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班上有一个高冷的女孩子高冷是什么意思叫我小哥哥,平时我们聊QQ她也叫我小哥哥,但只是在QQ里叫叫罢了。

[转载]【推荐文章】小哥哥(上)
多年以后我惊奇地在养鱼池里发现了这种花纹奇特鳞片漆黑的家伙,价格高得使人咋舌,不过他们叫它敖古都拉鳟鱼。那一刻我是如此思念小哥哥,小哥哥的水帘洞和这段神话样的幸福时光。
  我拥有着一段短暂而幸福的少年时光,这段时光起初是孤独的,那时我只有一个好伙伴,但它不是某个人,而是一匹名叫好孩子的马。它的名字是我给取的,做好孩子是我当时最伟大的理想。当时我爸爸因犯了“作风问题”被人鄙弃最后选择了下落不明,而我的妈妈昏倒在了大街上。妈妈是倒在她的工作岗位上的,因为她就是这条街上的清洁工。为了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妈妈只好把我“寄存”到了乡下的外公家里,那正是我最贪吃贪长的日子,我的“分流”至少减轻了家里粮食不够吃的燃眉之急。
  即便如此我的童年仍旧是幸福的,因为外婆和外公就象童话故事里的老神仙那么慈祥,对我的疼爱也象老母鸡呵护小鸡崽一样无微不至又小心翼翼。当时外公养着一披枣红马,农忙时下田,农闲时给村子里拉拉脚,枣红马就成了我唯一的伙伴。不知道如何描述我对这匹马的感情,记得第一眼看到它浑身红色软毛和金色的披散的马鬃时,我震撼于这么庞大的一只动物在农村蓝天碧野下展现出的飒飒风采。我立即抱住了它的脖子,盯着它长长睫毛的明亮大眼睛看了足有半个小时,我想我爱上它了。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好孩子,因为它很乖,它是勤劳又驯服的好帮手,也是我最忠实的朋友。逐渐与它熟悉起来以后我常给它添草、梳理皮毛等,还悄悄地跟它说话,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第一次骑马我既紧张又兴奋,家里没有专门的骑马用具,外公就拿了一条麻袋披在马背上代替马鞍,又拿一根麻绳拴在马脖子上做笼头,把我抱到马背上,再把绳子一端递到我手里。外公说:“你骑着它往东走,到河边把它饮饱了再回来。”我很紧张,因为我不知道河在哪里。但好孩子知道,它迈着轻松的步子踱出了院门,我摇摇晃晃地拼命抓住了绳子不敢松手。
  其实用不着这么紧张,骑在马背上的感觉应该是很惬意的。好孩子走得很稳,贴着它圆滚滚的脊背能感觉到它肌肉的颤动和徐徐散来的体温。我们很快就出了村子,穿过一望无际的麦田和开满野花的山冈来到小河边儿。天近黄昏,河面上撒着鱼鳞般闪跳着的阳光,成群的小咬飞舞着。我们叫这种米粒大小的飞虫为小咬,它们总是聚集在一起象雾一样驱赶不散。在这个明净的村庄里,河水清得如同一块透明的水晶,岸边的鹅卵石又湿又滑,空气里弥漫着河水的腥味和青草的芬芳。好孩子扎下头开始喝水,嘴巴里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肚子也一鼓一鼓咕噜噜地响。它可真能喝,估计要喝一桶水那么多,稍微停顿一下抬起头却不走,我以为它喝饱了呢,谁知道打了两个饱嗝又把头埋下去喝水了。
  小河淌水的声响听得我有些尿急,但我骑在马背上不敢下去了,小肚子胀得很难受,真想痛快地撒一泡才好。我极不舒服地扭动了一阵身子,好孩子还没喝完,还往前走了几步,我前后都是水更不敢下去了。怎么办?真的要尿在马背上了……抬头看看四下没人,索性解开裤子掏出小鸡鸡,小腹用力一挺,嘿,射得好远,尽量不弄湿马背,全撒在水里了。我正尿得痛快,突然河面上“哗”地翻出一朵水花来,接着水珠四溅,从水花中间钻出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尿也憋回去了。好孩子也吓了一跳,好在没受惊,开始王岸上走,啃岸边的青草吃。水里钻出的人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光着身子游了过来,爬上岸对我喊:
  “喂!你是谁家的?咋没见过你呢?”
  看他那样子,浑身上下被阳光晒得黝黑的,湿淋淋的头发贴在头顶上,眼神似笑非笑,光着屁股也不害臊。我就说:“不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是城里来的。”
  这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城里来的,他知道也没啥奇怪的,可他又是谁呢?他一猫腰窜到柳树毛子里去了,转身抱出一堆衣服来,还有一只塑胶桶子,原来是在洗衣服来着。他拿着毛巾开始擦身子,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歪着头说:“不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不告诉我我还知道,你叫高朋对不?”
  我不理他。糟糕,好孩子啃了两口青草开始不安心了,迈开步子又往最近的那块麦田里走,我连忙拉缰绳,可它只是不停地原地打转,根本不听我的指挥,我急出一身汗,刚才憋回去的半泡尿又要涌出来了。
  他穿上一条大花裤头走过来牵住了马,说:“你不能乱拉绳子呀,马都被你弄懵了。”
  我说:“谁用你管!”
  他说:“你还挺厉害的,你刚才是不是往我头上撒尿来的?真不文明礼貌!”
  哼,乡下孩子还讲文明礼貌?我说:“谁知道你在水里藏着了?你光着屁股走来走去才不文明呢!”
  他说:“那我就不管你啦?我一松手马就啃麦子去了!”
  “别……”我急了,红起了脸说:“你帮个忙行不?……你把我抱下来,我……还想小便。”
  他“嘿嘿”地笑了一下,伸手一拉就把我扯下来了。他说:“看你笨得,自己跳下来不就得了。”
  我顾不得跟他斗嘴,跑到大树后面解开裤子痛快放水,他在背后说:“撒尿还用躲?你又不是小姑娘!”
  我提上裤子气咻咻地说:“不用你管!”
  他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我一回头才发觉糟糕了,好孩子已经跑到麦田里,踩踏了一大片麦苗,正嚼得开心呢。我气坏了,大叫:“看你看你!真讨厌你!”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笑起来的嘴巴弯弯得象个月牙儿,嘴唇边上有一抹黑乎乎的绒毛,我突然联想起了动画片中的黑猫警长,他就象那只黑猫。但黑猫警长是好人,他怎么能是好人呢?于是我就不客气地骂他:“一只耳!你是一只耳!”
  一只耳是《黑猫警长》里最坏的家伙,虽然他长得象黑猫警长,但只配做一只耳。
  事情的结果是一只耳帮我把马牵回了家。显然纵使好孩子祸害庄稼的罪魁是我,但挨批的却是他。村子里的人怎么好意思责怪我这个远来的客人呢?外公给人家赔了不是,我却没事儿人一样躲在后面不吭声。一只耳被他爸爸骂了。
  “你这个狗娘养的,你看见了怎么不拦着?败家子儿!”
  他挨了骂还笑嘻嘻的,也不生气,一只手不停地搓着自己干巴巴的胸脯,他是在搓被太阳晒起的死皮。
  后来外公把他拉过来,对我说:“朋子,快叫小哥哥。”
  他看着我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我心里恨恨地想,什么小哥哥啊?一只耳!我才不叫呢,谁叫谁是小狗。但迫于外公的压力,只好小声地叫了一下。
  外公就满意地笑了,对他说:“好了高满,你带着小弟弟出去玩儿吧。”
  我就和他一前一后地出了门,顺着村路漫无目的地往野草坡上走。我边走边想,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什么狗屁小哥哥,黑乎乎的瘦得象竹竿似的,还那么坏,看见马吃麦苗了都不管,我就不理他。这种想法维持了十分钟,很快他就变魔术一样剥了一节柳树枝做成个哨子,我叫它哨子,也有人叫它柳笛的。哨子在一只耳的唇边绽放出长长短短清脆的音符,整个田野顿时有了活力。我追在他屁股后面抢着要,他灵脱得象条泥鳅怎么也抓不到他。我郁闷了,只好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做出一副撒泼的状态。
  他停了脚步,仍旧对我笑,说:“快叫小哥哥,叫了我就给你。”
  我对他抬了抬下巴,又吐口水又翻白眼。
  他说:“你不叫小哥哥我就不给你,嘿嘿。”
  我说:“你是谁的小哥哥?呸!你是一只耳!最坏最坏的坏蛋!”
  他丝毫不介意我的攻击,看我赖在地上不起来,伸手拉我,我仍旧不动。后来他投降了,把柳哨给了我。然后他说:“我们去游泳吧?水里很凉快哩。”
  我身上也汗津津的,但我不会游泳,有些犹豫。他就诱惑我说:“水里真的很凉快的,水底下有个水晶宫,那里的草有好几米长,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鱼儿。你不信?昨天我在水底下搭了个宫殿呢,就是你撒尿的地方。你不会游泳我可以教你,我水性好得象条鱼。”
  我便跟他到了河边,仍是上次遇见他的小湾子,他三下两下就除掉了衣服裤子,全身光溜溜的。我看见他的小鸡鸡了,红红的旁边还有几根细毛。我突然害羞了,怎么也不肯脱掉短裤。
  他过来扯我,说:“别扭扭捏捏的,哪儿有不脱衣服下水的?快来!”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害羞,就说:“我怕水!”
  他说:“没关系的,到水里就不怕了。”说着率先跳进水里,一个猛子扎出好远,钻出头来抹去满脸的水花对我摆手:“快来呀!真舒服!”
  看样子真的好爽,头上太阳白花花地晒得人好晕,我小心翼翼地脱了短裤趟着水往他身边靠拢,脚下很滑,河底的石头上长满了水草。
  他朝我游过来,拉着我往深处走,说:“哈,你真白啊,从来没晒过太阳吧?”
  我说:“我害怕……小哥哥,我害怕。”
  他笑:“你叫我小哥哥啦?呵呵,有我呢,不用怕。”
  我应了一声,冷不防脚下一滑栽了一个大跟头,扑腾了几下慌忙地抱住他才站起来,眼泪鼻涕全被水呛出来了,狼狈地喊:“不行呀!我要上去!”
  他扶稳了我说:“别怕别怕,你这样……捏着鼻子慢慢蹲到水里去,慢慢地就适应了,试一下?”说着做了示范动作。我说什么也不肯了,坚持往岸上走。
  他喊:“别走啊!你个笨蛋!你是笨蛋胆小鬼!”
  我不理他,骂:“死一只耳!臭一只耳!我不跟你玩儿了。”仍旧往岸上走。他扎了一个猛子钻到水里,潜过来摸着我的脚,猛地一拉,我扑通一下倒了下来,顿时眼里全是亮晶晶的水世界,感觉耳朵鼻子都呛了水,刚想喊水又灌进嘴巴里,接连呛了好几口。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其实水并不深,只漫过我的腰。我连哭带骂拼命往岸上跑去。
  他仍旧笑嘻嘻的,在我身边游来游去,说:“别这么没出息,很简单就学回啦!真的不用怕,有我呢!”
  我骂:“死不要脸,就是有你我才害怕!”
  他说:“反正你浑身上下都湿了,玩一会儿吧,多舒服呀。”
  我说:“我要回家!”
  我义无返顾地上了岸落荒而逃,哭着往外公家跑去。
  他这次挨了揍。我告诉了外公,外公还在笑,我不解恨又跑去跟他爸爸告状,结果他爸爸用鞋底子抽了他的屁股,骂:“你狗娘养的,叫你带弟弟玩儿,你不好好玩又去游泳,淹着了怎么办?!”他挨了打还不生气,又跑过来找我,见了我还笑嘻嘻的。
  他说:“高朋,我屁股都让我爸给打肿了。”
  我说:“活该!”
  他说:“真的,真肿了,不信你看看?”
  我说:“滚一边儿去吧,我才不看呢!”
  他拉着我往村口那棵大树后面走,到了树底下退了裤子翘起屁股给我看,果然红红的肿了起来。他说:“这回你信了吧?真肿啦!疼死我了都,坐板凳都不行。这下你不生气了吧?”
  我说:“打得轻,看你还敢欺负我不?”
  他说:“你不生气了?不生气了那我们再去游泳吧?”
  我算是服了他了。
  不过我终于算是在小哥哥的带领下学会了游泳,虽然游得没他那么好,也能开始享受小河水的温柔爱抚和自由自在了。记忆里那条小河真的太美好了,清澈见底碧波涟涟,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的,不过水底下根本没有他说的水晶宫,他是骗子。在河岸边长满了翠绿的茂密的垂柳,垂柳后面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麦田。那时候天很蓝,蓝得让人心醉,风软软的柔柔的,不冷也不热。我们酣畅地游完以后就躺在草地上看天空,感觉云彩低得都快要盖到身上来了,耳朵边上都是小虫子们的唧唧声。
  有一天他突然问:“高朋,你们家的马骟了没?”
  “骟了没?”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啊?”
  他说:“就是劁了没?”
  我还是听不懂,就说:“敲它干什么啊?好好地敲坏了咋办?”
  他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想了好半天又说:“对了,老师说那叫阉割,就是象阉太监似的。你们家的马不是儿马么?就是公马,春天来了不骟就不老实!”
  “啥?”我愣了,“要阉割好孩子?那可不行!”
  于是我开始担心了,担心有一天外公会把好孩子给骟了。但对于骟马这样的事情我并不明白,阉割是不是要切掉马的小鸡鸡?那太恐怖了,多疼啊!我看到过村子里有劁猪的,几个彪形大汉把猪捆起来放倒,猪不停地叫,劁猪的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对准猪肚皮就扎下去,然后割出来两团不知什么东西……血乎乎的……我最好的伙伴好孩子也要遭遇这样的对待吗?简直不可想象!
  春天是动物的发情期,晚上窗户外面的野猫叫个不停,村子里四处常能看到狗配对儿的,我们家的好孩子也不那么乖了。有一次我看见两匹马在上坡上打架,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在打架,那匹公马的小鸡鸡伸出来好长,象一根大黄瓜似的,不对,更象根大茄子……好孩子根本没心思干活了,有一天追逐着一匹母马卡跑到山顶去,蹄子卡到石头缝里,救出来后走路都瘸了。我听见外公在嘀咕,等哪天得把它骟了才行。
  我想,要把好孩子的茄子给切了啊?真可怕。
  我问外公:“怎么骟马啊?”
  外公说:“给它做个小手术,要不它没心思干活儿。”
  我说:“那是不是得到县城上请个兽医来?”
  外公说:“不用,等哪天找两个帮手来就成,马一放倒比猪老实。”
  我着急了,追着问:“到底是要割什么啊!要流很多血的吧?”
  外公拍我的脑袋说:“小孩子别乱问。”
  我就更加担心了,看见外公在磨柴刀心里直打鼓,偷偷跑到马厩里给好孩子添草料,抱着它的脖子嘱咐它说:“好孩子,你千万要听话,要不就挨刀啦!”可它根本听不懂我的话,也不安心吃草,只是不停地用蹄子刨地,望着远方嘶鸣。
  有一天外公去了县城,回来时买了两瓶紫药水和双氧水,一进门就说叫小哥哥的爸爸来帮忙要骟马。我吓坏了,不知所措地干着急。不一会儿小哥哥的爸爸来了,小哥哥也来了,外公说:“朋子你去把马牵到场院的空地上去。”
  我想这下完蛋了,好孩子非得挨刀不可。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牵马,快到场院门口时把手一松,故意把马放开,一边挥着手驱赶它:“好孩子快跑!”
  但这匹瘸马没跑出多远就被拦截回来了。外公真的好凶,用绳子把马腿左绕右绕地一绊,他们两个人用力一拉,马就被放倒了,踢蹬了两下也站不起来,躺在地上只喘粗气,鼻孔里吸满了泥土。
  小哥哥兴奋地说:“朋子你快看,要骟马啦!”
  看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真恨不得把他也骟了。我感到恐惧,又忍不住好奇,远远地盯着看。小哥哥已凑到前面去了,还回头拉我。
  他们把好孩子捆紧了,屁股翘得很高,又叫:“高满你去揪住马尾巴,别让它甩着人!”
  小哥哥屁颠屁颠地过去扯住了马尾巴,这下好孩子彻底没了反抗的余地,连甩尾巴都不成了。我又气愤又怨恨,小哥哥实在太坏了。
  外公身手利落,一刀就切开了好孩子的阴囊,然后割掉了两个蛋蛋,还好没割它的小鸡鸡。好孩子连叫也没叫死了一般躺着,我真担心它已经死了。外公把粘血的东西放地上一丢,又往伤口上倒双氧水,滋啦啦地泛起了一层白沫儿。
  外公说:“不错,两个蛋你家拿回去一个,晚上烫一壶够喝一顿的。”
  小哥哥说:“我也要尝尝!”
  小哥哥的爸爸骂他:“去你个龟孙,你懂个屁!小孩子不能吃。”
  我恨死了,大人我拿他们没办法,但小哥哥这个帮凶还要吃,我发誓再也不理它了,我可怜的好孩子。
  外公又把紫药水给好孩子抹上了,然后松开捆绑。它仍旧一动不动的,我胆战心惊地凑上去看了看,还好,它还没死,还喘气呢。
  外公把马尾巴用白布扎了起来,不让它摩擦到伤口,又在马脖子上挂上红布条儿,对我说:“朋子,你和小哥哥去溜马去,别让它停下来,更不能让它趴下,溜两天就么事儿了。”
  我应承着,心想,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世界,这到底都是在干什么啊。
  好孩子被骟以后,再也不追母马了,老实得象只绵羊。我每天都牵着它在村子里走来走去,碰见的人都好象知道它被骟了,二婶子还说给它挂了红布条就好,以后它就不怕流血了。我想这又是个什么科学道理哩?简直不可思议。
  小哥哥跑来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他,他追在我身后耍赖皮,说:“朋子你咋的啦?又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我得罪你啦?”
  我说:“讨厌的一只耳,我不理你了。”
  他说:“你为什么总叫我一只耳啊?我明明有两只耳朵!”
  我说:“你就是一只耳!最坏最坏的一只耳!就是你嘴巴不好,你说骟马说啊说啊,好孩子都被骟了,你还要吃掉它的蛋,你不要脸!”
  他“嘿嘿”地笑,说:“我没吃,真的,我爸爸不叫我吃。”
  我说:“那你也是坏蛋。”
  他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叫我一只耳行不?”
  我想,村子里没电视,他也没看过《黑猫警长》,他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一只耳是什么东西啦。我有些幸灾乐祸,我就不告诉他。让他永远做最坏的一只耳。
  小哥哥说:“你不告诉我是不是?那我也不告诉你!”
  我说:“什么啊?”
  他说:“就不告诉你!我有个秘密!”
  我不屑地笑笑:“你能有什么秘密啊,狗屁。”
  他说:“哈哈,你骂人啦?城里的孩子都不骂人的,我爸爸说的。”
  我说:“狗屁不是骂人,就不是。”
  他说:“没关系啦,我跟你说,我真有个秘密,我有个水帘洞!”
  我笑得肚子痛,说:“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啊?”
  他说:“你不信?不信我带你去啊?怎么样?”
  我说:“我不去。”
  他说:“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我真去了!……水帘洞里可美了,那里面什么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我说:“那有猴子吗?”
  他说:“有!”
  我说:“瞎吹牛,我不信!”
  他说:“走吧,你溜马溜了半天了,都累了,把马牵回家去,然后我带你到水帘洞里去玩儿!”
  这次小哥哥又骗人了,因为水帘洞里根本没猴子,我就知道他是在吹牛的。不过水帘洞真的很漂亮,原来离村子很远,快到菩萨山脚下了。那里有一片很高很密的小叶樟,是那种象扫把一样的茅草,走在草丛里面都看不到天空。小哥哥在前面带路,用里踏开草丛,我迷迷糊糊地跟着走,快要绕晕了,他拨开前面的草,伸手指着说:“呶,就在这里。”
  我看过去,原来草丛后面有一片岩石从,两块岩石象两扇门一样虚掩着,中间一条缝隙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我说:“是个石洞嘛,那里有水帘洞,骗子!”
  他说:“跟我来。”
  说着钻进洞里面去了,我紧跟着进去,里面很黑,感觉湿漉漉的,有滴水的声音,脚下也很硬很滑,黑暗中我抓住了小哥哥的手,一说话就有很大的回声:“小哥哥,太黑了,我们回去吧!”
  他握紧了我的手往里拉,说:“不用怕,有我呢。”
  脚下直打滑,大概走了两步,前面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穿过洞口了。我们实际是在岩石丛里面,这里显然人迹罕至,杂草遍步,空气中全是古怪的味道。
  “这里是哪儿啊?”我说:“我们迷路了吧?”
  小哥哥说:“没有,这里就是水帘洞!”他拨开草从继续向前走,渐渐的听到了轰轰的水声,不远的地方一块大得象山一样的石头挡住了去路。瀑布!一条小瀑布正从石顶上奔泻而下,腾起的水汽在空气里飞舞着,感觉是七色的,凉凉的。
  瀑布有十几米高,水流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潭,然后水钻到了地底下了。小哥哥说:“这里就是咱们村里小河的上游,怎么样,没骗你吧?”
  我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瀑布嘛,水帘洞呢?”
  他说:“当然是在瀑布后面了啊?要不怎么叫水帘洞呢?”
  我呆呆地望着瀑布,水流那么急,旁边都是石头和杂草,瀑布后面怎么会有个洞呢?
  小哥哥说:“你看到瀑布旁边那棵杏树了没?”
  我说:“哪棵是杏树?”
  他说:“哎呀你真笨死了,开白花的那棵,就在树后面,走,我带你去。”
  果然绕到杏树后面,石壁上凸下凹,刚好挡住了水流,小哥哥象猴子一样敏捷地穿过水帘一闪身就不见了。我急忙跟着他,原来小瀑布后面真的挡着一个山洞!
  小哥哥得意地说:“进来吧,身上没湿吧?呵呵,这就是我的水帘洞。”
  石洞不大,却出奇地整洁,洞口的水花想一道珍珠门帘,隔着水流能隐隐约约看见外面。我看见洞口放着一把章草扎成的扫帚,原来他经常打扫这里呢。
  石洞里还有几快大石头摆成桌椅的样子,上面凝了很多水珠,石壁上长满了青苔,还有些星星一样点点小花儿。我看见桌子上放着个搪瓷茶缸,就说:“啊?这里还住人啊?”
  小哥哥说:“没人住,这里是我的水帘洞,东西都是我的。茶缸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可以接水喝嘛。这两快大石头也是我搬进来的,厉害吧?”
  我说:“厉害,我都搬不动。”
  他说:“我还准备在这里铺一个床呢,那得要挺多石头的,你帮我搬怎么样?”
  我说:“好啊好啊!”
  他说:“然后门口还得做伪装,别人发现就不好玩儿了。我想把那棵杏树挖过来种上,嘿嘿,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种些花儿,恩,再弄个炉灶,对了,外面小潭子里有鱼!我们可以钓出来煮着吃。”
  我兴奋得直拍手,说:“好啊好啊!你会钓鱼吗?”
  他拍着胸脯说:“那当然。”
  我说:“这里有什么鱼?好吃不?”
  他说:“我钓到过细鳞鱼,那鱼可贵了,特别好吃。”
  我说:“不知道什么鱼,是娃娃鱼吧?”
  他说:“不是,是细鳞!”
  至于细鳞是一种什么鱼我始终也不知道,哪怕后来吃得香喷喷的忘乎所以。多年以后我惊奇地在养鱼池里发现了这种花纹奇特鳞片漆黑的家伙,价格高得使人咋舌,不过他们叫它敖古都拉鳟鱼。那一刻我是如此思念小哥哥,小哥哥的水帘洞和这段神话样的幸福时光。
  我开始跟着小哥哥往洞里搬石头,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要砌成一座床铺需要的石头好多,而且都得是大小接近平面光滑的那种。我们呼哈地搬了一通,又计划着从家里偷来什么什么东西,我甚至想把被子抱来在这里睡觉了。
  小哥哥说:“朋子,你说我们把这里叫水帘洞好呢,还是叫碉堡好?”
  我说:“当然是水帘洞!……不对,应该叫桃花岛!”
  他说:“我还是觉得叫碉堡好,电影里英雄们都保卫碉堡。”
  我说:“你看的电影都过时了,现在谁还喜欢碉堡啊?还是叫桃花岛好。”
  他说:“什么桃花岛啊?这里没有桃花只有杏花,再说也不是岛啊。”
  我说:“不行,就叫桃花岛!你没看过《射雕英雄传》你不知道,桃花岛就是这样的。”
  他憨憨地笑了,说:“随便,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但你不能跟别人说知道不?这是我的秘密……恩,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秘密。”
  我说:“好!”
  这是我和小哥哥之间的第一个秘密,一个远离村子在山脚下岩石从中小瀑布后面的天堂,它是个天然的港湾,使少年的欢喜悲愁在此聚首,绵延成难忘的故事。
  我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呢?这么神秘的地方。”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低着头说了一句:“我妈妈的坟就在附近。”
  我没听清楚,“什么?”
  他说:“去年清明节我给我妈上坟……烧完纸就在这里转,转来转去就发现这里了,呵呵。”
  “哦……”我感觉到有些沉重,就说:“小哥哥,原来你妈妈……死了啊?”
  “没事儿,我这不挺好的吗?”他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样子,“我爸总骂我是狗娘养的,实际上我真是狗娘养的。”
  我奇怪了,说:“啥?”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听说是难产死的,那时候村子里没有奶牛,也买不到奶粉,正好我家大黄狗也下崽了,我爸就接它的奶喂了我好几天。后来就买羊奶喝了,后村那时候养羊,咱们村没有。”
  我哈哈大笑,说:“原来这样啊。”
  他也跟着笑,说:“你别跟别人说,不过,咱们村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小名叫狗娃。”
  我说:“狗娃不好听,我还是叫你小哥哥吧。”
  他说:“行!反正我比你大。哎,不如我们拜把子吧?”
  “拜把子?”我说:“什么意思啊?”
  他说:“就是拜把兄弟,磕头弟兄,行不?”
  我说:“那是干什么呢?哦,我明白了,就象《射雕英雄传》里郭靖杨康似的?”
  他说:“你总是说什么什么英雄传的,是什么?是电影吧?打日本的吧?”
  我说:“不是,是电视剧!”
  他说:“哦……我看过电视的,真的不骗你,上次在后村小汪家,看得人特别多,挤都挤不过来,但好象演的是唱戏的,没你说的什么英雄的。”
  我说:“是射雕英雄传!”
  他应了一声,又说:“对了,拜把子不?”
  我说:“拜。”
  他说:“那得烧香,咱们回家取香去?”
  我说:“好!”
  但我们的把子没有拜成,因为我们刚溜回到村子里,小哥哥的爸爸就找到他让他骑车子去县城买药了。小哥哥的妹妹二巧发病了,村里许大夫说是急性肠炎,开了药方叫立即抓药,小哥哥的爸爸跟人约好了去后村干活,不去就赚不到五十块钱了,所以他叫小哥哥去了城里。
  那天小哥哥回来都已经半夜了,他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小腿上全是血口子,是被山路上的荆棘刮的。
  好在二巧吃了药没事儿了,他也累得一觉睡到了日头到了中午上。
  我跑到他家里去找他,他还躺在被窝里呢。我把被子推开坐到了炕上,用狗尾巴草搔他的鼻子,他打了两个喷嚏,睁开眼睛说:“朋子,我做了一个梦。”
  我说:“什么梦?”
  他说:“我梦见我上学去啦!”
  我说:“上学有什么好的,坐在教室里闷死了,又不能去游泳,又没有电视看。”
  他一翻身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前天刘老师到我家来了,叫我爸送我上学去,说能学会写自己名字也好啊。”
  我说:“那你爸爸怎么说的?”
  他说:“我爸说家里没钱,不叫我去。”
  我说:“哦,不过没关系,我教你写字好了,我会写。”
  他说:“好啊好啊……你上几年级了?你怎么也不去读书呢?”
  我说:“我妈现在生病了,我爸也不管我们了。我休学,我妈病好了就回去上学。不过我觉得上学没意思,不好玩。”
  他说:“恩,那你教我写名字吧,还有我妹的名字、我爸的名字,还有你的名字!”
  我说:“没问题,先教你高字怎么写,因为我们都姓高,呵呵,这里的人都姓高,我不是这里的人也姓高,好奇怪啊。”
  学习的热情很高,但没持续几分钟小哥哥就被我骂了四遍,他乐呵呵的也不反驳,我却没了耐性。后来小哥哥说:“朋子,你知道怎么给马挂掌吗?”
  我又听不懂了,说:“什么叫挂掌?怎么听着好象是武打片里的武功哦!”
  他笑,说:“是给马钉上马蹄铁啊!”
  我立即叫了起来:“不许胡说!你又说马,你一说就会变成真的!讨厌你说马!”
  他说:“不会的,你们家的马钉完蹄铁了,再说钉铁鞋又不疼,怕什么。”
  我说:“反正不许你说马,你说了好孩子就会遭殃,你是乌鸦嘴。”
  他说:“好,那我闭嘴。……那你知道马有几个脚趾头么?”
  这倒是难住了我,我只看见过马蹄子,怎么知道它有几个脚趾头呢?再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我不甘示弱说:“五个!”
  他说:“不对。”
  我说:“那是四个!”
  他说:“也不对。”
  我说:“你还考我呢,你自己也不知道。”
  他说:“我当然知道啊,他们给马挂掌的时候我看见的,告诉你吧,马只有一个趾头,一只蹄子里面包了一只趾头,哈哈。”
  这很出乎我的意料,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趾头能站起来吗?走得还那么快!一定是骗人的,小哥哥又骗人了。
  他看着我狐疑的神色,就说:“那我们打赌好了,如果是一个我赢,不是一个你赢,你说赌什么?”
  “赌……”我想了想说:“赌水帘洞怎么样?你要是输了,水帘洞就归我,我就给它正式改名叫桃花岛啦,哈哈。”
  他说:“行,要是你输了呢?”
  我说:“我输了……那水帘洞还叫水帘洞还是你的好了。”
  他说:“行!”
  他根本没注意到我是在钻空子,或许他也根本不在乎我钻不钻空子,我们两个吱溜溜地窜出了门,很快跑到田地上去了。外公正在那里牵着马溜达,外婆在挖野菜,我们远远地跑了过去,外婆高兴得还以为我们帮她挖蒲公英来了呢。
  我们蹲了下来盯着马蹄子看,我还真没注意到,好孩子原来穿了两双铁鞋的,蹄铁在脚底下看不到,尖利的蹄钉却穿过它的趾甲弯固在上面。但好象它并不疼,走路稳稳的悠闲地吃着草。
  它是怎么钉上去的呢?马可不是小猫小狗,能抱在怀里弄它的脚,再说往蹄子上钉东西多难受啊,我不信它就会老老实实地随便人钉。
  盯了半天它也不抬脚,我们也看不到它到底有几个脚趾头。外公说:“你们两个小鬼在看什么?”
  小哥哥说:“马蹄子!”
  外公说:“马蹄子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马蹄子上长着眼睛哩,只是你们看不见。”
  “啊?!”这比马有一个趾头更使我吃惊了,我说:“不会吧?哪儿呢?它那里长眼睛干什么?不可能。”
  外公说:“马脚上长着眼睛,所以它记得路,夜晚看不见东西的时候也不会迷路啊。”
  小哥哥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盯了好久,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外公你骗人的。”
  外公说:“我没骗人……不过我也是听老人说的,呵呵。”
  我狂笑一通,说:“外公是听外公的外公说的吧?是迷信的啦!”
  外公说:“别捣乱了,去旁边玩儿去吧,要不就替我干点儿活。”
  我们可不愿意干活,准备逃窜。小哥哥仍旧不甘心地问:“外公你说马是不是只长了一只脚趾头?我和朋子打赌的,他不信。”
  外公说:“那确实,朋子没发现吧?”
  我仍旧不信,叫外公把马蹄子搬起来给我看。
  外公说:“正好这只蹄铁松了得紧一下,你们跟我到张铁匠那里去看吧,让你看个够。”
  说着他牵着马往村子里走了,我们也蹦蹦跳跳地尾随着去看热闹了。
  张铁匠的铁匠铺门口立着四根木头柱子围起的架子,每个柱子上面又都有一节小木桩支起的横杆,横杆上还有类似皮带一样的索套,我一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等外公把马牵到架子里以后我才恍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专门给马钉蹄铁的装置。
  马被夹在里面拴起,外公踢可踢它的腿,马腿就蜷缩起来,正好放在横杆上,然后把皮带紧起马腿被捆住了,捆得很扎实很平稳。
  这时候我就能看见它蹄子底下的世界了。果然只有一个趾头,它被一圈厚厚的马蹄裹着,半圆型的角质形成它的蹄子,蹄铁就是固定在这层角质上的。
  张铁匠劈劈啪啪地敲了一阵,松落的蹄铁就钉好了,好孩子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
  外公说:“朋子,你试一下往自己的指甲上穿根针,不碰到肉是没感觉的,更不会疼。”
  那是自然,人剪指甲要是会疼就没人肯剪啦。我明白了,也输了,因为马真的只有一个趾头,呵呵,这么个庞然大物,脚长得还挺秀气呢。
  小哥哥得意起来,说:“我的水帘洞还是我的吧,呵呵。”
  我说:“有什么了不起,我才懒得去呢。”
  第二次去水帘洞之前我和小哥哥约好了各自的分工,他主要负责拿吃的饭菜,我主要负责拿用具,因为他家里除了地里的庄稼之外基本没什么可偷出来的东西了,而我在外婆眼皮底下偷了一只碗一只盘子两双筷子和一个铝盆子。我把东西用一张从箱子底下淘出来的包袱皮裹好东掖西藏换了好几个地方,然后成功地溜出了门儿。
  我们在村口碰了头,远远地就看见小哥哥背了只蛇皮袋子,里面鼓囊囊的不知道塞满了什么东西,他肩上扛了一根柳树枝做成的钓鱼杆,手里还拎了个桶子。
  他见了我,神秘地笑了笑,说:“知道我带什么来了吗?”
  我说:“什么呀小哥哥?”
  他说:“在袋子里呢,是半只兔子,都收拾好了,昨天我爸从后村打猎的老孙那里弄回来的,晚上吃了半只,真香!这半只我给偷出来了,等下我们烤着吃。”
  “好啊好啊!”我都要流口水了。
  他问:“你都带什么来了?”
  我扬了扬手里的包裹说:“都在这里呢,有碗筷和盆子,多了我不敢拿,我外婆总不出去我怕她逮着我。”
  他哈哈笑:“怎么还弄了个布包啊?”
  我说:“包袱皮到时候可以做床单,铺在地上坐着也行啊。”
  他说:“搞得跟大姑娘私奔似的。”
  我说:“胡说,你啥时候看见大姑娘私奔了?”
  他说:“我听故事里说大姑娘私奔都夹个包袱,然后跳过后墙就跑了,嘿嘿。”
  我们就一边说一边走着,很快就离开村子很远了。天很晴,草丛里的蚂蚱蹦来蹦去的,蝴蝶在头顶上飞舞,我们一路上还哼起了歌儿。
  他唱:“东边的路上两条驴,西边路上唱大戏。一个老汉去赶集,后面跟着他闺女。”
  我笑个不停,问他唱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好听。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听村子里人唱的,挺好听的,一点也不乱。”
  我说:“不好听就是不好听,没《万水千山总是情》好听。”
  他说:“那是啥歌?我没听过。”
  我就哼唱起来。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
  莫说水中多变换,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
  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
  聚散自有天作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做证。
  小哥哥说:“你唱的什么东西?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说:“傻了吧,我唱的是广东话,我听电视里这么唱的。”
  他说:“那是什么歌?我听最后一句唱了一个工作证,是不是唱歌的要工作证?”
  我说:“不是工作证,是共做证!”
  他说:“反正不好听,听不懂。”
  我气愤,狠狠地翻他的白眼。
  我们穿过了石缝又来到小瀑布前,小哥哥把渔杆拿了起来,取出挖好的蚯蚓做鱼饵,把那些鱼饵揪短,拍扁,小心地穿在鱼钩上,又吐了口吐沫濡了,然后说:“你先把东西放到洞里去,我得遛钩。”
  我奇怪地说:“遛钩?干什么?”
  他说:“细鳞是不吃死食的,只有动弹的东西才能逗它上钩,所以钓它不能坐着,得来回走。”
  呵呵,他可真厉害呀,原来钓鱼还这么有学问。我拖着袋子进洞了去了,把袋子打开,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不错,小哥哥把兔子肉用大菠菜叶子包好了,还带了一小瓶油,一包盐巴,还有一瓶无色透明的液体。我打开瓶子一闻,是酒。
  我叫:“你怎么还带酒了啊?你敢喝酒啊?!”
  他叫:“别喊,鱼都让你吓跑了!”
  我说:“你不让我喊你还喊?”
  他说:“是你先喊我才喊的。”
  我说:“你钓到鱼了没?”
  他说:“哪儿那么容易上钩的,这里又不是养鱼池!”
  我说:“糟糕啊,我们没有锅!还有,在那里升火啊?在洞里还是外面?”
  他说:“在外面,等下我帮你,不用锅,你把你带的盆子拿出来我看看。”
  我拿了盆子远远地举给他看,他站在瀑布下面,露出满脸的笑容来,牙齿在阳光下直反光,有点刺眼。他说:“没问题,兔子用火烤,鱼就用这个盆子炖,你下来吧。”
  我又把用具搬到了外面,埋怨他说:“你早说在外面升火嘛,害得我搬进搬出的。”
  他拎着鱼线在水里挥来挥去,说:“别生气,在洞里升火太熏人了,我们坐在外面大吃一顿多美啊!你去采一把野葱来,要是有野韭菜更好,等下炖鱼的时候用。”
  这野地上简直可以用物产丰富来形容,我们能采到各种需要的东西,能吃的就有好几十种,还有很多草药,路边到处都是车前子和蒲公英,开白花的是芍药,一节一节向上窜的是玉竹(我们又叫它野苞米),开黄花的是百合,还有酸酸的大酸叶和脆甜的玻璃杆儿……等我采了两大把野葱回来时,小哥哥已经钓上两条鱼了,都放在桶子里欢快地游着。
  我蹲下去瞅了两眼,说:“这是啥鱼?是细鳞吗?”
  他说:“不是,一条是柳根子,一条是沙葫芦,细鳞不好钓的。”
  我说:“怎么都这么小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他说:“哈,那你牙缝真够大的,血盆大口呀。这里水太凉,鱼长不大。”
  我又四处去捡枯草和干树枝,不大工夫就堆起了大堆,在潭边空地上搬了三块大鹅卵石算是砌成了炉子,把盆子往上一架,嘿,还不错。
  这时我才想起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来,没有火柴!那岂不是很糟糕,怎么把火点起来呢?
  我说:“小哥哥,我忘带火柴啦!我回去取!”
  他说:“太远了别往回跑,嘿嘿,我有办法。”
  我说:“你有什么办法?是不是象原始人那样‘钻木取火’呀?”
  他故意逗我,说:“等下你就知道啦!”
  我又把野葱择洗干净了,这时已经过了晌午,肚子有些咕咕叫,回头看看小哥哥,他仍旧扯着鱼线在潭子里绕来绕去,我等得不耐烦了。刚想叫他,他猛地欢呼起来,手里的线也顿时被拉得笔直,水花翻腾起来了,一条漂亮的大鱼若隐若现,它已经上钩啦!
  小哥哥娴熟地收线,大鱼被提出水面,用里地甩着尾巴,身上的水珠哗啦啦地往下掉,他兴奋地叫:“嘿!朋子,我们可以开餐啦!”
  我快速跑过去看,这条鱼体态优美,很肥厚呢,果然象条好鱼。
  小哥哥说:“今天运气不错,这条鱼至少能卖五块钱了,不过我们不卖,我请你吃掉它!”
  我说:“好!谢谢小哥哥!”
  他说:“成了,那我们点火吧?点两堆,一个烤兔子,一个炖鱼,过瘾!”
  我说:“那就看你怎么办了啊?没火柴呢。”
  他说:“嘿嘿,我有。”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双喜的火柴来,对我晃了晃。我正奇怪他怎么会随身带着火柴,他又掏出一个小布口袋来,递到我鼻子底下说:“你闻闻,呛不?”
  我被辛辣的气味呛得往后一退,叫起来:“啊?烟?!你抽烟?”
  原来小哥哥那时候已经开始偷偷学抽烟了。村子里家家都在田地边上留出两垄来种植土烟叶,那些翠绿的大叶子长得很肥很厚,收割下来就放在太阳地下晒啊晒,晒完了就搓呀搓,村里人都抽这个。这里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卷烟,还有用烟袋锅的,冬天时闲下来就叼着烟袋东家窜西家走。那时候窗外北风忽忽地刮着,鹅毛大雪飘飘洒洒,房子里却暖融融的,四处都是烟味儿。辛辣的烟常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不闻着还觉得缺点儿什么似的。
  小哥哥说:“我背着我爸装的烟,每次拿一点儿,他看不出来,抽一口不?”
  我说:“不抽!”
  他说:“没事儿。我去点火,你把鱼宰了。”
  我愣头愣脑地看了看鱼,说:“怎么宰啊?没有刀……我不会宰鱼。”
  他说:“嘿,真拿你没办法,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从桶子里抓起了鱼,用力往石头上摔,只摔了两下就鱼死了。他说:“你看着。”抓起鱼蹲到水边上,从水里摸出一块石头来,看了看,“这块不行,太圆了。到那边找找。”他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一块细长的青石,边缘很薄,象锋利的锯齿一样,我明白了。他用石头做刀,三下两下把鱼鳞刮掉了,用抛开了鱼肚子,很快就收拾好了一条鱼。
  我简直佩服死了,小哥哥就象是个武林大侠似的,什么都会。
  火终于点起来了,小哥哥把潭水舀到盆子里,把鱼放到盆子里,又在里面放了油、盐、葱花和一点白酒,那些葱被揪成一大截一大截的,看起来很壮观。
  小哥哥又找来一根带叉的树枝,把半只兔子穿了起来,上面抹了一层油撒了一层盐,架到另一堆火上烤了起来。
  很快,香香的味道飘了出来,开始是星星点点的,然后是徐徐缓缓的,再然后就是浓浓的赶不散的,那味道简直太鲜美了,我发誓我一辈子再也没有闻到过这么鲜香的味道,我不停地咽口水,肚子也疯狂地叫起来。
  小哥哥说:“可惜现在不是秋天,要不到田里摸几个土豆或玉米放到火上烤着吃,那就更美了。“
  我说:“那我们秋天还来吧,好不好?”
  小哥哥微笑着说:“好。”
  兔子肉在火上滋滋地响,小哥哥不停地翻转它,把它烤得金黄色,很多油水都冒了出来,简直太香了。盆子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腾腾热气在空气里飘着,葱花在水里跳舞,鱼肉也开始熟烂了。
  终于小哥哥说:“可以吃啦!”
  我早拿着碗筷在旁边等着,一声令下直扑盆子,夹了鱼又倒了汤,小哥哥连连说:“慢点儿慢点儿,别烫着。”
  这是最原生态的一次野餐,一切都是没有污染的原汁原味,水是潭里的水,鱼是潭里的鱼,味道也是潭里的味道,带着股嚼不烂的清新陶醉。喝了两口鱼汤,有野葱的特殊香味道,也有淡淡的甜咸,还有鱼的鲜美,滑滑的鱼汤象磕开的蛋清,柔腻地往食道里滑,我额头开始冒汗了,脸都红了。
  小哥哥对着酒瓶子喝了一口,辣得直伸舌头,说:“喝一口?”
  我说:“不喝。”
  他说:“不喝就不许吃兔子肉,快,别扭扭捏捏的。”
  我说:“那喝醉了怎么办?”
  小哥哥说:“不用怕,有我呢。”
  我接过酒瓶子闭着眼睛也喝了一口,只一小口,真辣呀!顿时喉咙里直冒火,呛得我直咳嗽,大叫:“真难喝!”
  小哥哥哈哈大笑,说:“多喝两口就不辣了,快吃肉!嘿嘿,这酒也是偷我爸的,不过他酒多,看不出来丢了。”
  我又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舌头都打卷了,吃的肉一股肥香压住了酒气,胃里翻腾了两下,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哥哥说:“过瘾不?”
  我说:“头晕。”
  他说:“晕什么啊,没事儿,快吃肉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兔子肉烤得很紧,咬起来筋筋的还有些炭火的味道,很抱肚子。小哥哥把肉撕开,弄得满手都是油,两只兔子腿一人一只,就着鱼汤大嚼起来。
  不知不觉美味就被打扫一空了,我浑身松软只想倒下,走路摇摇晃晃的,打着饱嗝,眼前直冒星星。小哥哥就在潭水里洗了碗筷,然后坐在瀑布前卷起了一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还唱他那首“赶驴”的歌儿。
  我说:“小哥哥,你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
  小哥哥眯着眼睛,带着几分醉意说:“恩,做什么?……你说做什么?”
  我说:“得你自己说我不能说,老师说这叫理想。”
  小哥哥说:“嘿嘿,我没上过学,我没理想。”
  我说:“哪怕种地也是理想啊,怎么能说没理想呢?”
  他说:“那你的理想呢?”
  我说:“我的理想是做医生,把我妈的病治好,恩……我还有个理想……小哥哥,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行吗?”
  他说:“不告诉别人。”
  我说:“其实我还想做个警察。”
  “警察?”小哥哥说:“戴着大盖帽抓小偷?不错嘛,挺威风的。”
  我说:“我不是要抓小偷,我去抓我爸爸。真的。我恨死他了,不管他跟那个狐狸精跑到哪儿去了我都把他给抓回来,然后,砰--!就把他给崩了。”
  小哥哥笑笑,说:“他毕竟是你父亲,你怎么能给崩了呢?那多不孝啊。”
  我说:“我才不管呢,就这样决定了。”然后我捡起一块石头,瞄准潭水,象真的打枪一样狠狠抛出去,水面上溅起了一串水花。
  小哥哥抽完了烟,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啊--”
  小哥哥说:“行了,你当警察我就当小偷吧?你抓到我的时候别崩了我就行了。”
  我说:“不许胡说,当什么也别当小偷。”
  小哥哥说:“你不是一直叫我一只耳么?一只耳不就是偷东西的老鼠吗?”
  我说:“啊?你知道啦?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过《黑猫警长》了?”
  他说:“没看过,但我可以问啊,嘿嘿。”
  哼,他倒不傻,我还以为能蒙他一辈子呢。
  我说:“小哥哥,我好热,我们下水吧?”
  他说:“刚喝完酒不能下水,那潭子有多深我还不知道呢。”
  我说:“你不是说你水性好的象条鱼吗?害怕了?”
  他说:“我是怕你出危险。”
  我说:“我不怕,有你呢。”
  他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就去游泳吧,不过你别往瀑布底下去,那里面最深。”
  我们悉悉索索地脱了衣服,小哥哥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光溜溜的,他的皮肤看起来象绸缎那样光滑,黑黑亮亮的,散发着阳光般的光泽。他站在岸边旁若无人地扯着鸡鸡撒了泡尿,然后对我说:“我试试水,你先别下去哦。”
  我说:“好。”
  他一纵身,身体在阳光下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头扎进了水里,水面上碧波荡漾,瀑布哗哗地响着,我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水面的波纹渐渐平息下来,瀑布落在水里冒出许多水泡,小哥哥仍不露头,我有些急了,喊:“小哥哥!”
  小哥哥还是不见影儿,天啊……我急了,趟着水往瀑布方向走,大喊:“小哥哥,你别吓唬啊我!小哥哥!!”
  我想糟糕了,小哥哥会不会溺水啦?这里越走越深,刚才他扎进去的地方远远看起来黑幽幽的,不知道到底有多深,水底下是石头还是泥潭?小哥哥……
  我正着急,水面一下子荡开了,“哗”地一下小哥哥窜了出来,哈,原来他真的是下捉弄我!他迅速向我游了过来,欢叫着:“朋子,哈哈,害怕了没?”
  我气急了,抓住他又打又咬的,骂:“死一只耳!臭一只耳!你就是一只耳!大骗子一只耳!”
  他捉住我的手大笑不止,说:“我说了自己象条鱼嘛,水不深,底下可清了,真的,快去游吧!”
  我说:“你怎么能憋那么久的气呀?我还以为你淹死了呢!”
  他望着我的脸,“咦?你哭啦?哈哈,你真害怕啦?”
  我都不知道自己哭了,我又羞又急,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抱住了他。
  我听见不知道是他的心还是自己的心在嘭嘭地跳,他身上的热气扑了过来,头好晕。
  他也抱住了我,我们就这样呆住了,僵住了,不知所措了。
  突然我感觉到身子下面有什么硬挺的东西顶了过来……他猛地推开了我,一转身潜到水里游开了。
  我头晕目眩脸颊发烫,低头发现自己也……我羞急了,连忙蹲到了水里。
  小哥哥一直游到了瀑布底下,钻出来淋清凉的瀑布水。好半天他钻出瀑布,向我挥手,喊:“以后你不许哭了,知道不?哭得象小姑娘似的,丢人!”
  我喊:“不用你管,你才象小姑娘呢!”
  他笑了,忽忽地喷着水花,他说:“我也保证不吓唬你了,行不?”
  很快地,我们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酣畅地在水里游了很久,太阳有些弱了,感觉水凉了起来,突然我腿肚子抽筋,小哥哥扶着我上了岸。
  他说:“穿衣服吧,累了。”
  我应了一声,胡乱地套上了衣服,看了看太阳,说:“我们回家不?”
  他说:“行,我们收拾一下。”
  他也穿好了衣服,我们两个人把碗筷用具什么的又搬回到了山洞里。洞里的石床只铺好一半,小哥哥说:“不如趁今天我们有时间把床铺完?”
  我说:“也好,不过周围没好用的石头了,得出去找找。”
  我和小哥哥又开始象蚂蚁搬家一样开始往洞里搬石头了,好在出了岩石门外面有很多石头眼可以用,那些石头都被太阳晒得热热的,有几块竟象工匠切出来的那样平整,我兴奋极了,也不觉得累了,搬得很是有劲头。
  终于把床摆好了,我把拿来的包袱皮当床单一铺,往上面一躺,真不错,石头还保持着太阳的余温,虽然硬邦邦的但躺着很舒服。
  小哥哥说:“你等一下。”
  我说:“什么?”
  他说:“我很快回来。”说着又出去了。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抱了一大捆茅草,原来是用做铺床的。那些草的质地很好,后来村子里们用来做编织工艺品的原料,草席或篓子经久耐用,还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香味儿。
  现在草叶上也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和温度,铺好了床就更舒坦了,我躺在上面只想睡觉。
  小哥哥说:“喝口酒吧?喝了我们睡上一觉再回家。”
  我想也好,就捏着鼻子喝了一口白酒,这次反应很剧烈,酒气直熏得意醉神迷。
  我迷迷糊糊地抱着小哥哥躺了下去,渐渐睡着了,睡得很沉很甜,真不想醒过来了。
  睡梦中渐渐感觉到凉了,不由得把小哥哥抱得更紧,两个人也贴得更近,他身上真温暖,睡梦还打着轻微的呼噜,他真象一只猫啊,呵呵,黑猫警长。
  等醒来以后才发觉四周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小哥哥也醒了,轻轻地推我:“朋子、朋子……”
  我说:“几点了?”
  小哥哥说:“不知道。天都黑了,坏啦。”
  我想,家里外婆外公一定着急了,自己也急了起来,爬身起来。小哥哥说:“我们快回去吧,要不非得闹得全村出动不可。”
  我们拉着手从瀑布后面钻了出来,外面真的已经黑透了,四周除了水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而且看不清脚下的路。小哥哥划亮了一根火柴,我们摸摸索索地按原路出来。
  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草丛,眼前开阔起来,远远地看见村落里的灯火,象童话里的夜幕山庄一样遥远又贴近。
  突然小哥哥说:“看,星星!”
  我抬起了头,哦,漫天的星星啊,美丽壮观,简直太美了。夜幕深黯,每颗星星都那么清晰璀璨,一条银河象星星织的带子一样横跨天际,星星仿佛随手就可摘下来似的,有的还一闪一闪的。
  我又要发誓啦,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没看到过这样明亮的星星,天空里没有一丝阴霾,连一片云都没有,虽然没有月亮,灿烂星光却突然使眼前亮了许多。气温微微下降,有些冰凉的露水打在脚面上,星星为我们指路,我们两个孩子牵着手回家。
  临近村子,听得见水塘里青蛙连绵不绝的叫声了,有种隐约的暖流漫了过来,我突然很想哭。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很想哭。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感动,也是一种敬仰,这美丽的大自然,自然的造化和生命的绵延,我的全部情感都深锁在这片小小村落里,我的所有思念都连接着一个被我称为小哥哥的人。
  我和小哥哥进了村里,各自偷偷往家里溜。我还没进门就被外公逮个正着,他正坐在村口的大树底下跟别人吹牛呢,远远地见了我就骂:“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啦?!”
  我说:“我玩儿去了。”
  外公说:“你还知道回家啊?我以为你玩疯了呢!跑哪儿玩去了?”
  我说:“我跟小哥哥到后村玩儿去了。”我不能说出我们去水帘洞了,那可是秘密。
  外公说:“尽瞎跑,快回家吧,饭菜都在锅台上给你热着呢。”
  我说应了一声:“恩。”我也不能说自己吃过东西了,因为那也是秘密啊。
  我迅速地往家门跑去,惹得大家都在笑,说这个野小子,正是贪玩儿的时候呢。外公就骂:“兔崽子,下次不许这么晚回来!”
  小哥哥可没我这么幸运了,他爸爸正在找他呢。而且他爸爸发现家里的兔子肉没了,一猜就知道是他给拿去吃了,气得一跳三尺高,狠狠地骂:“你这狗娘养的讨债鬼!老子的下酒菜也敢偷,看不拔了你的皮!”
  我想小哥哥这次肯定逃不过挨揍了,不过没关系,他都习惯了,屁股肿了也不怕,他皮得很。
  果然第二天下午,小哥哥又来找我了,又到了村口那棵大树下面,他说:“这回惨死了,都打破啦。”
  我说:“擦药了没?”
  他说:“不用擦,过两天就好。我爸气得象疯狗似的,恨不得打死我,不过他快打不动了,我跑得比他快,嘿嘿。”
  我说:“哈,你说你爸是疯狗?”
  他说:“那怎么?我是狗娘养的嘛。”
  我说:“他怎么总打你呢?你不恨他吗?”
  他说:“我妈死得早,他一直讨不到老婆,就拿我撒气呗。不过我不恨他,爸爸打儿子天经地义的,我说他是疯狗已经够不孝的了。”
  我说:“我就恨我爸爸。”
  他说:“你别这样,你爸爸肯定有他自己的心思,儿子不能恨老子,会天打五雷劈的。”
  我说:“我不怕,谁让他没良心呢。”
  “哈哈,”他说:“越说越来劲了你,他没良心也是你爸爸啊。”
  我说:“我没这个爸爸。”
  他说:“对了,今天上午刘老师又到我们家来了,她说学费她来掏,叫我到后村小学去插班去,我看我爸的意思是同意了。”
  “真的?那就好。”我说:“不过那我就不能找你玩儿了……你能不能等我开学了再去?”
  小哥哥说:“还没定下来呢。你什么时候开学?”
  我说:“九月一号。”
  他说:“那还有好几个月呢,到时候你回城了,我能不能去看你?”
  我说:“行啊!我带你去少年宫玩儿。”
  他露出一副憧憬的神色,无限向往地说:“我就去过城里的药铺,别的地方还没去过呢。少年宫好玩儿么?”
  我说:“好玩!有旋转木马、滑梯、秋千……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他更向往了,说:“那说好了,我到城里就住你们家?”
  我说:“没问题!你跟我和我弟弟睡一张床!”
  他说:“你弟弟尿床不?”
  我说:“不尿,尿了我妈就打他。”
  他笑了,说:“我没妈妈,所以尿床了自己洗,不过我早就不尿了,呵呵。”
  去城里的少年宫玩成了小哥哥的一个梦想,不过我的想法不一样,少年宫虽然好玩,水帘洞也不错,更何况还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鱼呢?
  我很喜欢这里了,因为无拘无束的还不用上学,外公外婆都宠着我,比每天看***脸色强多了。这里唯一的缺点是不能看电视,不过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每天疯啊闹啊,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无忧无虑地玩着,把后山都跑遍了。
  小哥哥总有些新鲜玩意儿让我着迷,比如说扎蝈蝈笼子,他用最细的柳条或结实的草茎先遍出来一个底盘,然后绕啊绕啊就出现了一个宝塔装的笼子了,看起来很漂亮,用起来也很方便,真是神奇。再比如他还认识很多种蘑菇,他说等下了第一场秋雨之后就带我去采蘑菇,他说树林里有一种白蘑菇味道很鲜美,发现了就是一个大的蘑菇圈,一圈蘑菇有几十几百个,能装满一篓子,那些蘑菇都是一个根儿。这使我不禁想起了一首歌,采蘑菇的小姑娘,身上背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山坡和山冈……嘿嘿,我可不是采蘑菇的小姑娘,再说光着脚丫多扎脚啊。
  小哥哥还说,秋天来了,山里的野果子就熟了,有一种象星星一样的蓝桔味道是酸的,非常开胃,扮上白糖吃简直给神仙也不去做,但吃完了舌头就会被染成蓝色。秋天来了,田都收割完了,我们就可以去挖鼹鼠窝,那些老鼠样的土长的东西眼睛都退化了,太阳一晒就会肚皮朝天地死去,不过它的肉也很好吃……秋天几乎成了我最大的盼望了,我天天都翻日历本看哪天是立秋,翻得外婆都烦了。我还不厌其烦地追问外公,秋天什么时候才到呀,外公说:“秋天啊,秋天总会到的,那是个好时节,不过也是最累的时候咯。”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秋天就象童话,有那么多的美好事情等着我呢,还有小哥哥也等着我。
  终于盛夏接近了尾声,水已经凉了,我和小哥哥便不再去游泳,我们开始带着铁锹去河湾比较窄的地方玩筑坝的游戏。那就象是个真正的水利工程,小哥哥挖了一条小河道把水引过来,河道上架设了土坝和水闸,还挖了个小水库。他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泥,我就叠小纸船放在水里,我给小船都起了名字,叫什么什么号,有一艘上面还插了小红旗,我就叫它“小哥哥号”。小哥哥说:“不好听,应该起个威风的名字,叫拿破仑号!”
  我说:“拿破伦是谁?”
  他说:“哈,我还以为你上学你知道呢,没想到你不知道。”
  我急着说:“谁说我不知道,我是考你呢。”
  他说:“拿破仑是英雄啊,我们的战舰就应该起了英雄的名字。”
  我说:“要起也得起中国的英雄,外国的不算数。”
  他说:“那起什么名字?”
  我说:“就叫曹操号吧,他很厉害的。”
  小哥哥说:“曹操号巡洋舰?不行,曹操是奸臣,白脸曹操,我们叫红脸关公号!”
  不过很不幸,这艘关公号没飘多久就沉没了。小哥哥筑的水坝也被马给踩塌了,我们顺着马蹄子印一路追踪,终于抓到了凶手,但没想到凶手是我们家的好孩子。小哥哥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惩罚他了。”
  我横横地说:“你敢惩罚它,你惩罚它我就惩罚你!”
  小哥哥说:“你怎么惩罚?”
  我说:“恩……罚你做马让我骑两圈儿。”
  他一笑,说:“没问题!”立即趴在地下了,还踢着腿学马叫,我开心地骑在他背上,还一边拍他的屁股,嘴里喊:“驾!驾!马儿哟,你快些跑你快些跑……”
  玩得累了,我们又躺在草地上看天空,草的味道已不那么青涩了,有种成熟的香甜,我看见他揪过一节草放在嘴里咀嚼,就问:“小哥哥,你在吃什么?”
  他说:“这是野麦子,现在里面的甜甜的,再过段时间就硬了,也有麦粒儿,不过不好吃。”
  我说:“我尝尝。”
  我嚼了两口,涩巴巴的并不好吃,就吐了,说:“你又骗人!”
  他说:“你得用力嚼,把里面的水都嚼出来,象我这样!”
  我盯着他的嘴巴看,突然发现他嘴唇旁边的黑毛更重了,我好象发现了新大陆般叫:“啊哈,小哥哥你长胡子啦!”
  他说:“长胡子有什么奇怪的?”
  我说:“那我怎么不长?”
  他说:“你下面不是长了?”
  我说:“胡说什么啊,你看见了?”
  他说:“废话,我们天天光屁股一起洗澡,你什么都看见了。”
  我说:“真讨厌你,象流氓一样。”
  他说:“看看有什么?你又不是小姑娘,你不也看我?”
  我说:“只许我看你,不许你看我!”
  他说:“我就看,现在就看!……”说着就来扯我裤子,叫:“扒裤子罗!”
  我连忙反抗,两个人滚来滚去的,他扒我我也扒他,但我没他有力气,很快被他按住了,他就压在我身上,一只手捉住我两只手,另一只手去拉我的裤子,说:“看我不把你胡子拔下来。”
  我就叫:“一只耳!一只耳欺负人啦!”
  我正喊着,突然有人跑过来了,站在我们面前,我们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哥哥的妹妹二巧,她瞪着大眼睛看我们躺在地上狼狈的样子。
  她说:“哥,你们干啥呢?”
  小哥哥的脸一下子红了,冲他妹妹挥手:“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二巧说:“我告诉咱爸去,你欺负朋子哥哥。”
  我忙坐了起来,对她说:“二巧乖,你哥没欺负我。”
  二巧说:“那你们干啥呢?我也要玩。”
  我看见小哥哥的汗都要下来了,好尴尬地说:“不带你玩,你自己玩儿去吧,听话,哥给你买糖吃。”
  糖的诱惑显然战胜了二巧的好奇心理,她答应着走开了。小哥哥也爬了起来,提起裤子说:“朋子,我们走吧,去看电影。”
  我说:“今晚放什么电影?”
  小哥哥说:“不知道,反正得早点儿去,要不就抢不着位置了。”
  小村子里放电影就象是一场盛会,大人孩子都放下活计赶来了,天色刚放黑,宽阔的场院上坐满了人,都各自搬着小凳子,有怕冷的还披着棉袄。场院中间用竹竿撑起一块白布当做幕布,幕前幕后都坐人,反正看电影也不分正反面。电影放映员真是神气极了,把放映机一架上立即就有人过来递烟,还有人搭讪,关切地询问今天放什么片子,孩子们更是围着不放,看放映机比看电影还积极。
  我和小哥哥挤到人从里刚坐好,电影就开始播放了,小哥哥就问我:“上面的什么字?”
  我说:“是什么什么电影厂,我没看清楚。”
  一会儿他又问:“这是什么名儿?”
  我说:“好象是个科教片。”
  他显得有些扫兴,说:“怎么不放战斗的呢?这个不好看。”
  我说:“放两个,等下就有了。”
  今晚的科教片名叫《蓝光闪过之后》,讲的好象是唐山大地震的事儿,又讲预防地震灾害的科学知识等等,我们看得索然无趣。后来小哥哥说:“地震有啥好看的,我们这儿又不地震。”
  我说:“那要是地震了呢?”
  他说:“那就跑啊。”
  我说:“那要是地震了,我被压到房子里了,你救不救我?”
  小哥哥说:“废话啊,我就是挖也要把你挖出来。”
  他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好象地震真的就要发生了似的。我心里甜丝丝的,心想小哥哥可真好,有了小哥哥我什么都不用怕了。
  过了一会儿妇女们有抱着睡着的孩子回去的,我们又往屏幕前凑近了些,终于科教片放完了,放映员在那里装片子,小哥哥说:“朋子,要是还放科教片我们就不看了,我带你去抓青蛙去?”
  我说:“不去,蚊子太多。”
  他说:“那就去钓河虾?钓那种大龙虾,晚上钓最好了,我们抓个青蛙扒了皮把它拴在绳子上,那些虾可傻了,它们钳住就不放,提出水来就抓住了。”
  我说:“那我也不去,晚上太冷了。”
  他说:“多穿几件衣服啊?龙虾可好吃了,真的,用油炸出来都是红色的,嚼起来又脆又香。”
  我说:“少罗嗦了,不去就不去,电影开始了别吵。”
  这回放的是个故事片,名叫《阿诗玛》,里面还唱了好多歌曲,好歹我是看明白了,讲的是谈恋爱的事儿,里面的阿诗玛长得很漂亮。不过看到中途小哥哥竟然睡着了,靠在我肩膀上打起了呼噜,还弄得我脖子上都是口水,我舍不得走,就没理他。
  电影刚放完他醒了,揉着眼睛看人们拎着小板凳散场,说:“你怎么哭了?”
  我还沉浸在电影故事里呢,说:“太可怜了,阿诗玛变成石头了。”
  他哈哈大笑,说:“不好看,又唱又跳的,不如《铁道游击队》好看。”
  我说:“你就知道打仗,土匪!”
  他说:“那也比你哭鼻子好啊,变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孙悟空。”
  我说:“阿诗玛变石头了,阿黑哥都伤心死了,唉。”
  小哥哥说:“那有什么啊?你要变成石头了我就跟着也变成石头。”
  我说:“乌鸦嘴,我变石头干吗?”
  他说:“就是呀,人不可能变石头的,瞎编。”
  我说:“好看就是好看,阿诗玛就变石头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石头,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没变石头,小鸡鸡却硬得象石头似的。憋尿憋得好难受,我爬起来站到院墙根儿上痛快放水,外面阳光还没出来,四处都是雾。
  外公说:“朋子,我们今天开始给马打草了,跟我去不?”
  我问:“打草干什么?”
  外公说:“冬天来了马得吃草啊,那时候大雪封山了,把草堆起来让它好好过个冬,再说猪窝狗窝都得垫草呢。”
  我说:“那到哪里去打草呢?”
  外公说:“到后山那片草场上去。现在去正好,中午就回来,下午就太热了,干活不舒服。上午放到的草下午晒,晒干了就拉回来。”
  外婆在院子里清理出一片空地,看样子就是用来垛草的。这时候我才发觉秋天已经悄悄来到了。
  我想,要到后山草地上去打草么?那不正就是我们的水帘洞附近吗?糟糕,要是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就坏了。我立即抓起一块饼子边吃边跟着外公出了门。
  外公扛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他们叫它骟刀,是专门打草用的。这使我想起了骟马的事,不过我都不在乎了,现在好孩子也好得不得了,看来是早该把它骟了。
  到了草场上举目望去,旁边已有村里人在劳动了,大家把草场划分了各自的区域,互相打着招呼趁天色晴好开始储备过冬的草料。外公抡起了骟刀,刀锋切割着草茎刷刷地响着,高高的青草象海浪一样倒了下去,很规则地倒成一排,很快就倒了一大片。
  外公喝了两口水,开始歇脚抽烟。我问:“这么多草都得打完啊?”
  外公说:“是呀,你看着多,晒干了就没多少了,到时候草跺得很高很高,足够一冬天吃的。”
  我搜索着水帘洞的方向,还好那边石头多,没有人打那里的草,心里就不担心了。
  太阳出来了,雾渐渐散去,蚊子也多了起来,围着人“嗡嗡”地飞转,我的鞋子都湿透了,很快脖子上也被蚊子叮起了几个包。外公说:“你回去吧,等草晾干的时候可以帮我来撺一下草。”
  我说:“什么时候能干啊?”
  外公说:“这种日头,三天左右就干了,有的干草还是绿色的哩。现在马不愿意吃干草,到了冬天就吃得香了。”
  我说:“好,我帮外公干活儿。”
  外公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等你再大点儿就能干了,现在细胳膊细腿儿的啥也干不了。你舅舅小时候可没你享福,什么苦都吃过,作孽啊。”
  舅舅在县城里工作,已经成家了,他很少回来,再也不用干活了。
  我问:“那我妈妈呢?她干得多吗?”
  外公说:“你妈比你舅舅干得多……唉……现在更苦了,都怪你爸爸不争气。不过好歹你们成了城里人,吃皇粮的,不用自己种田。”
  他这么一说,我开始想妈妈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过我还不想回去,因为秋天已经来了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我呢。
  我就想起小哥哥了,撒开腿往村子里跑,我要让他带我去采蘑菇和野果子去。
  刚到村口就看见小哥哥了,他拿着把镰刀跟在他爸爸后面望麦田里走,我喊:“小哥哥,你干什么去?”
  他说:“收麦子去啊。”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采蘑菇啊?”
  他说:“等下了雨的,雨下完了才长蘑菇,现在还没有呢。”
  很快他就走远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茫茫的麦田已经褪去了青翠颜色,变得一片金黄,微风吹过麦浪一波又一波地摇曳着,成群的大雁排着对往南方的天空飞去。
  我回到家里,外婆正戴着老花镜给我钉衣服扣子,看见我进了门摘下了眼镜说:“朋子,你妈妈来信了,你自己看吧。”
  我知道她不认得字,就拆开了信给她读。
  妈妈在信里说自己病已经基本好了,又开始上班了,还说要开学了叫我回去。
  我有些不情愿,因为并不想离开这里,但没办法,我要是不回去上学怎么办呢?再说妈妈会来接我的。
  外婆说:“恩,你也该走了,在村子里总闲逛也不成,心都野了。”
  我撇着嘴说:“可是我还有很多事儿没做呢……外公还等着我帮他撺草呢!”
  外婆呵呵地笑了说:“等你啊?那还不得等得牙都掉光了?”
  我不理外婆,闷闷不乐地往外走。
  经过马厩的时候我给好孩子添了一把草,抚摸着它的脑门说:“好孩子,我就要走了,你会想我不?”
  好孩子只对吃草有兴趣,它不理会我的心情。我又出了门四处转转,可人们都在忙着秋收,根本不理睬我,小哥哥也不在,我好闷。
  我来到小河边儿上,一个人扯岸上的柳树叶,那些树叶也有些发黄了,秋天不是很美好的吗?小哥哥又骗我了。
  等到了晚上,小村里炊烟袅袅的,各家都开饭了,我远远看见小哥哥家房顶烟囱也冒烟了,就忙不迭地跑过去,一看,原来小哥哥并没有回来呢,点火的是他妹妹二巧。
  二巧比我还小一岁呢,笨手苯脚的,脸象个大花猫,蹭得都是锅灰,我问她:“你哥哥还没回来?”
  二巧说:“还没回来呢,我先做点儿饭,等他们回来吃。”
  我说:“你会做饭吗?”
  她说:“会啊,把饼子蒸一下就行了。”
  我又说:“那你会炒菜吗?”
  她说:“恩,我会炒鸡蛋,放上油,放上盐,把鸡蛋倒到锅里就炒啊炒,熟了就能吃了。”
  我说:“你真厉害。”
  她说:“我早就会点火了,谁象你这么笨啊?我哥哥还会蒸馒头呢。”
  我想,他们是因为没有妈妈才这么能干的,有妈的孩子都是妈妈给做饭吃。
  我说:“那我帮你做吧?你炒鸡蛋,我给你添柴火。”
  她说:“好。”
  我就蹲了下来往炉膛里添柴,她家的炉子不是很好烧,刚添了两块柴就开始冒烟,结果烟越冒越大,后来灶房里全都是烟了,呛得我们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二巧被呛得直抹眼泪,不停地说:“就怪你就怪你,不会添柴就不要添嘛,看都是烟,呛死人了。”说着她又看着我笑了起来,我奇怪了,跑到房子里找了镜子一照,发现自己也成了花猫脸,样子滑稽死了。
  我就跟着笑了起来。我又说:“二巧,我就要回城了,你会想我吗?”
  二巧说:“想你干什么?”
  我说:“想我带你出去玩儿啊。”
  她扭着脖子象拨浪鼓似地说:“你根本就不根我玩,只跟我哥哥玩,我才不想你呢。”
  我说:“那你说,你哥哥会不会想我?”
  她说:“我哥哥也不想你,他只想我!”
  我说:“不是!你跟你哥哥一样都骗人!”
  她还跟我斗嘴,正说着,小哥哥和他爸爸飞快地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后面还跟着些村里的人。
  我愣了,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们,小哥哥奔进了灶房,又转出来了,喊:“没事儿没事,是炉子冒的烟。”
  人群哄的一下散了,村长也在人群里,回头对小哥哥的爸爸说:“我说高大牛,你就不能好好掏掏你家炉子?再说,你能让这么点儿的孩子做饭吗?你说二巧才几岁?你呀你,真是个牛!”
  原来他们看见这边冒了很大的烟,还以为是房子着火了呢,虚惊了一场。
  小哥哥的爸爸灰着脸二话没说。看村长走远了扯过二巧来打了一巴掌,骂:“你这狗娘养的,咋添那么多柴呢?!你想烧房子啊你!”
  二巧“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脸上更花了。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小哥哥的爸爸,没敢吭声,溜出院子,趴在门口小哥哥招手。小哥哥走过来问:“干啥?”
  我小声地说:“柴是我添的……”
  小哥哥笑笑说:“没事儿,你回家吃饭去吧。”
  我说:“可是你爸爸打二巧了啊……都是我不好。”
  小哥哥说:“没事儿的,二巧哭两下就不哭了,我得赶紧吃东西去了,肚子都饿塌了,浑身酸,要散架了。”
  我说:“饭还没做呢。”
  他说:“马上就做好,吃两口还得去拉车呢,麦子还在田里。”
  我说:“把我们家好孩子借给你吧,你别累坏了。”
  他说:“呵呵傻朋子,你外公还得靠它挣点儿油盐钱呢,我们不用雇马车的,多拉几趟就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有点恋恋不舍地往回走了。等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跟小哥哥说,我要回城了。
  其实我还想问他会不会想我,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但我知道我会想小哥哥的,他已经代替了好孩子的位置,成了我最好的伙伴。
  第二天一早外公又去打草了,而我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被外婆叫醒,外婆要带我去赶集,说是我要走了给我买件衣服,还买些好吃的。
  赶集是非常热闹的事,不过这个集市没有那么多人,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抢收,也没有钱来买东西。小哥哥有一次跟我说,等卖完粮食以后有一次集市才最热闹呢,几乎是应有尽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说要是买个电视机就好了,村里还没人家有电视呢。我说你住到城里好了,看我家的电视,他只憨憨地笑了,没有说话。
  外婆给我买了件新衣服,还买了些牛肉说回去包饺子,但我心情仍然不是很高兴,我一直在想小哥哥会不会想我的问题。
  回到村子以后,妈妈果然来了,她是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赶过来的,我看见她瘦了许多。妈妈问我在村子里过得开心不?我说开心。妈妈说:“看你都晒黑了,不过好象胖了些。”
  外婆说:“他呀,成天跟高大牛家的孩子一起疯玩,可开心哩。”
  妈妈说:“是嘛,怪不得看起来挺精神的。高大牛还是一个人?”
  外婆说:“他不一个人还能怎样?人又懒又穷,脾气不好还拖着俩孩子,村子里没人愿意嫁给他,连寡妇都不看他一眼,更不用说大姑娘了。”
  妈妈说:“他两个孩子啊?他老婆不是生大儿子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吗?怎么出来两个孩子了?”
  外婆说:“小的是个丫头,好象是他从哪儿抱来的,一直养着,叫二巧。”
  妈妈说:“那可真有意思了,自己带一个都困难,怎么又抱养一个呢?”
  外婆说:“说不清,好象是后村老许家的孩子,老许跟高大牛不是战友么?那年老许得肝癌了,老婆又跟人跑了,孩子丢下挺可怜的,就抱过来了吧?不过这么一说,高大牛还挺仗义的,别人谁管这事儿。”
  这时候我才发觉这个问题,是啊,小哥哥说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就死了,怎么出来个妹妹呢?看来二巧真不是他亲妹妹。
  妈妈又说:“兴许是抱过来做童养媳的,反正媳妇当闺女养,长大了就成亲,还省得找媒人介绍了呢。呵呵。”
  外婆就笑,说:“那倒是。”
  我想,原来是这样的啊?哈哈,二巧是小哥哥的媳妇呢……可是,到时候二巧不就成了我嫂子了?那可不好,昨天我把炉子烧冒烟了,害得人们以为是着火,结果把二巧给连累得挨了打,她肯定恨我,她要是成了小哥哥的媳妇肯定不许我找小哥哥玩儿了。
  我就明显不高兴了,对外婆说:“二巧肯定不会是小哥哥的媳妇,小哥哥才不要她呢。”
  妈妈呵斥我:“大人讲话小孩子别搭腔。”
  外婆又说:“高大牛也真是太窝囊了,他家那个高满马上都十二岁了,还没上学,把这孩子都耽误了。虽说读那么多书也没啥用,但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以后也挺难的。”
  妈妈说:“是啊。所以高朋你得给我回去上学去,不能在这瞎胡混了。”
  我说:“妈,你把小哥哥也接回去上学行不?”
  妈妈说:“谁是小哥哥?”
  外婆说:“就是那个高满,他们两个好得象一个人儿似的,谁也离不开谁。”
  妈妈瞪起了眼睛说:“那可不行,那么大孩子最能吃了,再说学费你掏啊?养你们仨我都要累死了,快走吧晚上回城天就黑了。”
  外婆说:“吃了饺子再走,让你爸爸赶马车送你们回去,省得骑车子累。”
  我说:“是啊是啊!”其实我是想得找个时间跟小哥哥说一声,我要回去了不跟他说,他会以为我不跟他好了,到时候不理我就惨了。
  妈妈和外婆在包饺子,中午时分外公也回来了,满身都是汗水,说今天天气很热,蚊子多得滚成团儿了。
  妈妈说:“高朋帮你干活儿了没?”
  外公说:“干了,帮我遛马饮马添草,还说要帮我打草呢,挺听话的。对了,他还给马起了个名儿叫好孩子,呵呵有意思。”
  妈妈说:“你由着他胡闹吧,马还有名字?”
  我说:“人都有名字,马为什么不能有名字?你象外公叫高德祥、你叫高秀云、我叫高朋、小哥哥叫高满、二巧叫高二巧……我们家的马就叫高好孩子!”
  外公哈哈大笑,说:“成,马不但有名字,连姓都有了。”
  大家都笑着,饺子煮好了,外公倒了一小杯白酒一边喝一边吃着,我也开始吃饭。饺子真好吃,我接连吃了两碗,妈妈说:“少吃点儿,一会撑着了。”外公说:“多吃吧,等下就回去了,放寒假的时候再回来。”
  我想放寒假有什么好玩的?小哥哥说秋天才好玩呢。
  我问外公:“酒那么辣你怎么不怕辣呢?小哥哥说多喝就不辣了是不是?”
  外公说:“喝两杯酒既解乏又舒服,小孩子怕辣,大人不怕。你喝一口?”
  外婆打他的手:“你个老东西,不教孩子好的。”
  我想说其实我已经喝过了,是跟小哥哥喝的,喝完了我们还睡在水帘洞里呢,但一想我说出来准会挨骂,所以就把话咽下去了。
  他们又开始聊起村子里的事儿了,什么小寡妇看上了村支书、今年麦子收多少土豆收多少、谁家小马驹是瘸腿儿之类的,我听得烦,就丢下筷子往外跑。妈妈一把拉住我:“往哪儿去?等下就回家了。”
  我说:“我去找小哥哥。”
  妈妈说:“别找了,就知道玩儿。”
  我被拉着很生气,但没办法,外婆开始给我收拾东西了,帮我穿新衣服,还罗嗦着什么回去好好读书之类的。
  妈妈说:“爸,你别叫高朋跟高大牛家的孩子玩儿,那么大了还没读书,准是个贪玩儿的孩子,把高朋都带坏了。”
  外公说:“那你就说错咯,高满那孩子非常听话,还特别能干,没妈的孩子苦啊,家里活全都能干,秋收了还帮他爸割麦子呢。他是让他爸爸给耽误了,家里穷没办法。”
  外婆说:“不是说后村的刘老师要帮他上学了吗?”
  外公说:“那是,刘老师可真是个好人哪。”
  终于收拾完了,外公到外面套马车,外婆抱着我亲了又亲,我心里也很舍不得。妈妈把自行车也搬到了马车上,我们坐好了,外公一甩鞭子,好孩子撒开了四只蹄子,村子在视线中拉远了。
  再见了,我的村庄,突然我很想哭,因为我不想离开它呀,这里的后山和小河,还有小哥哥。
  马车经过村口,遇见的人都跟我们打招呼,我四处望着,麦田上看不到小哥哥的影子。
  马车转过山口,再往前走就没有麦田了,小哥哥在哪里呢?我就要走了,可是我还不知道小哥哥会不会想我呢。
  突然我听见有人喊:“朋子!--”
  是小哥哥!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果然小哥哥远远地奔跑过来了,他追着马车踩着车辙和尘土,飞快地一边跑一边向我挥手,喊着:“朋子!朋子!”
  我也拼命地向他挥手,喊:“小哥哥!小哥哥!”
  小哥哥追着马车跑,越来越近,他喊:“朋子,你啥时候回来啊?!”
  我喊:“我放寒假就来!小哥哥,你会想我吗?”
  小哥哥气喘徐徐的:“我等你回来啊!……冬天村子里可好玩啦!我带你去堆雪人!还有打雪仗!还有还有……你千万要回来啊!我等你!你千万要回来!”
  小哥哥终于没有追上马车,马车转过山坡便看不见他了,我翘起脚来张望,空气里全是尘土,尘土外是泛着金黄的树林和原野,小哥哥不见了,小哥哥等我回来呢……我哭了,满脸都是泪水,一直哭到躺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回到城市的家里虽然有电视看,但我总觉得有些无聊,寒假回村子里跟小哥哥玩成了我的遥远思念。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呢?
  妈妈仍旧早早地起床去扫大街,我也习惯了早起,我还学会了给弟弟妹妹做早餐,反正妈妈都准备好了的,我到上学前把他们叫起来把饭给他们端上来就行了。
  弟弟也都开始读小学了,他和我在一个学校里上课,但我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我才不喜欢跟他这么小的小孩子玩儿呢,我想,要是小哥哥在这里就好了,他准能帮我很多忙,同学们欺负我他也可以给我报仇,真是太棒了。
  小哥哥怎么样了呢?他去读书了吗?
  我就想,应该给他写封信才好,但他又不认字……没办法,只好等放假吧。
  有一天妈妈说:“朋子,你耽误了不少课程,寒假时找个老师给你补课吧?”
  我吓了一跳,那不就没时间回村子里了吗?那可不好!我说:“不行啊,我答应了小哥哥回去的,放寒假的时候我得去外公家。”
  妈妈说:“小哥哥小哥哥,你天天都叨咕你那个小哥哥,我看你是玩疯了!”
  我不理她,反正放假了我不补课。
  后来妈妈说:“寒假你不补课也行,但你得保证考试过关,不求你考一百分,但至少得考九十分以上。”
  这好难啊,我考试从来都是六十分万岁,我不喜欢读书。但我还是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我想,只要能让我和小哥哥在一起玩儿就行。
  不过想考九十分真的挺困难,我大半个学期都没上课,好多科目跟不上,上课老师提问根本就答不出来,语文还好些因为课文都是新的,学完一篇又一篇前后关联不大,数学就难了。后来老师给我调换了座位,让班级里学习成绩最好的津子兵跟我做同桌,他可以辅导我。津子兵真可以当一个小老师啦,不但每天帮我补课,还给我留作业,我妈妈非常喜欢他,每天都留他在我家里吃饭。
  我就给他讲村子里的事儿,还说我跟小哥哥的秘密,我们有个水帘洞!
  津子兵戴着副小眼镜,他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说:“不会吧?你编出来骗人的!”
  我说:“没有,当初我也以为小哥哥骗我的,他带我去了以后就知道是真的啦。”
  津子兵说:“那你怎么不拍照片回来,看了照片我才相信。”
  我想是啊,我可以把它拍下来,还要和小哥哥拍张合影,这样就能随时看到他啦。但是我家没有照相机,村子里也没有。津子兵说:“我家有。下次你去的时候我借给你用。”
  我说:“好。”
  津子兵的家是个富裕家庭,几乎什么都有。那时候我家还在看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他家就已经有彩色电视啦。原来他爸爸是公园里卖票的,他妈妈是博物馆里卖票的,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票票宝宝”,后来他爸爸妈妈都辞职去倒卖电子表,还在新兴市场里租了间小房子,所以他送我电子表做礼物。我很羡慕他,他学习好,家里又有钱,不过羡慕归羡慕,我觉得他戴着眼镜胖乎乎的样子没有小哥哥好看,小哥哥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期中考试一过,卷子发下来了,我胆战心惊地一看,天啊,我竟然考了八十多分!这真是意外惊喜,我还没考过这么多分呢。我高兴地回了家跟妈妈说:“妈,我考过八十分了,期末肯定能考九十分,那你就要送我去外公家,你不送我自己去也行。”
  妈妈说:“那你得感谢人家津子兵。”
  我说:“那我们请他吃冰淇淋好不好?”
  妈妈说:“那东西又凉又贵有什么好吃的?明天放学你叫津子兵到家里来吃晚饭,我给你们烧鱼吃。”
  第二天放学我和津子兵一起回了家,妈妈果然烧了鱼,香香的味道谗得我弟弟妹妹象猫一样围着桌子转,妈妈说:“你们等下再吃,让你津子兵哥哥和你哥哥先吃。”
  津子兵说:“没关系阿姨,大家一起吃吧。”说着还把妹妹抱到了桌子边儿上,妈妈直夸他懂事。
  我说:“妈,请人家吃饭都得喝酒的,咱们家有酒吗?”
  妈妈说:“没有,小孩子不许喝酒,我给你们买汽水去吧。”
  妈妈出门买汽水,我就对津子兵说:“其实我喝过一次就的,还是白酒,好辣。”
  津子兵说:“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在家里都喝过葡萄酒呢,甜甜的很好喝,我能喝一大杯。”
  我说:“你了不起还不行?反正你们家里什么都有。”
  津子兵说:“你别生气,我明天带给你喝。对了,周末到我家去玩儿吧,我家有录象机,我给你放香港武打片看!”
  我说:“好!”
  周末的时候我就去了津子兵的家里,他爸爸妈妈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我们两个溜进他爸妈的卧室里,津子兵说:“把窗帘放下来,要不有阳光看不清电视。”
  床头柜里放了好多本录象带,我和津子兵翻了翻,看见一本是成龙主演的什么打拳的电影,我们看得很开心,还滚在地板上学着打了起来。放完了一本上集却怎么也找不到下集了。我说:“会不会没有下集啊?”
  津子兵说:“肯定有,还没演完呢,坏人还没死呢。再找找。”
  我们继续翻那些带盒子,找了半天,津子兵找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带子说:“看看这个,没名字的,说不定就是。”
  他把带子推进了录象机,画面很跳,有些模糊,看样子是个香港片,出来一个男人长得浓眉大眼的,光着上身肌肉很发达。津子兵说:“这个好,是拳击的!”
  我说:“不好看,没打拳,不是拳击的。”
  津子兵说:“我说是就是,要不打赌。”说着往后倒带,刚倒了两下就看见那男人又把裤子脱了,我们瞪大了眼睛继续看,他又把短裤也脱了。他全身赤裸着开始往游泳池里走,游泳池里还有个女的,天,女的也没穿衣服!
  黄色录象?这我们只听说过从来没看过,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太不可思议了。津子兵“啪”地一下把电视关了,望着我发呆。
  我也看着他没出声。
  后来他说:“还看不?”
  我想了想说:“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津子兵说:“我爸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我说:“我们都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
  津子兵说:“那说好了,谁也不能说的,要不会被抓起来的。”说着他又去放录象,我看见他的手都发抖了。
  我们两个谁也不敢出声,把电视声音关掉,盯着看那些无声的画面,画面很模糊还总是跳出来光波横纹,但还是清楚地看见了男女在一起翻滚的样子,后来……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津子兵又“啪”地一下关了电视,他喘粗气,说:“不看了……”
  我说:“真好玩。”感觉手心里都是汗。
  他说:“真恶心……咋是这样的呢?”
  我笑,说:“不过那男的那个好粗啊……真象好孩子的。”
  他说:“好孩子是谁?你怎么见过?”
  我说:“是我们家的马。”
  因为偷看了黄色录象,我们接下来好多天心里都忐忑不安地,好象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也一直担心被人发现这件事。录象里的画面也不断在脑海里浮现着,我始终也不相信那是真的,男人和女人做这件事……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津子兵也忧心忡忡的,后来他偷偷对我说:“高朋,你发誓对谁也不能说,要不我爸爸妈妈就完啦!”
  我说:“公安局知道了怎么办?”
  他说:“不知道。”
  我说:“那你把录象带藏起来吧,省得到时候被发现了他们把你爸爸妈妈抓起来。”
  他说:“我不敢,再说我爸要是知道我们看了,那就更惨了。”
  我说:“那……我们不让他知道。”
  放学后我们一边走一边又说起了这件事情,津子兵说:“高朋,你跟人亲过嘴没有?”
  我说:“没有。”
  他说:“我也没有……太不好意思了……”
  我说:“亲嘴干什么?多脏啊。”
  他说:“电影里谈恋爱的都那样儿,可能是好玩儿吧。”
  我说:“那我们也玩玩看……”说着我们看见街边有个小公园,有一处铁栅栏破了一个洞,我们就从洞里钻进去了,那里面的树很高很密,树底下还有块大石头,我们坐在石头上。我看了看周围,说:“这里还挺象水帘洞的。”
  津子兵说:“怎么象?”
  我说:“周围有树啊,象一个洞,不过这里没有水,水帘洞门口就是一条瀑布,真的太美了,又安静又好玩,藏在里面谁也找不到。”
  津子兵说:“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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