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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假谲文言文的翻译,拜托了还有重点字的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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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假谲第二十七》作者:刘义庆【题解】假谲,指虚假欺诈。本篇所记载的事例都用了作假的手段,或说假话,或做假事,以达到一定的目的。从其中想要得到的结果看,有一些手段是阴谋诡计,而另一些则并非如此。例如第12 则记孙兴公嫁女之诈是事先策划的阴谋,而第7 则记王羲之幼年为了保全性命而“诈孰眠”,就只是一种应变之计。还有一些随机应变的事例,虽然也是所谓谲,但全无恶意。例如第14则记谢安不喜欢他的侄儿带香囊,“而不欲伤其意。乃诱与赌,得即烧之”。又如第2 则记曹操让士卒望梅止渴,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于假谲中见机智,这类假谲似不宜加以指摘。至如第3、4 则叙述曹操的奸诈,惨杀别人来保护自己,透露出士族阶层中掌握生杀大权者的虚伪、残忍。又如第13 则记范玄平喜欢玩弄权术,本是有求于人却又心口不一,终于自食其果。这类假谲就无一毫可取了。(1)魏武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妇②。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③。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遑迫自掷出,遂以俱免④。【注释】①游侠:重义气、勇于救人急难的人。②青庐:当时婚俗,用青布做帐幕,设于门旁,叫做青庐,新婚夫妇在里面行交拜礼。②青庐:当时婚俗,用青布做帐幕,设于行交拜礼。③还(xuán):迅速。枳(zhī):多刺的树。枳树和棘树都多刺。④遑迫:恐惧急迫。掷:腾跃。【译文】魏武帝曹操年轻时,和袁绍两人常常喜欢做游侠。他们去看人家结婚,乘机偷偷进入主人的园子里,到半夜大喊大叫:“有小偷!”青庐里面的人,都跑出来察看,曹操便进去,拔出刀来抢劫新娘子。接着和袁绍迅速跑出来,中途迷了路,陷入了荆棘丛中,袁绍动不了。曹操又大喊:“小偷在这里!”袁绍惊恐着急,赶快自己跳了出来,两人终于得以逃脱。(2)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①。乃令曰:“前有大海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②。”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注释】①汲(jī):取水。②饶子:果实很多。【译文】魏武帝曹操率部远行军,找不到取水的路,全军都很口渴。于是便传令说:“前面有大片的梅树林子,梅子很多,味道甜酸,可以解渴。”士兵听了这番话,口水都流出来了。利用这个办法得以赶到前面的水源。(3)魏武常言:“人欲危己,己辄心动。”因语所亲小人曰:“汝怀刃密来我侧,我必说心动。执汝使行刑,汝但勿言其使,无他,当厚相报①。”执者信焉,不以为惧,遂斩之②。此人至死不知也。左右以为实,谋逆者挫气矣③。【注释】①无他:没有别的;无害。②执者:指被逮捕的人。③挫气:挫伤了勇气;丧气。【译文】魏武帝曾经说过:“如果有人要害我,我立刻就心跳。”于是授意他身边的侍从说:“你揣着刀隐蔽地来到我的身边,我一定说心跳。我叫人逮捕你去执行刑罚,你只要不说出是我指使,没事儿,到时一定重重酬报你。”那个侍从相信了他的话,不觉得害怕,终于被杀了。这个人到死也不醒悟啊。手下的人认为这是真的,谋反者丧气了。(4)魏武常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觉①。左右宜深慎此。”后阳眠,所幸一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所杀②。自尔每眠,左右莫敢近者。【注释】①斫(zhuó):砍。②阳:通“佯”,假装。所幸:宠幸的人。【译文】魏武帝曹操曾经说过:“我睡觉时不可随便靠近我,一靠近,我就杀人,自己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应该十分小心这点。”有一天,曹操假装睡熟了,有个亲信偷偷地拿条被子给他盖上,曹操趁机把他杀死了。从此以后,每次睡觉的时候,身边的人没有谁敢靠近他。(5)袁绍年少时,曾遣人夜以剑掷魏武,少下,不著。魏武揍之,其后来必高,因帖卧床上①。剑至果高。【注释】①揆:揣测。帖:通“贴”,紧挨。【译文】袁绍年轻时候,曾经派人在夜里投剑刺曹操,稍微偏低了一些,没有刺中。曹操考虑一下,第二次投来的剑一定偏高,就紧贴床躺着。剑投来果然偏高了。(6)王大将军既为逆,顿军姑孰①。晋明帝以英武之才,犹相猜惮,乃著戎服,骑巴賨马;赍一金马鞭,阴察军形势②。未至十馀里,有一客姥居店卖食,帝过愒之③,谓姥曰:“王敦举兵图逆,猜害忠良,朝廷骇惧,社稷是忧,故劬劳晨夕,用相觇察④。恐形迹危露,或致狼狈。追迫之日,姥其匿之。”便与客姥马鞭而去,行敦营匝而出⑤。军士觉,曰:“此非常人也!”敦卧心动,曰:“此必黄须鲜卑奴来⑥!”命骑追之,已觉多许里。追士因问向姥:“不见一黄须人骑马度此邪?”姥曰:“去已久矣,不可复及。”于是骑人息意而反。【注释】①“王大”句:晋明帝太宁元年(公元323 年),大将军王敦任扬州牧。镇守姑孰(今安徽当涂县)。第二年王敦起兵再反,直指建康,晋明帝事先知王敦将反,便暗中去察看王敦营垒。②猜惮:疑惧。巴賨(cóng)马:巴州賨人所进贡的马。賨人是秦汉时居住在四川、湖南一带的民族。赍(jī):携带。③客姥(mǔ):客居此乡的老妇人。愒(qì):同“憩”,休息。④劬(qú)劳:劳苦。觇(chān)察:侦察。⑤匝(zā):一周;一圈。⑤鲜卑奴:对晋明帝的蔑称。晋明帝母亲是燕代(今河北一带)人,鲜卑族曾居此地,而明帝相貌也像外族人,黄须。【译文】大将军王敦已经发动叛乱,把军队驻扎在姑孰。晋明帝纵有文才武略,也还疑惧他,于是就穿上军装,骑着良马,拿着一条金马鞭,去暗中察看王敦军队的情况。离王敦的军营还差十多里,有一外乡老妇在店里卖小吃,晋明帝经过那里停下来休息,对她说:“王敦起兵图谋叛乱,猜忌并且陷害忠臣良将,朝廷惊恐,我担心国家的命运,所以早晚辛劳,来侦察王敦的动向。恐怕行动败露,可能陷于困境。我被追击的时候,希望老人家为我隐瞒行踪。”于是把马鞭送给这位外乡老妇就离开,沿着王敦的营区走了一圈就出来了。王敦的士兵发现了,说:“这不是普通人啊!”王敦躺在床上,忽然心跳,说:“这一定是黄胡子的鲜卑奴来了!”下令骑兵去追赶他,可是已经相距很远了。追击的士兵就问刚才那位老妇;“没有看见一个黄胡子的人骑马从这里经过吗?”老妇说:“已经走了很久了,再也追不上了。”于是骑兵打消了追赶的念头就回去了。(7)王右军年减十岁时,大将军甚爱之,恒置帐中眠①。大将军尝先出,右军犹未起。须臾钱凤入,屏人论事,都忘右军在帐中,便言逆节之谋②。右军觉,既闻所论,知无活理,乃剔吐污头面被褥,诈孰眠③。敦论事造半,方意右军未起,相与大惊曰:“不得不除之。”及开帐,乃见吐唾从横,信其实孰眠,于是得全④。于时称其有智。【注释】①“王右军”句:王敦是王羲之的堂伯父。《晋书·王允之传》认为这事属王允之。允之也是王敦的侄儿。减,少于。②钱凤:字世仪,任王敦的参军,是王敦的谋主。王敦发动叛乱失败后,他也被杀。屏人:叫别人避开。逆节:叛逆。③剔吐:用指头抠出口水。④从横:即纵横,此指到处流淌。【译文】右军将军王羲之不满十岁的时候,大将军王敦很喜爱他,常常安排他在自己的床帐中睡觉。有一次王敦先出帐,王羲之还没有起床。一会儿,钱凤进来,屏退手下的人,商议事情,一点也没想起羲之还在床上,就说起叛乱的计划。王羲之醒来,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论,就知道没法活命了,于是抠出口水,把头脸和被褥都弄脏了,假装睡得很熟。王敦商量事情到中途,才想起王羲之还没有起床,彼此十分惊慌,说:“不得不把他杀了。”等到掀开帐子,才看见他吐得到处都是,就相信他真的睡得很熟,于是才保住了命。当时人们都称赞他有智谋。(8)陶公自上流来赴苏峻之难,令诛庾公,谓必戮庾,可以谢峻①。庾欲奔窜,则不可;欲会,恐见执,进退无计。温公劝质诣陶,曰:“卿但遥拜、必无它,我为卿保之。”鹿从温言诣陶,至便拜。陶自起止之,曰:“庾元规何缘拜陶士行?”毕,又降就下坐;陶又自要起同坐。坐走,厦乃引咎责躬,深相逊谢,陶不觉释然②。【注释】①“陶公”句:晋成帝咸和二年(公元327 年),庾亮参辅朝政。苏峻起兵反,庾亮逃到寻阳。当时陶侃(字士行)起兵东下讨伐苏峻,兵至寻阳,大家认为他要杀庾亮。参看《容止》第23 则及注。②引咎:归罪自己。【译文】陶侃从荆州赶来平定苏峻的叛乱,下令惩办庾亮,认为一定要杀庾亮,才可以拒绝苏峻的要求,使他退兵。庾亮想要逃亡,却不行;想要去见陶侃,又恐怕被逮捕,进退两难。温峤劝庾亮去拜会陶侃,说:“你只要远远就向他下拜行礼,一走没事儿,我给你担保。”庾亮采纳了温峤的意见去拜访陶侃,一到就行了个大礼。陶侃亲自站起来不让他行礼,说:“庾元规为什么要拜我陶士行?”庾亮行完大礼,又退下来坐在下座;陶侃又亲自请他起来和自己一道就座。坐好了,庾亮于是把罪过承担过来,严格要求自己,狠狠地自责,而且表示谢罪,陶侃不知不觉心平气和了。(9)温公丧妇。从姑刘氏,家值乱离散,唯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属公觅婚①。公密有自婚意,答云:“佳婿难得,但如峤比云何?”姑云:“丧败之馀、乞粗存活,便足慰吾馀年,何敢希汝比②。”却后少日,公报姑云:“已觅得婚处,门地粗可,婿身名宦,尽不减峤。”因下玉镜台一枚③。姑大喜。既婚交礼,女以手披纱扇,抚掌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④玉镜台是公为刘越石长史北征刘聪所得⑤。【注释】①有姿慧:漂亮、聪明。属:同“嘱”。②丧败之余:兵荒马乱后的幸存者。粗:大体上;马马虎虎。③玉镜台:玉制镜座,用以承托圆形的铜镜。④纱扇:新娘用来遮脸的用具,疑是盖头一类。⑤刘聪:五胡十六国时期汉的国君,匈奴族。【译文】温峤死了妻子。堂房姑母刘氏,一家人碰上战乱,辗转离散,只有一个女儿,很漂亮又很聪明,堂姑母托温峤给找个女婿。温峤私下里有意给自己定亲,就回答说:“称心如意的女婿不容易找到,只是和我一样的行不行?”姑母说:“经过战乱活下来的人,只求马马虎虎保住条命,就足以让我晚年安适,哪里还敢希望和你一样。”过后不几天,温峤回复姑母说:“已经找到一户人家,门第还过得去,女婿本人名声、官位全都不比我差。”于是送上一个玉镜台做聘礼。姑母非常高兴。等到结婚,行了交拜礼以后,新娘用手拨开纱扇,拍手大笑说:“我本来就疑心是你这个老家伙,果然不出所料。”玉镜台是温峤做刘越石的长史北伐刘聪时得到的。(10)诸葛令女,庾氏妇,既寡,誓云不复重出①。此女性甚正强,无有登车理②。恢既许江思玄婚,乃移家近之③。初诳女云:“宜徙于是。”家人一时去,独留女在后。比其觉,已不复得出。江郎莫来,女哭詈弥甚,积日渐歇④。江虨瞑入宿,恒在对床上。后观其意转帖,虨乃诈厌,良久不悟,声气转急⑤。女乃呼婢云:“唤江郎觉!”江于是跃来就之,曰:“我自是天下男子,厌何预卿事而见唤邪?既尔相关,不得不与人语。”女默然而惭,情义遂笃。【注释】①“诸葛”句:诸葛恢大女儿为庾妇,参看《方正》第25 则。②登车:指女人出嫁乘车。③江思玄:江虨,字思玄。下文又称江虨。④莫:同“暮”。哭詈(lì):又哭又骂。⑤帖:安定。厌(yǎn):同“魇”,做恶梦。【译文】尚书令诸葛恢的女儿是质会的媳妇,守寡后,发誓说不再嫁人。这个女儿本性很正派、刚强,没有可能改嫁。诸葛恢答应了江思玄求婚后,就把家搬到靠近江思玄的地方住下。起初他欺骗女儿说:“应该搬到这里来。”后来家里人一下都走了,单单把女儿留在后面。等她省悟过来,已经再也出不去了。江思玄晚上进来,她哭骂得更加厉害,过了好些天才渐渐平静下来。江思玄天黑时来往宿,总是睡在对面床上。后来看她的心情更加平静了,江思玄就假装做恶梦,好久也没醒来,叫声和呼吸更加急促。她于是招呼侍女说:“叫醒江郎!”江思玄于是跳起来到她床上去,说:“我原是世上的普通男子,做恶梦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叫醒我呢?你既然这样关心我,就不能不和我说话。”她默不作声,感到羞愧,从此两人的情义才深厚起来。(11)愍度道人始欲过江,与一伧道人为侣①。谋曰:“用旧义在江东,恐不办得食②。”便共立心无义③。既而此道人不成渡,憨度果讲义积年。后有伧人来,先道人寄语云:“为我致意愍度,无义那可立④!治此计,权救饥尔,无为遂负如来也!”【注释】①伧道人:指中州和尚。当时吴人鄙薄中州人为伧。②旧义:佛家原来的教义。不办:不能。③心无义:佛教的一种教义。④无义:指上文的心无义。【译文】憋度和尚起初想过江到江南,邀一个中州和尚做伴,两人商量说:“在江南宣讲旧教义,恐怕难以糊口。”就一道创立心无义。事后,这个和尚没有去成,愍度和尚果然在江南宣讲了多年的心无义。后来有个中州人过江来,先前那个和尚请他传话说:“请替我问候愍度,告诉他,心无义怎么可以成立呢!当初想出这个办法,只是姑且用来度过饥寒罢了,不要最终违背了如来佛呀!”(12)王文度弟阿智,恶乃不翅,当年长而无人与婚①。孙兴公有一女,亦僻错,又无嫁娶理②;因诣文度,求见阿智。既见,便阳言:“此定可,殊不如人所传,那得至今未有婚处!我有一女,乃不恶,但吾寒士,不宜与卿计,欲令阿智娶之。”文度欣然而启蓝田云:“兴公向来,忽言欲与阿智婚。”蓝田惊喜。既成婚,女之顽嚚,欲过阿智③。方知兴公之诈。【注释】①不翅:不啻,不止,不仅。②僻错:怪僻、不近情理。③顽嚚(yín):愚蠢而顽固。【译文】王文度的弟弟阿智,不仅仅是坏,年龄已大了,却没有人和他结亲。孙兴公有一个女儿,也很怪僻、不近情理,又没有办法嫁出去;他便去拜访文度,要求见见阿智。见面后,便假意说:“这孩子必定合意,很不像人们所传的那样,哪能到现在还没有成亲!我有一个女儿,还不丑,只不过我是个贫寒之士,本不应和你商量,但我想让阿智娶她。”文度很高兴地告诉父亲蓝田侯王述说:“兴公刚才来过,忽然说起要和阿智结亲。”王述又惊奇又高兴。结婚以后,女方的愚蠢、顽固,快要超过阿智。这才知道孙兴公欺诈。(13)范玄平为人,好用智数,而有时以多数失会①。尝失官居东阳,桓大司马在南州,故往投之②。桓时方欲招起屈滞,以倾朝廷③。且玄平在京,素亦有誉,桓谓远来投己,喜跃非常。比入至庭,倾身引望,语笑欢甚④。顾谓袁虎曰:“范公且可作太常卿。”范裁坐,桓便谢其远来意。范虽实投桓,而恐以趋时损名,乃曰:“虽怀朝宗,会有亡儿瘗在此,故来省视⑤。”桓怅然失望,向之虚伫,一时都尽⑥。【注释】①范玄平:名汪,进爵武兴县侯,东阳大守。徐、兖二州刺史。后免为庶人。智数:智谋;权术。会:时机;机会。②南州:指姑孰。桓温曾兼任扬州牧,镇守姑孰。按:上文的东阳也属扬州。③屈滞:指被委屈、埋没的人才。④倾身:侧身,表示仰慕。⑤朝宗:谒见长官。瘗(yì):埋葬。③虚伫(zhù):虚心期待。【译文】范玄平为人处世爱用权术,可是有时因为多用权术而坐失良机。他曾经失掉官职住在东阳郡,由于大司马桓温在姑孰,便特意前去投奔他。桓温当时正想招揽起用不得志的人才,以胜过朝廷。再说范玄平在京都,一向也很有声誉,桓温认为他是远道来投奔自己,格外高兴、激动。等到他进入院内,便侧身伸长脖子远望,说说笑笑,高兴得很。还回头对袁虎说:“范公暂且可以任太常卿。”范玄平刚刚坐下,桓温就感谢他远道而来的好意。范玄平虽然确实是来投奔桓温,可是又怕人家说他趋炎附势,有损名声,便说:“我虽然有心拜见长官,也正巧我有个儿子葬在这里,特意前来看望一下。”桓温听了,无精打采,大失所望,刚才那种虚心期待之情,顷刻之间全都完了。(14)谢遏年少时,好著紫罗香囊,垂覆手①。太傅患之,而不欲伤其意。乃谲与赌,得即烧之。【注释】①“谢遏”句:遏,谢玄的小名。又晋代的男子有带香囊的风尚。至于覆手,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说:“覆手不知何物,恐是手中之类。”【译文】谢遏年轻时,喜欢带紫罗香囊;挂着覆手。太傅谢安为这事很担忧,又不想伤他的心。于是就骗他来赌,把他的香囊赢过来马上烧掉。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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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帝年少时,和袁绍都喜欢仿效侠客的作为。他们为了看人家新婚,潜入人家的园中,晚上大叫“小偷来了!”屋里人都出来了,武帝便抽剑劫持新妇,和袁绍往回走,找不着路了,跌到荆棘中,袁绍爬不出来,武帝又大叫:“小偷在这!”袁绍急忙跑了出来,二人才没被抓住。武帝又曾经说,别人要危害你,你必然心动。他告诉身边的侍者说,你拿刀秘密而来,我心必动,便要杀你。你出去不要说,我以后会报答你。侍者相信了,便被杀了。想要谋杀他的人再不敢做了
魏武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妇②。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③。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遑迫自掷出,遂以俱免④。
【注释】①游侠:重义气、勇于救人急难的人。
②青庐:当时婚俗,用青布做帐幕,设于门旁,叫做青庐,新婚夫妇在里面行交拜礼。②青庐:当时婚俗,用青布做帐幕,设于行交拜礼。③还(xuán):迅速。枳(zhī):多刺的树。枳树和棘树都多刺。&/PGN0556.TXT/PGN&④遑迫:恐惧急迫。掷:腾跃。
【译文】魏武帝曹操年轻时,和袁绍两人常常喜欢做游侠。他们去看人家结婚,乘机偷偷进入主人的园子里,到半夜大喊大叫:“有小偷!”青庐里面的人,都跑出来察看,曹操便进去,拔出刀来抢劫新娘子。接着和袁绍迅速跑出来,中途迷了路,陷入了荆棘丛中,袁绍动不了。曹操又大喊:“小偷在这里!”袁绍惊恐着急,赶快自己跳了出来,两人终于得以逃脱。
(2)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①。乃令曰:“前有大海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②。”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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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诱宝 by 风烟幻 (古风帝攻生子)
    作者:    楔子    天上的光,忽然之间变得极为黯淡。  狭小的夹缝之间,一只修长的手,颤颤微微的扒了上来,努力想抓住那仅有的明亮。  “我一生追求爱情,但爱情究竟是什麽……?”  本是句隐隐低语,却在此刻肆意怒吼般的直冲云霄,绕梁不绝。  紧接著,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了。  光明,不再。    Chapter 1     正午烈阳。  光,照的人刺目晃眼。  手拿圣旨的宫廷太监,正站在一处规整的院落中,细长的嗓音高高吊起,念道:“奉天承运,。赵见之目无法纪,触犯宫规,即日起革去官职,除俸禄,流放漠西北拖勒迦,限三日内离京,抗旨者斩无赦。!”  太监合起了手中的圣旨,嘴角噙起一副轻贱生死的漠然笑意。  随後,便在随从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  是谁说割掉家夥,忍辱偷生就有负祖宗?  见到这些寻求功名的天之骄子们,骤然之间变成自己脚下连狗都不如的东西,那才真是世间极乐的戏码!  望著那远去的背影,跪在庭院中的赵见之“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也算是彻底了断他的仕途之路。  多年的苦心经营,顷刻之间便毁於一旦。  我该……怎麽办?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容赵见之过多考虑。  他虽在朝廷任官,却也是个较为清廉的官,而且并无家室。  遣散了府中的家丁,赵见之发觉自己要处置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麽多,那麽繁琐。  刚听到了圣旨,家丁就已经跑了一半,根本轮不到他去张罗。  至於这京城的朋友,闻风而动也大多早已是闭门不见。  不被已经是情谊之至了,官场之上,他还能求什麽?!  月色下,赵见之徘徊在这处空空旷旷的院落之中。  他是有不舍。许许多多的不舍。  转眼四十出头了,人生的路已经不可再重来。他连输的资本都愈发贫乏。    但为了活命,他必须离开,再没有第二种选择。  次日清晨,赵见之一袭薄衣,跨著简装的行囊,关上了宅院的大门。  别了,京城。    要说到大梁国的清辽城,倒也是个风景极佳的地方。  清晨水烟朦胧,薄雾扶风。  熹微的阳光穿越雾气轻轻撒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赵见之沿著清辽城郭牵马向南走著,他的心早已经凉的透透。看著迎面而来,笑容满面的人群,到也是觉得有几分不应景。  这世间哪有那麽多值得高兴的事呢?  “皇城里今儿个有什麽好事?”  擦肩而过的几个行人,兴高采烈的议论著。  “反正是好事呢!这不……昨儿个就贴出了告示,让咱们都去庆祝……”  “是有赏赐吗?”  有人睁大了眼睛。  “谁知道呢……”  有人嘀咕。  赵见之零星隐约的听到了几句,却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心中能想到的只是如何抵达那遥远的拖勒迦。  至於皇城,已经真是比拖勒迦更遥远了。  拖勒迦,那是大梁国流放犯人的地方。赵见之倒是算不得武将重犯,不必由人押送。  这是他唯一仅剩的一点可怜自由了。  只是这一路……  正在想,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自从昨天就没有好好的进食了,赵见之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要是想活著抵达流放地。肚子是一定不能亏待的。  说来也巧,远处路边正好有个酒家。  朝早也贩卖些早点什麽的,专给过路的人准备著热饭热菜。  赵见之牵著马,径直走到了酒家门前。拴住马缰,就在北面一处角落的木桌前坐下。  虽说他也算不得是什麽大官,但这面子终须还是要的。  如今落得这番境地,遇见什麽熟门熟脸的人,倒是该怎麽打招呼好?  “客官,您吃点什麽……?”  店小二倒是十分热情,连忙过来。  赵见之一直侧著头看著路上,随口道:“一壶酒,两个馒头,一盘牛肉。”  点完顿了一下,又道:“再拿十个馒头,包起来。”  店小二点头道:“好!!”  赵见之转过头,看到店小二的容貌时候,不禁愣了一下。***鉴於此文大虐大雷,请没有承受力的孩纸们提前绕行。fyh
Chapter 2  真是一副好容貌,眉目清秀,肤色白皙。  在这儿当个店小二倒是有些可惜了这份姿容。  店小二说著便连忙退了下去,去柜中忙活起来。  赵见之远远打量著他,这店小二穿的一身白色衣裳,丁点儿没有污渍,看上去十分爽眼。配上这副容貌,更让赵见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说不出,就是说不出。  犹如他心中的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抑郁而难言。  “客官,请!”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著盘子上来了。  赵见之看著路边的风景,风轻轻吹过他的发梢,打碎了原本整齐的鬓角。  “今年是什麽年?”  赵见之望著熙攘进城的人群,却仿佛置身事外,完全不***扰。  “今年?”  店小二,笑道,“客官,您不记得啦?今年是景和六年。”  “好年头!”  店小二又加了一句。  好年头……?赵见之恍然一笑,笑的极其苍凉。  真是好年头,也就罢了。  但愿是个好年头吧。  吃过了早饭,赵见之整了整行囊,也就真正的上路了。  离开了清辽城,要去拖勒迦便有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大道,一条是小路。  赵见之考取功名之前曾学过十年医术,有了这副好本事,游历在外便也有了处变不惊的资本。  按著他当前的心情,小道似乎更顺理成章。  赵见之撩起马缰,不再过多迟疑,便朝著那林荫无人的偏僻小路走去。    不过,要说这小路荒僻,到也真是出人意料的清冷。  赵见之行马约莫十里,竟连一个人影儿都没见到。  林荫路上,花香阵阵扑鼻而来,鸟叫虫鸣更是一派协和惬意。  身处在自然中,不禁让赵见之忘记了过去这些天许多的烦恼事、忧愁事,而是放松的和自然融为一体。  转过了一处山弯。  突然,前面的一行人摄住了赵见之随意悠闲的目光。  有五六个穿著白衣的人,正抬著一口黑色的木棺向前方走去。  送葬的……?  赵见之微微牵住了马缰,犹豫要不要提速越过他们。  在这条路上送葬,又没有,实在是不符合大梁的习俗。  赵见之为官多年,也算是练得一副容易警觉的性子,心中隐隐觉得有什麽不对。  想了想,赵见之还是决定不要跟随他们,尽快绕过就是了。  反正他有马,而那一行人却抬著厚重的木棺缓缓而行,跑起来还是他占便宜。  可就在赵见之拉起马缰准备朝前快走的时候,却发现黄土路上,点点斑驳的滴著鲜红的血渍。  而看那轨迹,应当是从里流出来的。  这一幕让赵见之心中猛的震了一下!  要说素日里他也算是个清廉正直,关爱百姓的好官。  这番情景倒是无形中拨动了赵见之那正义凛然,不容冤屈的心性。  即便他已经再无官职了,但惶惶苍天之下,他赵见之眼下,绝对不容许有此冤魂!   赵见之一夹马腹,疾速的追了上去。  “你们是什麽人……?!”  赵见之怒声喝问道。  那一几人看到有人追来,神色顿时紧张仓惶,四处张望。  原本扛著的“啪”的一声撂在了地上。  “你是谁?!”  有一人挺起胸脯,话中却底气不足。  “大梁国赵见之。”  赵见之目光森寒,让他们听的一字一字听的清清楚楚。  虽说他现在官位被削,但这副气势哄骗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啊……?”  众人愕然,果真是官。  错愕之中,有人便已经退了几步。  那慌张样子,更是让赵见之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虽然他并不希望是这样。  “你们是什麽人……?”  赵见之任由马踢踏了几步,喝怒著问道。  过去的几日,随著被削官职,流放大漠,赵见之觉得自己尊严尽无。  可就在此时此刻,他觉得曾经那个熟悉的自己回来了。  “是……”  “……是……”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虽是互无商量,但突然一派抱头鼠窜之式,全部逃命而去。  赵见之耻笑一声,跃身下马。  眼前的黑色,崭新,而且厚重。  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支付起的品材。  赵见之轻轻拍了拍,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果真是已经死了麽?  赵见之想想,还是伸手努力去推那棺板,无论如何,他都要一看究竟。  使了三四回力,看似无望的时候,突然那棺板竟轻轻移动了。  看来这封的十分仓促。  赵见之深呼一口气,心狂跳不已。
Chapter 4  老板错愕,双目一怔看看赵见之,又看了看他怀中盖著斗篷遮面的人。  “稳婆?!”  “对,稳婆。去请,快去请!”  赵见之“蹭”的飞过去一盏白花花的银子。  老板嘴巴立即咧开,应道:“……是夫人有喜了?!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废什麽话,快去!”  赵见之背过身子直忙将那怀中人放在了床榻上,喝了一声。  老板这才知趣的立即跑出去请人。  赵见之关上房门,掀开了男子脸上盖著的斗篷。  一路奔波,男子早已晕了过去,嘴角擦破了一处,流出了一丝猩红的血。  赵见之给他擦拭著血迹,目光却凝重的看著他那浑圆却似乎已经毫无动静的肚子……  他之前究竟遭遇了什麽?  赵见之困惑不解。   张老板有了银子干事也就格外卖力,很快稳婆就被请来了。  赵见之此刻倒是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为这男子看病的事。  尤其这“病”是他如此陌生,根本没有经验的事情。  男子躺在床榻上,身子已经被赵见之用几个暖壶捂得热了过来。  “赵大人,这就是镇上最好的稳婆,徐老娘。”  赵见之点点头,对著张老板道:“你先下去。”  说著又拿出一盏银子飞给了他。  “嘴闭严点。”  赵见之不忘叮嘱道。  “是”张老板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赵见之看了看门外已经全无一人了,忙走到徐老娘身旁,沈声说道:“大娘常年给产妇接生麽?”  “有三十多年了!”  徐老娘年过半百却打扮的花枝招展,尤其是鼻梁前一颗硕大的痦子,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那好,大娘请随我来。”  赵见之将徐老娘引到了床边,拉开了床帐。  男子盖著白色的被褥,身子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张差不多和那被褥一样苍白的脸在外面。  徐老娘一看那张脸,瞬时倒吸了一口气!  “乖乖……这人儿长的可真美!”  徐老娘接生了三十年,还真是头一遭儿见这麽美的产妇!尤其是那种沈睡中,也自有一番我见犹怜的临产弱态,更是让徐老娘啧啧直咂嘴。  不过凭著多年的经验,看著那消瘦又极为苍白的脸,还有被褥下那规模并不太小的肚子,徐老娘还是给了句专业性的评价,“她这身子骨儿,估计不好生啊。”  说著,便伸手进了被褥。  虽然说美人儿睡著了,可是先探探情况也不需掀开被子对美人儿大不敬不是?  赵见之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是个男人!不是……  赵见之闭上了眼睛。忐忑的想著睁开眼睛的时候,徐老娘便会狠狠一巴掌掴过来。  可徐老娘到底是在产床前真刀真枪练了三十年。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一摸到也奇了。  怎麽回事……嗯?  这……!居然摸到了什麽不该摸的东西。  就在徐老娘左摸右摸探查情况时,赵见之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是皇族?!”  岂料,徐老娘的大黑痦子正直直的冲著他,双眼一瞥,直指要害。  “他是皇族?!”  徐老娘这麽一问,倒也从侧面证实了赵见之先前的猜测。  “他不是皇族麽?!”  徐老娘反问。眼波流转,却是挡不住心底滚滚洪流般的兴奋!  为皇族接生什麽时候会轮到她这样的村妇?!这真是梦寐都不可求的事呀!  “他……”  赵见之也不好胡诌,沈吟了一下,道:“无论他是什麽人,能否请大娘救他和他腹中的胎儿?”  徐老娘瞥了瞥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赵见之一番。  虽说这人看上去像官,神情中却带著几分沧桑,一定在朝廷中也混的不大得志。  床上躺的这位,如此年轻貌美,和面前这位倒是有几分不大相配。  他身为皇族,就甘愿为眼前这样的人冒死麽?
第三章和第五章发不上
Chapter 6    男子躺在床上气喘吁吁,扶著肚子被徐老娘噎的一句话说不出,赵见之更是看的脸红脖子粗。  他几时想过这辈子会见到男子生产啊?  这番景象在大梁国,自古都是最高的宫闱秘闻。  宫廷内自立国以来便有专门负责为皇族男子接生的医官队伍,却没想除了开国的几个富有牺牲精神的皇帝甘愿生过,之後继统的皇帝们都嫌亲自上阵实在太苦太累,愣是让这只队伍挂上虚职,一闲就将近百年!  宫里更有谣传,当今皇上刚登基的时候,第一道诏告天下的御旨便只有三个字──朕、不、生!  太後看了觉得太有失颜面,硬是传守宫太监收缴了去,这才草草了事。  皇上不想自己生也就罢了,更有甚者连男妃都不纳了!  这支专业伺候皇族男子的队伍,就也只能恨的生不逢时,转头去伺候一堆後宫娘娘们了。  徐老娘的话这时像是触犯了男子的尊严。只见他那目光霎时像要杀了她一般。  “我没恶意。初产都很困难。”  徐老娘倒是见怪不怪气定神闲,拿著一块干净的棉布就给美男最隐秘的地方擦了过去。  男子倒吸了口冷气!又凉又痛!  自从他怀孕以来,何时受过这般折磨?!  “唔……唔……”  男子轻轻呻吟出声,左右翻动著身体,想找一个能够解脱一了百了的姿势。  “不要动!你怎麽生的这麽不认真?!”  徐老娘一看这美男不听指挥,一下也急了。以往产妇哪有这样的,不都是嘴里咬个手绢,鼻涕眼泪一大把,要她干嘛就干嘛?!  “你……”  男子抬起指头,想骂她为何对临产的他如此粗暴。  赵见之见男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指著徐老娘,也不知该如何圆场,只能道:“大娘没有恶意。你再忍忍,快了、快了。”  男子满脸湿汗,不堪的闭上了眼睛,一手挣扎著不知该伸向哪里。  说快了,还真是快了。  随著徐老娘的技法施展开来,男子只觉得腹中一阵极度的绞痛,顿时痉挛似的扬起了头,双手抓住床褥,脖子上青筋暴起。  “生了。”  徐老娘的声音里一点都没有兴奋。  “怎麽样?”  赵见之急忙问道。  徐老娘麻利的将孩子裹了起来,径直抱到了一旁,给赵见之看了看。  胎儿的头上一片乌黑。  十分奇怪的乌黑。  赵见之和徐老娘都在同一时间得出一个共识。  这胎儿在男子腹中时,就被下毒了。  谁干的?!真是个**!!!赵见之一把握紧了拳头。  “这……”  徐老娘到底是个女人。看惯了一家团圆喜庆,迎接新生命到来。如今抱著动也不动的孩子本就够难过的了,倒是要她如何给这美男解释孩子的问题。  “我来”赵见之挥手让她将孩子抱去洗净,自己径直走到了床边。  刚刚生下孩子,赵见之实在不忍看著男子祈盼的眼神。  “忘了吧。这一切。”  赵见之强挤出一抹抚慰人心的笑容,可笑容真是不自然之至。  房间里没有哭声。似乎也没有了温度。  男子的表情逐渐变得淡然,缓缓靠回枕褥上,双眼直直的看著床榻上方。  像是想看穿什麽东西一样。  赵见之见他这副模样也算的上是安定,想来他经历的事情对他的打击远在今日之上,也就不怕他会寻短见。  “我去去就来。”  赵见之说罢,便带著徐老娘出了房门去料理接下来的事情。  谁知刚刚踏出房门走了几步,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声。  “啊────”  沙哑、颤抖之中带著深深的绝望。
Chapter 8   空空如也。  眼前整洁如初的客房看的赵见之和张老板惊愕不已!  “钦哲?!”  赵见之找了满屋,却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要知道就在几日前,他还在躺在这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人呢?  张老板瞬时也明白赵见之看来是要陷入连房费都无法支付的窘境了,倚靠在门板上,阴阳怪气的道:“赵大人,看来您的同路人走了……?”  张老板直到现在还一直以为这同路人是个姑娘。  风月一场,珠胎暗结,郎情妾意,谁知转身人去财空。  找个说书的,随意洋洋洒洒八卦一番,这酒楼下个月的生意也就有著落了。  “走了?”  赵见之心中像被戳了一个窟窿一样,却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他花了这麽多的银子,如此好心的待他,他为何要不告而别?  当真他一点都不感念自己的恩德?又或者……  赵见之心乱如麻。  “呵呵,赵大人,您看……”张老板向旁边一伸手,小二就送上了一副玉竹算盘,劈里啪啦的打了一通,道:“这些日子您的房费、饭费、请大夫的跑腿费、煮药费、七七八八加总在一起,共是六十三两银子。”  赵见之觉得耳旁嗡嗡作响,竟没入神听那张老板到底说的是什麽。  “赵大人……?”  张老板拉长尾音,一副看好戏的腔调。  “六十三两?!”赵见之狠狠抱握双拳,却觉得在贫穷面前,气力都显得这麽单薄。  张老板圆圆的脸上眉毛直直挑起。他在朝廷命官面前几时觉得这麽拽过?!  “好,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还给你。”  赵见之踏步出门,却被店中小二们死死围住。  这世上哪有欠债不还钱,还理直气壮要出门的道理?  可接下来,让赵见之最伤心的消息,不是他要被关在柴房里,而是自己的马被骑走了。  竟然如此忘恩负义?!呵!  赵见之双眼冒火,嘴唇都能咬出血来。  但气归气,除非气死了,否则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六十三两。这对以往的赵见之算不上大数,但如今却是天文数字。  被关在柴房想对策的当夜,赵见之饥肠辘辘。  一日三餐全无,他的身子在发出最强烈的抗议。想到昨夜这个时候他还端著药汁去看那人,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转眼间却被如此算计……  除了人心难测,还该说什麽?  赵见之很想恨那个叫钦哲的人。狠狠的恨!咬牙切齿的恨!  可每当打开棺木浮现在眼前的一幕映入脑海,赵见之便觉得自己的恨开始变得很虚浮。  因为那一刹那,他觉得木棺中的人将他的心都摄去了。  赵见之苦笑。如果时光倒退,他会不会推翻当日的选择?  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正想著,腹中咕咕直叫。想不到他一生寻求功名,到最後却连个衣食无忧的日子都不可得。  赵见之真想鄙视自己大笑几声,却伸手轻拍了拍自己肚子,正巧碰上那锦缎束带,不料听到“啪、啪”的声音。  嗯?他不曾在自己的锦缎束带里放任何东西。  是什麽?  赵见之很快将自己的束带拆了下来,只见里面竟然别著一块小小的。  晶莹通透,在月光下换个角度,竟然发散著金色的光。  的一处系著著金丝坠束。  赵见之纵然见过不少,但此刻对眼前这块玉,倒是完全没有了评价的底气。  这不是他的东西。  但为什麽会在他的腰间束著?  钦哲?是你吗?……
Chapter 9   看著手中的,赵见之的眼神中带著一种复杂又不安的疑惑。  但第二日张老板的威逼,却是没能让赵见之这种疑惑持续多久。  “嗯……这……能当多少钱?”  张老板眯著眼睛,叮铃当啷的摇晃著手中那块小玉。  论分量,实在不足为道。  论品质,实在没人见过这种色泽,说不定只是冒牌货。  “就这样一块小小,能值六十三两吗?!”张老板吐沫星子喷的老远。  赵见之现在只是想尽快了解了这件事,奔赴拖勒迦。  这究竟值不值六十三两,当了才知道  如果值,那便最好。  不值,天也无绝人之路。。  至於这究竟来自哪里,赵见之真的疲惫不堪,也不想一论究竟了。  要说这三泉堡别的不出名,当铺在大梁国可是是叮当响!  谁让这三泉堡周围帝陵多多呢?如此一来,天时地利加人和,当铺的生意怎麽可能不火呢?!  招招堂是这堡里最富盛名的店当铺。  可即便盛名在外,店小二的技能还是不过关的。  拿著看了半天,愣是没估出价钱。  张老板圆圆的脸上爬起了一抹阴笑。赵见之……嘿嘿……  招招堂在当铺街当仁不让,自然是不能丢这份人,掌柜终於走了过来拿起小小仔细端详。  张老板和赵见之分别坐在一旁。  张老板一看有人重视了,便生生盯著那掌柜的动作。怕来个掉包。  “这……”  越看,这当铺掌柜的神色便越不好。  不好到了程度?犹如门口老伯吊卖的那块酱猪肝。  “这……”  当铺掌柜一连气说了好几个“这……”  “老刘,你口吃啊?”张老板放下茶杯,忍不住揶揄道。  都是在这三泉堡混生活的,谁和谁能生疏到哪去。  当铺掌柜眯眯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目光主要集中在了赵见之身上。  赵见之不知他这眼神是什麽意思,问道:“怎麽?这能当多少钱?”  掌柜听罢伸出三个指头。  “三两?”张老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当铺掌柜摇摇头。  “三十两?”  赵见之瞬时底气足了一半儿!  当铺掌柜还是摇摇头。  “三百两!”  张老板自认走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白了身边的赵见之一眼。好像在说,便宜你了!哪儿找来了这麽个救命的东西!  “三千两。”  当铺掌柜低低一道。  张老板差点吓的一个踉跄。赵见之也顿时惊呆了。  这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三千两是一个什麽概念!居然还是一块如此小的。  张老板的脸顿时在悄无声息中笑成了一朵菊花。  “只是……”  “什麽只是?怎麽还有只是?”  张老板伶牙俐齿,真是悔不当初怎麽没收了这块玉,直接让赵见之走得了。  “只是你们要和我先去官衙走一趟了。”  掌柜将那紧紧卧在手中,沈声说道。  三泉堡的官府那可是直接归著清辽城的管辖,严厉凶狠是出了名的。  张老板做梦都没想到,赵见之的一块竟然将他和自己带进了官衙里。  这关他什麽事?!  自从进了官衙,张老板就开始直嚷嚷要放他出去,他是清白的,他是无辜的!  赵见之到底为官多年,进了官衙也就再淡定不过。  因为他知道,既然手镣、脚镣都带上了,要卸下来那可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赵见之只是想不通,不过是一个块小小的,价格高昂也就罢了。  何至於将他们关在官府之内呢?!  赵见之就这麽和张老板被关在官衙内足足三天。没有拷问也没有受审。  牢房里日月不见,恶臭无比。  三天後的一个下午,牢狱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见之从昏睡中惊醒。  张老板揉了揉惺忪睡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  这种节奏性的脚步声他为官时常常听到。  什麽人来了?!赵见之惊觉!    果然,一队黑衣卫士在他们牢狱前站排开来,那速度简直就是一晃眼间。  紧接著,一个沈沈的步伐由远及近。  赵见之只觉得自己喉中被什麽东西掐住了一样,窒息感腾升而起。  终於,脚步停止了。  一双飞鹰金丝黑靴进入了赵见之的视线。  张老板早已被这阵势吓的屁滚尿流,哆嗦不已。  只听“啪”一声。  连著金穗儿的直直吊在赵见之和张老板的面前。  “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一个低沈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他……是他……”  张老板指著赵见之语无伦次。  背著火光,赵见之还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不敢轻易做答。  “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那声音此时进了一步,让人不寒而栗。  “啊──!”  张老板失控的惊叫了一声。     恐惧在静默中无限放大,赵见之朝上寻索看去。  这张锋利如刀般的脸,张老板不认得,赵见之认得。  他就是大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璋王──纪连翰。
  Chapter10    想当初在朝廷为官时,见王爷和见皇上的难度几乎相差无几。  如今竟能如此近距离的瞻仰王爷英姿,倒是让赵见之惊吓加惊喜的顿时说不出话来。  “都哑了麽?”  纪连翰低沈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  张老板看这阵势也知道来者是个极有权势的人,的道:“这是他……他的,真和我无关啊……请大人明鉴。”  赵见之理了理思路,这定然不是自己的物件,但这麽小的物件居然能将璋王都惊动了,可见这玉石一定大有来头。  “回禀王爷,这是下官在路上捡到的。”  赵见之跪在地上,答的镇定。  “你认识本王?”  纪连翰微微扬起下巴。  “下官曾任,王爷的尊容总算是得幸见过两次,自然认得。”  “这个人,真与此事无关?”  纪连翰眼神轻轻一摆,沈声问道。  赵见之看看身边的人,“唔……确实……无关……”  张老板的头立即点的像打桩一样。  纪连翰听罢,勾了勾手指,身後的随从立即走上前来。  “杀。”  只是淡淡的一个字便了断了生死事,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赵见之猛然觉得胸口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不──饶命啊──不!!!”  张老板瞬时就被两人架了出去,求饶声像斧头一样狠狠的砍向赵见之的胸膛中。  虽说张老板忘义贪财,却也著实是被牵连进这件事的。  赵见之想起那日在小路上如何发现钦哲的经过,对自己的境遇异常不安。  “你从哪里捡到这个块儿玉的?”  纪连翰冷酷的脸上根本没有表情。  “在入清辽城辅道旁的小路里。”  赵见之只能瞎编。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将所见之事说出一丁点儿,否则便是人头不保。  “你遇到了什麽人?”  纪连翰居高临下的问。  “没有。”  赵见之答的干脆。  “你遇到了什麽人?!”  此时纪连翰突然将手撩起了赵见之的下巴,直视著他的眼睛,质问道。  “没有!王爷。”  赵见之正视著纪连翰的眼睛,硬铮铮的又道一遍。他不能够有半点迟疑和犹豫!  纪连翰还是看著他,眼神中带著不曾消去怀疑。  屏息静气,赵见之等待著来自面前人的宣判。  但的是,顿了顷刻,纪连翰却问:“你为什麽出城?”  赵见之忙道:“下官被流放了,本是要赶赴拖勒迦,不巧在路上捡到了这麽个玩意儿,於是……”  “拖勒迦?”  纪连翰微微一侧头,岔开话题,手指反复揉捏著手中那块。  赵见之忽然有种感觉,纪连翰既然有意避开结点,或许他并无意说透这件事了。  只听纪连翰轻笑道:“你被贬官了?”  “是的,王爷。”  赵见之答的异常恭敬。能在如此境遇下见到璋王,或许对他的仕途还有转机。  纪连翰看看赵见之此刻这副落魄样子,笑的意味深长。  正巧,这时身後的侍卫走进来在纪连翰耳旁禀报了几句。  纪连翰双眉皱皱,又看了看跪在脚下的赵见之,像是动了什麽念头。  “无论你因什麽被贬,本王都可保你官复原职。”  赵见之的心加速跳动,生怕自己听错了。  “条件只有一个,你要一生效忠本王。”  纪连翰单脚向前踏了一步,那飞鹰金丝黑靴正正落在赵见之的眼前。  纪连翰沈声道:“能否做到?”  赵见之大喜过望,立即拜谢,道:“能!下官一定终生效忠王爷!”   这个决定干脆利落,纪连翰抽步而回,一班人马立即跟随而去。    赵见之虚脱般的倒在了牢房里。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结局。如此荒诞而不真实!  他又能官复原职了麽?当真如此?!还是效忠璋王……?!!  十日後,清辽城传来的消息完全打消了赵见之的忧虑。  不但官复原职,还晋升一品。  赵见之因祸得福,此次又是璋王撑腰从而恢复了官职,消息传开,赵府顿时门客络绎不绝。  但赵见之担忧的却是璋王是否真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还有,那个名叫钦哲的男子到底和璋王有什麽关系?  不过如今现实实在让赵见之忙碌不已,分身乏术,死里逃生了一回又重回朝廷,见证过一个生命的诞生让赵见之心中感触颇多。  这次回京,一件事就是续弦。第二件事,便是娶几房姨太太,充裕子嗣。  同在京城之中的璋王纪连翰心中可就不那麽畅快了。  这几日,他杀不少人。  但无论杀掉多少人,都依旧摆脱不掉手中这块带给他的烦闷。  正午的日光下,边上金色的光泽灼烧著纪连翰的视线。  他凝视著手中的这块石头。  指尖触摸过柔润的温度,犹如再一次触摸著那人温润的口唇。  
  Chapter 11    三年後    夜,总是那麽长。  灯火摇曳之中,记忆在黑瞳里无限蔓延。  每个刹那,便是一个永远。  点滴的时间幽幽而过,一切在模糊中变得清晰,又一次在清晰之中归於模糊。  风,彷如一把锋利的刀刃,能将时空之中所有的混沌存在,切的段段规整。  人的灵魂於是能够在这规整的断点之间穿梭跳跃。  来去自如,毫无牵绊。  一阵风忽然微微拂动,吹散了眼睫之间的一捧光莹。  不过,转瞬,也就融开了。不复存在。  万里大漠,一处驼色帐篷之内,躺在长榻上的青年男子沈睡著。  三年前他投奔来,被大汗慕容耶索托赐予了一个新的名字──慕容钦哲。  从此他不再是徒单部那个为爱而甘愿抛弃一切,远赴千里之外只为了实现一个誓言的徒单钦哲。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日午後,改变了……  烈日高悬,狭小的院落中,连风都没有声音。  纪连翰站在一口棺木旁,静望著棺内躺著的人。  “王爷,这是您要的东西。”  身旁随从恭敬的递上一个细小的梨木盒子,那盒子雕著诡异的花纹,面儿上还著著一层淡淡的金粉。  纪连翰的眼神一直不离那棺中之人。  他是那麽美。  即便是今日有孕在身,也依旧是那麽美。  自从大漠中相识之後,不可忽视的不单是他的美貌,更是他对自己的这份心。  再有些时日,他们的孩子就应当诞生了。  这是他纪连翰此生的第一个孩子,可悲的是,自己却不能要他。  几日前他的王妃不知从何处隐约知道他在王府之外还藏著一个娇妻,从而妒意大发,发誓要将此事闹到皇兄那里。  收纳男妃产子在大梁国是可以问斩的罪责,对於这条皇室禁令,纪连翰再清楚不过。  二十多年前,皇宫之内血腥的一幕在他幼小的心间留下了无可抹杀的阴霾。  如今,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再次。  即便他对面前之人再有情。  可有情,又能如何?终究敌不过无上的权势!  眼下为了保全自己,他必须牺牲面前之人和他们的孩子。  纪连翰漠然的伸出手,从那梨木盒中取出了安魂玉。  这玉石只有皇族下葬时才能使用,彰显著皇族高贵的身份,对来世寄托著一份宁和的祈盼。  纪连翰长长的指尖滑过棺中人温润的唇瓣,反复抚摸著。午膳才服下的药物,钦哲的体温仍然没有消退。  良久,纪连翰终於将那安魂玉放入了那人的素齿之中。  “只能为你做这些了,钦哲。”  轻声呢喃道:“若有来世,别再爱我……”  纪连翰面无表情的望著他,看著他高高隆起的肚腹,就当是今生今世的最後一眼吧。  自己或许真的没有想象中那麽爱他。  以至於如今这样牺牲了他和腹中的孩子,心中倒也没有甚感痛苦,倒是有几分解脱。  如此的爱情,换个可人儿,也还会有。  子嗣,他还有正妃和几位侧妃,年华正盛又何必忧愁?  想著想著,纪连翰嘴边微微浮起一抹冷酷又带著几分温柔的笑意,终於不再流连,转身而去。  “封棺……”  院中的随从立即下了指令。  王爷的心思谁都能看的透彻。  纵使过去一年多来,这个小院儿是王爷最爱来的地方,徒单钦哲也极受宠幸,但终究他走上一条不该走的路。何苦要因爱王爷而执意诞下子嗣?  而这个决定最终葬送了他自己的性命。  天上的光,忽然之间变得极为黯淡。  狭小的夹缝之间,一只修长的手,颤颤微微的扒了上来,努力想抓住那仅有的明亮。  “我一生追求爱情,但爱情究竟是什麽……?”  本是句隐隐低语,却在此刻肆意怒吼般的直冲云霄,绕梁不绝。  紧接著,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了。  光明,不再。  记忆在这里断裂开来,心痛之至的让人无法呐喊也无法呼吸。  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进了帐内,床榻旁烛台上的灯火“啪”的熄灭了。  “公子!”  帐篷外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仆人在帐外唤道。  慕容钦哲在漆黑之中睁开了眼睛。  “什麽事?”  “公子,大梁国的使臣夜里刚刚到了。”仆人活里雅的声音带著几许不安。  慕容钦哲猛的坐了起来。  早听大汗说大梁国今年最近会派使臣来,只是没有想到,竟会这麽快。  “他们……?”  活里雅跪在帐外恭敬道:“公子,这些使臣确实是奉太後之命来选侧王的。”  侧王便是大梁皇宫中自古对男妃最高的称谓,其地位远远告於所有的嫔妃。    慕容钦哲紧紧握住拳头,手中像是能滴出血似的。  三年了,三年了!  每一日他的心都在地狱中被仇恨烹煮煎熬。  复仇!只要一个机会,我定不再负此生!  
 Chapter 14    慕容钦哲坐在一辆马车上。  窗外大漠的风景疾速掠过,就连倒影,都在眼中看不到丁点儿痕迹。  这算不上笔直的路便是去大梁国国都清辽城的方向。  三年前,他从这条路上踉跄而回,带著满身伤痛和一颗破碎无法复原的心。  而如今他又一次走上的同一条的道路,心里的感觉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若说他憎恨心中的这份仇恨,除了自己,谁人又能懂?  记得小时候的某一天,也是站在大漠边缘,能够看到远处的一片绿荫。  父亲拉起弓,忽然叹了一句,心中装满仇恨的人是永远不会快乐的。  “那该怎样才算好呢?”  小小的钦哲抬起头。  “淡忘这份仇恨,重新去寻找属於自己的生活。”  父亲回头看他,笑了笑。  那时候几个部落常常为争执水源和地界而起纷争,互有死伤。其中徒单部作为最势单力薄的部落更是总避免不了任人践踏。  从那时候起,钦哲的愿望就是变得强大、强大、更强大!  强大到不受任何人欺凌,因为只有这样心中才不会存有丝毫仇恨。  可真等他稍稍长大一些後,却望著自己这副单薄的身躯便总是有些恼火。  他实在是没有一副能在大漠之间来日称雄称霸的伟岸身姿。  不过父亲到是说无妨。他笑说,这大漠中永远不缺雄壮高飞的飞鹰,少的只是机灵诡辩的狐狸。  幼小的钦哲的脸颊稍稍微红,心里独自念叨:……要我做狐狸麽?做狐狸能受得起那番尊敬呢?  现实最好的地方,就是它能随著时光推移改变一个人对世间的所有看法。  如今的慕容钦哲不会再在心间纠结飞鹰还是狐狸更强大而受人尊敬。  唯一想的是,他本是什麽?命运又让他成为什麽?但比这更更重要的是,如何他才能真正的生存下去。  仅仅是为了生存。  马车继续行走著,不经意中,慕容钦哲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来。  。  大漠中三十条湖口处一块十分突兀的高大岩石。  相传这是一块来自天上的石头。因而颜色诡异非常。  尤其是在日光下,突变的光影让人炫目。微微换那麽一个角度,猛烈的色泽便在瞬间变换。  慕容钦哲的心猛的被什麽揪起似的,火辣辣间一片疼痛,蔓延向了全身。  多年前,恰恰就是在这里,他遇到另一个本不该遇到的人。  一个改变了他全部人生轨迹的人。    纪连晟站在御花园的清泉旁,看著泉塘中的荷花,眼睫微凝。  在他身後,不远处站著一帮尽心伺候的太监宫女,望著皇上的背影,不敢大声出气。  这儿是纪连晟每日下朝後从大殿返回寝宫的必经之路,不同的是,今日他想在这儿停停脚步。  因为荷花开了。  纪连晟喜欢荷花,淡雅芬香,在幽静之中不染纤尘的独自绽放。  什麽时候若真能练得和这眼前的荷花一般存於世上,倒也是极乐的事儿。  只不过纪连晟明白,这辈子,对自己而言恐怕只是妄想。  皇上爱笑。  这是守宫太监齐歌自分拨来伺候皇上时的第一印象。  若是旁人爱笑那还到好。偏偏是这麽个主掌天下的人儿,一张面若桃花的脸,嘴角挑起一抹浸著春华的笑,让谁人看了,能不怦然心动?  伺候皇上不少年了,每次看到皇上这番犹如初见般的笑容,齐歌总要叹竟是时间恍惚了自己。  这会儿子,皇上又在笑什麽?  纪连晟确实在笑。  不过并不是笑自己无可更改的命运,而是在笑太後拼了老命也要自己纳娶男妃的坚持。  虽然这是大梁国最古老的习俗和传统,但他自觉并不会喜欢男人。  偏偏太後又是只为了壮大子嗣而让他纳娶男妃,这真是强皇帝所难,分毫不假。  若这从部落里选来的男妃体格都如几位弟弟那般强健,就朕这副身子骨儿,倒是怎样宠幸的了?  想到这里,纪连晟更想笑。  规规整整的治理天下,安抚民心,他行。  强行将一个男子压在身下,收服他的身心,不知为何却觉得比当皇帝都难。  更何况,纪连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缺少什麽。  妃子,他有。子嗣,两位皇子,六位公主,他也有。  唯一没有什麽?  想到这里,纪连晟顿下了脚步。  抬起头看著远处透亮的,清风徐徐。  对,。        
  Chapter 16    恢宏的清辽皇宫对慕容钦哲而言,算不上陌生。  想当初来到这清辽城里,纪连翰总是喜欢夜里骑著马,带著他在皇城之外看月色。  仅仅只是夜晚。  慕容钦哲也曾看著那长长的宫墙,设想他爱的人在宫城之中平日里是副什麽模样。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那个时候的他更渴望一种平淡安稳的日子。  就好像纪连翰给了他一间小小的宅院,便将他心灵之中的整个世界填满了。  只要能每日见到他,听他说话,看他笑的样子,没什麽比这更形象的幸福可以用来诠释一段日子。即便是只是说些琐事,吃些清雅的小菜,慕容钦哲心里也觉得甜的不行。  可惜好梦由来最易醒。当梦醒的时候,漫天的星辰都消散不见了,独独剩下狭窄空间之上,一口漆黑的棺板面对著他。  这是他的所爱给他的全部。  呵!可这……又多麽像那人的所为。只是慕容钦哲曾经那麽天真的以为他对於对方是不同的,天地之间,自己是不同的……  目光辗转推移,如今一片宁和的阳光之下,慕容钦哲却站在清辽皇宫西南角一处院落里。  谁能料想命运兜兜转转,竟还会有今日?  这小院是东西向的,进门处的青石照壁上刻著九朵摇曳紫莲,院内有两颗参天古树肆意的伸展著枝干,将院落包裹在一片葱郁之中。  院落虽算不上大,却在皇宫内有著极为重要的地位。  这儿叫登楚阁,说它重要,便是因为大梁皇室的男妃都要在这里被一一选拔从而送进内宫。  漫长的等待之後,慕容钦哲终於能够仔仔细细的观赏这宫墙之内的一切了。长长的素色衣衫下,慕容钦哲握起了修长的手指,攥起拳头。  不再臆测,不再推想。他告诉自己,从今日开始,他要成为这里的主人!   但想实现这番梦想又谈何容易,在这宫墙之内想出人头地从此一别往昔的,又何止他慕容钦哲一人?  长长的十六人队列之中,各个部落向大梁皇室进贡而来的各式美色著实让人屏息。  男人怎麽能够长的如此动人?更遑论,这麽多男人!  若是说一袭素色衣衫,旅途疲惫的慕容钦哲矗立在这些人中有些什麽特别的地方……  那就是慕容钦哲俊雅的眉眼之间带著苍然的美,那种美只能从不经意的目光之中洞悉察觉,让人甘愿幽幽存於如光的深渊之中。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不可复制的雍容。 “……慕容钦哲……”  宫侍在旁念到了慕容钦哲的名字,笔官逐一录入下来。在他之前,虽说已经验过十三位男子了,但这一刻面前的慕容钦哲这还是让验官都看的有几分失魂。  慕容钦哲用眼中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这房内的摆设,两步开外青色薄纱之後,似乎放著一张长长的板床。  床?!慕容钦哲没有想到刚进宫就会遇到这一幕。心中骤然觉得不安和一种越发强烈的自尊被侵犯的耻辱感。  他原以为……  “今年多少岁?”  笔管提笔继续问道。  “二十三。”  慕容钦哲不失分寸的回道。  验官很是满意慕容钦哲举止言谈的庄重。他深知这是一种符合皇上喜好的气质,已经验过十三人了,美貌归美貌,却并没有谁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只是面前的人,单单看那麽一眼。就觉得大是不同,只希望……  “过来”  验官掀开身後的青色薄纱,带著慕容钦哲向内走去。  这次选拔男妃说到底还是太後期望皇上有男妃诞育下的子嗣,判断他们的生育能力是头等大事,比能否和皇上情投意合,还重要百倍!  慕容钦哲不堪的咬著牙卸去了身上所有的衣衫穿戴。俯身躺向了冰冷的床板上。  他必须和命运一赌!即使到头来空空而已,但除了这个机会,他再也别无他选。  验官不辱使命,认真详查一番後,心中也有了大概。  这个男人的确和之前的十三位不同。  验官原本赞赏的眼神渐渐变化成了一种鄙夷和轻蔑。  “出去吧”验官掂起了桌案上的一本册子,草草写下了两句鉴语,扣住一块本该属於慕容钦哲的靛穗银牌,便唤道:“下一个!”  慕容钦哲後庭被捣鼓疼痛不已,简单的套上衣衫还来不及系好带子已被请了出去。  院落之间看他出来时和别人的待遇全然不同,登时一片交头接耳,讪笑不断。  “嘿……看他那副狼狈模样……”  “怕是早***烂了!”  “什麽东西,这皇宫也是他该来的地方?”  慕容钦哲站在屋门旁侧的台阶上,就在这种错落吵杂的境遇里,众目睽睽之下,宁宁静静的将身上的衣带一条条系好。  这是他的尊严,可以用全部生命捍卫的尊严。
第十三章和第十五章都被系统删除了
第十七章被系统删
18  纪连晟坐在龙椅上,面朝著窗外。  自从多年前坐上了这张椅子,纪连晟常常要在度过一日中大半的时间。日子长了,纪连晟也就学会要去隐忍寂寞。  接纳,并且学著去喜欢它。  这是他的日子,一条奔向生命尽头亦不可更改的道路。  纪连晟不喜欢拖泥带水,自打出生他就有著尊贵的地位和被人一路扶持护卫的幸运,上天纵容著他这个贵胄子弟所应有的洒脱。  但并不是生活在这宫廷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如此幸运。一个人的成就往往意味著他人梦想的破碎,登上宝座的那一刻,纪连晟便在大殿中依次跪地的兄弟们眼中看到这种无可掩饰的残忍。  只是他却没有看到臣服。  十多年过去了,这份臣服,他迄今依然没有看到。  能对无休止的较量和博弈感到兴奋的人终究只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少数,万圣之躯的纪连翰却偏偏不在这个范畴。  他总是尝试著用宽容和仁和去化解这宫廷之中自己所能化解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仇恨。  然而在过去的这些年,他所施予的仁厚只换来了一如既往的强烈对抗,那对抗的源泉,自然也还是仇恨。   当年常皇妃死去的那一夜,纪连晟一直站在长燕宫的窗外。  他没有看。但他什麽都听到了。  从那之後,他知道自己无论陷於怎样的处境,都不会轻易处置当夜那个悲恸痛哭的幼小孩子。  即便如今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了锋芒四射能与自己分庭对抗的男人。  这是纪连晟心中对於先皇的一份许诺。  臣子们看来最危险却又珍贵的仁厚,也是一种顷刻间能拱手自己身家性命的不智。  这份许诺今後会将自己和他带向何方?纪连晟看著窗外月光,心中默想。  齐歌见夜色太晚了,皇上没有晚膳,也不就寝,终归是会耗坏身子的。  皇後那边早派人煮了补品送来,一早儿就候在门厅之外,只等传召。齐歌走上前,将炖在热煲中的补品端了,送进了皇上的。  “皇上,这是皇後娘娘吩咐给你炖的参汤,您多少喝点儿”齐歌将东西放在御案上,恭敬道。  自从纪连翰走後,纪连晟也一个人静了整晚,近来他身体抱恙,虽无大病却总是不大舒坦,纪连翰的那番咄咄逼人的顶撞实在是让纪连晟十分之不悦。  齐歌最能揣摩皇上的心意。这麽多年,皇上怎麽对待璋王,他都看在眼里。  “璋王又惹您不高兴了。”  齐歌将汤盛在盖碗里,奉给了圣上,低低的顺带了一句。  纪连晟淡淡苦笑,接过碗,轻抿了一口,缓了半响,才道:“他什麽时候不这样?”  “其实……”齐歌点点头,道:“其实还是璋王不了解您的心意。”  纪连晟喝著汤水,不再言语。  自从眼睁睁见到自己父妃被杀的那一刻起,一个夺去自己幸福和皇位的人会想让自己过的更好,在纪连翰眼里根本就是个荒诞的伪命题。  世事不如人意,只道是平常罢了  纪连晟放下了汤碗,站起身子,拿起御案上一封折子。  “这是陈字仪呈上的折子,今年秋冬,哥舒部要专程派人来觐见朕。”  “哦?”  齐歌是个本分的人。正因为他识得自己的本分,才这麽多年能在纪连晟身边伺候著。同样是因为这本分的秉性,纪连晟有时会和他谈谈家国的事情,不至於全然闷在自己心里。  毕竟对於他这皇庭极处的孤家寡人,想找知心人,便是倾世难求。  “知道他们的用意是什麽?”  “奴才不知。”  齐歌黯然,心道:这哥舒部和大梁才消停了不到六年。可别又是……  纪连晟看那折子的眼光都尽是轻蔑,笑了笑。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今日去哪儿歇著?”  纪连晟伸了伸双臂,呵了口气,胸背之间却传来一阵阵隐隐的疼痛,不禁皱了皱眉。  “你方才来向朕报的事……?”  “奴才?哦、哦!”齐歌连忙快步去拿那登楚阁送来的托盘,折子和靛穗银牌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  纪连晟清楚这是登楚阁来的奏报,看了看那盘中的东西,打开了折子。  这次收纳男妃并不是他主意。  在纪连晟看来,母後或许是怕这宫中太过和睦清闲了,皇後和娴妃都是不能满足了她那份好斗的心性。  他是孝子,不愿忤逆。  再者,这两位皇子的身体也著实瘦弱,连纪连晟都十分怜惜,只是怕这副身躯来日在英主文武兼修的大梁国还是难当大任。  考虑再三,纪连晟还是应了这个请求。不就是纳个男妃麽?父皇纳过……不过,那人的收场却实则令人叹谓。  逐一看过各个部落的名字,末尾一行被墨笔划去的名字却引起了纪连晟注意。  “这是谁?”  纪连晟的指尖点在了那个名字上。  “回皇上,,慕容钦哲。”  纪连晟拿著折子转身,在净玉墙前走了几步。过去十年来和大梁的邦交算不上和顺,这次下旨特定了慕容部进贡男妃,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缓和修缮关系的契机。  慕容耶索托是怎麽了?这样大好的机会,居然也抓不住麽?  “为什麽被划去了?”  这可是难为齐歌了。要知道,部落供奉的男妃候选若是这等不干净的出身,皇上盛怒之下出兵讨伐这大不敬的罪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据说……是他不干净。”齐歌短短一句话,说的脸都白了。  “不干净?”  纪连晟一向温雅的口气也有很冷酷的时候。这还真是向他帝威的挑战。  齐歌不再敢多言。只是等著皇上发落。  突然,纪连晟却又笑了,目光回落在了那折子上。  齐歌愕然之间,正欲追问,却只听纪连晟道:“去传,朕身子不大舒坦,明日清早的甄选就罢了。招这个名叫慕容钦哲的人来,朕今年纳的男妃,就是他了。”  “皇上?!”齐歌一惊。  纪连晟指尖轻轻扣了扣那折子,笑道:“这皇庭之中太过乏味,朕想要个有故事的人。”    
慕容钦哲是在四更惊醒的。  一排长铺的窗外突然来了一阵的脚步声,没有丁点儿停顿,“吱呀”一声门开了,紧接着,一抹灯火如鬼魅一样窜了进来,匆匆越过长长的床铺上躺着的人,径直走到了他们此行要找的人面前。  方才还落针可闻的房中,一时间,似乎每个人都醒了。  深夜之中这般阵势,究竟是哪一个人要捷足先登,受了圣上的宠幸?所有人都在忐忑的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答案。  慕容钦哲一睁眼,只见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打灯的灰衣宫侍,那宫侍身后,则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紫衣宫侍,来头不小。在这宫中行走,谁人不知,紫衣宫侍是贴身服侍皇上以及太后那的专属侍从?  慕容钦哲心中一紧,不敢失礼,连忙坐了起来。  灰衣宫侍打量了已然惊醒的慕容钦哲一眼,压低了声音:“公子,快快更衣,随奴婢入宫。”  仓促间,慕容钦哲十分错愕,迅速的穿戴好,心里无法抑制的砰砰砰直跳。  如此时间,如此诡异的宣召。  福兮?祸兮?  跟随着宫侍们快步在这宫内游走,很快,他的疑问就被解开了。  穿过了几座清冷的宫殿,匆匆游走了不少个回廊,他终于在月色西沉时被引领到了宫殿深处的一处院落门口。  抬头一看,那院门上正正挂着一个牌匾,三个遒劲的草体字 ——“前麟殿”。  那紫衣宫侍没有停步,慕容钦哲当然也不敢停步,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宫侍走了进去。  这时候,天色已然有些微亮。走到院中正厅之前,两簇巨大的长寿花坛中央,那紫衣宫侍突然回头,扫了他一眼,一开口那细声细气的嗓音着实就令慕容钦哲难忘,“在这稍站着”,宫侍吩咐道。紧接着便快步走进了正厅,透过窗纸,一盏盏明灯依次点亮。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那紫衣宫侍才走了出来。出来时,面色已然缓和多了,少了先前的那番清冷,眉目间多少沾染了些烟火的光泽。他站在门台前朝着慕容钦哲招了招手,细长的嗓音唤道:“过来。”  “这是哪里?”慕容钦哲无法抑制住满心的不安,快步走到他身边,终于轻问了一声。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此来的用意。昨日验身之后,众目睽睽之下的耻辱究竟会将他引领到什么地方,这一刻他有些没了主张。  “这前麟殿是当朝太后的寝宫”那宫侍十分淡然的扫了他一眼,神情中带着一股自然的高不可攀之色。  “啊——”慕容钦哲只觉得一种窒息的叹声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时间脚步都迈不开了。  此番入宫之后难道不应是先见到圣上么?怎么……怎么会是太后?  “进去吧,太后要见你。”  那紫衣宫侍并没有留给他什么思考的时间和余地,促催了一句,便掀开了金丝绣锦门帘,迎了他进去。  慕容钦哲只得照办,几步进殿,“砰”的一声,便恭敬的跪在了内殿的纱帐前。  殿中里不知燃着什么幽香,袅袅挥发,混杂在呼吸之中的香味让人渐渐觉得心跳加速。  “你就是,慕容钦哲?”  许久之后,纱帘之后响起一个沉稳又透着几许尖利刻薄的女人声音。  慕容钦哲不敢抬头,轻声应道:“回太后,是……”  他一时间不知有些如何自称,原本他话到口边,应当自称“在下”,可皇宫之内等级分明森严,昨日训导的宫侍说过,任何时候见到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都要谦卑的自称“奴才或者奴婢……”,可这“奴”一字,此时此刻,慕容钦哲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彷佛,就在这么一瞬间之中,他又回到了大漠之中,望着父亲站在沙丘之上弯弓射猎,长弓向日,英辉飒然。他徒单部,何曾几时,出过如此奴性……?  慕容钦哲明白,这是一个如今可以断灭他生死存亡的声音。  但,低头,原来是这么难。  即便他曾认为自己已然做好了复仇的准备,能够忍受任何的践踏,只为心愿得偿。  他没有自称奴婢足足让那纱帐内的声音停顿了半响,半响之后,又一句缓缓的逼问,使得慕容钦哲胸口压的生疼。  “昨日宫中验了,说你曾产育过?”  “没有。”他脸色煞白,斩钉截铁的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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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那女人的声音高了几度,显得十分不满。  “没有”往事的回忆几乎可以顷刻之间就将慕容钦哲撕成一片一片,他内心惶恐的挣扎了起来,却在嘴边说出了最由心的话,“我不记得了……”  “呵呵,你还真是……”  纱帘之后的人似乎站立了起来,向慕容钦哲走了过来,因为他听到了沙沙的缓缓脚步声。  生死于人,听天发落吧。慕容钦哲似乎本想为自己争取什么,可看着身边宫侍都规规整整的站在两侧,众目睽睽之中,他又在一刹那不再想为自己争辩分毫。  他没有产育过。上有天灵,下有厚土,皆可鉴证他此言非虚。他为什么要背着这大梁国罪责论死处以极刑的风险去产育儿女呢?为谁?值得么……?
眼前人,正是比当年的常明涟还更胜几分。  这些年郭太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过的极为舒心,沧海桑田光阴变迁,除了纪连翰这一支血脉残存之外,偌大的皇宫中,常明涟的痕迹早已被全然抹去,彷佛不曾存在过一样。他的尸体也早已被挫骨扬灰,所葬无处,任凭他从爱宠之癫沦落为孤魂野鬼。郭太后早已懒得回想往事,可今时今日,这个男人跪在他面前的一刻,忽然,有些什么,被莫名的唤醒了。  身为一个女人,她很难想象当年先帝是如何爱上常明涟并且渐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让他万千宠爱聚集一身。情/欲当先,这硕大的皇宫之中,所有的女眷嫔妃都成了陪衬。  他独占了先帝的身心不说,还孕育了子嗣。皇子翰的降生,让所有嫔妃感到心惊,这大梁国中已然多代没有了男妃生育的事情,依照祖训,这般出生的皇子身份尊贵自然不言而喻。  郭太后时下不缺皇孙或是孙女,但她实则想要一个出自男妃血脉的皇孙,彷如皇子翰那样。既然纪连晟无意自己孕育子嗣,这份念想,自然只能通过一个合意的男妃来达成。
一个眼神,立即有侍女托着一个银盘走了上前。  慕容钦哲看看那盘子上,滋滋的冒着一股灼热的烟气,正是一个灼烧着的火热铜章,上面不知刻着什么字。  “你说你并没有产育过?”冷笑道。  对于一个能够掌控天下之人生死的人而言,同情和怜悯从来都是奢侈的。  慕容钦哲已然肯定了回答了两次,不再多说,只是跪立无言,等待命运的决断。  他笃定自己没有产育过,也不愿再回想被关进那棺材之中的任何一个片段,因为那是有如凌迟一般的蚀骨之痛。  “既然你说你并没有产育过,那也就不便牵连你的部落。只是,你和昨日那判官之中,必有一人说了假话,既然不是你,那……便是他?”  盯着面前男人的反应。他的神态沉静,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十分自若,即便脸色有些苍白,苍白之中泛着几许潮红,整体看去,还算是自若。  就算他在强撑,这般的状态,也已然是相当了得的心力修为。  “他说了假话。欺君,就必须死。”  一句话,那判官的命数似乎已然落地。  “你说的,也未必就是真话。不是?”她笑着,轻轻勾起了面前慕容钦哲的下颚,让他的眼神正视着自己。  “这是皇宫,不是让你失了分寸的地方。既然你以待罪之身进来,就应该知道,如此欺瞒圣上必要受到惩罚。”  慕容钦哲对着她的目光,忽然正色道:“太后大概从来没有相信过人,没有体会过信任的感觉吧。”
他这般凛冽锵然的一句,倒是冷不丁的将震慑了住。  神色一凛,手指一僵,脸上的冷笑凝固的好不自然。  虽然他的反抗在她看来是这般徒然,但能够如此气势在她面前做出反抗的人,过去的几十年间,屈指可数。  常明涟仗着先帝的宠爱从来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而此刻眼前的男人,即没有倾世的隆宠,又没有震慑内外的家世,他凭什么如此忤逆自己?  “皇上不会要你,你这一生,即便不死,也不过就是个任人践踏的!”  冷道,一掌就掴了过去。慕容钦哲的唇边登时印出了几许血迹。  慕容钦哲狠狠的甩开了目光,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将要经历了什么,但他不能死,他还没有一雪恩仇,他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死去?仓惶的吞咽了这个女人对他的侮辱,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被身后的宫人顿时钳制住,那女侍正拿起那一只银盘中的铜印,就这样一步步的离近了他的脸。  “不!——”巨大的恐惧袭来,慕容钦哲跪地的身体一软,又反射性的僵硬弹了起来。  他不能破相!他不能破相!!!他的容貌和身体是他仅剩的翻盘资本……难道不是么……?!  然而,反抗是无力的。命运是既定的?     “滋——”的一声,那俊秀白皙的脸似乎被烹煮了一般,泛出一股烧焦的肉味。  “啊——!!!”慕容钦哲捂住脸,撕心彻骨的疼痛简直让他感到了一种被撕碎成千片万片的绝望,倒在了地上,哀号出声。  看着瑟缩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满足的露出了一点笑容,轻轻弹了弹手背上的衣尘,漫不经心的道:“行了,既然成了这幅模样,就留在我宫中吧。呵呵,总不能将你送回给慕容耶索托,若是那样,他会怪罪哀家的。”  
天不亮的时候,纪连晟早已洗漱更衣完毕,吃着早膳,静等明玉缓缓滴到上朝的时刻。  自从亲政以来,他几乎每日都如此规律的作息,对朝政从不怠慢分毫。  皇上能够亲政爱民是天下苍生之福,更何况皇帝春秋正盛,如此一来,这往后数十载的光景都求得天下太平,盛世之治,也未尝不可得。  齐歌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真是赶上了好光景,好年华,这番境遇在大梁皇朝近百年的血腥争斗之中,是可遇不可求的。  皇帝的早膳十分简单,白净的玉瓷碗中盛着七米牛乳粥,束腰炕桌上,拼着一副五生花瓷盘,瓷盘中依次放着各种色泽清亮的佐粥小菜。  吃过了整整一碗粥,纪连晟也就再没什么胃口了。这几日总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时常还有些疼。近来天色回暖,若是这几日将手中各项事宜都安顿妥当了,不如就带着家眷去行宫小住些时日。
纪连晟放下粥碗,边想,边系着腕扣,神情安然且专注。皇帝身材笔挺,坐姿十分优雅,齐歌看着他的侧影,不知怎的,眼前似乎忽然浮现出先帝爷的影子,有些恍惚。  那时他还小,刚进宫不久,跟着老祖宗学着如何伺候先帝爷。也是这般如画的一个清晨,同样是这个角度,先帝正静坐在这窗前看书,窗外清风游动,花枝上带着露水的晨花随着风送进一股馥郁之香,日光似乎和现在如出一辙,丝毫没有丁点儿改变,淡淡的扫在先帝的眉眼和鼻梁上,柔和淡雅之至。  光阴原来转瞬即逝,倏然之间,已为陈迹。  门外突然想起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搅乱了此刻的宁静,齐歌赶紧回过神,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前来的小宫侍神色有些惶恐,在齐歌耳旁说低低道了几句。齐歌神色也骤然变了,皱起了眉头。  “知道了,下去吧。”
他挥退了小宫侍,定了一下,缓缓心绪,这才拉开了门帘又走进了偏殿之中。  纪连晟已经用完了早膳,微微闭目养神一刻。齐歌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轻道:“陛下,太后方才遣人来说,今早下朝后,要随您一同挑选此次入宫的男妃。”  纪连晟听闻,睁开眼睛,皱眉不悦。这都怎么回事?他纳男妃这档子事已经如了她的愿,至于是哪一个,老娘原来还要来掺合?  纪连晟的表情显得十分不满,齐歌心里七上八下,有些踌躇,只听纪连晟道:“昨夜不是已经选定了慕容部来的那个,你没去通传?&  身为天下至尊居然不能一言九鼎,纪连晟的内心自然是十分憋闷的。他究竟是这天下的主子?还是***控的傀儡?他未来的枕边人,他居然还不能做主?一个皇后,两个妃子,四个嫔,都是老娘硬生生塞到他怀里,难道还不够么?  婚姻大事在这一路的历程中,他曾经审视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像是一种无法挣脱命运束缚一般的让他感到窒息。他一再的对自己说,不可沉溺于美色,这后宫之中也不可有如似先皇般的专宠之害,常明涟的下场,他可是眼中看的清清明明。
女人之间的妒杀,要比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还阴狠百倍。  纪连晟不愿种下这般的因缘。  但也正因此,皇后、妃子、他曾有过的枕边人,每一个都是经由的手仔细甄选后送到了他怀中,他无法选择自己所相伴的人,每一次宠幸都似乎像是对自己意志的行凶。  “,慕容钦哲。陛下,奴婢昨夜就遣人去通传了”齐歌脸色一变,声音十分肃然:“皇上,太后似乎不太满意这慕容部的慕容钦哲,半路上让人截去了慈恩宫。”  纪连晟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怒火“蹭蹭”冒起,瞪了他一眼,齐歌马上会意的住了嘴。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一句斥责,齐歌反射性的就“砰”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解释道:“陛下纳妃,怎可说是小事?太后遣人去问,下人们不敢逆了太后的旨意啊。陛下,您请明察……”  原来他要宠幸的人,都要如了他老娘的意愿?!这一国之主究竟是他?还是太后?
?  “陛下,依奴才看,您还是不要冲撞太后。此次各部落进贡的这些才色都是一等一的极品,实在……实在没有必要非不选。更何况……”  齐歌努力和稀泥,纪连晟努力跳脱缚网。  “更何况,他还不干净?”纪连晟冷笑,蹬鞋下榻。  “是,陛下。您何不……”  齐歌连忙打圆场。  纪连晟根本不理会他,几步走到他身前,冷冷笑笑道:“你在我身边也这么些年了。最好想清楚,你究竟是谁的人。”说罢,拂袖而去。  纪连晟很少说重话,一旦说了,齐歌这全身上下都像被冰敷了一般彻骨的冷。  本就到了上朝的时辰,纪连晟不愿耽搁片刻。这的慕容钦哲,他是要定了。无论母亲的心意如何,纪连晟都暗自决断,纳男妃可以,但人必须他自己来选,不可更改。  皇上的心意有如风一样,迅速就传到了耳中。  她一边捻着手中的琉璃佛珠,眯起了眼睛,双眼成了一条细缝,却无妨露出一抹精光。  她早有预料齐歌那边按捺不住纪连晟,但儿子终究是自己的。他从来孝顺听话,孝字当头,操控起来十分容易,她早已玩的得心应手。  这的慕容钦哲论容貌谈吐确实是这次进贡的头筹,他毕竟扯谎,而且在这之前已然冒天下大不违私自生育过。  就凭这一点,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只是,这天下之大,国境之内究竟有谁如此猖狂敢与慕容钦哲孕育子嗣,这件事必须彻查。  在处决这慕容钦哲之前,他除了这慈恩宫,哪都不能去。  ,第一眼见到慕容钦哲的时候,竟十分吃惊,这眼前人长的与常明涟十分相似。  常明涟是已经死了,而且在她面前死的透透的。光是身体里的血就漫过了整个巨大的床榻。但如今细思,却觉得,还是让他死的太容易了。  他如此迅速的成为了刀下之鬼,她一时虐杀满足,却失去了折磨他的快感。  这么个死法实在太便宜他了。  想起时下自己身边这个如若昔人的活物,嘴角边漾起了一抹异常浑浊的笑容。
  承宣大殿上,纪连晟倚在九龙椅中,正在仔细审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这些臣子们。  他眉眼清明,目光缓缓挪移,心头暗暗清数着,越数,也就越发冒火。  前两排,清一色全是太后的亲信;右排,皇后和的血亲连带;左排皆是璋王的马前卒,后一排无疑是裕王安插/进朝廷多年的眼线……  这煌煌大殿之中究竟有多少臣子是忠心于自己的,甘愿为自己的心意而肝脑涂地的?!纪连晟感到一种莫名让他几乎充斥胸中,无法抑制住的不屑与不满。  亲政这些年来,他并非没有大刀阔斧的对朝臣格局做过调整,但在各方角力钳制之下,现下的格局十分难以有所突破。他的纵容也是一种无声的妥协,毕竟登基之后他需要能够铁定依靠并且亲信的力量,母方和妻族的后盾确实是不二人选。  但是,时过境迁。现在,他已经厌倦了这些曾经依仗过的面孔。他也早已有了充裕的时间逐渐在官僚队伍中甄选和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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