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想作文一觉醒来二年级,发现自己高中的同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自己摇醒,指着桌子上的一滩口水,告诉你别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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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说过,每个男人一生中都至少有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然而,每个女人的心里,也同样有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心甘情愿饮鸩止渴的毒药,一个是解她附骨之毒的苦口良药。
我们都曾被爱伤过,我们都曾是那天地间最傻最盲的飞蛾,
明知扑火会死,会粉身碎骨,会化为灰烬,却固执得义无反顾。
哭过,累过,挣扎过,自杀过,而当蔷薇开了一季又凋了一季的时候,
那些曾经让你痛哭难捱的□□,总有一天,
你会笑着对自己说:爱情本来不就是疯狂甜蜜过后的一把灰烬吗?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谁都不能将谁据为己有,谁又能花光谁所有运气?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亦绾,阮家明 ┃ 配角:姚丞昊,许俏雅,林正宇,陈乾赫(二狗子),萧亦萱,柳菲菲 ┃ 其它:年少,初恋,悸动,豆蔻年华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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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没有给悲伤留一丝余地
& & 落地玻璃窗外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排山倒海一般一阵紧似一阵,那飞溅而起的白辣辣的雨丝儿打在铜绿色的玻璃窗上,像淘气的孩子似地捉到了橱窗里的一点儿灯光,欢快地手舞足蹈。一滴滚下来,又有更大的一滴溅了上去,把整个天与地的稀薄红光都笼罩在一层肃杀凛冽的氛围之中,连从走廊里穿进来的一点风也沾带着点微微的腥辣气息。
& & 贵妇人没有想到绮珞会与亦绾在一起,虽然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闪而过,很快,贵妇人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优雅得体的笑容与来往相熟的老交情和绮珞打着招呼。
& & 如果是出于晚辈对于长辈的礼貌和中国古老的礼节,即使是贵妇人曾经对她有过一些咄咄逼人的不恭不敬,一向热情豁达的亦绾可以不去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但是,亦绾永远也无法原谅家明的母亲曾用怎样的方式来盛气凌人地侮辱自己的母亲和至亲的亲人。如果此刻不是绮珞在身旁,她甚至连哪怕是一秒钟她也不想再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待下去。
& & 当然贵妇人只是稍稍瞥了一眼亦绾,然后与宋绮珞相谈甚欢地聊起了今晚即将登场的隆重的烛光晚餐和奢华的品牌时装秀。
& & 贵妇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各种骄傲和各种旁敲侧击的鄙夷的神色,亦绾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论有教养的话,亦绾相信此时此刻即使清贫的自己也丝毫不落风于这座餐厅里的任何一个有钱的富人。曾经她是想过,在豆蔻年华的年纪,她幻想着自己像亦舒《喜宝》里的那个姜喜宝一样,当那个富可敌国的勖存姿问她最想要什么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说自己想要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那就很多很多钱,如果连这个也没有的话,那么至少还有健康。残酷的现实生活逼得她别无选择,然而亦绾也清晰地明白,旁人所能给予你的终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牢靠,而你唯一能紧紧攥进手心里的东西是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包括飞渡千山万雪才能抵达的爱情,她从不乞求,亦不放纵。
& & 亦绾瞅了瞅墙壁上的西式复古时钟,正准备将手心里紧紧捏着那枚手机重新放回包包里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手机“叮铃铃”地响了。亦绾看了看来电显示,虽然依旧是陌生的号码,她却不知不觉间早已熟记于心。她知道是姚丞昊打过来的,所以就心不在焉地胡乱地摁了手机右侧的挂机键,摁完了才想起来,她完全可以借这通电话胡乱编个借口落荒而逃,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更想要鼓起勇气来亲手要回曾经所丢失的一切,包括尊严,包括再也等不回来的亲人的爱。
& & 但是一直坐在自己对面的宋绮珞似乎看出了亦绾脸上一开始焦急的神色,所以淘气地偏着头,微微含着几分笑意说道,“亦绾,你是有什么急事吗?我听伯母说你回a市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晚家明哥……”
& & 贵妇人一听到“家明”这两个字突然轻轻地捣了捣绮珞的胳膊,即使这只是一瞬间的微小的动作,亦绾也清晰地看在眼里。打从一开始,她就该明白宋绮珞如此盛装出席无非是赴情人之约,而那个情人想必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是曾经将她捧在手心的最爱她的家明,心里不是没有难过的,即使曾经想过彻底放下,当被再次提起来的时候终究熬不过悲伤的念头。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唇上印下一条失血的青痕。
& & 绮珞似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话锋瞬间戛然而止。贵妇人眼睛里有些许微妙的东西在流转,她优雅从容地以一种极其温柔地方式打发亦绾,“萧小姐恐怕有急事在身,我们也不便耽搁,下次找个时间,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也不迟。”不过是在绮珞面前演戏,但亦绾岂能听不出那话锋里的僵硬和不耐烦。
& & 本来还有一丝犹豫要不要立马走人的亦绾忽然打定了主意,正襟危坐地端坐在柚木色的座椅上陪着贵妇人玩到底。她也回以最淡定从容的笑容,微微说道,“伯母恐怕不知道,我这个大闲人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有的是时间,一抓一大把。”亦绾将手里的餐巾纸揉成了一团,以一条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篓里。
& & 贵妇人眼底划过一抹愠怒,亦绾却毫不畏惧地对视了上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亦绾曾千万次地告诉自己,她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她必须要勇敢地要回曾经所丢失的一切,哪怕被撞得鲜血淋淋,她也不能有丝毫退缩。
& & 有服务生端了咖啡过来,他擦亮一根火柴将银匙里的方糖点燃,瞬间蹿起来一朵青色的火焰将贵妇人的眼睛映照得闪闪发亮,恍若红木算盘上刷了漆的算盘珠子。她极力掩饰好脸上的不愉快,将那枚青色的火焰放进咖啡里,不动声色地轻轻搅动,“哦?不知萧小姐最近又傍上了哪位有钱人,我们能在这里遇见,也算不得是稀罕事哦!”
& & 绮珞在旁边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假意咳嗽着。话说得这样明显且带有□裸的挑战,亦绾却只是轻轻地啜了一口没有加奶精的咖啡,苦,苦不堪言,苦到连整个肝肠肺腑都在微微颤抖,却仍旧要含着笑意说道,“伯母说笑了,傍到也算不上,只是某些有钱人甘愿做那傻子,肯往我这一文不值的黄毛丫头身上砸上一百万,”亦绾恍若自嘲般地轻轻地摇了摇头,挑起一根细长的手指头缓缓地摩挲着下颌,接着说道,“伯母,你说这好不好笑?”
& & 贵妇人显然是被激怒了,她抡圆了胳膊正准备甩亦绾狠狠一巴掌的时候,却被亦绾一把攥住了手腕给扔了回去,也许是因为心底的恨意如火焰般层层地蹿上来,她忽然用力一猛,贵妇人整个身子往后一倾,重重地砸在了椅子的拐角上,而倾倒的咖啡却也滚烫地溅在了她的左手上,嘶嘶地抽痛着。
& &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看到玻璃门处站着的赶来赴约的阮家明,所有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像是一场早已布好的阴谋诡计,而唯一等待着亦绾的就是亲手将她推入那万劫不复的刑场之上。
& & 她听到贵妇人撕心裂肺的咒骂声和家明箭步一般地将她的母亲小心地搀扶起来,灯光还是太刺眼,恍若宋绮珞脖子上坠着的那颗明晃晃的钻石,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家明在她的耳畔第一次以严厉地口吻冲着她狂吼道,他说,“亦绾,你疯了吗?”
& & 疯了,是的,她似乎早已经疯了,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她就疯了。她的手颓然地揿在椅子的缝隙之间,一切都是徒然,一切早已都是徒然,眼泪早已干涸,她不想哭,她告诉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要为他掉下任何一颗眼泪。
& & 然而就在她抓起包包转身的一瞬间,家明却忽然牵住了她的手。那些不争气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所有的惶恐的,无助的,懦弱的,悲伤的东西在这一刻倾巢而出。他的手心还是那样的温暖,她多想回转过身子轻轻地靠一下他的肩膀,多久了,她不曾忘记过的他身上的稳妥的气息。
& & 然而,他最终还是放了她的手,在贵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里,在贵妇人透不过气的喘息里,在贵妇人拿断绝母子关系的利器威胁里,他爱过她吗?如果深深地爱着她,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开她的手,可是理性终究逼着他学会了妥协。
& & 曾经,在铺满月色的山岗上,偶尔邂逅的少年忽然对那一无所有的少女承诺道,“亦绾,我要给你捉一百只萤火虫,”后来他跑遍了整个山头,膝盖跌得稀烂,手掌磨破了好几块皮,终于在溪涧的芦苇草上捉到了那最后一只栖息的萤火,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瓶里,他轻轻地吻她的唇,带着年少的青涩甜蜜的味道。
& &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亦绾狠狠地擦掉了眼角的渐渐干涸的泪水。她只是觉得冷,手心里像被抽掉了一块什么东西似地,冷得她整个身子都在格格打颤,却并不悲伤。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她没有带伞,蒙蒙的雨丝在路灯撒下来的晕黄的灯光里激烈地纠缠着,舔舐着,她忽然从泪水里仰起头,对着这样的天与地第一次酣畅淋漓地自嘲式地笑了。
& & 姚丞昊找到她的时候,是在街道拐角处的一方橱窗下,那是一家芭比娃娃玩具店。她就蜷缩在一方晕黄的灯光里,脚上的一双白色高跟皮鞋早已经七零八落地踢在了落满雨的台阶上,像沙滩上的两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白鸽子。包包的拉链也被手忙脚乱地扯开,但似乎是用力过猛,所以扯到了一半就再也扯不开来,索性一骨碌把包包里面的东西全部掀了个底朝天,似乎急切地在找什么,散落一地的梳妆镜,粉扑子,记事本,绣着“绾&明”字样的蝴蝶式样的钱包,还有那个被雨水淋得透湿的绿色的手机,那一枚家明曾亲手送给她的手机。
& & 姚丞昊替她一一捡起来重新放回包包的,他将迷迷糊糊地亦绾整个地抱起,她的身上滚烫仿佛在发着高烧。老管家顾爷爷赶忙从车里打了伞出来将车门打开,他虽然有一丝迷惑,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她……?”
& & 姚丞昊一直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紧紧地拧了起来,只见他少有地慌乱地低斥道,“去医院。”
第47章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 & 亦绾从浑浑噩噩的高烧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有小护士正在替她换铁架子上的袋装药水,医院走廊处随风蹿进来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亦绾的心里一阵难受,她呛咳了几声,怔怔地看着透明管子里的滴答滴答的小水珠。
& & 一向自诩为铜皮铁骨一年四季也很少感冒的萧亦绾却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温度计上蹭蹭往上涨的40度高烧,连嘴唇也被烧干了,干燥的舌头上也被磨出了好几个明晃晃的大血泡,丝溜溜地疼。
&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高烧已经使得她几经晕厥,只记得迷迷糊糊中她拨通了谁的电话,当电话那端轻轻地传来了一声焦急悦耳的“喂”的时候,她却突然哽咽地哭了起来。
& & 尖细的银色针管插在青紫色的血管里簌簌地挑动着亦绾的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那迎头灌下来的犹如千斤重的石块般的滂沱大雨,无数辆汽车的闪光灯和泛滥如海潮般的霓虹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疯狂地在雨中奔跑着,跑过了整条街,泼喇喇地黑色车轮溅起来的白色水珠银烂地将她浑身溅得透湿,她狼狈不堪地抹去脸上被雨水雾湿了的眼睛,不知跑了多久,雨就一直在身后这么无所顾忌地追逐着她,捆缚着她,直到看到玩具店的橱窗里透出来一丝丝晕黄的灯光,那样温暖馨软的光芒,像父亲宽厚踏实的怀抱,她才微微缓下气息。她忽然踉跄地攀上台阶,一如当年,她蜷缩在那方小小的橱窗下,终究父亲还是会回来寻到她的。
& & 心在微微刺痛,而如今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她却只是觉得异常地口渴难耐,侧过头伸手去床头拿起水杯的时候,才看见坐在白色落地窗台上的他正拿着吹风机“呼呼”地吹着被雨水淋湿了的手机,吹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吹风机的“呼呼”声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 & 窗外早已放晴,只是天色却一点一点地灰暗了下来,有几只落雁从窗户的边缘里低低掠过.“唧”地一声,直至融入黑丝绒般的幽幽深夜里。姚丞昊的侧影轮廓映在玻璃窗里,病房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他只是薄薄地穿了一件黑色的开司米套衫,虽然衣服早已洗得有些发旧,但却依然穿出了一种玉树临风的气质,打从一开始亦绾在男生宿舍楼下遇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天生的一副衣裳架子,翩翩然如画中走出来的富家公子。他微微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沉默不语的时候的他有一种看不透的深沉。
& & 姚丞昊听到亦绾放下水杯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蓦地侧过身子来对着亦绾微笑着说道,“你醒了?”他以为是吹风机“呼呼”地响声吵到了她,即使是开到了最低档,他还是“啪”地一声揿灭了按钮。
& & 亦绾怔怔地看着窗外没有作声,她没想到自己胡乱中拨通的那通电话竟然会是他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不怀好意的红线在牵引着,让她不得不在举手投降之前狠狠地斩断这些荒唐可笑的念想。她比谁都清楚经理口中的那个足以让三十多岁的老妇女犯花痴的姚少和那份未经她手却意外签署的产品合同。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或者可以说,她再也不想与他们有任何千丝万缕的牵牵绊绊,这些自以为是的以为有钱就可以摆平一切的家伙,她再不想沾惹,也惹不起。
& & 他将吹干的手机放到亦绾的枕畔,有些讪讪然地说道,“幸好雨水没有淋到里面的内部零件,刚才开机试了试,还是好的。”
& & 也许是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太足了,她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看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的沙哑,“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很多东西坏了就是坏了,就算修好了又有什么用,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你又何苦死死抓住不放?”即使以后不想再相见,她还是不愿把话说得太难听,她希望他明白,她再不愿在她的世界里为他放置一席之地,那种生生剥离开来的撕心裂肺的疼,她尝试过,她怕了,她已无力承受。
& & “其实他只想让她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累了的话,只要她回过头来看一看,就会发现有一个人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护她以周全。”他的语气诚恳地想让人掉眼泪,可是亦绾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要对她许下一百只萤火虫的承诺,她就会豁出整个性命去爱的傻丫头,什么都是假的,她还能相信什么?
& & 她只想冷冷地笑,她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去爱,左手手背上被餐厅咖啡烫伤的地方传来咝咝的疼痛,即使已经涂抹了药水,依旧疼得让人想直淌眼泪。曾经的她以为,只要哭一次就可以得到一颗大人怜悯的糖,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眼泪才是这个世上最懦弱的东西,你哭有什么用,别人会因为你的哭而来信誓旦旦地检阅你的伤口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你疼在哪里,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 & 她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来,倔强地拔掉了血管里的那根银灰色的细针,针头的药水“嗞嗞”地喷了出来,鲜红的血瞬间汩汩地涌了出来,她任凭它们涌着,仿佛早已忘了疼痛的触觉。姚丞昊慌张地从瓷缸里拿了一团白花花的棉球出来替她堵住伤口,瞬间白色的棉球染红了一大片,血顺着手背滚落下来,滴在地板上,溅到晕黄的灯光里,开成了一朵火红的花,一滴一滴,一朵一朵,蜿蜒到地板缝里,越涌越多,像瓜渡河里祭祀亡灵的荷灯。
& & 慌乱中,他恍似低低哀求,“亦绾,你不能这样,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 & 亦绾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他紧紧地搂着她,而她的身子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高烧迟迟不肯退去,她的身子依然滚烫地令他心疼不已,他只能试着去安抚她,“亦绾,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 像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噩梦,她再次在高烧中晕厥,她记得家明最后一次放开她的手的时候她就明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当年陪她在山岗上看月亮捉萤火虫的少年,一觉醒来之后,也早已经消失在看不见的身后。
& & 菲菲打来电话的时候,亦绾刚从睡梦中惊醒,虽然高烧已经完全退去了,但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地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 & 亦绾刚一按下手机左侧的绿色接听键,就听见菲菲在那边叽里呱啦地说了老长一串,亦绾也不知道这姑娘整天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劲,硬是把她给绕懵了,菲菲才赶忙刹住脚,回归正题,笑嘻嘻地说道,“亦绾,昨天正宇陪我去逛街了,你说他那个大忙人,我可是从他手里抢出来的一点时间,还有,亦绾,我在百货商场的名牌店里看中了一款裙子特别适合你,你肤色好,雪青色的正配你,腰身看着也大差不差,我就买下来了,可是昨晚怎么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你快来快来,穿给我看看,看看合不合身。”
& & 亦绾瞬间抬头看了看白色墙壁上的时钟,清晨六点半,亦绾忽地抚额长叹一声,亏一向不上班的柳菲菲大小姐这么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就为了给她亦绾制造惊喜,可此时此刻的亦绾依旧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只好有气无力地用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菲菲,我今天要上班呢,下班后再去试试好不好?”她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吧,以菲菲大小姐的个性,绝对会带着她那套非常完美的白裙子来到医院招摇撞骗的,况且她也不想让菲菲看到现在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 & 菲菲听了亦绾沙哑的如同从地底下刨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忽然慌张地问道,“亦绾,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 & 亦绾怕菲菲担心,只强壮镇定地说道,“你忘了,我可是铁打的萧家女汉子,就是昨晚受了点凉,吃了点药就好多了。”
& & 菲菲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亦绾千万不要给忘了吃药忘了多喝水,亦绾唯唯诺诺地应了无数个“是”,菲菲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 & 亦绾刚把手机揣进包包里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好去上班的时候,忽然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除了姚丞昊她想不出还会有谁。
& & 她木然地看了看右手手背上拔针时戳伤了的痕迹,抬头的一瞬间,才看到站在门边的是一位年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爷爷,穿着相当考究,即使到了这把年纪,还依然精神矍铄,优雅绅士的气质丝毫不减。因为这是单独一人间的病房,亦绾猜不出这人是来找她还是找错了病房?
& & 还没待亦绾开口,那面容慈祥的老爷爷却笑容可掬地说道,“你好,萧小姐,我是姚家老管家顾斯年,这是少爷特意嘱咐我去曾经的一家医院楼下的阿婆摊买的八宝粥,他说,等你醒了就趁热吃。还有因为老爷昨天不大舒服,所以今天的紧急会议就由少爷主持召开,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过来。不过少爷已经替萧小姐请好假了,等病好了再回去上班吧!”
& & 也许他是看到亦绾拿着包正要走的架势,所以是完全遵照他家少爷的意思婉言相留。顾爷爷记得当年他送保温桶去医院给少爷的时候,而躺在他的病床上的那位姑娘正是这位萧小姐,而当时睡熟了的亦绾当然不可能认识他。
& & 亦绾虽然对姚丞昊擅作主张替她请假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凭什么就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参与她的生活,他凭什么可以替她做主。可是身旁的这位老爷爷毕竟和蔼可亲,况且她也不想让老人家难堪,所以顺手接了顾爷爷手里的阿婆摊的八宝粥,毕恭毕敬地微笑着说道,“顾爷爷,谢谢您。不过我的病已经好多了,不用再麻烦了,打扰了。”
& & 她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拎着包包“蹬蹬蹬”地跑到洗手间准备彻底好好地洗把脸。她拧开水龙头,看着明亮的小水珠银烂地在水槽里蹦溅着,她掬了一捧水泼到自己的脸上,抬起头的一瞬间,才在氤氲着小水珠的玻璃镜子里看到自己是有多憔悴。煞白的嘴唇和毫无血丝的面容,不过是生了一场小病而已,然而心里的疼却是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 & 她干脆利落地用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冰凉的感觉刺醒了她。她恍然觉得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外加衣衫不整的模样冒冒失失地去上班实在不妥,就算同事看了不说什么,那整天喳喳呼呼的经理绝对会极度八卦地想要了解亦绾与她嘴里的姚少到底是何关系?
& & 亦绾不想得罪人,也不想旁人再抓住什么把柄提起这件事,所以她必须得自己小心翼翼。她“呼哧”一声拉开了包包的拉链,她本想补个淡妆再说,可是现在才想起来那化妆盒里的bb粉早就在雨水里被淋成了一团,皱巴巴地像个舞台上的小丑。
& & 亦绾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要回宿舍一趟冲个澡再换身衣服,幸好宿舍就在公司的附近,况且在八点半之前赶到公司应该还来得及。
& & 她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煌煌如炬的太阳从狭窄的楼群之间缓缓升起,她的心里忽然一下子就变得亮堂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一场大雨的冲刷,连空气也开始变得明媚起来,她知道生活依旧给了她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即使是生活再艰难,世事再残忍,她也要为了逝世的父亲,为了孱弱的母亲,为了年幼的妹妹,她萧亦绾也一定要好好地活过来。
& &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把清晨新鲜的空气,幸好还没到上班高峰期,亦绾随手招了一辆的士,车子缓缓地驶入城市主干道,然后瞬间融入滚滚地车流之中,最后七拐八拐地才停在了公司宿舍的门口。
& & 亦绾下了出租车的时候,才看见门岗外的枝桠嶙峋的悬铃木下停了一辆声势显赫的黑色布加迪。有被雨水打湿了的落叶粘在车身上,像鲨鱼鳍上斑斓的鳞片。叶片上缀着的晶莹的小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玉簪上的水钻熠熠地闪耀着绚烂的光芒。亦绾像所有的过路的客人只是往那边匆匆地一瞥,然而就是那一瞥,她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击中了一般,瞬间沉了下去。
& & 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靠在悬铃木下点燃一支烟忽然抬起头的一瞬间,亦绾蓦地掉转过身子,径直不打弯地朝着想走的地方坚定地走下去。
第48章 你以为你是谁
& & 亦绾知道阮家明最终还是会来找她的,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她的住宿地址,但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
& & 从公司宿舍楼道里走出来的同事越来越多,她例行公事般地与他们打着招呼,但只是刹那间,脸上犹自挂着的笑容却有了几分黯然。
& & 他扔掉手里瞬间掐灭了的烟蒂,大步流星地跨到了亦绾的跟前,微微低着头,目光却依旧是她梦里百转千回过的温柔澄澈,带着点彻夜未眠的疲惫和惊慌,他说,“亦绾,我在楼下等了你整整一夜,电话也始终打不通,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她听得出他声音里微微的嘶哑和嗔怪,就像一个丈夫对着晚归的妻子那般担心着她的安危。可是亦绾却只想在心里冷笑,笑自己当初年少无知的荒唐,为了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爱而站在最卑微的尘埃里仰望着云端上的他,脖子累了,心也倦了,还有什么值得她去继续坚持这样一份盈盈不堪一握的感情?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保温桶的的把手上,不锈钢的断口卡槽将她的纤细的手指生生地勒出了几条赫然入目的血印子。
& & 身旁有无数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有相熟的,相识的,相见过给过彼此笑脸却转身遗忘的,她怔怔地看着从寥寥无几的树叶间撒落一地的阳光在微风里摇曳成一条一条猩红的鬼影子,恍若那些曾经的纠缠不清的面孔浮花掠影一般从眼前纷纷滑过。
& & 她没有作声,抱着保温桶转身跨上楼梯口的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家明却忽然拉住她的手说,“亦绾,给我点时间,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对于你父亲的去世我很抱歉,可是我妈她……”
& & 所有的解释都显得是那样地苍白无力。风穿过楼道,带着点秋意渐浓的微醺气息,恍若河埠头青石跳板上沙沙的雨声。她看到他紧紧攥住她手腕的食指上有一抹淡淡的香烟的熏痕,微微泛青的指关节上也有被烟烫伤的痕迹,星星点点地嵌在青筋分明的血肉里,如同田埂上那被烧成灰烬的草灰子,一碰,就断了。亦绾没有想到,一向谨慎笃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却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
& & 亦绾从猛烈的阳光里忽然抬起头,她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的时候,也许是太过用力,包包的拉链铁环划伤了她的手腕,血瞬间汩汩地涌了出来,连带着她的整颗心都被划得鲜血淋淋,没有撕心裂肺的疼,只有肝肠寸断时那一刀一刀剜在心尖上的寸寸凌迟。家明惊慌失措地想从西装裤子的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替亦绾捂住伤口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推了出去。
& & 她的手狠狠地揿在他的胸膛上,装着滚烫八宝粥的保温桶“咕噜噜”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淋漓的汁糊泼溅了一地。
& & 亦绾脚下不稳,踉跄地跌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手腕处嘶嘶地抽痛震麻了整条手臂,她索性整个人都瘫在了水泥地上。此时此刻的她只是觉得异常地饿,整个庞大的胃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地凿出了一个大窟窿,有风来回地穿梭而过,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剜在了心口上。也许真的如菲菲所说,人只有在填饱肚子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太难过。
& &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扶在了铁栏杆上,家明终究是不放心,可是亦绾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在眼泪流下来之前,她忽然对着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颤抖的沙哑,却是异常地斩钉截铁,“阮家明,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的话,就请你离开。对不起,我还要上班,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身上,我也耗不起。”她低下头慌忙去找那只保温桶的时候,却发现它在滚落的一瞬间被堆放在一旁的钢筋凿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铁印子,在猛烈的阳光里,深深地凹了进去。
& & 她抹干了眼泪,淋浴头下滚烫的流水激在了久已麻木失去知觉的皮肤上,优美的水珠弧线圆滚滚地顺着她的脸颊,脖颈,小腹,脚踝蜿蜒而下,滩在了脚底下,印出了一枚枚雪白的脚印。不知过了多久,亦绾才从那遍体鳞伤的残骸里彻底清醒了过来,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热水器“呼哧呼哧”地在头顶上沸腾着,她将水温调到最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冲垮以前所有的疲惫和不堪。
& & 虽然亦绾赶到公司的时候早已经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但欧巴桑经理却第一次以笑脸相迎,笑盈盈地说道,“哟,亦绾同志,你说你生病了不好好在家躺着,来上什么班啊,你手头上的活我已经叫小王帮你做了,再说了,你签了那么大的一张单子,大老板还没想好怎么奖励你呢?快回家歇着,说不定明天就有一个大大的surprise……”
& & 经理那大嗓门搞得整个销售部都沸腾起来了,趁经理跑去办公室接电话的功夫,有格子间的八卦小姑娘拿着一本财经期刊趴在亦绾的肩头一个劲地想要扒拉出爆炸性的新闻,笑嘻嘻地说道,“我说萧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什么时候钓上这么个既高又富且帅的姚大少爷啊,瞧这身价,听说他们姚氏集团又在城东最繁华的阶段新开了一个楼盘,听说价格不菲。萧姐,哪天也带我们姐妹几个去涨涨见识有钱人啊”,她一边继续和一群花痴们起哄着,一边不忘数财经杂志封面上的那个人物后面的零,连连咂舌。
& & 亦绾只是稍微往那杂志上瞥了一眼,样貌还是有那么几分像,可是一看就是明显ps过的,那眉毛浓得就跟猛张飞似地。亦绾忽地噗哧一声,笑着说道,“你们哪,哪有什么姚大少爷不姚大少爷的,土鳖我倒是认识一群,你们要不要求认识啊?”
& & 亦绾正在和格子间的这几个女同事打打闹闹说笑话的时候,却听到包包里的手机跟催命似地响个不停,这个时间段会有谁打电话给她,亦绾实在想不出来。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头脑里“嗡嗡“地有点不知所措,不接吧,这群小八卦一定是以为她心里有鬼,接吧,更是不打自招了,这个姚丞昊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甩都甩不掉。
& & 她只好讪讪地扯了一个谎,跑到公司门口的走廊上去接。他开门见山地就来了一句,“我不是给你请好假了吗?怎么又跑去上班了?难道管家顾爷爷没和你说?”
& & 亦绾听他的语气,哪里是有疑问的口气,分明就是带着一点霸道地不容拒绝,亦绾生平最讨厌别人对她自作主张,所以也没好气地说道,“谁允许你帮我请假了?还有那份合同,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凭什么干预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亦绾一想到那个油头滑脑的客户老张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如今理清思路一看,那天晚上放他鸽子的哪里是老张,分明是从中作梗的姚丞昊。
& & 他似乎自动过滤掉了亦绾发了半天牢骚的凭什么,依然理直气壮地说道,“要么你自己出来,要么我就开车去你们公司接你,你随便选一个吧?”
& & 他竟然学会了威胁她,可是亦绾天生就不吃这一套,她刚想“啪”地一声按下红色挂机键的时候,却听到姚丞昊终于亮出了底牌,“亦绾,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 & 她的生日?多久了,一年四季这么循环往复着,她都快忘了还有这茬事。如果不是他提起,亦绾还真就不知不觉间忘了自己的破壳之日。
& & 亦绾本来只是想单纯地谢谢他提醒了她,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走廊玻璃门处非常波澜壮阔的一幕,不单单是格子间那几个爱八卦的小姑娘,就连欧巴桑经理也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地趴在玻璃门上看热闹。
& & 亦绾真是彻底被这群花痴打败了,打个电话都能招惹这么多的狂蜂浪蝶,亦绾正想不出如果姚丞昊开着他那辆惹眼的豪华座驾来接她的话,这绝对能整出a市一年一度的新闻发布会的架势。
& & 她叹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正准备按下挂机键的手忽然反握住手机重新贴回耳畔,咬牙切齿地清晰地回了三个字,“你等着。”
& & 虽然说经理极度乐意地放她一天假,但是亦绾还是规规矩矩地写了一张请假条交到了行政助理的手上。她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有便宜让别人占了去。
& & 亦绾的公司地址位于a市的繁华街道,虽然现在正处于上班的时间段,但是滚滚的人流和车流还是让亦绾有短暂的头晕。在浩浩荡荡的车的海洋里,那一辆辆刷着红漆的出租车就像是一片片漂浮在海洋上的红枫。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瓜渡村每到红枫盛开的季节,爸爸就会把小小的她架在脖子上去人缝里瞧热闹。其实农村人早对这盛开如锦绣红毯般的枫叶习以为常了,但是来乡村观光旅游的城里人高兴地一人拿个照相机拍个不停,恨不得把这整山的红枫都装进相框里,亦绾打小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看到城市里皮肤水嫩嫩的小娃儿就想上前捏一把,那时候二狗子更是小霸王中的小霸王,直到把那娃儿捏得哇哇大哭起来,二狗子才拽着亦绾的手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那时的自己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原来时光就这么轻微地晃了晃,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而她却也长大了。
& & 亦绾本想随手招一辆出租车,但一想,干嘛我瓜渡村大名鼎鼎的萧亦绾要听他的摆布。反正也请了一整天的假,亦绾左思右想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超市买点菜去母亲那吃一顿晚饭。
& & 可是经过早上那么一番折腾,亦绾还是有些有气无力,她一步一挪地在人群里挪动着,刚想拿出手机提前给母亲说一声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人不停地按着喇叭,亦绾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占了车道,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才看到姚丞昊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特大义凛然地吵她挥了挥手,兴致勃勃地说道,“亦绾,快点上车。”
& & 亦绾本来是懒得搭理她,但想一想,反正有免费的车搭,虽然说不要随便占别人的便宜,但姚丞昊没有经过她同意私自帮她请假就已经触犯了她最底线的原则了。况且她身上还没有硬币,本来就有点不舒服,搭公交车更是挤得跟沙丁罐里的鱼头似地闷得都快透不过气来。
& &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车子里咝咝的暖气迎面扑来在亦绾戴着的框架眼镜上蒙了一层白茫茫的细雾的时候,亦绾才恍然惊觉今天竟然忘了带隐形眼睛了。
& & 尽管她已经尽量去掩饰手腕上的那条被拉链铁环刮伤的伤口,但是当她想从雕花纸盒子抽一张餐巾纸来擦拭镜片的时候,还是被姚丞昊眼尖地看到了,他虽然眼中难掩惊愕,却还是心疼地伸出手来说道,“怎么总是把那么不小心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第49章 她想要的不过是求仁得仁
& & 亦绾本来只是顺路想搭一趟他的车去附近的超市而已,可是当车子缓缓驶入主干道绕过大半个a市,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百年老字号珠宝店的时候,亦绾才恍恍惚惚觉察到他嬉皮笑脸之后的郑重其事。
& & 她一向秉持的原则都是无功不受禄,况且姚丞昊擅作主张替她签下那单合同的账她还没好好找他算清楚。但是当柜台上的绾着精致发髻的营业员笑容可掬地拿出一颗惊心动魄的铂金钻戒向亦绾款款介绍的时候,她才惊觉一颗切割堪称perfect的钻石对于女人来说确实有足够致命的诱惑力。
& & 黑丝绒里裹着一枚精致璀璨的钻戒,镶嵌在铂金戒托上的名贵钻石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晕黄的灯光里闪耀着缤纷夺目的光芒,仿佛在最美好的时光里一场婉转的邂逅。
& & 亦绾只是稍微瞥了一眼旁边的价格标签,那高到离谱的价格让亦绾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公司里的那群男同事们经常哭丧着脸抱怨着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的至理名言。
& & 亦绾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要和这些对她来说犹如天价的名贵奢侈品打上什么交道,她攥紧手心里的包包带子,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直站在亦绾身侧地姚丞昊却忽然拉起她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枚戒指却已经顺着她手指优美纤细的弧线牢牢地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仿佛生生地长在血肉里一般。
& & 亦绾发窘地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手忙脚乱地去褪的时候,才发现那枚戒指的尺寸与自己无名指的尺寸是那样惊人的吻合。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咬了咬牙,有些慌乱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姚丞昊,你疯了吗?”
& & 她依然丝毫不放弃地去褪那枚戒指,无名指上被勒出了一道道鲜红入目的血印子,她一向执拗如此,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轻易地去抓在手心里。连站在柜台上的几个营业员也开始面面相觑,连忙对着姚丞昊说了一声,“姚先生……”
& & 姚丞昊只是极度绅士地挥了挥手,然后将她的手温柔地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灯光里他的眼神里炯炯地如同瓜渡村青石板下最清澈地河水,他缓缓说道,“亦绾,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就当做一个稍微有点纪念意义的纪念品也好,我没有别的意思。”
& & 亦绾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只在舞台上表演一场滑稽戏剧的小丑,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姚丞昊讪讪然地拉了她的手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亲爱的小姐,给个面子呗!”
& & 亦绾径直一个人跨出珠宝店,不再理睬他。戒指牢牢地套在无名指上,像量身为她定做地一般。也许是刚才太过用力去褪,所以现在手指上还有咝咝地疼痛传到心尖口。她不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看过,据说,古埃及人解剖人体时发现一条极纤细的神经始于无名指,导向心脏。有那么一刻,心也尖锐地疼痛过吧!酒楼寂寂的回廊上,他站在她的身后,风从廊檐下鼓涌上来,她缓缓地摩挲着那件蓦然披在她身上的磨出有襟花的深灰色的风衣,一如当年,站台上目送着她渐渐远去的清俊桀骜的少年。她总觉得他独自一人时的身影是那样地孤单,有那么一刻,心也是这么疼过的吧!
& & 她终究只是倔强地坐着公交车一站一站地看着天色渐渐地黯淡下来,老旧的居民住宅楼和瞬间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筑物在眼前“唰唰”地飞速而过,透过车窗玻璃,在狭窄的楼群缝隙之间,她看到无数只晴天的鸽子在青灰色的檐脊上悄然掠过,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天空。曾经她以为的可以紧紧攥进手心里的风筝终究也是会飞往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没有辜负,没有亏欠,谁都不能将谁据为己有,谁都想要更努力地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人终究都只是更爱自己而已。
& & 晚秋的斜阳总是带着点“枯藤老树昏鸦”的萧瑟凛冽的味道,亦绾早早地回了公司的宿舍,她坐在宿舍窄窄的一方阳台上,怔怔地看着遥遥无期的远方。那枚戒指她终究还是想方设法地褪了下来,肥皂水淡淡的青柠味道在指尖萦绕,她用一根细长的红线将它串起来挂在了胸口,她看到了那枚戒指的内壁上有设计师用精湛的手工刻出了“爱你一生一世”的字眼,为什么这样俗的有关爱的誓言她却很想要掉眼泪。一生一世那样长,哪怕是紫萱爱了徐长卿三生三世也终究没有求得一个想要的结局,她偷了一个人的心,却给了重楼一个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念想。执着如她,亦绾不过是想要一个求仁得仁的稳稳的幸福,然而爱情却让她伤得遍体鳞伤。
& &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姚丞昊都不曾来找过她,亦绾瞬间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一大截。公司格子间的那群女同事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聊起有关姚丞昊的八卦来,隐隐约约中还听到了阮氏集团与姚氏集团暗中骚动分庭抗礼的一些财经新闻来,反正多是豪门恩怨,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亦绾没有丝毫地兴趣,知道从她这挖不到什么爆炸性的八卦新闻,久而久之,那群花痴们也失了兴趣。只是亦绾偶尔不经意间触摸到胸口的那枚用红线小心翼翼地拴起的戒指的时候,心口还是会微微地颤动起来。
& &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亦绾会独自一个人去一趟父亲的墓地,就像父亲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样。母亲终究是放心不下家里,也舍不得离父亲太远。所以亦萱高三第二个学期的时候,母亲还是决定回到瓜渡村重新要回了曾经租给别人家做的一亩三分地。家里少了爸爸这样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劳动力,母亲干起农活来多少有些吃力。虽然左邻右坊看着可怜,偶尔拉板车的时候会顺带着帮亦绾的母亲拉几袋菜籽,但终究不是自家人。
& & 亦绾也劝过母亲好好在家歇歇,但干惯了农活的她似乎总也闲不下来。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间老屋子到处都有着父亲的气息,哪怕只是稍微一停下来,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亦绾也没有再强求,况且工作上的事情也越来越撂不开手,久而久之,回家的次数也少了。虽然老巫婆最终被抢救了回来,但二叔二婶每次看到亦绾的时候都像看到瘟神似地,恨不得用眼神可以杀死亦绾。而已经开始疯疯癫癫的老巫婆更是揪住亦绾的衣领恨得咬牙切齿,如果放在以前,亦绾或许会乞求旁人怜悯的目光,但现在的她不会,如果说恨,她早已恨到肝肠寸断,萧亦帆是罪有应得,而自己最最亲爱的亲人呢?他又有什么错,让你们如此恩断义绝地算计着?
& & 亦绾那一段时间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也许时光冲不散任何恨意,但这有这样捏着一股劲拼命地逼着自己,心里才会好受点。菲菲始终觉得亦绾对自己实在是太苛刻了,她打电话来的时候,亦绾正在一个应酬饭局上陪着领导拉客户,也许那天晚上喝得有点多,醉意醺醺地接起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是菲菲的生日。
& & 天字号酒楼最大的包厢里,菲菲几乎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待到亦绾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包厢里早就是gaopeng满座,锣鼓喧天。
& & 那天菲菲穿得是一袭华丽的晚礼服,高高绾起的发髻和精致的妆容将原本就漂亮无暇的菲菲简直烘托地就跟画里走出来的美女似地。菲菲从人群缝里一看到亦绾就兴奋地跟只小梅花鹿似地,虽然亦绾的酒劲在来的路上被街上的风一吹消褪了不少,但脸上依旧残留着那微醺的红晕。
& & 在酒席上,亦绾还是第一次见到菲菲经常挂在嘴边的她的那个哪门子的弟弟徐晟屿。那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虽然还有些青涩的味道,却丝毫不掩那风流潇洒的气质。他微微举起高脚杯含笑着向亦绾敬酒,亦绾也笑着回敬。可是当她用眼神向所有在座的人逡巡了一圈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林正宇的影子,菲菲最为隆重的生日晚宴上,他竟然没有来。亦绾的心有些微的提了起来,菲菲也看出了亦绾的小心翼翼,只是苦笑着说道,“正宇说这一段时间在医院里实习都快忙不过来,所以就没有过来。”本来炯炯的眼神里明显就黯淡了下来,声音也有一些嘶哑,亦绾轻轻地拍了拍菲菲的手,但只是一瞬间,菲菲却微笑着回拉住亦绾的手说,“亦绾,你猜我今晚还请了谁?”
& & 亦绾刚以为会是曾经一起上初中的某位同学的时候,玻璃门处就有人娇俏甜美地喊了一声,“菲菲。”声音格外地清脆悦耳,却是亦绾非常熟悉的。
& & 亦绾刚一回头,就看见了菲菲迎了上去然后给了宋绮珞一个大大的熊抱,然而站在宋绮珞旁边的那个微微含着笑意的人却是亦绾这辈子也不愿再提起的人。
& & 绮珞将一份小小的精致的礼物递给菲菲的时候,菲菲笑着说,“无非是喊你们出来聚一聚,又这么破费做什么?我想想,大概有十多年我们几个都没有在一起聚过了,只是小时候一起疯玩过,对了,那个当初暗念你八百回的小不点怎么还没来?”
& & 菲菲正准备拿出手机拨那个“当初的小不点”的号码的时候,绮珞却突然拉着菲菲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眯着眼睛笑着说道,“菲菲,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只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今天可是专程来看你那个帅到掉渣的男朋友的哦!”
& & 菲菲一开始看到阮家明站在宋绮珞的旁边,就觉察出有些许的不妙,待她回转过身子的时候,亦绾早已经消失在看不见的人群里了。
第50章 未及你矜贵
& & 在菲菲的生日宴会上,同样身着一袭宝石蓝色晚礼服的宋绮珞优雅地挽着家明的胳膊向来往相熟识的客人打着招呼。那天晚上,亦绾清晰地记得家明穿着一身浅咖色的笔挺西装,挺括的白衬衫方领外佩了一条暗红色的领带,温文儒雅中隐隐透着几分成熟稳重的男人气息,是她曾经所不熟悉的淡淡地疏离。
& & 亦绾因为是直接从应酬饭局上火急火燎地赶来的,所以身上还只是穿着公司的office套装,黑色小西装搭着一条水红色的碎花小丝巾。虽然脚上蹬着的是后跟足足有十二厘米的尖头高跟鞋,但一向喜欢往热闹人群里扎堆的亦绾还是学着电影里的优雅镜头有模有样地擎着一只高脚杯与菲菲的朋友们搭讪着。
& & 宴会上出现宋绮珞和阮家明这样一对豪门世家的金童玉女,无不纷纷称赞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亦绾也只是在这样的光环之外稍稍往人群里一瞥,然而心不在焉的阮家明似乎也在人缝里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当两人的目光相互碰撞的一刹那,水晶灯的一节灯管忽然在头顶上“嗤嗤”作响,亦绾的心倏地跟着一颤,脚下的高跟鞋却是一崴,整个身子都被扯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而那只在玫瑰紫的光晕里高高擎起的高脚杯却在以优美的弧线跌落地面之前被稳稳地接在了另一个人的手掌心。
& & 姚丞昊堪堪悠然地将杯子重新完好无缺地放回亦绾的手里,有几滴红酒从倾斜的杯子里溢出来溅在了他的手背上,像青瓷碗里的火红朱砂。当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这有惊无险的一刻的时候,亦绾还是有些发窘地紧紧地攥住了高脚杯细长的水晶脖颈,而就在那一刹那,她却看到了宋绮珞脸上的阴晴不定,在忽明忽暗地水晶光晕里越发显得深沉。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银座mg法国餐厅里,当狼狈不堪的自己在面对贵妇人的咄咄逼人时,宋绮珞那所谓不知所措地冷眼旁观。在绝对的爱情面前,谁都可以变得自私,只是亦绾从没想过,两个毫无瓜葛的女人,只是因为都深深爱过同一个男人,而开始变得面目模糊暗中较劲,谁都撕不开谁煞费苦心贴上去的那一层皮,谁又能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深爱的人却心心念念地爱着旁的人。
& & 亦绾整晚的魂不守舍,姚丞昊都清晰地看在眼里。其实对于姚丞昊的突然降临,亦绾不是没有惊愕的,但是后来仔细一想,菲菲既然与阮家明打小就相识,那自然不可能把姚丞昊完全撇出去的道理。其实相对而言,姚丞昊的落拓不羁的性子与一向大大咧咧的菲菲很投契,所以这么多年来,当菲菲都快把阮家明这个绮珞打小就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她却依然可以与当初的那个“小不点”姚丞昊保持着不会被时间而冲垮的友谊关系。
& & 菲菲很是担心本来就有些酒意微醺的亦绾,当姚丞昊将红酒重新优雅绅士地递回到亦绾手里的时候,菲菲赶紧提了裙裾,轻轻地拉了拉亦绾的手,不放心地问亦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 亦绾蓦地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的笨手笨脚实在是有些扫了大家的雅兴,况且是最好姐妹菲菲的生日宴会上,脚踝处的肿痛感顺着腿上的寸寸丝袜一直涌袭到心头。她咬了咬嘴唇,微微含着歉意向菲菲道了一声对不起。菲菲只是莞尔一笑地拍了拍亦绾的手,然后正准备将身边的姚丞昊介绍给亦绾认识的时候,谁知姚丞昊忽然含笑举杯,在迷幻的水晶灯撒下的万点银光里眯起眼睛,神色微敛,顺势将另一只手插进白色西装裤子的口袋里,堪堪悠然地向亦绾说道,“萧小姐,别来无恙啊!”他的纤长好看的手微微地旋转着手心里的高脚杯,映在明灭闪烁的灯光里,像镜子里的浮花。
& & 菲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调皮地用胳膊捣了捣亦绾的肩头,笑着说道,“原来你们认识阿,亦绾,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啊?”
& & 亦绾只是浅浅地噙了一口酒杯里晃荡的红酒,似是漫不经心,却在流转的目光里微微地斜睨了他一眼,“也许曾经在哪里见过吧,但或许只是擦肩而过,我竟不记得了呢!”
& & 姚丞昊的眼神里蓦地滑过一丝黯然,亦绾只是觉得贴在胸口的那枚冰凉的戒指硌得她整个心都在发颤。阮家明自始至终都微微伸出的手却在那一刻倏地如淋湿了羽翼的蝴蝶一般收拢了回去,她看到宋绮珞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更加紧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打从一开始,亦绾就明白,每当他想伸出手来去触一触那近在咫尺的幸福的时候,他却忽然害怕那样的温度会烫伤了他所想要全部握在手心里的珍爱的东西。他总是这样,做着自己以为对的一切事情,他顾念的东西是如此之多,无法毫无保留地去爱,无法彻头彻尾地选择不去辜负爱,到头来,却只是伤人伤己。
& & 那天晚上阮家明喝了很多酒,发疯了一般一罐罐的啤酒灌完,紧接着是一杯杯兑了白兰地的红酒,很多话都愿意藏在心里的他,亦绾一直都知道,她怎会不知道。从来不胜酒力的他,却第一次有些慌了神地喝得烂醉如泥,宋绮珞很是担心地一次次从他的手里夺下了酒杯,他不恼怒,也不去抢回那被夺去了酒杯,他的手肘撑在花梨木的桌几上,微微颤抖的手掌用力地抵在额头上,恍似是在喃喃低语,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苦笑着。
& & 仅仅是隔着半张桌子,亦绾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有无数快坚硬的石块堵住了一般,那些痛苦难挨的情事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被翻江倒海地倒腾了出来。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只是觉得闷得慌,再加上先前赶来的路上街上的冷风丝溜溜地一吹,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几欲要把刚才应酬时被客户灌得几瓶啤酒全吐出来才好。
& & 她还没来得及向菲菲歉意地打一声招呼就匆匆地跑出了酒楼的包厢走廊外。胃里一阵阵地翻涌,她慌忙地用手去捂住嘴,手腕处撕裂的疼痛顺着身体里某根纤细的神经颤巍巍地抽动着整颗脆弱不堪的心。她已来不及去找寻洗手间的方向,她跌跌撞撞地从走廊狭窄的木质楼梯上踉跄而下,脚下的高跟鞋更像是舞台布景里那一根根被银线肆意扯动的木偶,歪歪斜斜地支撑着那早已不堪一击的身躯,随时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
& & 天空不知何时下了一场蒙蒙细雨,a城的雨就是这样,每一场都来得没有丝毫的预兆,也许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满天繁星,下一秒却是铅云低垂的黑云压城城欲摧。她忽然想到迷雾山林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他们躲在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里,那些摇摇欲坠的往事如飞蛾般蜂拥而至,她最后躲在了一棵避风的大树下搜肠刮肚地吐了出来,那些腥的,苦的,酸的,辣的,咸的,全都在舌尖张牙舞爪地汹涌澎湃着,那倾巢而出的眼泪和着心尖血淋淋的倔强的脆弱。她恨不得把整颗心都吐出来,那么至少有一刻,她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到无以复加。
& & 她的整个身子颤抖地撑在那棵大树上,渐渐变得粗而杂的雨丝密密匝匝地砸在脸上,也感觉不出丝毫地疼痛来。她只是觉得冷,冷得整颗心都在微微发颤。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却有天长那样久,走廊的尽头传来飒沓笃笃的脚步声,她分明听出那样极力掩饰的镇定里面的几分迟疑和慌乱。后来是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如硝烟战场上那些纷繁杂乱的答答马蹄之声。
& &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心,当阮家明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畔的时候,她忽然蹲□子缩进黑暗里,他的焦急惶恐的脸在走廊透出来的微薄的光线里变得模糊不清,而此时此刻同样狼狈不堪的她却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强忍住了那些曾经脆弱不堪的眼泪。
& & 他的脚步声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清脆悦耳,却是渐行渐远,恍似焦急地在找寻着什么,身后是宋绮珞娇俏甜美却仓促担心的声音,她亦在找寻着他。我们总在找寻着固执地以为终究会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感情并非是一份可以独占其身的洋娃娃,得到了,就可以被轻易地揣到衣兜里,自始至终,它需要的都是两个人毫无亏欠不忍辜负的应答。
& & 风冷飕飕地灌进亦绾的脖颈里,当生命里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的时候,她的胃里却只是一阵阵冷得缩紧,呕吐的感觉再次汹涌而至。她扶着树弯下腰吐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惊慌失措地回转过头的时候,姚丞昊眼里却尽是小心翼翼地心疼,他说,“亦绾,你不该总这样亏待自己。”
& & 她明白,他是懂她心里的苦,可是她亦无法给他一份毫无辜负的应答。她承认,在感情上,她就像她生活里的强迫症一样,有着强烈的洁癖。但说到底,她还是会愿意感激他,她从母亲的口里可以隐约听出那个所谓的姚先生在她家最艰难的一段时光里给过她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怎样的支撑,父亲火葬和葬礼的经费,父亲坟墓前的那几束蓝白相间被雨水打湿了的菊花,她从来没有细细过问过,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就像她每次艰难地想要歇一歇偶尔回过头的那一刹那,他一直都会在她的身边,护她以周全。
& &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下得停了,酒楼的循着走廊的天井处种了几竿翠绿的凤尾竹,龙吟森森,晶莹的雨珠调皮地缀在凤尾竹深绿的叶尖,欲坠未坠,她忽然感到一种心慌,猛地抬头的一刹那姚丞昊却毫无顾忌地将她一把搂进了他的怀里,他箍得她是那样地紧,仿佛一松手他就再也找不回她。
第51章 那一壶醉生梦死
& & 他的一袭白衣胜雪,那样爱干净的他却给了亦绾最妥帖的安稳。亦绾有些慌乱地在他的怀里拼命地抹去嘴边的那些肮脏不堪的呕吐秽物,却还是狼狈不堪地蹭在了他的白色衣衫上,那些青钱大的乌渍子像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张牙舞爪地挺立在了他的肩头,却又像一种她给予他的独一无二的勋章。
& & 亦绾在他的怀里微微地挣了挣,他以为自己弄疼了她,亦绾却早已掏出口袋里的那张攥得有些皱巴巴的餐巾纸替他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姚丞昊只是握住她的手,无名指上空落落的冰凉,那枚戒指她终究不肯戴上。心里不是没有失落和茫然的,他努力地呵出一口白雾,却依旧带着几分笑意微微说道,“没关系,回去洗洗就行了。”
& & 虽然被冷风吹久了,但亦绾脸上微醺的红晕似乎并未见消褪,反而添了些颤巍巍的青紫晕斑。眼里的泪水含得久了,连眼眶都酸得就像有千斤重的石块在眼皮子底下撑着欲要坠下来一般。亦绾忽然从他的手心里扬起脸来,努力挤出几丝笑容微微说道,“陪我走走好吗?”或许心里还仅存着最后一丝执念,山月里的清辉曾照亮的那道日渐生疏的背影,渐渐失了温度的,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远远地看着,就好。
& & 天字号酒楼青石板砌成的甬道的尽头就是a市著名的青梅山,依山傍水,沿街排砌的庭院式徽派建筑多多少少打了点古典婉约的底子,像宣纸上的工笔画,素笺上影印出微凹的粉墙黛瓦来。
& & 斜风细雨过后的山路有些湿漉漉的,亦绾的高跟鞋踩在青石子的石阶上,发出“咯蹦咯蹦”清脆的响声。山风在耳后簌簌地扇动着她脖颈处散乱的一绺碎发,“呼哧呼哧”,像她微喘的鼻息。
& & 已经太久没有走过山路了,以前即使是瓜渡山那样荆棘遍布的山路,她都会像一只小梅花鹿似地一蹦一蹦地跳到了山岗上,因为她知道,有个心底的他会一直站在那里,站在迎风的山岗上,等着披星载月乘兴而来的她,那时的她是满心欢喜的。而如今,眼前的这条修剪地完美无缺毫无羁绊的山路,她却走得如此狼狈艰难,白皑皑的一片茫然,像凃了脂粉的戏子的脸,直伸到青灰色的山峦脊线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完这样的尽头。
& & 姚丞昊在她面前一向是嬉皮笑脸翩然风流的姿态,在以前的记忆里,她总觉得他特别喜欢一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偶尔正经起来亦绾倒觉得有些新鲜的不着调。他的步伐总是那样地快而疾,仿佛永远也等不及似地。以前他总嫌亦绾是慢性子,她去他宿舍去找阮家明的时候,他总是会给她用上好的陶瓷杯子泡上一杯速溶咖啡。
& & 他有轻微的洁癖,亦绾却曾清晰地看到玉色薄瓷杯口上那浅咖色的环形乌迹子,像小时候她经常躲进蚊帐的月光里,被奶奶辱骂毒打时,一个人玩得手影子游戏。他的纤长的手指贴在杯耳上递给亦绾的时候,指尖轻微碰触的刹那,亦绾会下意识地缩一缩手,然后顺势将陶瓷杯底捧在掌心里,粉颈低垂,讪讪然地坐在家明的床铺上小口小口地啜着杯里的咖啡。
& & 一圈一圈的热白雾气盘踞在瓷白杯口,像瓜渡村日暮时分家家户户那灰赭色的鳞鳞瓦檐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宝蓝石色的薄荷花在指尖缓缓绽放,亦绾似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杯壁上的那些印花,凹凸的触感,在指腹里生根蔓延,像心底某种说不出却也始终纠缠不清的情愫。
& & 亦绾每次都会把一杯滚烫的咖啡给捧到冰凉,可始终都等不回来家明,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姚丞昊早就冲了个凉水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嚷嚷着说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着亦绾的胳膊往食堂的方向狂奔而去,滚滚的人潮里,他还不忘发愁亦绾这慢吞吞心不在焉的性子将来绝对是嫁不出去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亦绾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不仅自恋还超级霸道不讲理,忽然就理直气壮地抱怨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眯起眼睛来,笑而不语,像一只慵懒而欠揍的猫。
& & 山风吹翻起他白色西装的宝石蓝色的里子,微微露出里面一小截深灰色的衬衫底子。深灰色的底子,亦绾以前总觉得这样的色调带着点淡淡的寒冽味道,它本不应该属于他天长水阔潇洒翩然的生活里,而他却一直偏爱着将它穿在身上,仿佛一种舍不得离开的信任。
& & 亦绾记得这样的他,这么多年来,他一成不变,而自己却仿佛是一块变皱了的棉花糖,霜风雪雨,一寸一寸,一寸一寸地剜着,蚀着,割着,她似乎早已察觉这样的自己该是多么地不堪入目。
& & 只是瞬间的恍惚,那风却如瘦嶙嶙的灰色枝桠整个地灌进脖颈里,那凉飕飕的尖锐,像寒刺,一根根地锥进心里。亦绾脖颈处系着的丝巾也被寒风掀起,张牙舞爪地时而掩住她的唇,时而抵住她的下颌。
& & 亦绾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阵阵的忽冷忽热,雨又开始零星地下了起来,山头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雨虽不甚大,密密匝匝的细雨丝,像木桶里盛满的糖丝,黏黏的湿漉漉的盘踞在树叶的缝隙里,一阵风吹过,却是大滴大滴地掉在人头上,像人眼里流也流不完的眼泪。
& & 她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要整个地倾到眼睛里。泠泠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了,隐隐约约中,硕大的暗绿色的叶子,映得整座青梅山就像是那《沉香屑》里刺绣时弹落的一点香灰。淡淡的灰影子底色里,只觉得树干格外地挺拔苍翠,像魁梧神气的战士。而从杉树透缝的地方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同样是两抹浅灰色的人影子,那样近,仿佛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 & 亦绾的心忽然“咕咚”一声坠入了深碧色的井底,那深碧的绿色,绿得有些令人心慌。她踉跄地想要跨上山路的一级台阶,却只是猝不及防地一脚踩空。也许是因为不甘心,也许只是因着好奇,她只是想求证,纵然结局早已经千疮百孔。
& & 或许她只是想忘得彻底,可是亦绾还没来得细细张望,姚丞昊却早已站在她面前的上一级石阶伸长胳膊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他感觉到她身上的阵阵寒栗,似乎早已承受不住,她却一直固执地撑着,从来不说,他该如何护着这样的她?
& & 他记得那抹浅灰色的影子,从医院的玻璃窗外望过去的一枚一枚歪歪斜斜的脚印,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了一种将阮家的高高在上踩下云端的快感,可为什么他的心却总是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
& & 多久了,他一直忘不掉车祸时哥哥将他紧紧地掩护在身子底下的勇敢的姿势,那样的鲜血淋淋,支离破碎,他惊慌失措地想要摇醒哥哥,他发了疯一般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连喉咙也嘶哑了,却没有用,没有丝毫回应,这一次哥哥藏得如此之深,深得他害怕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些美好的童年时光。
& & 他记得以前在后院里和绮珞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即使哥哥藏得再深,他都会找到他,哥哥怕他找得心慌,总会微笑地应答着,然后轻轻地揉一揉他那有些发黄的头发。无数次梦里,他颤颤巍巍地想去摸一摸哥哥的脸,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他再也触不到那样的温度,即使哭到撕心裂肺,肝肠俱断,他也找不回这样宠他爱他的哥哥,那种揪心的疼,后来他才渐渐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是一辈子。
& & 风大得紧,吹得枝头的树叶“哗啦哗啦”地打着拍子,挨挨挤挤,成不了调子,反而惹得人心头愈发的发慌。似乎过了好半晌,他才疼惜地说道,“下雨了,亦绾,我们回去吧!”似是风轻云淡的一句,他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 & 只是因为雾气浓,才会恍惚觉得隔得是那样地远,远到不曾遇见过一般。在她最美最对的时光里,如果不曾遇见阮家明,或许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她曾以为的山月的清辉终究也会有黯然失色的一天吧!
& & 他吻着别的女人,那样用力,像曾经被他深深吻过的她,她错得是何其离谱,曾经的以为她可以独一无二拥有的全部,他却也给了旁的女人。
& & 她早已说过,她再也不要为他掉下任何一颗眼泪,她是那样执拗的一个人,犟起来却是谁也拦不住。连曾经被村头的小流氓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怕,那么眼泪她凭什么就熬不过去。可是她终究还是放过了自己最后一次的任性,她仰起脸来,黑丝绒般没有一颗星子的深邃夜空,反映在眼睛里,泠泠的刺目。
& & 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他似乎忽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阮家明从酩酊大醉的酒意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恍惚惊觉一切早已到了无可挽留的地步,他推开宋绮珞的瞬间,惊愕地有些没头没脑,他只是不敢相信,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惊慌地说道,“怎么会是你?”只是来不及,终究来不及,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而彼此的误会却是越来越深。
& & 那循着青石台阶往下地铮铮的脚步声,他的心随着那一声声入耳的“咣当“声响开始寸寸下坠,跌成稀里哗啦的玻璃碎片。
& & 他等过晚归的她,他记得她每一个步伐的节奏,像书桌上被掰成几瓣随意搁放的柚子的寒香,给了他一种甜而妥的安稳。伸出去的手终究停留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染了些纠缠不清的风雨。
第52章 不如我们就来个痛快点的
& & 雨珠“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车窗玻璃上,飞溅而起的雪珠似地白点子辉映在长街两侧的霓虹灯里,像一枚枚困在粉蓝玻璃瓶里疯狂撞击的蛾。
& & 从青梅山上下来以后,亦绾恍似染了些风寒,虽然微醺的酒意是彻底被山风冲淡了,但心里却始终有一股往上鼓的冲动,胃早已经被掏空了,脑子里更是昏昏沉沉地几近晕厥。
& &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种温暖的支撑,像做了一场久久的梦。梦里,高大精瘦的父亲将小小的自己架在脖子上,头顶上,是大朵大朵盛开的石榴花,一路火红的直至蔓延到看不见的尽头,像天侧倾尽的万缕霞光。她伸出稚嫩的小手跃跃欲试想要抓一朵却怎么也够不着,她的两只粉嘟嘟的小脚丫子拍打在父亲结实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像五线谱上欢快的音符。最后,还是父亲踮着脚尖折下了一枝,花汁溅到了她的眼睛里,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想要拼命去抓住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手心里的慌乱,同样刺痛了那双眼睛。
& & 她忽然从云里雾里的梦里惊醒过来,姚丞昊刚好在一个信号灯变换成红色的十字路口上停下车来。车子里的暖气咝咝地吹着,亦绾的额头虽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心却是刺骨的冰凉。
& & 心是乱的,胃是空的,就连喉咙也已经开始沙哑了。亦绾恍惚觉得这一夜过得格外地漫长,仿佛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只有在这一刻被撕裂地粉碎粉碎。也许是因为心情正处于极度糟糕之中,她不愿意多说话,姚丞昊也识趣地不敢往旁的方面胡扯。
& & 雨开始越下越大,这座城市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出丝毫地分寸来。倾盆的大雨裹挟着狂风猛烈地砸在车灯的硕大光柱里,将这条惊涛骇浪的柏油马路整个地都映照出一片灰蒙蒙的白,白得有些晃眼。
& & 亦绾只是觉得饿,整个胃都像被辛辣的胡椒粉灼烧了一般,火辣辣地疼。雨刷“呼哧呼哧”地在挡风玻璃上划下一道道黑色的优美的弧线,一道滚下来,又有更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圆滚滚的,在眼前滴溜溜地直转。她试图不去想雾蒙蒙的山上的那一幕,努力地将整张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心就像悬在古井边的旧轱辘,“吱呀吱呀”地一阵荡漾着。
& & 虽然下着雨,但街上依旧是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当车子拐进一道优美的车道弧线时,亦绾手袋里的手机恰巧“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她一向大大咧咧,有时连自己也会忘了她搁在那个隔层里。她几乎翻遍了手袋,才看到手机上那一串串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忘记的阿拉伯数字。那闪闪发亮的,有关青梅竹马的最美好的旧时光。他给她折的玫瑰信笺,她给他讲的小和尚的故事。
& & 如今,他却吻着别的女人,吻着那个比她更早一步到达他生命的女人,吻着比她光耀好几千万倍的女人。她萧亦绾本就是痴心妄想,如今自己给了自己狠狠地一巴掌,她终究是鼓足了勇气摁灭了心中还尚存的一丝微弱的火焰,彻底掐灭后,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 & 哀莫大于心死。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在爱情里计较些什么得失输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然而,命运终究是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 & 姚丞昊很少见过亦绾哭,他曾经风流潇洒的时候见过太多的女孩子在他的面跺着脚银牙咬碎地骂过他不得好死,然后哭得是梨花带雨,山崩地裂。然而外表柔弱的萧亦绾却远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孤勇地多。他记得第一次在车里吻她的时候,也许是因为那夜在b市的酒楼里他喝得有点多,她的眼泪滑到自己的嘴里,在微醺的酒意里带着点微微酸甜的味道,像柚子的寒香。当她猛烈推开他的瞬间,他才清醒地知道,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
& & 无数辆汽车从他们身边呼啸着擦肩而过,飞溅而起的水花像海边炸开了的烟花。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指节突突地微微泛白。
& & 当黑丝绒般的星空渐渐放晴的时候,姚丞昊才将车停在了一间海边的音乐小酒馆的木质楼梯下。黑色的车轮子滚在沙砾里,渐渐熄灭的引擎声在耳畔微微地弱了下去,亦绾没有想过姚丞昊会带她来海边,况且已经是入秋的深夜,而她明天早上八点半却还要去上班。
& & 虽然天气已经很凉了,晚上更是冻得慌,但海滩边却依然聚集着一群爱玩闹的大孩子小孩子们在一起放烟花,甚至还有披着长发的架子鼓手和吉他手整出了一个乐队的架势在那high翻天的唱着披头士当年最经典的风靡全球的摇滚。也许是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亦绾似乎并不太讨厌这样
& & 一个可以为都市年轻人减轻压力的地方。
& & 姚丞昊带她来的是一个名叫“卡夫卡”的音乐小酒馆,装修地虽然没有富丽堂皇的奢华,却自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清新雅致。酒馆的老板是一个拥有一半日本血统的自由撰稿人,曾去过瑞士,雅典,意大利,土耳其,罗马,还有美丽的西西里岛。曾经出版过几本书,也曾名噪一时,最终却只是愿意幽居在这僻静的海边,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 & 姚丞昊对这里显然是早已经熟门熟路了,他的步伐永远是快而疾,亦绾跟上去似乎有些吃力,她的高跟鞋踩在乌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天花板上吊着两盏雕花绢灯,摇曳着,晕黄的灯光反射在花房幽蓝色的全玻璃罩上,映着那花架子上一排排盆栽的绿薄荷像红砖瓦房脚边那微微泛灰的青苔。
& & 虽然亦绾是出于好奇才跟着姚丞昊进来观看观看,但对于一向出手阔绰的姚大少爷会来这样一个朴素到毫不起眼的小酒馆,亦绾压根就觉得他肯定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 & 虽然酒馆里的生意在这个季节甚是清淡,但老板却是一个热情的爱好爵士乐的老男孩。金属酒架子旁,熨烫得笔挺的中山装妥帖地穿在身上,戴板寸黑色框架眼镜,下巴留有一小撮青灰色的胡茬,颇有些金庸古龙武侠小说里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的英雄气派。
& & 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姚丞昊在这里却很少说话,倒是酒馆老板彼特的喋喋不休让一肚子憋得慌的亦绾觉得有点相投契的味道。姚丞昊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吹着口哨,在彼特的印象里,虽然英俊潇洒,风流多金的姚少身边从来就不缺那些狂蜂浪蝶漂亮妩媚的女人,但他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过这间酒馆。每次隔三差五的来一趟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窗子边,就着一瓶雪莉酒,可以整个下午都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那片海,不说一句话。
& & 虽然彼特与姚丞昊已是多年的老友,当年初次在日本东京相识的时候,姚丞昊手里正好拿着的是那本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二丁目街头的一家私立小图书馆里。姚丞昊是趁着度假的父亲打高尔夫的间隙偷偷地从高级酒店里溜了出来。那一年是姚丞曜出车祸后的第三年,他似乎一整个冬天都在读那本书,当年在图书馆里打零工的彼特觉得姚丞昊像极了书里面的那个孤独的少年,田村卡夫卡,那微微蹙起眉头时的天真的神气,有时像个淘气的孩子,有时又像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
& & 几年以后,他没想到会在中国再次与姚丞昊相遇,后来他在海边开了这间小酒馆,姚丞昊经常一个人开着车兜风到这儿来,哥们俩个就小酌几杯。
& & 亦绾倒不曾见过这样的姚丞昊,只是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有够亦绾觉得够呛,而且他最爱看的书不是《金瓶梅》吗?啥时候整出村上春树这么高级的小资玩意儿出来了。
& & 亦绾忽然觉得遇到彼特这么个话痨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一会儿功夫就几杯威士忌下了肚,海边的烟花朵朵盛放开来,如一痕痕红绸划破黑夜的伤口,“劈哩啪啦”,朵朵绽放,朵朵坠落,一截截烟灰坠入深海,亦绾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几声又是几瓶啤酒下了肚,一线入吼的冲动,舌尖的苦涩渐渐就开出了一朵清芬的花,酡红上了脸,滚烫的灼烧感,脑袋昏昏沉沉地做不了主,虽然心里跟明镜似地,但嘴里却“嘟囔嘟囔”地指着眼前的那抹重重叠叠的身影骂骂咧咧道,“阮家明,你这个孬种,你这个王八蛋,我萧亦绾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你竟敢……你竟敢……”
& & 也许是借酒装疯,也许是心里真的是憋屈了太久,亦绾一骨碌地跳了起来,揎拳搙袖,酒劲上了头,她死死地攥着那个摇晃不停人影的深灰色衬衫领子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着,酒气喷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亦绾忽然觉得眼前有无数枚人影在晕黄的灯光下晃动着,像青梅山上那纠缠不清的一幕。心里的酸楚,涌到耳根子底下,连整颗牙齿都快酸掉了。不知过了多久,亦绾终于使完了浑身的解数,像只疲惫的小刺猬,卸下了所有的武装,烂醉如泥地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 &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的细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海边放烟花的大孩子们也都跑得无影无踪,沙滩上只留下一枚一枚深灰色的脚印。
& & 如果当时亦绾走得迟一点,或许她会看见在这样一个没有月光没有灯火的夜晚,曾经有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轿车以怎样的一种疯狂的速度在马路上发了疯一般地兜着一圈,一圈,一圈,他以为她不会走远,他以为她终会站在原地等着他去找她,那样甜蜜而倔强的笑脸,那被煤炭屑子烧红了的粉扑扑的小脸,仿佛只要稍微地伸一伸手,就够得着。
& & 当最后一截烟灰灼烫了食指的时候,阮家明猛然从方向盘上仰起头,雨水“啪啪”地敲打在厚实的车窗玻璃上,第一次他感觉到有泪水从手腕一直流到了臂弯里,锥心刺骨地冰凉。
第53章 你是否也曾为我心动过
& & 亦绾一旦喝得烂醉如泥就会胡言乱语,所以每次陪领导出去应酬的时候,她都会有分寸地不让自己喝醉。即使有那刁钻难缠的客户故意一杯一杯地给她斟酒,亦绾也会迂回地以打太极拳的招式回敬回去,每次把握地分寸都非常好,所以在领导面前亦绾可从来没有出过太出格的洋相。
& & 她愣愣地躺在鸭丝绒被裹围的某奢侈品牌的床垫上,怔怔地盯着高高的天花板足足有三分钟,眼睛一眨都不眨,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惊觉到这间跟广告画册上一样拍摄地豪华精美的卧室绝对不是她那个只有一面窄小的窗户的单身宿舍。
& & 亦绾眼珠子一转,忽地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脑海里瞬间“刷刷刷”地闪过了无数个电影的镜头,喝得烂醉如泥的姑娘,糊里糊涂地就丢失了一生中最宝贵的那件东西,难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萧亦绾一不漂亮,二没姿色,可是明明昨晚就是睡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而且她的手心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纽扣。
& & 她努力回想着昨晚的情节,彼特or姚丞昊?亦绾正在内心里挣扎纠结着,忽然有门把转动“喀嚓”一声的声响,亦绾本能地把鸭丝绒被整个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竟纹丝未动过。
& & 她朝门边斜睨了一眼,只见窄窄只有三寸的门缝里探出的是姚丞昊的那张促狭而慵懒的脸,他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小懒猪,你醒了?”
& & 小懒猪?他竟敢说她懒,亦绾气不打一处来,抄个枕头就朝姚丞昊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只听见门边“嗷”地一声,姚丞昊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 & 亦绾也没心情和这家伙再算账了,她忽然想到今天还要上班,好在手腕上的腕表才六点半,亦绾本想直接溜之大吉算了,但总不能顶着个鸡窝头一身酒臭气的去公司吧!
& & 反正赶回宿舍洗个澡肯定是来不及了,亦绾想干脆刷个牙洗把脸再梳个头凑合着一下算了,可是整栋别墅都大得让亦绾有点晕头转向,层层环绕的旋转白色楼梯,亦绾趿着一双鹅黄色拖鞋正火急火燎地找洗手间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糯米粥的香气,一种家常的馨软的感觉瞬间扑面而至。
& & 亦绾循着那香气找到了厨房,同样纤尘未染精美地如同摄影杂志上的广告封面。煤气灶上那一蹿蹿碧蓝的火苗“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粥,虽然是深秋的早晨,窗外的银杏叶子上凝了些晶莹的小露珠,姚丞昊却依然只是单单地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衬衫,亦绾一直都觉得姚丞昊的身姿很英俊挺拔,即使挂片树叶在他身上,依然可以穿出玉树临风的气质。
& & 他的侧影轮廓反映在浮花的磨砂玻璃里,微微搙起的袖口疏疏地贴在手臂上,他似乎很专注地在搅动着锅里的米粥,银灰色的汤勺在他纤长的手指里像一刃戏台子上舞动的三尺青锋,淡定而游刃有余。
& & 亦绾有些怔怔地斜倚在红柚木的门框上,第一次惊讶地察觉到原来翩翩浊世佳公子也有当家庭“煮”男的潜质。
& & 你还别说,虽然这风流不羁的大少爷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一出手却煮得一手好粥,糯米的香味在文火慢熬中越发的浓香四溢,香甜滑腻,一颗颗饱满细润的桂花红枣裹在浓稠的粥汁里,齿颊留香,吃一口还想吃一口,永远都吃不腻似地,连亦绾都觉得有些自愧不如。不过她一向都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深藏不露嘴甜腹黑型的,在餐桌上喝粥时,亦绾有些不老实地瞥到了姚丞昊衬衫领口有抓皱的痕迹,而衬衫上最顶端的一颗纽扣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徒留下一根细长的白线蜷曲着荡在那深灰色的褶皱里。
& & 亦绾忽然就想到大清早醒来时,手心里似乎紧紧地攥着些什么东西,都怪昨晚和那个叫什么彼特的聊得太开心,忽然一下子就把自己给猛灌多了。然后隐隐约约就看到了身旁的那个熟悉的人,那种熟悉到以为这辈子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忘的他身上的甘冽的味道,她以为他就是阮家明,她多么想过去狠狠地扇他一巴掌,可是她又有什么权利这样做,她逼着自己,只是紧紧地攥住他的衣领,然后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的脑袋疼地就像快要裂开来一般,迷迷糊糊中吐了不少,整个胃都灼烧地厉害,像大病了一场似地。
& & 也不知道昨晚在这家伙跟前出了多少洋相,反正喝完这碗粥咱们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亦绾一边偷偷地斜睨着姚丞昊,一边“呼哧呼哧”扒着碗里的糯米红枣粥。姚丞昊似乎也看出来亦绾的鬼鬼祟祟,但只是眯着眼睛微微笑着,不作声,那狭长深邃,横斜入鬓的丹凤眼,像一只狡猾的狐。
& & 奸诈小人。亦绾在心里小声地嘀咕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家伙一向眯着眼睛笑的时候就准在打什么坏主意。难道昨晚醉酒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难道说了银行卡密码?第一次和谁接吻?不会连第一次被阿狗子陷害在阮家明跟前看了岛国动作片也说出来了吧?那样我雪白雪白的野丫头的形象不全毁了。
& & 该死,亦绾咬了咬下嘴唇,试探性地抬了抬凌乱的眼睫毛扫了他一眼,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那个……那个我昨晚有没有……有没有胡说些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 & 天啊,亦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说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看多了。亦绾恨不得可以把头直接插到碗底里,谁知姚丞昊正襟危坐地用乌木筷子夹了根脆萝卜根,然后非常慢条斯稳地说道,“放心,你没有非礼我,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女人喝完酒后不睡觉完全在那胡言乱语,呵呵傻笑,而且你还……”
& & 我堂堂正正萧大女侠会非礼你?亦绾一口糯米粥咽在喉咙里差点没呛出眼泪来,这家伙越说越没个正经,她抡起一根筷子顺势要堵住他的嘴,谁知椅子一歪,坐在斜对面的姚丞昊眼疾手快地要去扶,谁知两人都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板上,而亦绾则结结实实地跌在了姚丞昊的胸口上。
& & 亦绾的心忽然“砰砰”直撞,她一直都害怕这样毫无防备的轰然倾塌,也许是父亲的突然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亦绾至今也无法完全从那样的悲痛之中缓过来。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胸膛却很温暖,像父亲宽厚的肩膀,即使家明也从未给过她这样的支撑,也许是有那么一刻的贪念,过了好半晌,亦绾才反应过来姚丞昊的两只手紧紧地扶在了她的腰上,亦绾天生最敏感,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姚丞昊嬉皮笑脸地松开了两只手,讪讪然地悬在半空中,忽然一本正经地笑道,“虽然你这个女人喝醉酒后就没几句正儿八经的话,但有一句我确定是真心话。”
& & “是什么?”都说女人天生好奇心强,虽然姚丞昊的话多半不可信,但亦绾觉得但听无妨。
& & “亦绾,”姚丞昊没来由地冒出她的名字,连亦绾自己都觉得有点恍惚,那种温柔的声调,恍似一种很认真的郑重其事。
& & “嗯?”亦绾只是本能地答应着,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mg法国餐厅的走廊上,他也这么叫过她,那种“绾”字过后特有的南方男子低沉悦耳的音调,像滴水檐前沙沙的雨声。
& & 姚丞昊忽然从背后温柔地握住了亦绾的手,力道刚刚好,他总是这样,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紧要关头却总能把分寸掌握地刚刚好,像婚礼教堂里交换戒指时那样坚定不移地说道,“你说,你很爱我。”
& & “瞎说。”亦绾极少见他这样认真的样子,多半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顺势要装模作样地去掐他,却刚好看见衣衫领口微微遮隐住的脖子上有几条被指甲抓伤的红印子,昨晚……见亦绾有片刻的迟疑,姚丞昊故意伸长舌头明目张胆地求饶起来,“大姐,再掐脖子就真的要断了。”
& & 亦绾“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见他一副要死不活搞怪的模样,忽然就索性趴在他身上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笑完了才发现白色墙壁上的复古机械挂钟,“滴咚滴咚”整整敲了八下,亦绾忽然“哧溜”一声就从姚丞昊的身上爬了起来,该死,跟这家伙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把上班这茬事都快完全抛到脑后门去了。
& & 亦绾用手胡乱地在头上扒拉两下子,嘴里衔着根黑色的橡皮筋,然后驾轻就熟地就将原本鸡窝似的头发给绑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马尾。她从包包里掏出化妆盒随意在脸上扑了些脂粉的时候,姚丞昊却忽然拍了拍有些压皱了衬衫,说道,“我送你。”
& & 亦绾刚想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姚丞昊却早已经拿好椅背上的外套和桌子上的车钥匙,站在门口换鞋的时候还不忘回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一带你不熟。
& & 似乎给了本来就是个大路痴的亦绾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但亦绾依然要坚决实行她的约法三章,不可以在离公司十丈远的地方停车,否则她真不敢想象公司里的那群爱八卦的小姑娘会整出什么花边新闻来。
& & 亦绾只顾着叽里呱啦地谈条件,也不知道姚丞昊到底是听没听,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眼睛却凝视着明晃晃的后视镜,过了好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道,“亦绾,昨晚你说你爱我,这句话是真心的吗?”或许你只不过把我当成了他,这一句他最终还是咽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即使只有哪怕一秒的期望,他还是希望那个答案是肯定的,他承认在感情方面他风流过,也见过太多的女孩子贴上来对他说过这句话,但唯有这一次,他觉得,他是真的动心了。
& & 亦绾没有作声,只是将脸扭过去看着车窗外的万丈红尘,车马喧嚣,都是些赶着去上班的焦急的面孔。亦绾忽然在车窗玻璃上哈了一口气,胡乱地写着些什么。
& & 她昨晚只是喝醉了,心里却明镜似地并不糊涂,她当然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不再是一个人的心事,却成了两个人的羁绊。
不知过了多久,姚丛昊才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距离亦缩她们公司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旁。在推开车门拿起包包的一瞬间,亦缩忽然朝着他微侧的脸庞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
第54章 这个家伙有点欠揍
& & 亦绾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回宿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从姚丞昊的车上下来等了一个红灯,匆匆忙忙赶往公司的时候刚好掐在了八点半这个点上。
& & 经理老早就抱着胳膊坐在大办公室全玻璃罩的真皮椅子上摆着一张千年不变的灭绝师太的脸子,大老板偶尔来公司串个门认个招牌,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各部门的事几乎由她一人全权负责。上个季度的业绩报告总体情况不是很理想,国家新制定的政策对于进出口贸易的多方面限制让原本就不景气的市场更是举步维艰。最近更是有猎头公司削尖了脑袋挖墙脚,好几个部门的骨干精英都是在其他公司开出来的高工资的诱惑下选择跳槽。
& & 虽然难归难,不过办公室里的大小伙子姑娘们对这现象早已是习以为常了,各部门的格子间里照样是忙得人仰马翻,熙熙攘攘,打印机复印机“嗡嗡”的声音钻得人脑子疼,整个一卖菜的农贸市场。
& & 亦绾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刚坐下来给自己冲了一杯醒脑的咖啡,就听见手袋的手机“叮铃铃”地催命似地响个不停。亦绾一只手擎着咖啡杯的半环形杯耳,一只手伸进包包里漫无目的地去掏手机。
& & 她一看到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懒虫菲菲大小姐的名字,就毫不犹豫地摁下接听键,笑着揶揄道,“哟,大小姐,你该不是还在梦游中给我打的电话吧?”
& & 菲菲当然知道亦绾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还是随着电话的气流“呼哧呼哧“了老半天,才有些慌张地说道,”亦绾,你和家明怎么了?”那天的生日宴会上,菲菲当然看出来亦绾和阮家明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些冷战,但她想,就连夫妻也都有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情侣,偶尔拌个嘴耍耍小性子也是有的,但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 & 虽然菲菲心里清楚,但亦绾还是被这句猝不及防没头没脑的话给问得是云里雾里,她和阮家明怎么了?他吻过她却也可以吻着别的女人,她和他还能怎么样?亦绾小口小口地啜着马克杯里滚烫的咖啡,辛苦的味道在舌尖上打了一个滚瞬间就呛到了喉咙里。一向都是带着淡淡清香味的咖啡为何今天喝起来会如此之苦,苦到她的整颗心都在微微发颤,明明可以不在乎,为何她的心却总是与她背道而驰。
& & 亦绾的骤然沉默让菲菲有些心急如焚,她忽然在电话那端用非常清晰的语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亦绾,阮家明要走了,是和绮珞一起出国,去英国伦敦。宋绮珞你知道吧?就是我生日那天和家明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我是今天早上还她那天落在我家的手机才听她母亲说的,是今天晚上七点半的飞机……喂……喂……亦绾,你在听我说话吗?亦绾……”
& & 任凭菲菲在电话那端是如何地声嘶力竭,亦绾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朵“嗡嗡”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切都是盲的,她的手心空空的,一切都回不去了。阳光透过玻璃门的缝隙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恍惚觉得一切都还没开始,命运重新导演了这场戏,一切都停在了那一段最美好的年少时光里,她会为了他因为拿错了她的牙刷而跳脚骂他不爱干净,她会因为他不会拿筷子吃饭而嘲笑他是个笨蛋,她会因为他一个人深更半夜跑去迷雾山林而担惊受怕……为什么明明她可以记得如此清晰的回忆,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全部都忘了呢?为什么曾经照亮她整个年少时光的山月的清辉却可以骤然冷却,她怕她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 & 他那强势的母亲和整个庞大而冗杂的阮氏集团,宋绮珞豪门千金的身份以及阮母的偏爱,亦绾拿什么要与他们相抗衡,脆弱的爱情早已在可怕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那些凉薄的人和事,亦绾早已看透。没有人亏欠过她什么,即使有辜负,而如今,她无法原谅的,依然是自己小小的一点偏执,天蝎座的她,深秋初冬出生的她,总带着这么一点点的倔强和孤勇,艰难地活在这个人世上。
& &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舌尖上渗透着一丝丝咸腥的味道,像深秋的雨点敲在了河埠头的青石板上,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滴在了手背上,滑落下来,打湿了胳膊肘压着的那张白色的a4打印纸上,洇漾开来,模糊了字迹。
& & 在经理“蹬蹬蹬”地高跟鞋的声音还没有跨到亦绾的跟前破口大骂的时候,她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一骨碌跳起来跑到洗手间里去重新补了个妆。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淌着,亦绾下意识地在口袋里掏化妆棉的时候,才触到了那颗冰凉却带着微微温润气息的白色纽扣,微微晕黄的日光灯下,她缓缓地摩挲着那丝触手的温凉。匆匆忙忙间,她竟然忘了还给他,可是昨晚自己酒后的失态,亦绾一想到这一茬,就觉得整个头都疼地厉害。
& & 中午心不在焉地在公司食堂里解决了午餐,亦绾最终还是决定回宿舍洗个澡再换身衣裳。深秋的季节,枝头上的树叶开始一片一片往下掉落,天空似乎不经意间落了一些太阳雨,偶尔有几片枫树的叶子落在亦绾的肩膀上,晶莹地小水珠缀在上面,在烈烈的日头下,仿佛是镶嵌在衣襟上的簪子上的水钻,熠熠地闪耀在肩头。
& & 路过门岗亭的时候,亦绾习惯性地会向那棵高大的悬铃木那边看上一眼,他曾经在那棵树下等过她整整一夜,从mg的餐厅出来,那样滂沱的大雨,他坐在车子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滚烫的烟灰灼伤了他的食指,他掐灭了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红星子,而她宿舍里的那盏灯却一直没有亮过。后来天晴了,阳光刺伤了雨露,他靠在悬铃木下,斑驳的树影卧在光影里,一晃一晃地撒在他的肩膀上,他点燃一支烟微微抬起头,笃定从容的目光里有了些许的惊慌和心疼,他说,“亦绾,我很担心你。”
& & 不会再回来了吧!亦绾苦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的荒唐,笑东风的不解风情。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双宿双飞,多么般配的一对,如今,她却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个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搅进去的局外人。
& & 亦绾一整天都有点魂不守舍,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小姑娘还以为亦绾不舒服,她只是微微地笑了笑,然后盯着墙壁上的时钟愣愣地发呆,“滴答滴答”,每走动一秒,亦绾都觉得像在心里有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刮了一下。
& & 终究是有点不甘心的吧,她不是一个习惯认命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如坐针毡,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以至于下班的时候她都是磨磨蹭蹭地关上了电脑显示器,最后一个锁门走人。
& & 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电动车摩托车早就将人行道给挤得是水泄不通,亦绾好不容易地一步一挪地挪到十字路口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姚丞昊的那辆扎眼的黑色双开门小跑车在她跟前一个劲地按着喇叭。亦绾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姚丞昊却理直气壮地抱怨起来,“我看你们公司里的人都跑光了,就你一个人在那磨磨蹭蹭地,也不知道磨叽些什么,打你电话又总是关机……”
& & 亦绾这才想起来忘了给手机充电了,都怪菲菲大清早的一个电话让她心神不宁的,哪还记得充电这回事,亦绾心不在焉地往后座一趟,不再听他叽里呱啦地说些旁的无关紧要的话,直接靠在后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 & 姚丞昊也自觉没趣,看了看车里的时钟,七点整开始准时播报中央新闻,他学着那主播的声调,抑扬顿挫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不,去送送他吧!”
& & 亦绾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有些底气不足地嘟囔道,“多事。”还有半个小时后飞机就要起飞了,其实心里早已经是心急如焚了,可是如今即使有挽留也是再也回不去了,她要怎么办才能让心里好过一点呢?他还会不会站在那里等着她去找他,就像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不管多久,他都会等在亦绾的宿舍楼下,一手拎着打好水的绿色水瓶,一手将水焐子焐在自己滚烫的怀里,然后对着每次生理期提前到来都会痛到脸色煞白的亦绾的说,“记得要多喝点红糖水,”然后将带有他身上体温的水焐子贴在亦绾的小腹处,替亦绾将松开的羽绒服拉链拉好,然后会低沉温柔地说道,“多穿点衣服,别贪凉了。”
& & 这么对年来,亦绾一直都清晰地记得家明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为她包扎过的每一道伤口,他总是那样细致入微,即使像b市那样简陋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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