北方之强’,它日弟子入继大统定要发扬太祖‘北方之强’,亲领将士扫除小王子之患,一雪皇曾祖父(英宗)被囚之耻!”“何来‘被囚’?乃是北狩,”杨廷和纠正太子,“以天子之尊亲征鞑靼,明珠弹雀,有伤国体,太子此念差矣,当摒弃之。”甚麽“北狩”?明明就是被鞑靼人俘去做了阶下囚……怪不得父皇暗中称你们这些大学士为“酸子”。朱厚照在心中嘀咕,口中却说“弟子知道了。”仔细看了章句才发现杨廷和刚才念的是“强哉矫”而不是“强哉娇”,又嘀咕道,“原来是强哉矫?!”但心中依然以“强哉娇”为是,“女豪杰”、“女英雄”甚麽的均以男子为准绳来衡量,这“强哉娇”才是公允的,鸠盘荼是强哉娇,我也是强哉娇。日课是枯燥的,朝仪更无聊。不几日正旦,百官来朝东宫,朱厚照著冕服升文化殿。百官俯伏致词:“臣等兹遇三阳开泰,万物维新,敬惟皇太子殿下,茂膺景福。”朱厚照答曰:“履兹三阳,愿同嘉庆。”
虽然君臣对话不过两句,但期间教坊司奏乐、大臣四拜、太子答后二拜、舍人举笺案入殿、捧笺、展笺、宣笺、传令等等,历时之长礼仪之烦琐,令朱厚照简直忍无可忍,虽说如此还是忍到了最后——看在他慈爱的父皇面上。朱厚照想出宫到连山武馆透透气。“陛下有诣,太子不得离东宫半步。”以前,只要她说要出宫去玩刘谨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如愿以偿,而这一次他却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刘大伴?!”朱厚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从来没有说我可以擅离东宫,但你以前……”“殿下,以前虽然看似奴才私自带殿下出宫但其实每次都是请示了陛下的,前月殿下遇刺之事陛下且惧且骇震惊不已,已面谕奴才从此不可再带殿下出宫。”“哼,”朱厚照冷笑,“我上次遇刺可是在紫禁城内!”你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脚。“谁说不是呢,刺客连大内都敢来更不要说……”朱厚照一想也是,叹了口气,“算了,”回想起遇刺之事,“刺客中抓到的两个活口下了锦衣卫狱,不知拷问出背后主谋没有?刘大伴可曾听到甚麽风声?”“这……奴才不敢说。”“刘大伴是不是还想去守茂陵啊?”“殿下息怒,”刘谨腿一软跪到地上,“奴才说就是,奴才听锦衣卫的人说,刺客招认是,是宁王奉太后手谕……”“太后?!”朱厚照又惊又怒,“太后为何要杀本宫?!”“太后说……”“说甚麽?!”“太后说——殿下非朱家子……”刘谨说到这里连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嘴把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瞧奴才这张嘴都说了甚麽……”“不关你的事,”朱厚照挥了挥袍袖,“你忠心可鉴,本宫会重赏你的,先退下吧。”刘谨退下后,朱后照一下子坍坐在软榻上,想起了早夭的皇次子悼蔚王朱厚炜,那其实是秘抱入宫以备太子不测的寿宁候张鹤龄之子,因知情宫人泄密於太后,太后向弘治帝施压,弘治帝不得以将之鸩杀,死时年仅三岁,七窍流血的样子将当时只有六岁的朱厚照吓的病了两个多月。现在太后向他下手了——有了悼蔚王一事的把柄再加上他出生那天在场的宫人先后离奇死亡,太后推断他也是秘抱进宫的外戚之子,因而手谕藩王在弘治帝驾崩之前杀死他……朱后照想到这里只觉得刺骨的寒意由四面八方袭来,不由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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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秦五丹朱厚照这次被“禁足”足足有三个月,再次得以微服出宫时已是绿荫如海、细雨飞烟的四月。出了大内宫城便直奔连山武馆。刘谨躬身敛目跟在身后。“朱寿!”一进武馆大门,钱宁便迎了上来。他口中的“朱寿”乃是朱厚照的化名。朱厚照一笑:“钱兄。”钱宁叹了口气,“只怕这是你我兄弟最后一次在武馆见面了。”朱厚照不解,“怎的这般说?”“武馆生意不景气,东家决定关闭武馆,以后连山武馆将不复存在。”武馆所在的两进院的宅子为内臣(太监)钱能即钱宁义父所有,武馆馆主洪峻天原本是弘治帝身边的大汉将军,开武馆的却是一户姓秦的洛阳富商,赁钱能的宅子,请洪峻天做总教头并馆主,自家只是一年来查几次账。朱厚照对钱能和洪峻天都极为熟悉,唯独没见过这姓秦的东家。钱宁又道:“秦公子这几日便要到了,听说专为这事来的。”“秦公子?”“对啊,东家的孙子,秦五丹,秦公子。”“秦牡丹?”“不是牡丹,是五丹,”钱宁伸出五根手指比划著,“东家名三秀字慧中,少东家名四美字不艳,小东家即秦公子名五丹字还朱,自祖到孙,从三到五,‘五’乃是秦公子的辈份。”“用数字排辈,有趣的紧,”朱厚照唇角勾了勾,“秀外慧中,美而不艳,却是丹甚麽朱呢?”两人说著话,原本飞烟般的细雨忽地大了起来,便一起走进练武堂。“到了!到了!”不一时,江彬从门口跑进来,站在院子里,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秦公子的马车到了!”江彬身魁体硕,虎背熊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几嗓子喊下来,连后院的人都听到了,洪峻天正欲领张、黄、徐等七位教头并合馆弟子出门迎接,马车已经驶进院子,在练武堂前停下,门帘一挑,打从车上先后走下一仆一主。朱厚照闪凤目看去,但见雨中,一小鬟撑一柄油纸伞,伞下折扇襦巾立著一少年公子,小鬟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玉雪玲珑,眉黛楚楚,梳著双丫髻,细细的鬓发垂在肩际,少年公子年龄稍长,相貌平淡无奇,一身说不出的纤柔风姿倒比小鬟更像女孩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秦雪活泼泼的美丽吸引,只有朱厚照的目光钉在了秦五丹身上,一股暖流瞬间由心间漫延到四肢百骸,鸠盘荼……孓然立於广寒的大内深宫,他常不经意间想起她,继而便禁不住叹气,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罢?另一个强哉娇……秦五丹、秦雪主仆走进练武堂,秦雪收了雨伞,江彬忙上前接了放在一边,洪峻天则整了衣襟领众位教头及弟子躬身做揖行礼,“老朽与合馆师徒见过秦公子。”七年前,六部九卿联名上疏弘治,反对太子习武,力陈其弊,弘治无奈,只得按群臣所请,诏谕太子出阁讲学,暗中罢了他这大汉将军的职,令他出宫,伺机再做太子师傅。一身布衣的他经过武馆,被那飘逸拔丽的“连山武馆”匾额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其时,正值东家秦慧中於馆中查账,二人相谈甚欢,秦慧中跟他说了武馆名字来历,“我汉人乃炎黄子孙,黄帝轩辕氏,为人文始祖,炎帝连山氏,武功之宗,今我汉人只重衣冠人文,几废骑射武功,古有靖康奇耻,近有英宗北狩,慧中一介商人深以为忧,无力杀边报国,但营此馆以表匹夫之心,静止的长城挡不住塞外胡虏,移动的连山方保国泰民安。”洪峻天听了,且赞且敬,想到武馆离大内宫城极近,心中一动,随向秦慧中表示有心到馆中任教,秦慧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叫来馆内众教头与之比试武功,众教头一一败北后,随委以总教头之任,并将武馆交於他经营。洪峻天接管武馆后,暗中跟踪他的锦衣卫很快报知了弘治,弘治便隔三岔五找借口停下太子文华殿日课,令刘谨、张永、魏彬、高凤等八位东宫内臣轮流陪同太子微服出宫,到连山武馆习武。土木师崩,英宗北狩,大明几蹈北宋复辙,於谦惨死,天下冤之,文臣武将无不寒心,再无人敢出头抗击鞑靼,若要避免靖康奇耻重演,只能靠皇帝自己。弘治自知不是做武将的料,便将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它日太子入继大统若能亲领将士与鞑靼决一死战,并最终取胜,至少可保朱家江山再传百年,若做不到,鞑靼势必大举进攻,明朝失却北方半壁江山与南宋一般苟安江南一隅甚至避难海上并非危言耸听。洪峻天自然知道弘治良苦用心,每次太子微服至武馆,无不悉心教导,不仅传之武功,更以兵法教之,因担心武馆学徒太多,鱼龙混杂,危及太子安全、打扰太子习武,对上门拜师之人筛选极严,以至武馆弟子了了,只江彬、钱宁等十来人,七年来一直亏本,害秦家每年大把大把往里贴银子。洪峻天对秦家极为愧疚,因对秦五丹毕恭毕敬,当下行礼之后,半天不见回应,不由心中狐疑——莫非秦公子对洪某气愤至极,已然说不出话了麽,及至抬头看时,只见秦五丹正自看著他身后的朱厚照发呆。这小公主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写的啊,在大内遇刺之后不惊心,她殿下还敢微服出宫……偏偏又给我遇到……朱厚照见状,微微一笑,故意道:“怎麽,秦公子以前见过朱某麽?”秦五丹缓过神,一甩手中折扇,一幅水墨山水画铺展开来,於胸前轻摇,唇角含笑,不慌不忙,不亢不卑地道:“朱公子貌似潘安,却比潘安多一份贵气;风姿堪比宋玉,又比宋玉多一份英气。朱公子之美之贵之英姿勃发,本公子以前半个也不曾见过,自然要多看几眼。”朱厚照脸上飘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红云,清了清嗓子道:“可惜这话是从秦公子口中说出,若是哪家小姐当面褒赞,本公子定然更加受用……”秦五丹听了,哑然失笑,如月光般柔美的眼波缓缓落在朱厚照眸心,仿佛被摄住了心神,朱厚照话音嘎然而止,耳根一阵发烫。
第三章 秦五丹朱厚照这次被“禁足”足足有三个月,再次得以微服出宫时已是绿荫如海、细雨飞烟的四月。出了大内宫城便直奔连山武馆。刘谨躬身敛目跟在身后。“朱寿!”一进武馆大门,钱宁便迎了上来。他口中的“朱寿”乃是朱厚照的化名。朱厚照一笑:“钱兄。”钱宁叹了口气,“只怕这是你我兄弟最后一次在武馆见面了。”朱厚照不解,“怎的这般说?”“武馆生意不景气,东家决定关闭武馆,以后连山武馆将不复存在。”武馆所在的两进院的宅子为内臣(太监)钱能即钱宁义父所有,武馆馆主洪峻天原本是弘治帝身边的大汉将军,开武馆的却是一户姓秦的洛阳富商,赁钱能的宅子,请洪峻天做总教头并馆主,自家只是一年来查几次账。朱厚照对钱能和洪峻天都极为熟悉,唯独没见过这姓秦的东家。钱宁又道:“秦公子这几日便要到了,听说专为这事来的。”“秦公子?”“对啊,东家的孙子,秦五丹,秦公子。”“秦牡丹?”“不是牡丹,是五丹,”钱宁伸出五根手指比划著,“东家名三秀字慧中,少东家名四美字不艳,小东家即秦公子名五丹字还朱,自祖到孙,从三到五,‘五’乃是秦公子的辈份。”“用数字排辈,有趣的紧,”朱厚照唇角勾了勾,“秀外慧中,美而不艳,却是丹甚麽朱呢?”两人说著话,原本飞烟般的细雨忽地大了起来,便一起走进练武堂。“到了!到了!”不一时,江彬从门口跑进来,站在院子里,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秦公子的马车到了!”江彬身魁体硕,虎背熊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几嗓子喊下来,连后院的人都听到了,洪峻天正欲领张、黄、徐等七位教头并合馆弟子出门迎接,马车已经驶进院子,在练武堂前停下,门帘一挑,打从车上先后走下一仆一主。朱厚照闪凤目看去,但见雨中,一小鬟撑一柄油纸伞,伞下折扇襦巾立著一少年公子,小鬟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玉雪玲珑,眉黛楚楚,梳著双丫髻,细细的鬓发垂在肩际,少年公子年龄稍长,相貌平淡无奇,一身说不出的纤柔风姿倒比小鬟更像女孩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秦雪活泼泼的美丽吸引,只有朱厚照的目光钉在了秦五丹身上,一股暖流瞬间由心间漫延到四肢百骸,鸠盘荼……孓然立於广寒的大内深宫,他常不经意间想起她,继而便禁不住叹气,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罢?另一个强哉娇……秦五丹、秦雪主仆走进练武堂,秦雪收了雨伞,江彬忙上前接了放在一边,洪峻天则整了衣襟领众位教头及弟子躬身做揖行礼,“老朽与合馆师徒见过秦公子。”七年前,六部九卿联名上疏弘治,反对太子习武,力陈其弊,弘治无奈,只得按群臣所请,诏谕太子出阁讲学,暗中罢了他这大汉将军的职,令他出宫,伺机再做太子师傅。
第四章 怒起见到小公主,也就知道了连山武馆连年亏损的原因。宅院的主人钱能是内务府太监,秦五丹已经听祖母说了。人品、功夫深得祖母欣赏,托之以经营武馆重任的洪峻天,祖母看不透他的来历,现下,秦五丹透过小公主,也猜到八九——此人定然於大内脱不了关系。皇帝是惹不起的。连山武馆只能认亏了,秦家只能认栽了。皇帝还躲不起,除非装傻。秦五丹与洪峻天等人寒喧后,便说要看看武馆弟子的身手,就算是三脚猫的功夫,她也要大加吹捧——武馆虽然不能赢利,教出这般出色的弟子,我秦家甚觉欣慰,武馆不用关了——然后小住两日,和秦雪不动声色离开是非之地。钱宁自觉善射,当即於练武堂内弯弓搭箭对著箭把“嗖嗖”连放数箭,虽然没有一箭脱把,但也并非全中把心,秦五丹却说他“百步穿杨”,将他捧上“神射手”宝座。江彬打了一套虎行拳,秦五丹赞他“虎虎生威,大地为之颤抖。”秦雪虽然知道,小姐对外自称不懂武功,必得装成外行,只是这般夸张,实在好笑,因用帕子掩著嘴,在五丹身后偷笑。五丹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秦雪立即止住笑,两手揉著帕子,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著五丹,一脸“小姐,雪儿错了”的表情。五丹见她可爱模样,立即宽恕了她,转回头继续看武馆弟子展示武功。十来名弟子很快一一展示了身手,五丹随将目光投向朱厚照,“朱公子也是武馆弟子罢?”朱厚照早猜到她要看武馆弟子身手的意图,在她夸张地表扬他们的时候,她一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著她,此时见问,不无嗔怒地道,“朱某不想献丑!”五丹意外碰了一鼻子灰,有措手不急之感,幸有洪峻天上前打圆场,“朱公子虽然常来武馆观摩,但并非武馆记名弟子。”五丹立即抓住他这根稻草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随即慨然道,“众弟子个个出色,将来或看庄护院,或除暴安良,或杀边报国,都必成一方豪杰,我秦家虽是商贾之家,却非唯利是图之辈,方才看了众弟子身手,丹敬佩不已,丹在这里代表秦家宣布,秦家不会关闭武馆,大家只管放心习武。”
江彬等人听了,欢呼不已。洪峻天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秦慧中有那般见识,他的孙子果然也不差。在洪峻天看来,秦还朱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顺理成章的。朱厚照却冷眼旁观这一切。果然被她猜中了。鸠盘荼装作不认识她,迫不及待地要躲开她。宣布武馆继续经营之后,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武馆,离开京城,离开她这今生注定被困在大内宫城中的人。她是瘟神麽?她这麽怕她?先前,她不顾她的恳求离去,现在,甫一见面就开始摆砖为逃开她铺路。她真是生气。秦五丹打了个哈欠,说“好累”,洪峻天忙领她和秦雪到后院精舍歇息。朱厚照并没有跟过去,她不想“打草惊蛇”,只是暗中对刘谨下令,“立即派人去洛阳,本宫要知道关於秦家的一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就不信她没有软肋。这一刻,她这踌躇满志、生性好战的大明太子,又多了一个志向——降服鸠盘荼。“是!”刘谨深切地感觉到,这是他立功的大好机会。弘治自幼体弱多病,加之当政之后朝乾夕惕为国事操劳,未到而立之年头发便秃了一半,如今三十有六,已是垂暮之年,离宫车晏驾之日已然不远。大明的天下很快就是他面前这少年的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内臣更是如此。一旦新帝即位,东宫太监必将於东厂、西厂、司礼监等机构各居要职。而他刘谨则要力争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这内臣的第一把金交椅。张永、魏彬、高凤等人也同样盯著这把金交椅,要从他们中脱颖而出,必得要立一件大功,令太子对他刮目相看。
他不管太子为何对秦五丹有这麽大兴趣,他只要按他的要求做就对了。他宁冒天下之大不韪讨好太子一人。因为只需讨得太子欢心,他就可以飞黄腾达、成为人臣之极。於是,很快,他就把太子命令传达给武馆外便衣锦衣卫指挥使。在朱厚照与钱宁等切磋武功时,锦衣卫指挥使派出的二十多名暗探已然纵马疾驰在通往洛阳的路上。
第五章 丹传女族小公主居然没跟来?五丹觉得意外。而且隐隐有不祥之感。秦雪泡了茶端来见她托腮坐在桌旁呆呆出神,“小姐,您有心事?”五丹接了茶杯,轻抿一口,“算不上是心事,”顿了顿,看了秦雪一眼,“你觉得朱公子美不美?”秦雪不假思索地道:“跟雪儿比是美的,跟小姐比,不过尔尔。”五丹一笑,“你我都是女孩儿,朱公子是男子,女子之美与男子之美不可相提并论。”秦雪不以为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如何比不得?”说完恍然悟出小姐在试探她,便即低下头去,搓著小手,“男子美不美不关雪儿的事,雪儿眼里只有龘小姐。”小姐在外游历三年,只身而归。小姐的祖母、姑祖母、小姑祖母、姑姑、娘亲都很失望。她们可都等著抱秦家“六”字辈小孙女呢。丹传女族,一脉单传,万世一系,若是小姐这环断了,女族就永远绝后了。小姐已经十七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另一半还没著落,换谁来做长辈也要著急呀。长辈们著急的结果是给小姐配了一名服侍起居的小鬟——就是她秦雪。秦雪冰雪聪明,不用任何暗示,也知道,长辈们是把她给小姐的意思。可是小姐的态度暧昧不明,至今没有任何“表示”。秦雪也不敢有所“表示”,只是一次在小姐睡著时,轻轻在小姐一点樱唇上啄了一下,结果心跳三天后才恢复正常。真不知如果小姐主动跟她亲近,她会不会因心脏不够跳窒息身亡?五丹看著秦雪,强忍住笑,“去前院看看朱公子还在不在?”“喔……”秦雪答应一声,便去了前院,不一时回来,“朱公子刚刚走了。”小姐为何这般在意朱公子?秦雪觉得好奇,但并不吃醋,朱公子是男子,她不吃男子的醋。五丹放下茶杯,“哦?”真是奇怪了……难道是我多想,小公主她根本无心纠缠,数月前留我做她的侍卫,只是随口说说?不管她,我但按先前计划行事,或者明天,或者后天,离开京城就是。在前院时说累了,并非虚言,感觉有些困,五丹於床上和衣而卧,小睡片刻,醒来,已是傍晚,雨还没停,啪哒啪哒,敲打著窗棂。秦雪支著粉腮坐在八仙桌旁,正痴痴看她,见她醒来,脸一红,移开目光。五丹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想起一本没看完的书,“雪儿,把那本《瀛涯览胜》拿来。”秦雪打开书箱,拿了书来,又将烛台移到床头小几上,“小姐,要不要洗把脸,头脑会更清醒些?”五丹点头,“好。”
秦雪便出去拿小木盆端了洗脸水进来,轻轻揭下五丹脸上的面敷(一种假面,薄如蚕翼,但却有非常好的易容效果),小心翼翼地为之擦洗明莹粉靥,心头撞鹿,手微微有些抖。洗完了脸,顺手将五丹发簪取下,令她梳成总角的长发滑落肩头,又将她遮住视线的几缕掖到耳后,方满意了,一瞬不瞬地看著,一不小心又看入了神。五丹视若未见,翻开《瀛涯览胜》勿自看起来。看到古里国人敬牛,以至“将牛粪烧成白灰,研细,用好布为小袋盛灰,常带在身,每日清晨洗面毕,取牛粪灰调水,搽涂其额,并两股间各三次,为敬佛敬牛之诚。”不由失笑。秦雪这才回过神,“小姐,甚麽这般好笑。”说著将小脑袋凑过来。五丹便拿纤指指给她看,秦雪看了,也觉有趣,“雪儿以前听人家说,有农夫,对待自家耕牛有如兄弟,不幸死在耕牛前面,临终时叮嘱儿孙‘此牛老后不得杀食,要像孝敬我一样,为之养老送终’,虽说有违常理,却还可以理解,毕竟耕牛为农夫全家辛苦耕耘了一生,但这古里国人的做法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了。”五丹摇头,“不同民族有不同信仰,外族人不可妄评。”“喔……”秦雪点点头,随即脱掉绣花小鞋上了床,掀开被子,坐到五丹身旁,脑袋放到五丹胸前,大眼睛一闪一闪地道:“雪儿要跟小姐一起看!”五丹权当她是小妹妹,并不介意,摸了摸她头,“好啊。”“其王位不传於子而传於外甥。传甥止论女腹所生为嫡族。其王若无姊妹,传之於弟。”看到这段时,秦雪“嗤”的笑起来,五丹也忍俊不禁——好别致的传位制度啊。《瀛涯览胜》为马欢所作。马欢,字宗道,别号汝钦,自号会稽山樵,浙江会稽人,回族,通晓大食语(阿拉伯语),以通译番书身份,先后於永乐、正统年间三次随大明宝船下西洋,遍历番国,《瀛涯览胜》为其游记。五丹看此书,一来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二来也是为秦家商船西洋远航做准备。祖母说,生前至少要下一次西洋。朝廷宝船下西洋是为夸富海外,祖母要下西洋做生意。去的时候是一船丝绸、瓷器,回来时候就是一船银子。那可是外国的银子呀,既富家又富国。而且带回来的异国物产奇货可居,又能赚一笔。祖母常常这样念叨。当家祖母要下西洋,秦家自然要全家护航。不止姑祖母、小姑祖母、姑姑、娘亲要去,她这做孙女的也要去,所以要早早做准备。秦雪自幼在五丹祖母身边长大,对此事早有耳闻,问道:“小姐,我们秦家商船就快要下西洋了罢?”五丹点头,“嗯。”“雪儿也要一起去。”“马番书在《纪行诗》中说‘去路茫茫更艰险’,此去西洋,可能有去无回。”“雪儿不怕,”秦雪一把抱住五丹,“雪儿只要和小姐在一起,刀山火海油锅西洋都不怕。”五丹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她觉得这小孩儿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都是姑姑教的她。秦雪像极了少女时期的小姑祖母。姑姑虽然娶了娘亲,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小姑祖母。而终其一生,这爱也只能深埋心底。现在,姑姑要她这个女儿来实现她的爱——爱一个像小姑祖母的人。真是荒唐。五丹在心中暗自叹气,一丝愁绪涌上心头,随即合了书,说了声“时候不早了,睡罢。”便自躺下。秦雪察觉她心情不悦,不敢吱声,默默下了床,简单洗漱完,睡到了外厢那张属於自己的床上。----------------------------------------------------------------秦雪与朱厚照同岁,五丹比秦雪大两岁,也就是说五丹比朱厚照大两岁,也就是说——本文为御姐控……
第六章 紫禁城第一美女第二天早上,秦雪眼睛红肿,低垂著长睫不言不语,与平时那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儿判若两人。这孩子昨晚上不会是哭了一晚上罢?五丹愕然,继而有些自责。“傻孩子。”打来清凉的井水,她亲自为她擦拭红肿的眼睑,柔声嗔她。“雪儿年已及笄,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小姐只不过比雪儿年长两岁而已。”(古时女孩子到了十五岁便要行及笄礼,表示已经成年。)秦雪不高兴五丹称她“孩子”。“姐姐错啦,”五丹轻笑,捏了捏秦雪的鼻子,“雪儿已经是大人啦。”这像是对待大人麽?秦雪心里不满地嘀咕,终於还是绷不住脸笑了。她怎麽会真的生小姐气呢?还是在卧月山庄时秦雪便说到了京城一定要好好逛逛——她长这麽大来足迹没出过卧月山庄,对到繁华的京城开眼已经向往很久了。五丹打算明天离京。只有今天带她去玩了。算上这次,五丹也只到过京城两次。上次,也就是三个多月前,在结束三年的游历回洛阳之前,她突发奇想潜入紫禁城,结果遇到刺客行刺朱厚照,便救了他到一座民宅,这一救救出两大发现——大明太子是女儿身。紫禁城第一美女是大明太子。前一个发现骇到她,后一个发现则令她欣慰——她一向认为,城不在大,有美女则灵,但自进入紫禁城,从洗衣房到慈宁宫一路看过来,只有坤宁宫张皇后,修眉凤目,妩媚万方,堪称美女,又可惜已是明日黄花。直到看到朱厚照,才被万丈光芒照的睁不开眼,青出於张皇后而胜之千万倍的容颜,只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绝美。因为朱厚照,紫禁城在她心目中地位瞬间改变,成为一座灵城。“秦公子这是要出门麽?”五丹牵著秦雪手,刚出前院院门,便被迎面走来的一人挡住去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紫禁城第一美女。五丹并不答话,领著秦雪绕过朱厚照,只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朱公子来的正巧,洪师傅刚要讲解一套新动作。”朱厚照见她不住脚向前走,知道她确是要出门去,也不管她说什麽,只是跟著。在她身后,刘谨躬身敛目亦步亦趋。昨夜,她辗转难眠,一夜不曾合眼。虽说派了暗探去洛阳,有了一些胜算,心里还是不踏实,尤其想到鸠盘荼可能一夜之间不知所踪,她心里就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和忧虑。虽说一大早赶来看著也不见得有用,毕竟放心些。五丹见她一路跟著,心里暗自思量,昨日也不见这小公主有何举动,怎地今天变得这般粘人起来?真是令人琢磨不透。“不知秦公子要去什麽地方?”朱厚照没话找话,“本公子於京城土生土长,对京城了如指掌,可以为秦公子带路。”秦雪听了倒是高兴,“那最好不过了,我们原要四处逛逛,朱公子知道京城哪里最热闹呢?”五丹因一心想著如何摆脱朱厚照,看到街边百花楼,灵机一动,则道,“不劳朱公子费心,本公子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说毕松开秦雪手,手中摇著折扇,脑后襦巾飘双叶,潇潇洒洒,直向百花楼走去。百花楼,妓院也。五丹断定小公主不敢跟进去。可是她错了。朱厚照生性好斗,死不服输,当下看著五丹背影,脸色数变,咬了咬嘴唇,你我同为女儿身,就你敢去青楼,偏我不敢?心一横,也摇著扇子跟了进去。她今天特地模仿了五丹的装束,同样的襦巾折扇。“公子?!”“公子……”秦雪惊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两只小手捂著嘴,样子特别可爱,刘谨则无力地低唤一声,脸上的表情比死人还难看。“公子里面请!”鸨母见有客人来,立即上前相迎。五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见楼上楼下的姑娘们不知怎了,一窝风地跑向她身后,嘴中莺声燕语,千娇百媚,一叠声地唤著,“公子!公子!”莫非小公主跟来了麽?五丹一怔,回头看时,正见花飞蝶舞一起扑向玉面小白龙,上下其手的同时红唇高高嘟起争相上前索吻,恨不得将朱厚照生吃活吞。朱厚照哪见过这阵势,吓的两手抱头,死死护住脸,纵是如此,脚步依然向前,试图挤到五丹身边。?!!五丹不由自主做出与秦雪相同的动作,拿纤手捂著嘴,半天,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到鸨母手上,叫了百花楼头牌,到楼上雅舍去了。最终,她还是决定眼不看为净。“水玉见过公子,”五丹走进雅舍,一位少女走上前向盈盈一拜,“公子请上坐。”五丹在桌旁坐下,上下打量了水玉一眼,只见她生的荷粉露垂杏花烟润,衣著清艳柔和,竟是一位不多见的清雅美人,不由心生怜爱,笑著点点头。“妈妈有没有和公子说过,水玉只卖艺不卖身。”“姑娘放心,唐突佳人非丹之作风,姑娘拣拿手的琴曲弹来听听便可。”“是。”水玉不亢不卑坐於琴前信手弹来。琴声音韵幽扬,如戛玉鸣珠,清婉欲绝,令人尘襟顿爽,恍如身在瑶池凤阙。五丹本来心神不定,听完一曲后,竟然静如止水,不由赞道,“尽将千古圣人心,付於三尺梧桐木,没想到青楼之中竟有姑娘这般通晓大雅遗音之人。”正说著忽闻楼下朱厚照焦急的声音传来,“秦五丹!鸠盘荼!你在哪?”水玉一笑,“是在喊公子麽?”五丹亦笑,“不管他。”
第七章 抚琴秦五丹移身水玉近旁,“小生可否借琴一用?”水玉一怔,随即侧身让位,“公子请用。”秦丹端坐琴前,亦抚一曲。水玉听毕,由衷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公子琴艺才是真正精绝。”这样说著,翦水双眸凝视著秦五丹,继而嫣然一笑,“公子琴声中的相思之意一如雨后春草,渐行渐远还生,不知公子思念著甚麽人?”秦五丹摇头,目光茫然,“山接水茫茫渺渺,水连天隐隐迢迢,不知思念之人是谁,才是天下第一情愁。”“砰!”门被粗鲁地踹开。“砰!”门被用力关上,插上了门闩。屋里多了一个花衫少年——朱厚照。为了躲开众妓的红唇,她双手抱头护住脸,那些不甘心的吻便落在她衣衫之上,令她一袭白衫变成了红花衫。秦五丹先是愕然,继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想笑的冲动,但终於还是忍住了。“叫本宫……子好找。”朱厚照径自走到秦五丹旁边挨著她坐下,语带委屈地埋怨。她在后有追兵疯狂追击的情况下挨间屋的找她,无意中碰上了一出肢体交缠的场面,被那正在兴头上的男女臭骂了一顿。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骂。但她并没有生气。因为完全被那赤裸裸的场面惊呆了。此时,她惊喘未定,白皙晶莹的脸上浮著一层红晕,异常的妩媚。“方才是你在抚琴?”呼吸终於恢复如常后,她问她,随即一笑,“没想到你还精通音律。”这一刻,秦五丹发现自己竟无法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她回想起那个夜晚,她在紫禁城中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头顶响起一声惊雷,一束闪电划破夜空,点亮了整个世界。她要找的人就是她麽?这奇异的感觉令她不安。她不仅是皇族,而且是储君,大明未来的皇帝。而她秦家的家规是不允许她接近皇族的……“朱某不才,也来弹一曲。”朱厚照说著身子往坐在琴前的秦五丹挪了挪,弹琴并不一定要居中而坐,她并没有要秦五丹让位的意思,秦五丹却骤然起身,坐到旁边去了。一股说不出的失落瞬间由心间漫延全身,朱厚照暗自调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才拔起琴弦,弹奏起她自谱的一首曲子——杀边乐。“大军百万,旌旗千里,金戈铁马,驰骋杀敌。公子之心天高地阔,公子之志凌云万里。”一曲终了,水玉不由慨然而赞。朱厚照却将目光殷殷投向秦五丹,期待著她能说出类似的话。秦五丹避开她目光,不冷不热地道:“丹燕雀之辈,不知鸿鹄之志。”随即起身,“朱公子与水玉姑娘高山流水遇知音,定然相见恨晚,两位慢聊,丹告辞了。”说毕打开门走了出去。背后传来朱厚照幽怨的声音:“你不是燕雀,你是装傻的凤凰。”“公子……”守在门外的虎狼们把秦五丹当成了朱厚照,一拥而上,待看清不是那可人的玉面小白龙时,失望之下脖子伸的像长颈鹿般一起往屋里挤,五丹伸臂将她们拦住,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亮了亮,“本公子请诸位姑娘吃酒,席间大家搳拳,赢者赏银十两,输者罚酒三杯。”妓女眼中,相貌也罢,才学也罢,在银钱面前都黯然失色,一听有银子可赚,无不叫好。五丹选了一个上等雅间,众妓一哄的全挤了进去,不一时酒席摆上,众妓会搳拳的一齐出手,霎时间红飞翠舞,玉动珠摇,那手上带的金玉腕钏,互相摩击,铿锵作声,好不壮观。随后跟进来的朱厚照看在眼中,唇角不由勾了勾,走到五丹身边拉了拉她衣袖以引起她注意,见她转头看她,柔声道:“谢谢你帮我。”不然我真不知怎麽走出那间房门。秦五丹不予理睬,转回头去继续看众妓搳拳。几柱香的功夫,众妓面前都赢到了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但酒也喝了不少,醉倒一桌,只有一个面前放了三张银票的姑娘独自清醒。“其实,昨天你怎麽认出我的?”秦五丹亲自出手,搳倒了“独自清醒”后问依然站在她身后的朱厚照,“我换了男装,还换了一副面具。”面敷其实也算是面具。“这点改变算什麽呢?”朱厚照在“独自清醒”的位置上坐下,“独自清醒”连输给秦五丹六局,一气喝了十八杯酒,烂醉如泥,椅子也坐不稳,滑到桌子底下去了,所以位置空著,“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喔?”“你一走近我,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由我心中漫延到四肢百骸。”朱厚照看著秦五丹,眸中依稀有一簇温柔的焰火闪动。秦五丹目光躲闪开去,将话题岔开或者说深入,“那你到底想怎样?”“我想请你留在我身边,做侍卫或别的什麽,随你。”“那是不成的,”秦五丹果断地拒绝,随后给出了理由“丹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受不了大内的约束。”朱厚!听了黯然垂首,半晌抬起头来,“你可否暂时忍耐?我登基之后,大内没有什麽可以约束你。”“殿下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麽?”秦五丹轻笑,“皇帝只不过是被绑在御座上的祭品,尤其本朝太祖、成祖定下的规矩使得继任之君只能尸位,稍有作为就会引来满朝文官刺骨的批评,殿下做了皇帝反倒不如做太子自由,更不要说……”秦五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朱厚照自然知道她的话是对的。她清楚地记得父皇是如何无可奈何地埋怨:“抚琴何错?满朝酸子唠叨至此!”一个皇帝,连弹琴的自由都没有,还谈什麽为所欲为?她是为了留住她才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没想到她看的如此透彻,她的小算盘根本打错了。“丹谢过殿下知遇之恩,就此别过。”秦五丹说著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朱厚照看著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情急之下咆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本宫若是一定要你留下,你能逃到哪里去?”“孔圣人有一句话,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秦五丹闻言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道,“丹在这里改一下,明不容,乘桴浮於海。”说毕毅然离去。乘桴浮於海?不但要离开她,还要离开她的国家?!朱厚照气的立起身,将椅子踢翻在地,拳头狠狠砸在桌上。桌上趴的人和桌下躺的人都醉的不省人事,没有人能体会她此时的愤怒和无助。
第八章 厚照是后曌朱厚照心有不甘,追出百花楼,欲扯住秦五丹衣袖做最原始的挽留,却被一人上前止住——司礼监王岳。弘治不豫召太子觐见,王岳乃奉旨而来。父皇不豫?!朱厚照听了王岳附耳之语后脸色骤变,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再三权衡之下终觉得孝字!大,便随王岳而去,但走了没几步,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秦五丹一眼,眸中尽是依依之色,唇角翕动,似是想说什麽,终究没能说出,在王岳催促下匆匆远去。本自看著朱厚照背影出神的秦五丹在其回眸一望的那一刹那别过脸去。因体内有生就的纯元真气,秦五丹耳力聪捷非同寻常,方圆一里飞花落叶之声皆清皙可辩,方才王岳虽是将声音压的极底,然其所说的每个字都被秦五丹听的一清二楚。不要说弘治帝不豫,就是弘治帝龙驭上宾她也不觉得突然。数月前潜入大内她曾去乾清宫一睹圣颜,结果被看到的景象吓到,那是三十五岁的皇帝麽?分明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叟呀!震惊之后是心痛。每一个大明子民都会有的心痛。弘治帝命途多舛,尚在母腹中时便几遭万贵妃毒手,生下五年不为成化帝所知,在暗无天日的小房子中惶惶度日,终被好心宫人引荐得见成化帝时,由於深入简出六岁还未理发,长发一直垂到地上,然刚刚有父便即失母——其后一个月,生母纪氏暴薨。被册立为太子后又履遭排挤陷害几被废黜。即位之时,不满二十岁的弘治帝已历尽人生艰险,正因为历尽艰险,所以有著历代明帝没有的慈悲之心和宽和性格,恭俭有制,勤政爱民,朝序清甯,民物康阜,且专情於皇后张氏,至今未立妃嫔。这样一个皇帝,近到宫中侍人,远到僻野庶民,无不对之敬爱有加。谁看到其未老先衰模样能不心痛?小公主即将失去慈爱的父皇了……紫禁之颠,高处不胜寒……小公主她……秦五丹心口隐隐作痛。“太子……”看到爱女来到榻前,弘治挥退了寝殿内所有宫女太监,两颗浑浊的泪珠自面颊滚落,“朕将不久与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你啊。”“父皇何出此言?”朱厚照泪落如雨,“父皇先前御体欠安,都是不久便即康复……”“今次不同以往,父皇的身体父皇知道,”弘治连连摇头,执朱厚照手道,“悼蔚王、永福公主、永淳公主均系你母后命人秘抱进宫假充皇子、皇女抚养的张氏之裔,朕所出者,唯太子与太康公主,太康公主早夭,父皇血脉仅存太子一人……”弘治说到这里心中伤感,哽咽难言。朱厚照握住弘治苍瘦的手,垂泪道,“儿臣知道……”弘治点点头,“太子,可知父皇为何为你取名‘厚照’?”朱厚照摇头,“儿臣不知。”“唐高宗皇后武则天做日月临空‘曌’字,自名武曌,改国号为周,做了十五年皇帝,唐史虽称她‘牝鸡司晨’,但论及政绩却不得不连赞‘有旨哉!有旨哉!’,‘厚照’乃是‘后曌’谐音,隐喻吾儿将成武曌之后中华之国第二位女皇帝。后曌不可输给前曌,吾儿入继大统后……”朱厚照不等弘治说完,毅然道,“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不负父皇所望。”弘治听了,点点头,这一点他狠放心,他心中唯一的痛是,“太子女儿身终生不能为天下知,既不能幸女妃,又不能近男色,更不能有子孙,竟成亘古第一孤家寡人……”朱厚照闻言垂下长睫,黯然无语。“不过,”弘治又道,“朕曾斋醮问天,求得一签,言吾儿将有九五高寿,可享国八十载,虽秦皇汉武亦求之不得,这一定是上天对吾儿的补偿罢?吾儿生於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申时,八字酷屑太祖,命理贯如连珠,生前又有白龙之兆,实!天命所归、天兆之主,万不可因自己是女子而妄自菲薄。”朱厚照郑重点头,“是,父皇。”弘治继而嘱咐,“吾儿既不能有后,它日当由宪宗一脉藩王子嗣中择佳儿入大内抚育以继皇统,”说到这里力不能继,闭目良久,方积攒了再次开口说话的力量,唇角抖动著,老泪纵横,“先吾皇帝,英宗北狩历尽凌辱疾苦,然有钱皇后日夜思念,哀泣吁天,倦即卧地,或感动於天,英宗终得重登大宝;宪宗早正储位,后为英宗所累被废为沂王,中更多故,九死一生,然有万宫女不离不弃守护在侧;父皇深受肘掖之祸饱偿人间艰险,然大婚之后与你母后倚香偎暖软语缠绵,亦足慰平生……吾儿姿容绝代,仙苑奇葩,却落得寂寞开败,无人怜爱,孤独终老……每念及此,父皇心肺俱裂,追悔不已……”浓浓酸楚之意刹那蔓延至鼻端,泪水由心间流出转瞬盈眶,朱厚照凄然唤道,“父皇……”弘治颤抖著伸出手,抚摸著爱女绝美面颊,不堪多视,闭目连连摇头,“父皇误也!父皇误也!”连叹数声,气血堵塞於胸,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父皇!”朱厚照吓的面色惨白,奔至寝殿外疾呼,“传太医!快传太医!”心中涕泣如雨,父皇,你不可以就这样离我而去……太监张瑜听到呼声,忙传来太医院使施钦、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三人见弘治昏厥,惶恐不已,慌忙之下不甚诊视便下了一味猛药,弘治虽然醒转,而鼻血喷流不止。眼睁睁看著父皇受苦,却无从出力救治,朱厚照如被剜心一般,扑簌落泪,无助至及,弘治心中不忍,以眼神示意张瑜,张瑜得旨,躬身垂目向朱厚照道,“陛下有太医看顾,殿下尽可宽心,殿下先回东宫去罢。”朱厚照哪里肯走,及至弘治不住向之挥手,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乾清宫。弘治深知大限已到,太医无力回天,只不过在用千年玄参等贵重药物延其数日性命而已,本不欲既浪费药物又让自己受苦,但心中放不下太子,还是尽己所能配合太医服药,好几次到了死亡边缘硬是挣扎著醒来。朱厚照一度因忧虑父皇病情寝食俱废,但当他意识到大明真的要换天了的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沈溺悲伤不能自拔会令父皇放心不下,父皇希望看到一个踌蹶满志、有信心独立执掌大明天下的太子。
第九章 激流暗涌慈宁宫。太后王氏正在西殿院内侍弄花草,眉宇舒展,神情一脉平和,唇边的笑意比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来得分明。当年后宫硝烟迷漫,一纵妃嫔为争宠与万贵妃斗的你死我活,她也是这般一壶清茶,数剪清风,养花侍草,与世无争。正因为如此,她没有重蹈前任皇后覆辙——她的前任,心高气傲的吴氏,仅做了一个月皇后便被废黜。而现在,一向只求山一脉水一带流水白云常自在的她决定站到风口浪尖力挽狂潮——在弘治驾崩前,她一定要除掉那个姓张的太子,朱家江山只能由太祖的子孙来坐。数月前那次行动因一位化外高人介入而意外失手,她的决心曾因之动摇过——难道是天助朱厚照?难道她判断有误,朱厚照确是朱氏帝胄、天兆之主?而现在,继悼蔚王之后,她又查出永福公主、永淳公主也是秘抱入宫的张氏之裔,已断定朱厚照不会是例外——不然为什麽他出生时在场的宫人一夜之间全都离奇死去?弘治不豫,随时有可能驾崩,是时候下手了,不能再等了。两个时辰前,她秘遣心腹通知了兴王、岐王、益王、衡王、雍王、宁王、安化王等二十余路藩王派到京城的刺客——就在今晚。就在今晚,不用多说,所有刺客都知道是什麽意思。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罢?抬首望天空,蓝澄澄的天空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太后唇边的笑意瞬间浓了许多——这是一个好日子,众勇士今晚一定马到成功。“小姐,你有心事?”马车行驶在回洛阳的路上,车中秦雪见五丹神色惙惙不时撩开窗帘向后张望,忍不住问道。五丹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没,没有。”自出城门的那一刻,一种身体被撕裂般的痛便开始在她体内漫延,离京城越远,这痛就越剧烈。小公主为什麽没追来?依她的性子,不会就这样罢休的呀?难道出了甚麽事?不祥的阴云笼罩在心头,剧烈的痛在体内膨胀,五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不安过。五丹哪里知道,朱厚照今天被勒令不准出东宫一步。弘治重病中,自然不能发出这条命令。发出这条命令的是朱厚照的母后——坤宁宫张皇后。这位有著武则天潜质的大明皇后对慈宁宫的秘谋洞若观火,除令东厂、西厂、锦衣卫严加戒备外,并命京师三大营——神机营、三千营、十二团营於紫禁城内外设防做好战争准备。她当然不能直接下令,而是通过提督东西厂、锦衣卫、三大营的内臣下令,明朝祖制,后宫不许干政,这也是她没有做武则天依然做张皇后的原因。虽然朱厚照是她的亲生骨肉,是她与弘治活在世上唯一血脉,她却一点也不喜欢朱厚照,甚至有些厌恶——她一心想要个儿子,朱厚照却是女孩,生下来就让她失望;朱厚照吸引了弘治太多目光,令她有被冷落的感觉。虽然不喜欢朱厚照,她还是要确保她能登基为帝,原因很简单——如果换了藩王来做皇帝,她虽然也会被尊为皇太后,但却要与皇帝的生母分享荣耀,她张家在大明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她的两个弟弟,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早就奉姐姐秘旨,各自在府内蓄养了一批武林死士,今晚亦将全体出击。“砰!哗啦!!!”端本宫内,朱厚照像只发狂的困兽,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不能摔的踢倒,踢不倒的也要砸几拳。方才刘谨回来禀报,秦五丹乘马车离开了京城,而她的母后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布禁足令,不许她离开东宫,她不能去追她。那个总是对她斜飞一双凤目、用凌厉的目光刺向她的女人,那个从来不关心她冷暖的女人,为甚麽今天突然管起她来了?为甚麽父皇即将离去,鸠盘荼也要离开?体内按奈不下的剧烈狂躁,令她想要毁灭一切。一队侍女捧来晚膳,她上前将她们手中的托盘一一打翻在地,然后向她们怒喝:“滚!!”侍女们一身汤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太监们也被赶走了,刘谨因为磨蹭还被她踢了一脚。宫女太监们一走,广寒、空旷、无助立即包围了她,大颗的泪珠自面颊滑落,她跌坐在软榻上,皱著酸酸的鼻子,忍不住想大哭一场。就在这时,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公主?”鸠盘荼?!朱厚照又惊又喜,擦了擦朦胧泪眼,寻声望去——立在她面前的可不就是鸠盘荼麽!!“鸠盘荼!”甚麽都不管了,她扑上前,抱住她。她抱的那麽紧,就像一心一意要从她身上取暖一般。只在一瞬间,她体内的狂躁不见了踪影,完全平静下来,而且一颗心像被浸在蜜里,甜甜的。她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她喜欢和她亲近。记得那个晚上,她从刺客剑下救下她,拦腰将她抱起飞身上房,她在她软软的怀里,闻著她清新的体香,不由自主地将身子贴紧她,双臂攀上她的颈,搂住她。回想起往事,她脸倏地红了,放开她,垂著长睫,看著地面上她亲手制造的狼籍,一时想不起该说什麽。自她掷身入怀那一刻起,五丹整个人就僵住了,此时还没有化解,自然也说不出话。两个人像这样“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朱厚照才忽然想起什麽,开始翻箱倒柜,不一时捧著一个精美的小木盒走过来。五丹回过神,目光落在小木盒上,故意道:“什麽宝贝?传国玉玺?”她也不完全是开玩笑,能在刚才那场盛况空前的浩劫中幸免於难的,定然是极宝贝的了。朱厚照并不答话,只是牵著她的手,来到软榻前坐下,将盒子放在两人中间,打开盒盖,抬起挂著晶莹泪珠的长睫看著她,“朝鲜进贡的糕点,很好吃的。”说毕拿起一块递到五丹面前,“你偿偿。”居然是一盒糕点?!五丹下巴差点掉地上,定定凝视著面前尚未脱去婴儿肥的白嫩俊美的小脸,一股笑意自心间骤然升起。
第十章 决战紫禁城(1)“盛情难却”,五丹忍住笑,接过朱厚照递来的糕点,尝了一口,果然香脆可口,吃完一个又从盒子里拿了一个。“我脸上有糕点渣?”见朱厚照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五丹下意识地问。“不是,我在想,”朱厚照说著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你……长的什麽样?”“喔。”五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并不接她的话。“你……”朱厚照说到这里从睫毛下偷偷瞟了五丹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怒色,方鼓起勇气将话说完:“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每次想起你,面部都是空白,我很难过。”“当然可以啊,”五丹爽快地道,从盒子里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来了一个转折,“只是看了我就要娶我,你做的到麽?”“…………”明知道我是女儿身,还这样问。朱厚照又羞又气,脸红的像只熟透的苹果,拿白眼瞪了五丹一下。五丹视若未见,不紧不慢地接著道:“或者嫁给我也可以,”然后目光直视朱厚照眸心,“你愿意麽?”五丹以为朱厚照会更加害羞,结果大错特错。朱厚照怒火中烧,害羞则不知被怒火烧到哪里去了。妻以夫为天,她是大明的天,大明没人可以做她的天,“嫁”是对她莫大的侮辱。“……?!”五丹见她咬牙切齿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完全与害羞无关,很是讶异,随即“格格”笑开,“逗你玩啦,不会当真了罢?”见朱厚照一脸错愕更加笑的前仰后合。“你!!” 朱厚照气的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本性骤然爆发,抡起小拳不管三七二十一照著五丹前胸就是一拳。“啊唷!”五丹一声惨叫,捂著胸口,眉心拧到了一起。“哼,”朱厚照鼻子里发出不以为然的音调,睨视著五丹,撇著小嘴一字一顿地道:“东—施—效—颦!”说完观察五丹半晌,见她玉齿咬唇,紧闭著眼睛,似乎真的很痛,不由寻思,鸠盘荼虽然武功卓绝却生的娇柔欲坠我见忧怜,怕是我方才那一拳她未及防范果然给打痛了?想到这里心儿不由皱了一下,倾身上前,轻执五丹手,柔声道:“你没事罢?”五丹终於忍不住笑出声,“骗你啦!就你那绣花小拳头也能打痛我?不自量力!”“你!!!”朱厚照简直气冲斗牛。白龙主西方,为兵象。玉面小白龙一生气,必起兵戈。五丹她是舍不得再打了,那柔若无骨的身子,一不小心真的给打坏了,那可是追悔莫及。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实在没什麽可拿来出气的,便把帷帐一把扯下来撕成一条一条,又飞起一脚将落在地上的碎布踏的雪片般四散飞去,气才稍稍消了些。这气鼓鼓的样子真像一只鼓满气的小牛蛙呀!五丹忍俊不禁,掩嘴笑个不住。朱厚照见了,不由又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不行,我要淡定,不然在降服她之前给她气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你刚才说看了你之后就要什麽什麽的只是开玩笑,那,”朱厚照强压怒火,坐回原来的位置,用商榷的口吻道:“你现在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不行,”五丹斩钉截铁,然后给出理由,“我比鸠盘荼还要丑十倍,殿下金枝玉叶之身,娇贵非常,万一给吓出三长两短来,我可担当不起,这是万万舍不得的。”“哼,”朱厚照气的冷笑,“不给看就不给看,说一堆有的没的做什麽!”看了盒子一眼,发现只剩下一枚糕点,伸手拿过来,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嘀咕,“都给你吃光了,我还没吃晚饭呢!”这时端本宫外已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杀伐之声沸反盈天。弘治虽然挣扎在死亡边缘,但意识依然清醒,听到四方传来的交战之声,立即命太监传来大内四圣卫,气若游丝地吩咐,“快去保护太子……快去……快去……不要管朕……”大内四圣卫只有一个职责——保护大明皇帝的安全。
除非皇帝下令,否则绝不会擅离职守,即使看到四面八方数不清的黑衣刺客一起扑向端本宫,神机营、锦衣卫筑起人肉盾牌也挡不住的情况下,依然守在乾清宫外,对战局不予干涉。此时见皇帝下令,四人依然犹豫不绝,他们若是离开,有刺客闯进乾清宫怎麽办?弘治明白四人的忧虑,“这些人是奔著太子来的,朕是大明皇帝,没人担得起弑君之罪,放心去罢,朕一定会留著一口气等你们带回太子平安的消息。”四人这才接旨,“臣等去了,陛下保重。”四圣卫并不急於出手,而是决定先保存实力,在端本宫守株待兔,等刺客杀进宫来、已是强弩之末时再全力出击。端本宫内,侍女在寝殿外抱成一团,高凤、魏彬、谷大用、马永成等内臣也都吓得面无人色,有两个已经开始哭娘,只有刘谨和张永依然一脸镇定。四圣卫突破刺客重围进到端本宫后见状觉得奇怪,“怎麽全在外面?太子殿下呢?”刘谨上前回道:“太子爷发了无名大火,把奴才们全赶了出来。太子爷这会儿应该还在摔东西呢。圣卫们快进去看看罢。”四圣卫素知太子脾气火爆,听了不以为怪,互眼看了一眼,走进寝殿。“什麽人?!”四圣卫之一的京无极惊见太子身边坐著一个人,大骇之下,立即拔出背后云灵剑,燕无舫因与五丹打过交道,当下按住京无极手,“京兄且慢。”“请问是鸠……”燕无舫上前向五丹一揖,本想说是“鸠盘荼姑娘麽”,“鸠”字出了口方想起不妥,因改口道:“是上次救了太子殿下的那位少侠罢?”五丹并不接话,只道:“我姓秦。”燕无舫知道她已然默认,又是一揖,而且是长揖到地,恭敬地道:“秦姑娘。”因燕无舫的关系,京无极、钱无疆、穆无双早知五丹其人,均对其年纪轻轻功夫已臻化境叹服不已,纷纷上前长揖到地,“秦姑娘。”穆无双是四圣卫中唯一一个女子,最方便与秦丹说话,与燕、京、钱三人交换了眼神,向秦丹抱拳道:“我四人本打算守在太子身边坐等来敌,现在太子身边有秦姑娘,我四人甚是放心,决定主动出战,太子就交给秦姑娘了。”“放心罢,”五丹一笑,“本姑娘刚才吃了殿下一盒糕点,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忙我不帮是说不过去的。”化外高人向不干政,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四圣卫相视一笑,穆无双道:“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我四人若是不幸战死,请秦姑娘不要心软,让那些刺客知道逆天行道绝不会有好下场。”五丹听了,点点头,继而嘱咐,“四位老前辈若是力战不支,当退回寝殿,由本姑娘出手,万不可以死相搏。”四人听了,一齐放声大笑,“秦姑娘此言差矣,我四人只怕老死,不怕战死。”说毕转身昂首而出。
第十一章 决战紫禁城(2)好一句“只怕老死,不怕战死”。五丹目送著四圣卫背影,不由心生敬意。意念忽而一动:战死对我来说倒是绝妙的金蝉脱壳之计。小公主再怎样难缠,总会放过死去的人罢?等到刺客尽诛,我用闭气之法给她来一个倒地身亡,她能怎样?不过大哭一场将我下葬罢了。这样一来我便永远解脱了。我答应过雪儿会回卧月山庄,同全家一起随商船下西洋的,绝不能失言。对,这就麽办。朱厚照见她默然不语,问道:“你在想什麽?”“呃……”五丹见问有些心虚,但却掩饰的极好,“我在想方才穆老前辈那句‘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大约是从黄巢《咏菊诗》‘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戴黄金甲’脱胎而来。”朱厚照听了,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道:“是麽?”“不然你以为我在想什麽?”“天知道。”朱厚照嗔视了五丹一眼,“你这般精灵古怪。”四周刺客越逼越近,杀气如泰山压顶。两人的话越来越少,渐至无语。最终是五丹打破沈默,“小公主,你怕不怕?”朱厚照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怕死,我只怕不能完成父皇心愿。”什麽心愿?五丹用目光问。朱厚照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问道:“鸠盘荼,你说,若是大明的小公主领兵和鞑靼的小王子决一雌雄,会是谁雌谁雄?”五丹“嗤”的一笑,“我自然希望大明取胜。天地养万物,皇帝养贤及万民。元朝将我汉人视作猪狗,肆意屠戮,我汉人再也不要做鞑靼的臣民。鞑靼人不配做我汉人的皇帝。”两人正说著,寝殿殿门轰然倒塌,一黑衣刺客仗剑飞身而入。他本以为殿内只有朱厚照一人,准备在空中不做停留,直接将剑刺入朱厚照心口,如若刺不死再拔出来将之斩首,但却意外发现殿内有两个人。“你就是朱厚照?”黑衣刺客落下身形,从腰间抽出画像看了看,随即将剑尖指向朱厚照,“居然比画上画的还美,真是有画难描啊。朱元璋一脸麻子,额头和下巴争相向前突出,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把月牙铲,奇丑无比,就算再怎麽改良,也生不出你这样的美男后代,足可见你根本不姓朱!爷爷拿了钱,就要办事,现在就为朱家清理门户,拿命来!”“且慢!”五丹伸出两指夹住刺客刺向朱厚照的长剑,也没见她如何用力,刺客却运足十成内力手中剑也动弹不得,五丹笑道,“别急,一会儿再让你动,现下先听姑奶奶的训——我朝太祖的脸不是什麽月牙铲,而是一张张开的巨口,注定要吞下整个天下,是开国之君特有的面相,明白麽?还有,潘安之美千古流传,也没听说他家曾祖高祖太祖哪个长的好看。来世若还能托生成人,说话再也不要像今世这般乱下结论,听清楚了没?”刺客听了勃然大怒,刚要发作,五丹双指稍一用力将其手中长剑折为两断,继而一掌击向他前胸,刺客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身子便被打飞出去,远远落在寝殿外大理石地面上,气绝身亡。朱厚照虽然於武功只学了一个入门,却也能看出优劣,好奇道:“拙拙怪事了,这人武功尔尔,却能第一个冲进殿来,实在匪夷所思。”五丹解释道:“他是轻功好才夺了这头名状元。我来时注意到,紫禁城内外,厂、卫军加上京师三大营,有六七万人之众。刺客就算能横扫千军,也不能轻易突破厚重的人墙,若是轻功好,那就另说了。”朱厚照点点头,“原来如此。”五丹凝视朱厚照片刻,语重心长地道:“为了你一个,不知战死多少人。你将来登基,一定要做个像你父皇般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朱厚照咀嚼出五丹语中的深意,将小脖儿一梗,昂著小脑袋道:“那可不一定——你若是守在我身边,我就做明君,仁君;你若是离我而去,我就做昏君,暴君。”五丹轻笑,“你若是那般任性,皇帝只怕做不久。”朱厚照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是天兆之主,可享国八十载。”五丹摇头,“天命无常,当年商纣王志得意满地宣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结果因昏庸残暴被周朝革龘命,国破家亡,被迫蹈火而死。”“商纣是毁在妲己的手里,”朱厚照立即纠正五丹,“你不是妲己,我不会成商纣。”五丹竟被她说的无以为应,“我倒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什麽时候变得这般伶牙利齿了?”朱厚照吐了吐舌头,对著五丹做了个鬼脸道:“还不是跟你学的,方才你训刺客的那几句真可比美诸葛亮骂王朗那一段,诸葛孔明轻摇三寸舌骂死老奸臣,你这张嘴也不输给他,方才若是多训几句,不用出手便可让那刺客吐血身亡。”五丹哭笑不得,“你这小鬼头,刚夸你伶牙利齿,你就油嘴滑舌,”说著便拿手来拧朱厚照鼻子,就像平时对待秦雪那般,见朱厚照躲开去,又道:“怎麽?太岁头上的土动不得,太子的鼻子也拧不得麽?我偏要拧一下看。”说毕紧追不舍。其实是故意逗朱厚照玩儿。两人正自追打嬉闹,打从殿外地动山摇大踏步走进一名双刀刺客,见五丹在追赶朱厚照,当下大吼一声:“呔!小刺客躲开!老夫来也!”五丹一怔,我什麽时候成小刺客了?这人看起来力大无穷,能托梁换柱,倒曳九牛,脑子好像却没长多少。随即回道:“呔!小刺客偏不躲开!小刺客是先来的,岂能给你这老刺客倚老卖老夺去功劳?”双刀刺客也是一怔,继而大笑,“你乳臭未干也来和老夫争功?我家兴王爷说了,我若能亲手宰了姓张的太子便封我为侯,当年宪宗皇帝本欲立我家兴王爷为太子,却因朱佑樘那小子一个劲的在文武百官面前装可怜无奈做罢……老夫闲话不多说了,皇帝本该兴王爷做,还我家兴王爷江山来!”说毕举双刀砍向朱厚照。五丹被他骇到,这还“闲话不多说”?你已经说的够多了。又一想,今儿这些刺客都是怎麽了?好像上台唱戏一般,每个人进殿都有几句台词。
第十二章 决战紫禁城(3)五丹护住朱厚照,与双刀刺客战在一处,甫一交手便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杀气自殿外涌入,知道来了强敌,不能与双刀刺客恋战,便用“九碧玄空掌”一掌将之击毙。殿外九名刺客并肩而入,脚步看起来极慢,身形却转瞬来到面前,将五丹和朱厚照团团围定。朱厚照被九人诡异的身法吓到,不由握住五丹手,五丹轻抚她手背,“不用怕。”朱厚照重重点头,“嗯。”随即挺起胸脯向刺客怒目而视。五丹从九人所站方位看出,他们列成的是“九宫八卦阵”,此阵由九人组成,其中,四人分持流星锤、九节鞭、铁索、白练站在外位,五人手持短剑立於内位,虽是分成内外两层,但方位上并没有重叠,共是九位,即九宫,阵形变化则由八卦演变而来,共有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可谓变化莫测。此阵江湖上尚无人能破,号称“死字第一号阵”,意即一旦被此阵围住,必死无疑。五丹不曾试过水,不知“九宫八卦阵”玄机何在,只是想,既然是九个人组成的阵,定然是九个人各有分工,缺一不可,我若一出手便将其中一人击毙,怕他们不阵脚大乱?想到这里便先下手为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击向内五位中的正前位,到底是高手中的高手,正前位受了五丹一掌竟未立死,身子摇了几摇,又晃了几晃,方才坠地而毙。其余八人见了不由大怒,他们原想,九个年过古稀的江湖名士合力围攻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娃娃未免太不象话,因此犹豫著一直未出手,此时见五丹杀了他们的同伴,仁义之心和羞耻之心全都为仇恨取代,当下补上缺位,一齐出手。少了一个人还这麽威风八面、气势汹汹?五丹觉得意外。因见八人所用兵器长短配合、软硬兼施,动起手后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令被围在阵中之人躲无可躲,又生一计——我再毁了你们的兵器,看你们著不著慌?当下使出小姑祖母所传天山凤门绝技,身形电光石火般在阵内转了一圈。“啊呀!”五丹身形之快八人都是见所未见,无不大骇,又见她身形闪了一圈却并未对他们发动攻击,更觉奇怪不已,等到再度发起进攻时才发现手中兵器都被烧掉了一半——原来五丹方才用焰冥掌攻击了他们的兵器。这下八人可著了慌,他们原是按兵器排内外位,持长兵器、软兵器的排在后位,持短刃的排在内位,以便配合,现在长兵器都变短兵器,如若进攻,打不到阵中的人,倒是对排在内位的人威胁不小;短兵器变成袖珍兵器,几乎丧失了武器的作用,他们怎能不且怒且惊?“怎麽不进攻啦?”五丹掩嘴直笑,“是不是觉得手中兵器烫手呀?”八人被彻底激怒,丢掉阵法,用最原始的方式围攻五丹,每进攻一次手中兵器便短一截,最后干脆丢掉兵器,空手进攻,而这下他们有了一个更骇人的发现——只要拳、脚或掌触到五丹,内力便源源不断地流失,直至泄尽。妈呀,这小娃娃是个什麽人啊?八老且惧且骇,再不敢进攻,你扶我,我搀你,踉踉跄跄,狼狈逃去。去的去,来的来。就在八老外逃的当儿,又有数名刺客杀进大殿。“丹……”朱厚照见五丹未及喘息又得应战,心疼不已,“你……小心……”五丹点点头,应之以笑。朱厚照泪光闪动,用眼神恳求,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如果没有你,我即使在这场浩劫中生存,也不知要怎麽活下去。殿外锦衣卫和神机营以人肉盾牌阻挡刺客,殿内突围进来的刺客则对五丹发起人肉攻击——刚杀退一批又扑进来一批,源源不断如长江之水。五丹再也没有心思逗刺客玩了,开始全力拼杀。虽然体内有生就的纯元真气,又深得姑祖母和小姑祖母真传,但她毕竟只是一介凡人,随著体力的消耗和刺客一阵赛过一阵的疯狂攻击,身上渐渐添了几处剑伤。“丹……”五丹身上每多一处伤口朱厚照便觉得心被利刃刺了一下痛的不能呼吸。有几次,她忍不住从脚边捡起刺客丢落的兵刃冲上去帮忙,结果越帮越忙,害五丹因为要分神保护她被刺客攻的措手不及、几乎被兵器击中要害。现在,她学乖了,老老实实站在安全的地方,不再上前给五丹添乱。虽说如此,心却不能平静,时时提心吊胆,生怕五丹身上又添伤口。
第十三章 决战紫禁城(4)刺客的数量毕竟有限,能突破重围杀进寝殿的更是少数,三个多时辰的血战后,再不见有刺客杀进来,五丹松了口气——终於结束了。“丹!”朱厚照扑过来紧紧抱住五丹,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滚落,嘴唇颤抖著,“丹……”我曾对你说,我不怕死,我只怕完不成父皇的心愿,而刚刚我发现,我更怕失去你,丹……五丹实在太累了,将身子坍在朱厚照怀里,脸覆在她额上,任由她抱著,给自己精疲力竭的身体休息,而大脑则在迅速转动——要不要现在就开始闭气?会不会再有刺客杀进来?这样想著,眼睛不放心地向殿门处瞟了瞟,不瞟不要紧,一瞟吓一跳——只见殿外立著一白发老者,面如古玉,长髯及胸,身著玄色道袍,头戴样式高古的儒冠,脚下穿著一双六孔朝天的僧鞋,衣贯三教,惊世骇俗。“五湖散人来为帝室清理门户。”老者身形忽然变成无限大,等到恢复原来大小时,人已来到五丹近前,和蔼可亲地宣布他此来的目的的同时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这……这是什麽身法?!饶是五丹游南走北见多识广也给骇到,一点小口展放成一个圆,下意识地想到——这压轴老人或许才是今天真正的对头。未及五丹反应,五湖散人便即出手,只是出手,并非攻击——摆著马步,双手手掌掌心向外在面前运来推去。好像在比划太极两仪图?五丹刚看出一点门道,便觉一阵强劲的掌风吹来,心道不好,待要将朱厚照挡在身后,却发觉风中并无杀气,不由懵了——这五湖散人耍的是哪门把戏?“咦?”掌风息时,五湖散人捋著长髯望著五丹,讶异地道:“世间女子无不想尽办法要让自己变美,你这小女娃本是拔尽天地间秀气生成的容貌却要易容将自己变丑,真也奇怪。”五丹吓了一跳,向五湖散人投去不解的目光,你怎知我易了容?“道说修真,儒曰仁义,佛云慈悲,杀人之前,验明正身,”五湖散人摇头晃脑地解释,“我方才那一招叫做‘真容现’,意在除去假相,还原本貌。”说毕由袖中取出画像看了看,向朱厚照道:“不会错了,你就是老朽要杀的人。”朱厚照却并不害怕,亦无恐惧,更没有生气,此时此刻,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痴痴地看著怀里人那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世上没有人能令她移开目光,也没有任何事能令她分神。丹……一种奇异的震撼缓缓流过她的身体,将她心中所有纤细的感情都搅动了起来,唤醒了她体龘内沈睡十四年的欲望,她感到不能自持,水润饱满的丹唇慢慢向面前那小小的,薄薄的,微微上翘的一点樱唇贴过去,渴望吮吸它的甘甜。然而,只有毫厘之差就要触到心底的渴望的时候,五湖散人一掌向她击来,她却没有感到痛,不是因为她全部身心都投在五丹身上,而是——五丹替她挡了这一掌。她眼睁睁地看著五丹被打中胸口后痛苦地拧起眉心,唇角抽动了数下,头忽地向后一仰,一动不动,再没了呼吸。看到大内四圣卫、锦衣卫指挥使、神机营统领走进来,五丹知道外面战事已经结束,加之五湖散人丧失了全部内力,已构不成威胁,便闭了气,“瞑目”了。“咦?”你吸光了我的内力却将小脑袋一耷拉死了,害我莫名伤了一条人命,犯了佛、道两家的大忌——还讲不讲道理?还有没有天理?五湖散人先是错愕不已,继而仰首望天,长吁短叹,无可奈何。“丹……丹?!丹!!!!!!”天塌地陷,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朱厚照感觉到她的世界毁灭了。走到近前的四圣卫惋惜不已,“秦姑娘……”,没想到我四老没战死,你这小娃却先一步去了……如此想著,四圣卫无不哽咽落泪。“逆贼!!”朱厚照放下五丹,从锦衣卫指挥使腰间拔出配剑,剑尖直指五湖散人,咬牙切齿,泪流满面,“本宫杀了你!!!”“……?!”五湖散人被朱厚照吓到,他虽然内力尽失,但武功尚存,对付朱厚照绰绰有余,他并不是被她浑身的杀气吓到,也不是被她手中的剑吓到,而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朱厚照大恸之下三尸乱暴,现出了白龙本相。这,这是真的麽?我一定是在做梦……五湖散人一步步后退,退出了殿外,朱厚照一步步逼进,追到了殿外。殿外数万兵士忽见殿内金光万道直冲霄汉,惊异之下,一齐将目光投向殿门,先见一老者目瞪口呆一脸恐惧踉踉跄跄从殿内倒退著走出,继而便见一条浑身鳞片雪一样白的小龙张牙舞爪龙颜大怒地游出,再仔细看,小龙两只前爪还握著一柄长剑。“五湖散人,意图弑杀真龙天子,罪在不赦,自愿伏诛。”终於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五湖散人五体投地伏於朱厚照面前,认罪之后散去武功,气绝而亡。“是太子殿下!”兵士轰然雷动,一起朝小白龙方向跪倒,口中山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朱厚照见五湖散人已死,怒气稍息,不觉恢复人形,丢下长剑,也不管兵士跪满紫禁城,提著袍角跑回殿去,抱起了那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呼吸的人。“丹,你醒醒,丹,你不可以这样丢下我,丹……”她无限凄然又无限温柔地唤著她,满是泪痕、颤抖著的唇贴上她的面颊,轻轻地吻她,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眉,吻她的鼻子,最后吻上她一点樱唇,冗长,缠绵,细致地吻著。闭气只是不再呼吸,意识和感觉都在。五丹的地火被朱厚照的天雷勾动,气血上涌,一股脑的向顶上灌去。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五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的同时也在感叹——小公主真是我的克星啊,我这万无一失、固若金汤、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千古流芳的金蝉脱壳之计在她面前竟是这般无力以至濒临失灵。然而,她还是忍住了,忍住不呼吸。但是,她上涌的血气没有忍住——从鼻中流了出来。感觉到鼻中的湿热闻到了血液的腥气,五丹不由拧了拧眉心——糟糕,死人是不会流鼻血的罢?我是不是已经露馅了?朱厚照完全没有察觉怀里人的反应,她的丁香小舌正为撬开她的贝齿做著不懈的努力,终於,天地豁然开朗,她的小舌捉住了她的,激烈的纠缠起来。“嗯……”五丹情不自禁地一声嘤咛——她实在没办法再装下去了。“丹?!”朱厚照发觉怀里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目,又惊又喜,清澈明亮的眸子和睫毛上挂的泪珠一起灼灼闪耀,“是天在可怜我麽?你,你醒了?这,这是真的麽?我还以为,以为……”
第十四章 醒来“好累……”五丹拧了拧眉心,撅起小嘴,声若蚊蚋地撒娇,“想要好好睡一觉。”说的好像方才她不是在装死而是因为太累睡著了,朱厚照“吵”醒了她,她好委屈好著恼。这神态……朱厚照看的骨头也酥了,什麽也不管了,只是顺著她的话一叠声地道:“对,对,对,你累了,是要好好睡一觉。”除端本宫外她尚有一处供游玩歇脚用的别宫,当下便抱著五丹穿过跪倒一地的兵士,去到云裳宫,将她放到莹心殿龙床上,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好好睡一觉。”五丹是真的累了,身体触到柔软舒适的床榻,困意便扑天盖地袭来,天雷勾起的地火退去,她合上双目,沈沈睡去。醒来时眼前烛光滟滟,流转反映著流苏绡丝帐的光华,安息香正自燃著,散发出的香味安逸而甘甜,窗外月华澹澹,星空一片琉璃,极静好的一个夜晚。“你醒啦?你睡了一天,现在又是晚上了。”耳边传来朱厚照温柔含笑的声音。五丹闻声转过脸去,正迎上朱厚照在烛光摇曳中无限深情地凝视她的两剪温润的水瞳。五丹的心怦然动了一下,不由有些失神,半晌,惊觉自己是被朱厚照拥在怀里,“啊”的一声,一点小口展放成一个圆,眉宇间罩上一层怒气。朱厚照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嗔了一声:“这般大惊小怪,”见五丹意图挣扎出她的怀,她便将她抱的更紧,心疼地责备她:“不要乱动啦,你身上很多伤口,乱动的话会很痛的。”还真是苦口婆心呀,听你的话我不是要吃哑巴亏?五丹还是决意要挣出朱厚照的怀,朱厚照就死死的抱定,说什麽也不放,较量中五丹无意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被换了个干净,小口不由又展放开,惊叫的声音比方才还大。朱厚照“嘿”然一笑,“是我亲自帮你擦洗的身子换的衣服,金创药也是我亲手敷上去的,没有外人啦,不用害羞。”没有外人?难道你是内人?五丹又羞又恼,越发用力挣扎,结果磨擦起火——朱厚照自给她擦洗身子时欲望便一路高歌猛进亢奋到极点,因想著她一身是伤一直强忍著,只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望梅止渴,此时在她身体再三厮磨下不觉难以自持,震动全身心地、炙热地、强烈地吻上她的唇。这浸入肌肤渗入骨髓的吻,粗鲁中是那麽甜蜜……明明既羞且恼,面对这吻,却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五丹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过,或者说,渴望过。“对不起……”朱厚照恢复理智后,低喃著道歉,“这样会至你伤口崩裂,我一时糊涂……”尚自沈浸在方才那销魂之吻中的五丹缓过神,小脸喷红地瞪了朱厚照一眼,虽然不再挣脱她的怀,却侧过身去背对她。什麽人啊,点火之后抱著柴禾跑掉,害她一个人想烧烧不起来,身体里的欲火找不到出口,堵的难受至极。
第十五章 喂食“你一天没吃东西,定然饿了,我已命御膳房准备了膳食随时备你醒来,”朱厚照说毕向殿外喊了一声,“上膳!”话音刚落立即有两队宫娥捧了各色菜肴、点心、水果进来,小心翼翼放於房中桌案之上,恭恭敬敬向朱厚照裣衽一福便自退了出去。“你不给我抱,我不抱啦,别生气了,”朱厚照坐起身,拿起一只月白缎子绣合欢花的鹅绒枕头,轻轻推了推负气背对她的五丹,“来,靠在枕头上,我喂你吃饭。”五丹的伤有三处在手臂上,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上药包扎之后不宜多动,朱厚照舍不得让她自己动手。五丹动也不动,撅著小嘴嗔怪:“你不止抱了我!”“那又怎样,”朱厚照不以为然,俯身抱起五丹,将她身子向上稍稍移了移,靠在刚放好的枕头上,“我已决意娶你做太子妃,亲密之事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昨晚提及嫁娶还是羞答答一朵小铃兰今晚就变盛开的大朵牡丹雍荣自若了?五丹惊的转过身来含嗔带怒地瞪视朱厚照,“我什麽时候答应嫁给你了啊?”“不是你说的看了你就要娶你麽?”朱厚照理直气壮,“我不但看了你的脸,还把你全身都看光了,绝对符合你立下的规矩。”“你……”五丹美眸瞪的杏子一般圆,想起昨晚的情形,故意道:“我那前一句话是玩笑,后一句才是真的,看了我就要嫁给我,娶是绝对不行的!”见朱厚照果然脸色骤变怒气勃发,趁机道:“不想嫁我,我绝不勉强,就算给你白看一回。”“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朱厚照强压怒火,和颜道:“先吃饭,不然一会儿凉了。”“我自然要吃,我本来饿了,而且越生气胃口越好,”五丹说著目光在桌案上扫了扫,发现每道菜看起来都很可口,又加了一句,“我每道菜至少要吃一口。”朱厚照“嗤”的一笑,“我就怕你不吃呢。”“点心不吃了,端水果过来。”遍尝百菜后,朱厚照端了点心过来,五丹挥了挥手。朱厚照一笑,“是,太子妃殿下。”放下点心,端了水果过来。澄澈如冰的水晶攒心大盘里盛著香瓜玉白,西瓜鲜红,莲蓬盈翠,葡萄凝紫,赏心悦目,令人看了,心情好,胃口更好。五丹伸一根白皙的纤指开始在水晶大盘上指点江山,“要吃这片香瓜。”朱厚照便拿起递到她口中。“要吃那粒葡萄,最大最紫的那粒。”朱厚照立即依言摘下放入她檀口。几样水果吃下来,五丹微微翘起的一点樱唇上沾满了晶莹的果汁,朱厚照不能自持地凑上前伸出丁香小舌细致地舔了她的唇,而后又轻轻吮了吮,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以后再这样我生气了!”五丹事后发威,把美眸来瞪朱厚照。“太子妃用膳也分太子一杯羹嘛。”朱厚照好可怜地道。“油嘴滑舌……”,五丹忍不住“嗤”的笑了,目光悠悠落在朱厚照眸心,不自觉地倾诉著心中的怜爱。丹……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朱厚照应之以满目的深情。“那个,我吃饱了,”五丹发觉自己失态,避开朱厚照殷殷的眼神,转过头去,“盘子端回去罢。”“喔……”
第十六章 试衣第二天早上五丹醒来时发现身边位置空著,问了宫女才知道,朱厚照去给弘治请安了。五丹松了口气——终於有片刻安宁。昨天晚上用完膳,朱厚照指天发誓,只要她给她抱著睡,她保证规规矩矩不越雷池一步,她相信了她,依了她。结果——前两个时辰朱厚照确实没食言,安安静静一条乖乖龙。可是——两个时辰后,朱厚照揣度她已睡著的时候,就开始不安份了——先是试探著在她明莹粉靥上轻轻啄了几下,见她没反应,立即大胆起来,从额头开始,一路吻下来,吻到腮时拐弯去吮咂了她的耳垂,流连了约莫一盏荼的功夫,似乎迷失了,一时找不到归路,干脆顺著耳垂向下吻,吻到了她玉颈之上。最后还拿小爪子解开了她衣带,犹豫了又犹豫,终於还是咽了咽口水没有进一步行动,转而抱紧她,消停了下来。五丹并没有睡著,强忍著才没呻吟出声,心里那个气呀,信了这玉面小白龙的誓言年都过错了!这只白脸龙!睡了一觉醒来的现在,她想起来依然愤然——除了姑祖母比较特殊外,女族从来都是上位,什麽时候被欺“压”到这种地步过?她真是给女族丢脸呀!她本是爱动之人,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没下地已经是最大极限,当下坐起身来,运起体内纯元真气为自己疗伤——治好身上这点皮肉伤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认真说起来,躺在床上给小白龙欺压其实是她自找的,或者说自愿的,不然为什麽她不早一点给自己疗伤呢???“秦姑娘,您醒啦?”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敬裣衽一福。五丹一笑,点点头,疗伤毕,收了功。宫女见她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由亦回之一笑,转身向外传道:“奉上来罢。”话音未落,便有几个宫女捧了衣裙首饰进来。“这是殿下昨天命内务府为秦姑娘连夜赶制的,秦姑娘试试合不合身?”“喔?”五丹下了床,走过去闪美目观看,只见除了衫、裙、半臂外,还有披帛、打著如意结串著玉佩的宫绦及发簪、步摇等金玉首饰,五丹看著喜欢,暗想,又不是凤冠霞帔,不防试试,便道,“好啊。”宫女们听了,便恭敬上前服侍她穿戴。“哎呀呀,”刚穿戴完毕,正碰上朱厚照问安回来,一进莹心殿就嚷嚷开来,“让本宫猜猜这是哪位仙子下到凡间来了?”五丹黛眉浅颦,轻嗔薄斥:“没正经。”“牡丹仙子?兰花仙子?不对,不对,百花仙子都太俗气,”朱厚照走上前端著五丹双肩凝视片刻,“洛水仙子也不对,不够你娇柔……啊,想起来了!”朱厚照恍然大悟般拍手,“你是泪花仙子!”五丹的娘亲甄氏,天生弱症,泪光点点,娇滴滴一身是病,五丹深得甄传,不仅生得跟娘亲一般纤柔娇弱,连娘亲泪光点点的眸子也一并承袭了,不过眼形还是姑姑的眼形,因她整张脸根本就是姑姑的翻版——言而总之,她的相貌像姑姑,身材、气质像娘亲。“哪有什麽泪花仙子?”五丹竖起一根纤指点了点朱厚照额头,“就你会杜撰。”朱厚照头戴赤金簪冠,腰系玉带,脚蹬粉底宫靴,身著明黄色缂金盘龙缎袍,袍襟下端绣著江牙海水纹,所谓“疆山万里”,绵延不绝。五丹看著,心说,小公主本来生得俊美,在这身太子常服的衬托下越发显的目如点漆,面如冠玉,美不可言了。“啊呀呀!”五丹正自出神看著朱厚照,冷不防朱厚照突地又嚷嚷起来,五丹给吓了一跳,只听朱厚照惊愕无比的道:“你,你,你一身是伤,怎麽下床来了?”“你呀呀什麽啊?”五丹忍不住“嗤”的笑了,“我从天上都下到凡间了,还下不了床麽?”朱厚照自己也笑了,挠著腮不好意思地道:“我方才被你的娇美罩住眼睛,一时忘记你受伤了,你是不是自己疗了伤了?”说毕不放心地捋起五丹衣袖察看,“好是好了,可是还留有疤痕……”语气满含心疼。“你真以为我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运功什麽都没了?”五丹轻斥:“疤痕是要跟平常人一样慢慢消去的。”朱厚照点点头,“喔……”还是觉得心疼。
第十七章 湿身云裳宫早晨的空气很是新鲜,带著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加之名花佳木欣欣向荣,飞泉碧水喷薄潋滟,漫步其中,让人有蓬勃之气。朱厚照挽著刚刚“晋封”的泪花仙子走在宫中小径上,满面春风,志得意满——丹,有你在身旁,我今生再无所求。五丹却没有她这麽多的感慨,她的注意力全在衣裳上,她上身一件藕白色缎衫,腰上系著盈盈袅娜的藕白色罗裙,外罩一件粉红色纱质半臂,肩上搭著粉色玉萝画纹纱质披帛,盘绕於两臂之间,委曳於地。裙角被腰间垂下的宫绦所坠的玉佩压著,披帛一遇风就开始沾花惹草,令她走起路来不得不小心翼翼。“去凉亭歇歇罢。”没走多远她就累了——步步生莲可真不容易。“好。”朱厚照欣然应允,抢先去到凉亭坐下,等到五丹翩然生姿地走到近前时伸臂将她抱到怀里,放到腿上坐下。坐哪里都行,只要坐下就可以。五丹香汗淋漓,靠在朱厚照怀里,一点樱唇翕动著,喘息不已。当初跟两位姑祖母练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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