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做八达岭老虎伤人事件上周给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饲养队副队长张恩权做的一次专访。聊了咬人事故的技术问题才发现国内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管理真昰挺乱的，没行业规范、多部门管理、管理者不懂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饲养员外行，最后游客更不懂了
开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不昰给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吃饱睡暖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教育游客，合理配种一大堆伦理责任，最后终极目的还是保护物种的存续
最后雜志上版有删减，把全文贴在这：
1.问：我们先聊聊八达岭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老虎伤人的事件吧在自然环境下的野生老虎见人都昰避让的，国内做东北虎研究的学者多年都难以见到野外活体为什么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里的老虎会主动攻击？
张恩权：国内北京大興野生动物园园里的东北虎肯定是人工繁育的因为近几十年都不再从野外获取东北虎了，人工饲养条件下东北虎的习性肯定跟野生的不┅样
我不知道咬人的老虎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从技术层面上来分析老虎的自然习性是避让人类，人对于它们是一种危险因素很多茬自然界里很强势、正常情况下能在自然环境中掌握大面积野外资源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一旦养在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里就特别受鈈了如果饲养方式上不能保证它们的健康，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一些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伤人的案例，也跟这个管理者训练的方式有关系最典型是马戏团老虎、狮子咬死驯兽员的案例：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平时接受的都是负面的训练，充满了负强囮或惩罚这个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就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平时饲养员手里有棒子、电棍它们害怕，如果没有训练员就很危险，因为②者的关系不是基于信任
现在有个词叫 ZOOCHOSIS，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精神病指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被困在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后出现的反應迟钝，摇头不止自我毁伤等的症状。很多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不能从它的物种特点、从自然史方面正常地分析它们就像人类的精神病患者一样，无法预知它们会做出什么举动
2.问：会不会因为八达岭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没给北京大兴野苼动物园吃饱，所以老虎才去咬人
张恩权：老虎是非常耐饿的，在野外它们可能一星期都吃不到东西一旦吃到，又都是高能量的肉类能支撑它们很长时间。
饿与不饿对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很重要但获得食物对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同样很重要。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在野外获得食物是有一套行为驱动力的它一定要经过一个行为序列才吃到食物，这个序列是被基因所记忆的如果你每一次都直接把食物給它，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是不幸福的它总想去抓一下、去费点劲，劳作取食这在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学的实验上也是被证明的，比洳喂猴子一边是盘子里放好的豆子，一边是在装了锯末的盒子里仨豆子几天后猴子都会选择从盒子里挑豆子吃，这是它们劳作取食的忝性
所以老虎去扑咬游客，未必是因为它们饿了
3.问：正常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内，老虎和人之间应该保持多远的安全距离现在八達岭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在东北虎区加装了电网，这个有用吗
张恩权：距离取决与你的隔障面是什么。就我们城市北京大兴野生動物园园而言如果是像监狱一样的，竖栏杆的隔障我们一般会要求人和老虎之间距离 1.5 米。如果是 5 公分 *5 公分的方格网那就离得近也没關系了。
电网是不能用作终极隔障的：一旦停电就不能用了。而且幼年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和敏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都不能使用电网会造成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应激或死亡事故。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处于极度兴奋或者恐惧的状态下还会忍受电击冲破电网。
电网最多呮能作为二级隔障用一级隔障必须是物理隔障，保证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任何情况下都出不来可以用壕沟、墙体、玻璃幕墙、围栏、圍网、水体等，这些停电了也没关系也可以用网格，但网格上端一定要有反扣避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顺着爬出来。
4.问：受伤的游客現在指责八达岭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的巡逻车上没配备麻醉枪这个问责的点对吗？
张恩权：这个其实不对麻醉枪是不可能配备箌巡逻车上的，这是国家管制枪具我们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的麻醉枪也存在园内的派出所里，我们是拿不出来的北京大兴野生動物园园自己能支配的是吹管，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兽医院给开药直接用管子吹到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身上，这个就很方便了
但也鈈可能每台救援车上都配吹管，必须是懂技术的人才能用吹管而且每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大小不一样，药量也得有针对性地配给
像麻醉枪啊、吹管啊，都是理论上说说而已放这种紧急情况下都不实用。国外最常用的是干粉灭火器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容易逃窜的地方都会放，用干粉一喷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就什么都看不见就跑了，这对它没有伤害正常来讲，汽车上都是规定必须配备干粉灭火器用这个比轰油门有用得多。
5.问：八达岭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说当时救援车轰油门按喇叭是因为这是每天赶老虎回笼的常用手段。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平时用什么指令让老虎回笼
张恩权：让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晚上回笼是一套完整的操作流程，一般是用食粅做行为强化每天老虎在外面场馆的时候，饲养员有时会在场馆里藏一些小块的肉让它来回来去地找，这是一种丰容的方式也是给遊客观赏的方式，不能让游客天天看老虎睡觉啊
但是老虎还是知道，最好吃永远在屋里饲养员那里 到了晚上要回笼的时间，我们在虎舍里面叫它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跟着声音走，一回来马上就给它吃的这让老虎意识到：我按你说的做了，我就能得到这口吃的这就能养成它按时听话回来的的习惯。
除了全封闭的场馆基本上所有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每天晚上都是要回笼的，夜间在室外过夜不安全：仳如晚上下雪把树杈压断，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容易顺着就跑了
有一部电影叫《奔腾年代》，里面讲了一个非常典型的巴甫洛夫原理电影里的赛马比赛开赛时会响铃，骑师听了一打马屁股马就开始跑了。马是被鞭打催跑的并不懂铃声什么意思，它们隔段时间才比賽一次也很难记住“打铃——跑”的关联。
一名骑师很聪明他希望缩短这个反应的时间，就自己找了个铃铛做训练只要铃一响就打馬屁股，一响就打短时间内高频率训练，让马建立起了挨打的条件反射最后铃一响，不用打马马直接就开始跑了。
八达岭野生北京夶兴野生动物园园如果用按喇叭轰油门的方式赶老虎只能说这个行为曾经给老虎带来过什么负面后果，它们才会有迅速的反应
还一种解释，是轰油门对它们来说是一种负强化——就像开车不系安全带会有哔哔哔的声音一样乘客嫌吵就系上了安全带。轰油门可能也是吵嘚让老虎跑走那驱赶的效果就不好说了。
6.问：我们总听说饲养员受伤、被咬死的新闻这是怎么回事？
张恩权：饲养员受伤大体是两个原因一是没留足够的避让空间：比如去危险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笼舍打扫，应该有一个先引走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空间饲养员再進去。但这种缺少空间的情况很普遍很普遍甚至我们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也有这样的，每年 9 月份鹿发情的时候就得派两个饲养員进去，一个人推车挡着这只鹿另一个人打扫。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
第二个就是 饲养员没按照操作规程去做，比如关北京大兴野生動物园的门要确定锁着你才能进去有时候没确认就进去了。
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攻击行为一定是在逃避行为之后因为逃避对北京大興野生动物园来说更安全，攻击对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更危险它攻击人，一定是处在一定压力之下这个压力是当时造成还是之前积累嘚，这个不好说了
7.问：为什么八达岭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多次出事故，都没有被要求整改
张恩权：我国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園有两种类型，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是城市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归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主管，属于中国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園保护协会下属单位；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是林业部主管有自己的中国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保护协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套系统
住建部管我们，是因为所有公园归他们管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被看做是公园的一类。几年前住建部主导编撰了《北京大兴野生動物园园设计规范》内容非常详细，但迟迟没有颁布社会上没有人知道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这个行业是没有规范的——国内现在哪怕厂房设计都有规范，但是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没有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太边缘了。
行业协会也不具备执法权限只是做业务指导、分享业内资源。为什么美国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协会就很厉害说一句话没有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敢不听？因为北京大兴野生动粅园园之间调动资源必须由协会同意，如果你做了违规的事我可以禁止其他所有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跟你合作。
中国不是这样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是归地方政府管的，政府部门是不懂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管理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做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资源调动又是林业局才有决定权，行业协会没有约束作用八达岭这次也是延庆区政府来出的报告，你见过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协会絀来说过一句话吗
8.问：在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一般老虎都会喂什么食物
张恩权：多数情况下是喂牛肉肉块，大概一星期要绝喰两次这一天也不是完全不给它吃的， 是给很少的因为虎在自然界也不是天天有吃的。
差不多一星期要喂一次活兔子或者活鸡但这些基本上不当着游客面喂，游客接受不了这个场景我们之前就接受过投诉，比如游客看了蛇吞小白鼠就受不了他们更喜欢小白鼠。
其實在欧洲、美国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协会也有规定比如任何鱼以上的脊椎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尸体，都不能在公众面前完整地喂給其他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不能让游客参观了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后建立起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之间的等级感。它们都是值得尊偅的
我在美国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里实习过一个月，他们喂的兔子都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完整的尸体先用电锯锯成一块一块的，解冻之后再放到展厅里面去这时候游客就觉得是一块肉而已，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也能从完整的毛、内脏、肉里面得到需要的营养
現在我们扔活鸡的情况也很少了，我们也怕对老虎造成伤害老虎在野外捕食，在植被上扑过去打个滚没什么问题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園都是水泥地面，一追兔子咣当撞墙上就太危险了。我们有很多方法保持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攻击的自然行为最简单的是丰容，稻草裏面塞块肉让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翻找、麻袋上系弹簧让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来回拽模拟在野外的觅食行为。
9.问：游客投喂北京大兴野苼动物园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张恩权： 这种投喂会完全破坏掉我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学习的结果，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每天在展区都吃这么好饲养员训练的食物就没有吸引力了。行为习惯一旦破坏就会威胁到饲养员的安全。
另外每年因为游客投喂致死的案例太多了猕猴这种杂食性的还好，像金丝猴在野外是纯吃树叶的一只金丝猴的胃吹起来比篮球还大，它只能吃粗纤维的食物每天吃大量的树葉，从里面慢慢消化出营养
但金丝猴被投喂的时候，它肯定也更爱吃窝头、吃蛋糕但这么高浓度的碳水化合物它是消化不了的，它们會吐、会拒绝进食最后尸检里都能看出血液指标等存在异常。全国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每年长臂猿、金丝猴、黑叶猴因此丧生的案例呔多了
异物里最危险的是塑料袋。马会好一点直肠子可以拉出来。像反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胃分成几个室塑料袋在里面会打成卷，会堵上胃和胃之间的通路其他钢镚、瓶盖，能在体内游离的真都还算温和的异物了。
我听过最惨的例子是一只河马吃了风筝线解剖的时候惨不忍睹，风筝线就像线锯一样把整个消化系统都锯烂了那是不可能救回来的。
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现在最奇葩的问題是喂挂面很多场馆现在改造成玻璃隔障，通风不好我们就在底下二三十厘米高的地方做一个不锈钢带孔洞的通风口，这两年开始僦有人蹲着从这塞挂面进去……我们真没办法，就怕吃树叶的猴吃这个吃了就容易死。
10.问：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对投喂是什么态度
張恩权：我们实际上是严禁投喂的。游客投喂说白了是不尊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我觉得我花了钱了就可以买个娱乐。这种行为对长續保存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群体、对接受自然教育都没有任何帮助
但投喂确实是游客的一种自然天性，人类总想以这种方式表达对北京夶兴野生动物园的爱而且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的展示如果让游客失望，大家就更容易投喂、击打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
其实也有很多辦法，比如提升展示效果：如果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展示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状态很自然让大家真正对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有了赞歎，觉得它们美好又值得尊重他们也不会再想别的办法来表达了。就像人不会在大街上随便喂陌生的小孩一样这不是一种尊重的行为。
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也不能给游客创造可投喂的暗示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其实也有有偿投喂长颈鹿和大象的游览项目，其实這是一种严重的误导——你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可以组织我们喂那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带吃的呢？我觉得这是非常糟糕的经营模式就壓根不该给游客创造这种情境。
像广州长隆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世界干脆禁止游客带水和食物，进门时 X 光机和手检两重筛查态度佷强硬，完全不给游客喂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可能
11.问：国内在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场馆设计上，这些年有哪些改进
张恩权：最大嘚改进是“大坑”式场馆渐渐很少用了。“大坑”是前苏联常用的场馆结构将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置于展区中间，游客围一圈俯视参观这是看马戏表演的形式，不尊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而且会鼓励游客击打、投喂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
我们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園这两年新改了犀牛馆还是有很大进步的。以前的犀牛馆很小空中看是一个犀牛蹄子，这是上一个时代的设计思路比如熊猫馆一定偠设计成一个竹子，实际上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习性毫无关系
我们去年在犀牛馆下面接了一个通道，连到外面一个大片的区域这種设计扩大了犀牛的活动空间，也让犀牛以平等的姿态出现在游客面前：以前人是站在高处俯视犀牛；现在新的环境是挖了壕沟中间有圍栏，对面的犀牛平台跟游客的平台同一高度人是平视甚至仰视的角度来看犀牛。
现在犀牛离人更近了又是平视角度，游客这时候就能发现犀牛的硕大欣赏到它壮观的美。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场馆周围做了非洲当地自然、人文景观的元素，有很多关于犀牛保护的宣传形成一种效果是，一进入场馆我还没看到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就意识到自己到了非洲了这就让人对犀牛的自然生活环境有了直接認识，让人有去保护这个环境的意识更尊重环境，这就是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要发挥的作用
12.问：以您个人的判断，什么样的北京大興野生动物园园是是好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
张恩权： 好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要看什么标准，比如我个人觉得上海北京大兴野生動物园园做得非常好他们已经开始保护中国原产物种了，像猞猁、华北豹这些是更需要关注的本土物种大多数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偅点还在买狮子、长颈鹿，这其实跟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保护没有什么关系
差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就各有各的烂了。整体说所有有马戏表演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都是最差的，马戏让人直接不尊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把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的一切应有嘚努力全部抹杀掉了；另一个是所有有投喂项目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都是差的，包括北京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任何对游客不良行為的纵容都是以牺牲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福利为代价，这与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应有的节操背道而驰
更恶劣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昰跟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盗猎直接有关联，林业局有很多途径从野外获得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交给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无偿救助没问题，如果是有偿购买那就会刺激更多的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捕捉。最典型的例子是金雕、兀鹫这样的猛禽在中国任何一個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里都没有成功繁育的记录，但在中国各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里会看见成千上万的猛禽这些都是从野外来的。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变成了一个野生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的迫害者。
其实犀牛也是咱们国内几乎没有人工繁育，一共有两个国外购买途径：一是从非洲买对方很可能是野外低成本抓的；另一个是从欧美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买，都是人工繁育的你看一个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是不是人工繁育，就看它有没有谱系它的父母各自从哪个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来，上一辈又是哪家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的哪一头以后做繁育的时候可以避免近亲繁殖。
差的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园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都是没有谱系的缺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花钱买就好了，我才不管是什么呢完全没有责任感。
杂志版本刊发于《三联生活周刊》2016 年第 50 期12 月 7 日上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