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像甲完成四分之一,胸前凸起怎么解决

15世纪怎么干掉穿半身甲的敌人?【冷兵器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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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纪怎么干掉穿半身甲的敌人?
两个方阵对戳除非狗屎被戳大腿上了,半身甲根本就刀枪不入,而且15世纪的时候貌似弩对合格的板甲已经没多大威胁了。那么,除了火枪还有什么办法干掉准罐头?让剑盾在长矛下面砍腿?
对了,长矛手对拼的时候火枪手有机会顺着人潮缝隙开枪的机会吗?
把对面的士气戳掉就赢了杀死魂飞魄散失去抵抗意志的敌人比对打好多了
怼脖子,脸,胳膊,腿
火枪手会用枪托肉搏也会在近距离开枪
火枪、锤、半剑
在双方列阵对攻的情况下 不管有没有半身板甲能杀死的人都是有限的 这从古典时代希腊人对波斯人和希腊人内战时候的伤亡就能看出来(胜利方都只死一百多) 真正的杀伤来自于把对手士气打奔溃以后的追杀
矛头向上矛尾向下是反骑兵举法,那种碰不到下半身,反步兵是长矛举过头顶然后向下刺击
有没有人想过要先解决“推矛”的情况?push of pikes?不然的话场面太滑稽了
还有一个问题……15、6世纪钉锤、钢弩什么的还能破坏合格的板甲吗?
40mm左右的中型弗朗机火炮实战射速15s近距离快速射击10s一发可以穿任何盔甲
这套马耳他的板甲大概15世纪末到16世纪初,厚度应在1.5mm到2mm,可以参考一下
小兵的胸甲熟铁品质的都有,很可能被刺穿
推到然后方阵推进活活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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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的花束》by甲小毒 (坑,慎入,变身的续)
你过得好吗?不好意思,冒昧地问你这个问题,或许,你也没办法回答我,因为,你也许不存在了。但是,我从子霖那里知道你的事。我很感谢你,谢谢你。因为有你,我过得很好。 Part 1 牵挂(一)「你叫什么名字?」「冯其让。」「年龄、性别、国籍?」白袍医生的口吻没有太过制式化,只是多少有些冷淡。「三十、男性、国籍台湾……」面目清秀甚至能称之为精致五官的男人表现出好笑得样子,「问年龄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我十年前出现的时候是三十岁,现在还是三十岁。」「只是帮助我们认识你而已。」医生嘴角堆叠起来的笑容很客套,是那种想表达亲切却不完全办到的感觉。「会几种语言?」「国语、法语、英语、台语勉强会一些吧。」「是语言通呀?呵,那么,兴趣呢?」「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事,只有特别感兴趣的人。」「是吗?对谁感兴趣呢?」「一定要说吗?」「你不想讲也是可以不说的。嗯,对未来有什么抱负?」「哈。」男人很没形象地笑了一声,「我有未来吗?」他反问医生。医生没有表现出抱歉或惊慌的样子,拿着笔在纸上不知写些什么,抬起头继续问:「有什么想做的事?」男人迟疑了一会儿,仍不说话。「冯先生?叫你阿让可以吗?」男人点点头。「阿让,你有什么想做的事?」「……」「不想讲没关系的。」医生似乎理解的表情让男人有些不快。他懂什么呢?这个医生,凭什么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他怎么会了解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的心情?重点是,男人此刻希望继续存活下来的欲望倾巢而出,但在另一方面,同时也贪心地期待身体里的「本人格」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男人当然有想做的事。他一直希望,能亲眼看看「他」的笑容。※ ※「哥。」「我不是你哥。」「儿子呀。」「我不是你儿子。」「……」四个人在病房里面面相觑。林父林母是在一个礼拜前,也就是冯其让开始接受治疗的第一天知道真相的。俩老的反应还算镇定,除了相拥而泣哭了一整天跟把家里的东西摔得很乱之外,算是没什么大碍。现在,也能很冷静地接受事实。而林甄跟父母相较之下,只是多了点可惜。原来那天跟阿彭哥一起来的俊男是她的亲哥哥,脸长得跟她的哥哥一点也不像,在了解来龙去脉的时候,她虽然接受这样的俊男是她亲哥,不过却成天嚷着自己也想去整形。「来,儿子,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海鲜……」林母很兴奋地从塑胶袋里拿出两个便当盒。「我对海鲜过敏。」冯其让面无表情地说着。「咦?怎么会?你最爱吃海鲜了。」「我不是你儿子。」「唉!」一家之长林父,没有说什么地转身走出病房。「别理你爸,他只是希望你回家住,但是子霖说台北这边的医疗比较健全……妈还是有些担心,不如妈搬过来这里照顾你吧?」「林太太,我不是你儿子,起码现在不是。」冯其让很冷淡地说着,因为他知道,要是他太热情的话,反而是伤了林毅的家人。林母咬紧嘴唇,深深地看着冯其让,而冯其让并没有逃避,他稳稳当当地回看着林毅的母亲。最后,林母的嘴唇抖得很剧烈,在迅速捂住嘴巴的同时,也跟随著林父的脚步跑出病房。「唉,假哥哥,你真是不贴心。」林甄叹了好大一口气,不痛也没伤心地抓过桌上的一颗大红苹果咬了一口。而冯其让只是微垂着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变身的链接地址:授权木有要到因为我木有找到作者本人。于是我会继续努力然后尽量找到的。【嫌弃。。
(二)「昨晚睡得好吗?」跟在开门声后的,是一句代替早安的问候。冯其让背对着门口,坐在床上面向窗外的风景……其实也没有什么风景可言,灰蒙蒙的天空并不是只有今天才如此,台北向来都是个忙碌而令人喘不过气的城市。「阿让?昨晚没睡好吗?」冯其让转过头,用不在乎的语气说:「没有睡……」看到清丽五官间参杂着苍白疲累,倪子霖往前几步,肩并肩地坐到阿让身旁。然而,阿让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你妈说……」停顿了两秒,倪子霖才继续说:「林毅的母亲很担心你。」「嗯。」「其实你的病就算不用住院也没有关系,你不必把自己当成犯人之于监牢一样住在这里,不如出院吧?」冯其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发一语。「你可以用回诊的方式来治疗……」「倪子霖,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冯其让的声音,清澈而悠远,让人有种失真的感觉,「法国已经是个太遥远的地方,我已经把出版社的工作辞掉,也总不能以现在这个身份搬去跟「林毅」的家人住在一起吧?而且,原来的窝……并不是我的房子,去哪里, 好像都显得很多余。我这个人呀,本来就是多出来的,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空间能容纳我。」他说得很平淡,听起来确是那种剥开血肉的真实。倪子霖低下头,轻声地问:「你后悔接受治疗吗?」从窗外远处传来的汽车声很微弱,但在这段空白安静的时间里听起来特别刺耳。冯其让将眼神投注到远方的某一点,接着,笑了,并不是悲惨的那种笑容。「呵呵……就是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地方容下我,我才接受治疗,虽然我真的很想、很想……」手紧紧地握了起来,他的眼神依然在很遥远的地方,「我不会后悔,一点也不会后悔,能让林毅回到这个属于他的地方,怎么会后悔呢?只是觉得很可惜而已……」「可惜……」喃喃地念着这个词汇,倪子霖并没有抬起头。「崇信呢?」这么多天以来,每天一定会问的问题。倪子霖总算抬起头来,看见的是阿让仿佛雕像的清丽侧脸。「工作。」这也是多天以来一致的答案。「嗯,那就好。」「他很想见你。」听到倪子霖这么说,阿让停顿了会儿,仿佛静止了,久久才说:「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见他。」是吗?一点也不想?倪子霖垂下头,道:「或许,全部都是我的错吧?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崇信就不会受伤了,你也不会出现。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我的责任?不论是林毅、你、或是崇信,都是我的责任,这些问题我都活该要背负。」感觉起来像是自己对自己说话的语气,透露出一些求救的意味。不过,冯其让能将这些全部忽略掉。「倪子霖,请你不要对我说心事。」没错,俊秀的脸上写满着冯其让专有的冷漠与冷静,林毅绝不会摆出这样的表情,这种,接近残酷的表情。还有,锐厉的言语总是能刺进最软最脆弱的肉里:「不要期待我会安慰你,也不要期望我会对你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讨厌的态度,已经明显到这种地步,话语,也可以说得这么难听。倪子霖听对方的教训,并没有丑陋地扭起五官,而是默默承受着这样的指责。指责过后,病房里一片宁静。良久,冯其让站起来,像抹摸不着的幽灵一样走到窗边。「倪子霖,你家大不大?」「嗯?」抬起头,倪子霖从来看不清摸不透眼前的人的背影,不论是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现在,不论多少的秘密都被他发现了,他还是无法明白。只有近似笨蛋的林毅,才能让他一眼就瞧透。脸,是整形过后的一张完美的脸。冯其让转过身,淡淡的光线撒在他的身上。他对着倪子霖,这个他恨得要死的人说:「出院,也好。那我就搬去你家住吧。」
(三)忙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事情都无法照顾得周全。倪子霖已经很久没有打扫房子了。他并没有聘请清洁工,房子堆满了属于他的东西,很怕什么东西弄不见了,所以他都自己打扫。算一算,大概有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好好整理已经有些凌乱的公寓。一间主卧室、一间办公的地方、还有一间不太会使用到的客房、加上独立客厅跟小厨房还有卫浴室,的确,一个人住的话是太奢侈了一些。平时常,客房大多被一箱箱装着资料和书本的箱子占据,只有床是干净的。这天,他穿着无袖背心和短裤,放着流行音乐,特地向医院请了一天假的时间打扫公寓。到了晚上的时候,东西其实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特别注重的是客房的干净程度,已经到了找出一丝灰尘都困难的程度。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时,时针已经指向七点整。很快地,门口传来细微的铃声。他不喜欢吵,于是没有安装让人惊心动魄的门铃,轻的像是没有安装一样。倪子霖起身开门,似乎已经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了。他连表情都调整好了,一开门,看见的只有一个人,和一个高及大腿间的行李箱。「你家人……林毅的爸妈没有送你过来吗?」搬到他家,是有通知过明明知道事实却不怎么想相信真相的林父林母。当初,两位长辈对搬到「朋友家」住这件事颇为震惊,但一听到这是「冯其让」的意愿,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又不是脚断掉了,一个人也能走来这里。」笔直站在门边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音调甚至没有抑扬顿挫。「你用走的过来?」非常讶异,「你干脆就打电话给我,我也能去接你。」冯其让叹了口气,说:「骗你的,是他们送我过来的,满意了?」「那他们……」「够了,我并不需要他们护送我上来,别再讨论这个话题。」冷冷地,冯其让拎起行李,大步且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踏进倪子霖的公寓。后者有些错愕地急忙侧过身让他过去。一进到客厅,冯其让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问:「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嗯……有微波食品。」「也不是不可以吃。」冯其让轻松地摊开手,「但是,微波食品含有大量的钠,如果你想要我弄坏林毅的身体的话,你就微波弄热吧。」「……」倪子霖笑不出来。以前曾经听崇信小小抱怨阿让的挑嘴,就因为这样,崇信才去上什么烹饪课。之前他是当成笑话来听,但现在总算领教到这个男人的难缠程度。过了一会儿,见倪子霖没有动静,冯其让又补了几句:「如果你要下厨的话,我完全可以接受,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搬来我这里住?其实从昨天,当阿让提出要搬来他家住的时候,倪子霖就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就如冯其让充满着神秘的个性一样,他永远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举着林毅的保卫骑士旗子的冯其让,口口声声说讨厌说恨说想杀了他的人,现在的这一秒正在使用他的餐具,吃他煮的东西。天知道这是他活到现在,用手指数得过来的煮饭次数。就连食材,也是刚刚奔去附近超市购买的。然而,这个用着极有礼节手法吃着晚餐的男人,皱起深深的眉头,吃完这顿饭。「好难吃。」说完之后,冯其让仍然很有礼貌地拿起餐巾擦拭嘴角。温和有礼,近乎枯燥。这八个字从两年前认识冯其让以来,倪子霖就对阿让既有的想法。有的时候他也会怀疑崇信到底是喜欢上阿让的哪一点,只是阿让说一是一说帮忙就帮忙的直爽个性倒是让他欣赏。气氛相当尴尬地拿起饭碗,倪子霖吃了几口自己煮出来的东西,其实也没有难吃到哪里去,至少肚子饿的时候吃下去还会有一丝美味的感觉,就像他现在的感觉一样……吃完之后,冯其让完全没有想要收拾碗筷的样子,起身就走向客厅。过不了多久,倪子霖就听到吵杂的电视声音。他默默地将不多的菜跟饭吃掉,认命地洗起餐具,洗碗精甚至是新的还没有拆过,平常时他才不会做的事情今天全都做了。洗完碗之后,倪子霖在把手擦干的时候苦笑了出来,笑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待在厨房做一些除了吃饭以外的事。那句古话是怎么说的?君子远庖厨?不过,对阿让来说,他可能永远都不是一个君子吧?来到客厅,他坐在离阿让两个人空位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人努力搞笑,他却没有想笑的心情。满肚子的问题到达一个极限的那一秒,终于受不了地溃堤了。「阿让……」「哈哈哈……嗯……哈……」冯其让倒是很沉醉在娱乐节目里,不太想搭理对方似地嗯了一声,并不是认真想要跟他来一场对话。「你为什么想搬来这里住?应该很讨厌我的不是吗?」阿让的眼睛似乎粘在电视机前面,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说:「没听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那么,阿让以为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觉得危险?「你是不是在担心崇信会来找你?」冯其让的笑容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收敛起来了,冷淡、无情、还有不将一切放在心上的眼神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倪子霖面前。「如果觉得我不能在这里住,那当初就别答应让我留在这里。」说完之后,就很不客气地把电视关了,没有再多说一句地进到客房。从极其细微的关门声中,听不出阿让的怒气,但倪子霖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即使再怎么惹恼他,他也不会做出摔门丢东西的无力举动。跟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林毅差太多、太多了……
(四)闭起眼睛,将荡入人心的狂热摇滚音乐开到最大声,冯其让一点也不care邻居是不是等一下就会来敲门抗议。他随着让人毛细孔全张的电吉他声音摇摆,音乐里,鼓声似乎能击碎耳膜,但他毫不在意……不性感、不魅惑,就只是单纯像疯子一样跳着舞。三分四十七秒的音乐停止后,他跌躺在地上,将自己的四肢尽量伸长,直到不能再延伸出去了,他才大笑起来,缩成一团。霍地,他停住笑声,微弱地说着:「不要再折磨我了……林毅。」吃再多的药,接受再多的治疗,进行无数的催眠,林毅仿佛真空消失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一丝他存在过的意识。「虽然这里一点也不安全,但我会想办法让一切变好的……」对着空气说话,冯其让的声音却像是快哭出来一样哽咽。冯其让站起来,以手摸过这间公寓的东西:沙发、电视机、门、衣柜、倪子霖的房门……到这里,他将手伸向门握把,锁死了。在法国那段期间,跟杰德学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包括开锁。费了点功夫找到的铁丝轻轻地在门把挑了两三下就开了,他进入倪子霖的房间,屋内的摆饰不多,甚至是太过简单一点。书桌上反而是比较杂乱的地方,叠得高高的书以及某一本正摊开的书籍摆在上面,冯其让拿起来瞧了瞧,是本有关心理的医学用书。轻轻地哼了一声,并不觉得倪子霖研究这些有什么用。更何况,如果房间里只有这些死气沉沉讲理论的医学书,又何必将门锁死?他冯其让才没有穷到需要偷钱,更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抬起头,他瞄了一眼,就定睛在书架上的某精装本的书条上。那是一所高中的毕业纪念册。在林毅创造出他来的那一刻,他就开始他的计划,躲开倪子霖、离家就学、跑遍全台湾补捉摄影所需要的画面、直至到法国领奖、整型……就算请杰德将「林毅的脸」画下来,以前也用「林毅的脸」拍过无数次的相片,但,住在身体里的依旧是他自己,而不是他一直以来都想保护着的人。从来没有好好地见林毅一面,或许,只在梦里梦见过他。见一面……那是永远也不能说出来、更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书架上的毕业纪念册拿下来,他记得……是三年五班二十一号,从毕业那天起就成为空位的号码。很快,就翻到三年五班的那一页了。冯其让看着大头照的人名,跳过石崇信、倪子霖,还有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的同学甲乙丙丁……最后,他看到了林毅这个名字。国字脸型,眼睛有点小,鼻子不怎么笔挺,嘴唇抿得很紧……一张平凡到在街上也不想看一眼的脸,是林毅的脸。冯其让盯着那张照片,二乘三的大小,尽量稳住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不要发抖,他才伸出指头摸着林毅的照片。「你、你好……我叫冯其让。」声音,几不可闻地对着一张不回应的照片说话。「你好,你过得好吗?」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冯其让失声地笑了。依然抿着嘴唇的林毅并没有笑,他表情僵硬地卡在二乘三的照片框框里,但是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冯其让。「不好意思,不该这样问你的,或许,你的回答我根本也听不见……」光滑的页面,几颗泪珠滴到上头。就算如此,林毅也没有因此而皱一点眉头。「对不起。」冯其让赶紧将毕册上的泪水擦掉,缓慢而不舍地将毕册盖上,之后,再将它拥入怀里,说服自己正在抱着的是林毅。「对不起……对不起……」眼睛看着远方的某一点,双臂将怀中毕业纪念册越收越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着空气,冯其让不停地道着歉,就算整型手术的伤口再怎么痛也没有掉过一滴泪的人却在此刻默默地流着停不住的眼泪。——对不起,林毅,我再也不能守护着你。
Part 2 苏醒(五)眼皮很沉重,他试图睁开眼睛试了两次才成功。眼前的景象是有点怪怪的。那是一台电视。奇怪?老爸换电视了吗?过去他曾经念了好几次请求老爸将客厅的老旧小电视换掉,现在是怎样?终于**成功了,所以电视换了吗?从沙发里挣扎地坐起来。怎么……墙壁是重新粉刷过了吗?沙发也是,质感好得让他说不出话。老爸老妈也真是的,怎么会突然一夜之间就将家里装潢成这样,而且,在一点也不惊动他跟妹妹林甄的情况下……「你白痴呀,林毅,看也知道这不是你家!」他开口自己骂自己,总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好控制,好像感冒了吧?也对,昨天是毕业典礼,他淋了很久的雨。至于为什么要淋很久的雨呢?好像跟告白失败有点关系。王子这个代名词突然从脑袋里跑出来。对了,他告白失败,所以大雨天里在公园里的荡秋千上做了很久……然后呢?突然,一股不愉快的呕吐感让他紧紧地抓住衣襟,不知道为什么,他告诉自己不能待在这个地方,绝对不行……这里是如此地不安全、、如此地可怕、如此地……「阿让,醒了吗?」不是在叫他,但是却有点耳熟的名字,让他转过头去。他看见一个成熟的男人站在不知道是往哪里去的门口,靠在门扉旁看着他。「要不要吃早餐了?」问完之后,倪子霖又皱起眉头,「我是没有提供床给你吗?但你似乎比较喜欢睡沙发。」看着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林毅突然之间打了个冷颤,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臂,穿着冬季的衣物……什么?已经是冬天了吗?不是才六月份而已?「还在发愣?等一下早餐凉了可不要再嫌东嫌西。」倪子霖再次提醒过后,就进到门里去了,不再理他。那边,应该是厨房吧?但,是不是厨房林毅并不是这么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应该认识那个男人吧?很快地,某个名字一下就窜出脑袋,或许是怎么想去除也忘不了的名字。长大了,成熟了,跟刚刚毕业的高中生的五官根本连不起来。林毅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咦?这里是哪里?那个人,又是谁?倪子霖?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一点,但是心脏是那么地痛……激烈地快速跳动着,有一种快要晕倒的感觉突然侵袭而来。他并没有跟随着一夕之间变成一个「大人」的倪子霖走过去,反而走向另外一边的门,好像他知道那里是出口一样,果断地打开门后就拔足狂奔。在慌乱之中,林毅明白了这里是公寓式的某间住处,他着急地在电梯前狂猛地按着电梯钮。现在是白天,空气却相当清冷,身躯一直阻止不了颤抖。当电梯门开了的时候,林毅脚步不稳地冲进电梯,好像身后有只什么怪物在追杀他一样,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稍稍安心下来。转眼,他看到电梯附设镜子里的自己。谁?谁呀?比踩到狗屎的表情还要严重,林毅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镜子里那张俊俏的脸蛋也被他的手打了几下,再真实不过的镜面反射让他吓得弹向后面。「啊——啊——你是谁你是谁?什么?啊——啊——」一个人在电梯里大吼大叫,林毅看到自己不管做什么动作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也会跟他做。心脏越跳越用力,声音清晰到自己怀疑心脏里头是不是埋了一座鼓。这时,电梯门打开了,林毅连等在电梯门前是谁他也不看,直接冲出去,丢下身后奇怪的对话:「冯先生怎么了?」「大概有急事吧?」越过管理员伯伯的时候,伯伯对他说着:「早啊,冯先生。」冯先生冯先生冯先生……他并不姓冯。惊恐地瞪着管理员,林毅在越过守卫室的时候差点跌倒。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跑着,明明已经确认身后并没有人在追他,他还是停不下来,就是有股冲动想要往前跑。林毅跑了很久,一个小时还是两小时?他无法确定,停下来的时候他伫立在一幢像欧式建筑一样精致的住处前。门牌上的标示让他倒抽了口气。他竟然在台北……不、不对,他昨天才从学校毕业而已,他明明就住在台中,是台中不是台北。头很痛,紧闭眼睛双手抱头也得不到舒缓的疼痛。脑海中跑出像是在看照片的清晰画面,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物,蓝得想伸手捕捉住什么的大海,高耸地几乎让人发出惊叹的高山,以及华丽的铁塔和夜景,那并不是台湾……然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此说着:「林毅,如果你也能看见这些风景就好了。」震惊炫丽的风景因为这句话而缩为一个小黑点,切换到奇怪的场景,一个下着雨的公园里,画面是黑白的……「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唔……」林毅全身发颤地努力想要睁开眼。对,睁开眼,睁开眼就不用再面对接下来脑中跑出来的残像。「阿让?」又是那个熟悉的人名,林毅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整齐西装且俊气逼人的男人站在门旁。虽然发型不一样了,虽然五官更深也更成熟了点,但他没有错认,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石崇信,那个万人瞩目的王子。
(六)跟他的狼狈比较起来,男人打扮的整整齐齐,就像一个正要去公司的上班族一样。「石崇信……」缩着肩膀,林毅吐着白雾,身上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长袖衣服而已,天气已经冷到他不停发抖。「你怎么在这里?我没有打电话给你。」怎么……「王子」跟他现在这张脸的主人很熟吗?石崇信来到林毅面前,温热的大掌摸着他的脸。「怎么不穿多一点衣服?气象说今早的温度会下降。」说着,王子就将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让他穿上。「我不是……」「走吧,我们进屋。」林毅还来不及接着说下去,心里明明害怕的要命,心里明明有一大堆的问号,却被王子脸上与印象中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安慰了许多……但是,他并没有忘记应该要在几个小时前,眼前的王子拒绝他的恋情。怎么……怎么回事啊?怎么大家都变了呢?一点也不像十八岁的模样了,大家是都在开玩笑吗?一进到门内,林毅不再因为冷风而发抖,正当他要开口问问题时,突然被推到墙壁上,耳边听到一声模糊的「不管了」就莫名其妙地……嘴唇传来奇怪的摩擦感。睁大眼,看见的只有近距离闭起来的眼睛。王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林毅慌乱起来,而有力且粗鲁的大掌不停地在他的腰臀之间徘徊。随即,臀缝被隔着裤子细细地挖开了。林毅发出不可置信的呜咽声。虽然眼前这个人,他很喜欢,但那种喜欢是很单纯的,只要牵个手他就能幸福满足一整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的恐惧。「唔唔……不、不要!」林毅扭过头,总觉得脖子传来细微的喀喀两声,心惊不会把颈部扭断了吧?但王子确实是停下来,嘴唇红肿地看着他。「放开我!放开!」林毅艰难地一手扯牢裤子,一手推开王子。王子英俊的脸上表现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慢慢地……那种不解,越来越扩散,扩散到变成一副很可怕地表情。石崇信咬牙切齿地从嘴中挤出:「林……林毅?」林毅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害怕似地想伸手抓住什么,而王子却逐步地退后,退开到有五步这么远。「你……你知道我是谁……」从一醒来,被所讨厌的倪子霖喊着「阿让」这个名字,从那个地方一路上跑来这里,他听见的、看见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阿让」的人。为什么会来到石崇信住的地方?为什么他会在台北?为什么……无数的为什么停止在眼前这个人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对啊,他明明就是林毅。电梯里的镜子上,那个人是谁?「你真的是……林毅?」「……」林毅不相信该回答什么,好像他回答也不对,他问问题也不对。眼前的这个男人退去激情欲望之后,似乎站不稳脚步了。「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石……」「我叫你等等!」对方坚硬的语气让林毅缩在墙边,一点也不敢移动。石崇信来到无线电话旁,拿起电话后,他手上的指关节都发白了,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在握电话。林毅在一旁也看见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突然,石崇信就爆发了。先是将茶几上的报章杂志全数扫到地上,猛力地踹着一看就知道典雅名贵的沙发组上,这些似乎都不够,他甚至拿起花瓶砸向另一边的墙上,为这一切的暴行划上一个短暂的休止符。猛烈地踹着,石崇信突然泄了气一样倒进摆放凌乱的沙发上,手肘靠在膝盖上,将自己的脸埋在手掌里,而手里的电话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林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变化快速的一幕,早就忘记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而王子的态度更是让他招架不住。「咳……」林毅的喉咙忍不住发出声响,也立即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散发出颓败气息的男人仍然坐在沙发上,渐渐地,厚实的肩膀抖得越来越激烈。接着,林毅看到了。那个原本有着温柔表情地王子转过头,咬紧着嘴唇,眼神狠狠地瞪着他,夹杂着数不清的恨意与赤裸裸的厌恶,林毅被那样的眼神震得更是动弹不得。但男人脸上的脆弱他也同时看见。就藏在那滑落的泪水之中。
(七)林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可以得到王子这样的眼神。那两道眼泪,似乎能狠狠地动摇他的心情。很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怕一开口之后又被误解而讨厌。该疑惑的人是他不是吗?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已,脑袋像被拿到锅子上烹煮,热腾腾地快要不受控制地晕过去,但他告诉自己要撑住并睁大眼睛,别让自己有什么差错。用衣袖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液,石崇信从地上找到电话,所幸没有摔坏,他第一通拨打的是现任主管职位的贸易公司电话,在镇定的声音中请完假后,接连又拨打了第二通。「……喂,子霖。」林毅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知为何身体竟然能颤抖起来。那个人——倪子霖——对他来说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在学园里受到排挤是因为什么,明明没有去招惹那个人,而那个人却大肆地宣传他的秘密。这只是让他自卑的暗恋心情更添上一笔灰暗的色彩而已。「子霖,林毅在我这里。」「……」「你别激动,等你过来的时候再说好了。」林毅听不清楚在那电话的彼端倪子霖究竟说了什么,王子离他很远,而他现在还惧于王子的命令而贴在墙上不敢乱动。讲完电话,石崇信随手将电话扔在沙发上,而自己也深深地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疲惫的氛围。而后石崇信侧过头,目光如炬深深地盯着林毅。林毅咬紧下唇,只能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着对方的眼光。「别咬唇。」「?」林毅轻皱着眉头抬起下巴,几乎已经快承载不住那道热切的视线。「……别咬唇,阿让他……从来不会蹩扭地咬嘴唇。」「谁是阿让?」林毅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王子敛起的眼睛里透着寒意。「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能回家吗?「你、你怎么长大成人了?你的样子是化妆变成熟吗?「这个人,」林毅自虐地在王子越来越冷的眼神里问出他像知道的答案,以手指指着自己,「这个人是谁?是叫阿让吗?」一句句的问话,都带着颤意。但是王子并没有再理会他,只除了静静地、以黏人的目光看看他。直到门边传来门铃声,石崇信起身去开门,林毅才松了大口气。石崇信打开门,一道着急的声音立即传进来。「林毅呢?他还好吗?他在哪?」原本要几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却花了十分钟到达,石崇信皱紧眉头道:「子霖,你开车就不能慢一点吗?」「林毅呢?」迫不及待地进门,倪子霖额上冒着汗,天气明明就冷飕飕的。他一跨进门,就看见林毅贴在墙边,样子有些狼狈,嘴唇红肿非常,衣服和裤子都有些凌乱感。倪子霖看了看自己的朋友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家俱和地板上都呈现一片狼藉,于是瞪了王子一样,后者却毫不在意地将门关上。「我去喝个水。」说完,王子就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不知道谁该开口的人。「你……」「你……」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停了下来。倪子霖咳了咳,说:「林毅,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林毅点点头,表情没有因为对方叫出他的名字而放松。「太好了……」对方知足而开心地笑容让林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太好了……」倪子霖笑着走近,却在他退缩之后,那笑容转而带些苦涩。眼前这个人,林毅绝对不会忘记。他从来不会错认欺负过他的人。拜这个人所赐,他成了全校的公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印象里,他跟倪子霖并不相熟。但他越看,那个人在心里渐渐变成厌恶的代名词,他明明就没有招惹对方……不过现在,他看到倪子霖对他小心翼翼般讨好地笑着,心中也不禁更是疑惑了。「我知道,你现在有一堆疑问,但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是林毅就好,我会将你所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听到这样温和的语气和看到如此温柔的表情,这些都让林毅内心的不安全感整个爆发了,从胸口涌出的委屈让他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即使知道倪子霖是个讨人厌的人,他却也禁不住这短短几个小时累积起来的压力,鼻头逐渐酸楚起来。对倪子霖,产生了一点点依赖的心情。
(八)林毅总觉得听了一个故事。虽然故事的主角是他,他却没办法有任何的反应。这个故事的内容,只能让他撑大表示惊奇的眼睛,以及不属于对自己的同情。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些记忆了,也不记得自己受过伤整过型重新生活,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受到记忆停留在自己最讨厌的人的照顾。林毅看着被摆在茶几上印着令人觉得舒服的照片的月历,指头摸着光滑的纸质,他呆呆地念着今天的日期:「2008年十二月……四日?」十一年半。从他十七岁以来,他的人生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整整过了十一年半?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并没有摸到什么疤痕。「为什么我出了车祸,却没有印象,疤痕,在哪里呢?」倪子霖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只要一靠近,林毅的神色就特别紧张,所以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医学上来说,人受到极大的惊吓,会失去当场所发生一切的记忆。」林毅听了这样的答案,并没有变得比较轻松,他继续问:「为什么,我的家人不照顾我,反而是你在照顾我呢?」「我是个医生。你出意外之后,你的家人受到的打击相当大,所以他们拜托我照顾你。车祸过后,你失去记忆,但是现在,你恢复记忆了,相信你的家人一定会很开心。」倪子霖在说谎的时候,连眼皮也没有跳一下。车祸这样的理由,是在林毅苏醒之前,大家一起想出来并且套好的方法。就连冯其让,也从刚开始的反弹过后演变至默默赞成了。在这方面专业的医生们所要做的,是彻底地抹去冯其让这个人格。虽然很残忍,但是他们评估的结果就是如此。冯其让的个性既坚定又强势,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林毅将会永远处于「沉睡」的状态,而那样的状态,是让倪子霖最难过的结果。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林毅接受这个对他来说,属于「未来世界」的社会。「我……我可以跟我妈妈说话吗?」看着月历好一阵,林毅有些迟疑地问。「嗯,好啊。」倪子霖温柔地答着,拿出口袋中的手机。「那是什么?」「这个?是手机。」「……变得好小。」「嗯,十几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愁怅起来。倪子霖对着林毅苦笑,却顺利地联络到林毅的家人,从话筒微微传出来的激动声音让林毅渴望地盯着手机。「你等等,我先跟他们解释一下。」倪子霖直起身,走到比较远一些的地方去。林毅的视线跟在他身后,却瞄到厨房门口有个人站在那里。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还很凌乱,手中拿着白色的马克杯站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牢牢盯着林毅。林毅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迅速地转过头,背脊挺得直直的。这时,倪子霖回来了,也把手机递给他,而他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手机。「就跟家用电话一样,对着听筒说话。」「嗯。」他接过电话,「喂」了一声。「林毅!林毅真的你!啊!老天保佑我的儿子总算回来了!」听到母亲激昂的声音,林毅的眼眶湿润起来,有股说不出的委屈让他紧紧地抓着身上的毛衣。「妈……」「儿子,你不用担心,子霖会载你回家的,你不用担心。」又再度确认彼此的状况之后,母亲在电话里不停地告诉他她爱他,然后就挂断了。林毅若有所失地望着手机,心里在听到家人的声音之后沉静了许多。一转头,他看见倪子霖与石崇信正在小声地说着话。「那个……」高大的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看着他。倪子霖先走近,而石崇信则又进到厨房里去了。「早上医院那边我有点急事,崇信等会儿会先送你回家,我再去看你。」「……你不能送我吗?」林毅双手抓着衣摆,用微小的音量问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送你。」倪子霖打上林毅的肩膀,并没有得到对方的推拒而有些动容,「我保证我今天会去看你。」林毅总算点了点头。「倪……子霖。我……我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期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倪子霖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你回来了,这才是重要的事。」「那么……十一年期间的我,也叫林毅吗?」「是的。你永远都是林毅。」倪子霖露出微笑。是的,我永远的林毅。
(九)坐进舒适又宽敞的车子里时,林毅不安地看着车内的摆饰。车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除了触感良好的皮椅之外,后座放了两个相当具有设计感图案的抱枕,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飘在空气中。林毅试图放松,这时,倪子霖伸进半个身子为他系好安全带。心中虽然升起那么一点厌恶,但是印象中应该是要「昨天的」倪子霖跟现在的倪子霖不知道为什么会差这么多?所以心里对这个人讨厌的感觉从满分降至最低。更何况,他这十一年间,都是受到对方的照顾吗?他们两个,有熟成这样吗?朋友关系?医生与病人那样的角色?还是……他有太多问题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头呢?疼吗?」「不疼。」「如果觉得头疼,打电话给我。」话一说完,倪子霖就将手机直接塞进林毅的手中。「这个……」「我有另一只手机,这个你拿着,按这个键再按这个键就可以了。」「你……你很有钱吧?」林毅盯着手里的小手机,声音有些飘渺地问着。「嗯,怎么说?」「一只手机,不是很贵吗?」「啊」了一声,倪子霖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这已经是个手机普遍的时代,他突然有些佩服起一年半前林毅苏醒的时候,竟然能瞒着所有人适应着全新的环境,不知道那时这样脆弱的人是抱着怎么想的心思呢?「现在手机已经不贵了……」看着林毅湿润的大眼睛,倪子霖伸手想去揉他的头发,可惜被躲开了。倪子霖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过来两秒才收回来,接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没关系,你会慢慢适应的。」说完,倪子霖便关上车门。石崇信这时刚好从屋内走出来,表情严肃地把大门锁上。当他的视线对上倪子霖的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明明上个礼拜出来吃饭的时候,还能有说有笑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阿让还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已经做好了阿让随时都会不见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不久前才抱过那个人而已,为了一个愚蠢的约定,所以阿让才答应让他抱。石崇信看着好友脸上快溢出来的高兴,自己却连假装撑开笑容都没办法。阿让……冯其让……真的消失了?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吗?一年半……石崇信在心里算着日子。他曾经在林毅再次躲起来满一年的时候暗自窃喜,或许……林毅早就放弃自己了。而留下来的阿让,或许会永远地留在这里,即使嘴上说不爱他,但他能够见到阿让,就满足到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样。他转眼看进车内,那道被玻璃隔得模糊的影子,脸依旧是这样俊美,人依旧是这样熟悉,从头到尾的外表都一模一样。但是,石崇信知道,那却不是阿让了。「崇信!」回过神,好友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嗯?」「我刚刚叫你好几声。」「喔,我……我没听到。」「林毅就暂时拜托你了。」倪子霖欲言又止地转身看着林毅在车内低头无聊地玩着系在他身上的安全带,转过来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崇信,你别欺负他。」石崇信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欺负他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有点报复性地,石崇信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好友说出这样的话,看见好友听了之后脸上变为难过的表情,他立即说:「对不起,子霖,我不是……」「不,你说得没错。」倪子霖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脖子后方,「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需要对太多人说对不起了。」目送倪子霖的离去后,石崇信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往车子的方向移动。坐进车内,他毫不废话地发动车子。当车子驶出社区的时候,他眼角瞄到林毅动也不动双眼直视前方,就像个人偶一样,漂亮又讨人喜欢的人偶。车内依然很安静。林毅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就算是在教室里上课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守秩序过。不出几分钟,他的手脚逐渐僵硬起来,带出一点酸疼的感觉。这时候,他突然想到倪子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他,但就是想着对方刚刚用着温柔的笑容对他的叮咛。如果头疼,就打电话给对方。他现在,全身都开始疼了,就只有头不疼,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能不能打给倪子霖?还有,他将刚刚听到的话记得很牢。如果他在十一年间,他仍叫「林毅」的话。那么,为什么有人会叫他冯先生,为什么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倪子霖甚至喊他「阿让」?「阿让……」林毅小声地叨念着这个名字,车子立刻煞住了。他惊恐地扶着车窗,在上面留下来淡淡的指纹。而在车窗的反光上,林毅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而在这张脸身后,是石崇信让人不忍看的哀凄表情。
(十)林毅用力地吞了口口水,喉间所发出的声响想必车内的另一个人一定也听见了。他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地转正,然后再度摆出很规矩的姿势。车子停顿了一会儿,所幸附近没什么车,最终才又往前行驶。林毅觉得非常气恼,他不明白,对他而言,身旁的这个人在记忆里似乎是昨天才拒绝他的告白。虽然王子不喜欢他,但他对王子却有着无限的憧憬……不过现在,说是憧憬不如说是无限的恐惧。周遭的气氛坏得让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这时候,林毅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请……请问……这里是台北没错吧?」小心翼翼地,林毅连头也不敢转,只敢对着挡风玻璃问话。「嗯。」「那么……我家……我家在台中才对吧?」「嗯。」「所以,应该还要几个小时才会到,是吗?」石崇信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道:「九二一地震过后,你全家就搬到台北了。」九二一地震?林毅转过头,盯着石崇信英俊的侧脸,心里嘀咕着九二一地震是什么意思,却听到「现在的自己的声音」问着:「那是什么?」「嗯?」石崇信瞥他一眼,「什么?」都已经开口了,林毅也不好意思不继续问下去。「九二一地震,什么时候发生的?」「一九九九年,那是台湾中部所有人的噩梦,那场地震带走不少的生命。」因为没有体验过的记忆,所以林毅连基本的附喝也做不到。话题结束之后,车内又陷入一片安静,只剩下打档、踩油门以及转方向盘时发出来的声音。没过多久,车子就停在一栋大楼前。「下车吧。」「到、到了?」「嗯。」林毅笨拙地解着安全带,不得要领地试了三四次,连额头都冒出细汗了,最终还是石崇信为他服务般地将安全带解开。而王子的这个行为,让他困惑地看着那张比记忆中还要成熟的脸,但也在石崇信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急急忙忙地打开车门下车。头仰得高高的,林毅看着大楼,边细声问着:「几楼呢?」「六楼。走吧。」等等。林毅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走至大楼门口了。不是只载他来而已吗?有必要护送到门口吗?可事实并不是送到门口就结束了,石崇信在林家的欢迎之下不只进门坐着,还喝道林母所泡的热阿华田。林父在见到林毅之后,激动地抱住他。而林毅却没有离开家里的真实感,只觉得老爸老妈在一夕之间都变老了,脸上的皱纹让他起了鸡皮疙瘩,进而鼻酸起来。「傻小子,大男生的哭什么!」「……没哭啊。」林毅扁起嘴,忍住了。「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母虽然这么说,但手却紧紧地抓住他,舍不得放开的力道让林毅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那么,伯父伯母我先走了。」林毅看着石崇信往大门走,老爸老妈客客气气地待他如贵宾一样。王子殿下离开之前,好像回头看了他一眼吧,并不确定。※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作梦。因为觉得有些累,所以他跟家人们说他想睡觉。进到特意整理过的客房,他一声也不说地倒进床上,缩成虾米姿势,不到几分钟就睡得很沉。梦里,有一双手遮住他的眼睛,他渐渐从指间的缝隙看见眼前一点点的景像,直到那双手放开他,他才看见清晰到近乎真实的画面。那个画面,并不会动,静止的那一秒,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夏季制服的学生站在那儿,身上湿淋淋的,胸膛上别着的红色花朵极为艳丽,为这苍郁的空气添了一笔生气。学生脸上的容貌是他非常熟悉的,他每天都可以看到这张脸,只要他醒来照向镜子,他就能看见。那是自己,记忆中最后一刻的自己。他在梦中转过身,凝结在空气中的雨滴被他碰触后,像弹珠掉到地上一样跳得远远的。在自己的另一侧,有一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大男生站在那边,只是男生手上拿着一把黑伞,伞遮住了男生的脸,让他根本看不见那是谁。他的头突然疼起来了……他想起,倪子霖曾跟他说,只要头疼就可以打电话给他。那么,他现在只想醒来打那通电话。这么想的同时,那静止的画面在毫无预警之下活络起来,大雨毫不留情地滴落至他身上。眼前的景像开始动了,可是林毅在梦里,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他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关系,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有一道声音如此说着。林毅疑惑地抬起头,周围的景像已经净空了,视线所视及之处是漫天的白色。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也觉得刺眼极了。这个白色的空间虽然让他觉得奇怪,但却非常舒适。连头疼,也变成一件不痛苦的事。「林毅,有些事,忘了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那道声音一再地补充着。「你是谁?」那道声音没有再回答。之后,林毅就醒了。他醒来,看见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床边。那一秒,他竟然有些希望那是他最讨厌的人……倪子霖。「倪,子霖?」那个人转过头,见他醒来便兴奋地喊:「林毅!」林毅皱起眉头,虽然所看见的脸跟记忆中的印象有很大的落差,但他还是顺利地说出一个外号:「懒人……新?」
(十一)「太好了!林毅!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看到你的白痴表情就知道是你了,绝对不会错认!」彭顺新状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但林毅怎么也感动 不起来。「你找死啊。」「啊!对了对了,除了你,好像也没有人会这样骂我。」「那是因为你欠骂。」「不过,真是太好了。」 彭顺新牵起林毅的手,差点没让他恶心死,连忙地甩开,对方却马上黏上来。就林毅看来,这家伙在「未来」跟过去一点也没变,除了相貌成熟了些以及长得比较好看了,但那个性还是一样欠揍。不过,却因为这样,林毅对彭顺新从一开始该有的警惕都化为零。「你能够醒来,真是不容易的事。」「醒来?」林毅偏过头,醒来是指恢复记忆吗?倪子霖告诉他,他出了车祸,所以丧失记忆,过去的十一年间,他都以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活着。直到今天,才真正地回到人世间。这么严重的说法,让林毅怀疑起自己在十一年间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喔!喔!不我是说,你恢复、恢复记忆,什么醒来?当我没说过!」对于对方在解释中差点咬到舌头的蠢样,林毅皱起眉头。「你……懒人新,你认识失去记忆时的我吧?」「啊,是啊。」傻傻地回答后,彭顺新似乎想到什么似地全身打了个激灵,道:「不过,你出车祸之后我们就失联了,直到最近几年才又见面。」「是吗?」「啊,啊,是……不然,还有其他的答案吗?」林毅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好友奇怪的反应。「对了!伯母叫我们下去吃饭!」听见好友突然扯开嗓门大喊,好像要掩饰什么东西一样的举动让林毅皱起眉头,在还未说出问题之前,就被拉住手,带进厨房里。一顿饭吃的漫不经心,面对着爸爸妈妈一夕之间的变老,林毅的心情甚为复杂。饭桌上,妹妹林甄的脸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从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女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都不自在。饭后,林母拉着林毅说话,而林父向来都是个颇为严肃的人,也不禁在这时软化,整晚都展现慈祥的威力。而彭顺新在林家吃完晚饭后,以工作为由先回去了。面对自己的家人,林毅却觉得面对彭顺新反而轻松很多。洗完澡后,林毅呆坐在自己的床上,床单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款式,一点也没有变,他的书架上依旧摆放着数本诗集,连灰尘也没有,代表妈妈时常来整理这里。林毅不知道这个世界变得如何了,但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看着躺在自己掌上的手机,他叹了口气。不是说今晚会来看他的吗?林毅将自己摊平在床上,手里紧抓着倪子霖给他的手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林毅发觉自己在做梦。这次并不是恶梦。他看见十一年后模样的倪子霖正在顺他的发,脸上正在微笑,笑容则是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不知为什么,他看着竟然有些感动起来。伸手抓住倪子霖为他顺发的手,对方似乎为此颤抖了好几下。梦境,太真实了。他扯开自己的嘴角,似乎对着倪子霖笑了吧?「……林毅?」倪子霖开口了,梦里的声音非常清晰,仿佛要确认他的身份一样,以疑惑的态度叫着他的名字。「嗯?」「林毅。」「嗯。」「林毅,是你。」伴随着心安的肯定句,是倪子霖释怀的表情。「嗯。」耳边一道道,都是倪子霖的呼唤,而他非常有耐心地应答着。直到梦境被切断,他虽然再也看不见倪子霖的脸,却听见对方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Part3 花束(十二)林毅早上睁开眼睛,看见被窗帘遮盖住的光线从帘边若隐若现地撒进来。在床上伸了个大懒腰,侧过身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僵住了。他的身边,竟然有一个睡美男!?直起身,林毅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渐渐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没错,占了另一边大床的人,身体躺得非常值睡得非常规矩的人确实是倪子霖。因为车祸的关系,所以他以往的十一年间发生过什么事他都不记得了,他甚至想,这样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丧失记忆?自己在十七岁的时候因为意外而失去记忆,而十一年间的自己在昨天丧失记忆,回到十七岁时的自己。想起来很复杂,林毅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脑袋并不聪明,所以艰难的事情从来不去多想。但他记得,昨天倪子霖曾告诉他,他会来找他。昨天是没等到疼,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倪子霖身上还穿着整齐的衬衫和西装裤,明显一副才刚下班的样子,眼窝下有阴影,但是睡相却俊美得不可思议。就在考虑要不要叫醒对方时,林毅不自觉将自己的手贴在倪子霖的胸膛上,透过衣物,感觉得到手掌底下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之下,林毅的脸突然热得要命,急急忙忙地缩回手,一个不注意整个人就往后翻,发出跌倒的声响以及短促的惊呼。「啊……我的天啊……不会这么笨吧……」林毅的两条腿还挂在床沿,只有上半身摔在地上。很快,弹簧床传来咿呀的声音,倪子霖睡眼惺忪地从上方看着他。「你,你没事吧?」看见林毅,倪子霖整个人都清醒了,讲话也很有精神。「刚刚,不小心跌倒了。」两人对看了一阵,纷纷笑了出来。林母很早就把早餐准备好了,而除了林毅之外,家里的成员见到倪子霖跟他一起出现在饭桌前,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如果不说明的话,外人可能还以为倪子霖就是他们家族一员。「儿子啊,你不如今天就把东西搬回来吧?」「啊」了一声,林毅听到父亲这么说,心情并没有比较高兴。奇怪……照理说,回到家里住应该很开心才是啊,全天下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很讨厌的人住吧?林毅不着痕迹地观察倪子霖的表情,那是很微妙的,似笑非笑,让他搞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说是讨厌,以时间来计算,十一年后的倪子霖还真的让他讨厌不起来。隐约还记得那温柔的笑容,倪子霖是在对他笑没错吧?既然如此,那么昨天发生的事,肯定不是梦,倪子霖确实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子霖啊,你今天有空吗?还是我开车去载林毅就好?」「老哥搬回来的话,一定跟我抢电脑用吧?」「……」听林甄这么一说,林毅的脸马上红了,被气红的。十一年,光光是手机就变得这么小,那么电脑呢?不知道改变成什么样子,他说不定都不会用了,怎么可能会跟林甄抢电脑呢?「你这孩子说什么话?」林母拉了拉林甄的衣角,后者才赶忙道:「我是说,我很高兴哥搬回来住啦。哥你也知道,我比较不会说话。」林毅收了怒气,表情变得尴尬。倪子霖这时很巧地说:「伯父,我今天早上没有排班,不如我跟他一起收拾行李,伯父你就不用来载他了,交给我吧。」多么稳重的一句话:交给我吧?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一个倪子霖顶着,叫林毅不用害怕。妈妈做的早餐很美味,但林毅就是很没精神地吃着。用完早餐后,一家人也就各忙各的,爸爸去上班、妈妈去隔壁巷子做头发、妹妹去上课了,而林毅坐上倪子霖的车,回到昨天「醒过来」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才经过一天,林毅却觉得过了很久,在短时间里冲击他的事情非常多,失去的十一年,周遭的人不是长大了就是老了。好友成为一个证券公司的上班族,所倾心的王子变成贸易公司的主管人物,倪子霖也不再是那个令人厌恶的个性,现在是一位内科医师。对他来说,这都是一夕之间的事。只有他,心境停留在十七岁,其他人已经往前走到他所看不到的地方了。而且,今天早上他照镜子还是很不能够接受所映照出来的脸是他的。鼻子、眼睛、脸型、嘴唇……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了,连身高也是,这十一年间,他长高了不少,整型也相当成功,他看着现在的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在看着明星……未免整得太帅了吧?但是印象在,他还是记得自己的模样的。「我的东西……好像不是很多啊?」进到「十一年间的林毅」的房间,林毅真是大开眼界,并且确认十一年间的自己一定有很严重的洁癖。房里整齐得像样品屋一样,东西虽然很少,但都非常有品味。「衣橱、书桌、弹簧床、棉被枕头……还有一些生活用具都是你买的,怎么会少?」看见倪子霖困惑的样子,林毅咋咋舌。也不能说林毅本身不爱干净,而是他喜欢收集东西,从小到大用过的课本、别人送的卡片、满江红的考卷,全部他都有留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前除了应该要有的生活用品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东西。「没有诗集吗?」林毅打开衣橱贼头贼脑地往里面看,衣服也是很简单的黑白灰三种颜色。「你有很多书啊。」「啊,是吗?在哪?」倪子霖将床单一掀,床底下暗藏了装成一箱又一箱的书籍。颇有兴致地把箱子打开了,林毅把那些书瞧来又看去,脸色难看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啊?」「是外文书。」倪子霖同他一起蹲下了,拾起一本看起来很厚重的原文书,作状考虑了一阵,才道:「你以前是个法文翻译家。」「哇靠……」忍不住飙出脏话后,林毅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倪子霖看见他这副模样,笑了。林毅也讪讪地浅笑着,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丢死人了!「原来十一年间的我,是这么厉害呀。不过,我怎么都看不过这上面写什么?」「当然,你是你,你不是别人。」这句话,讲得实在微妙,林毅歪着头,正在找这句奇怪的话的破绽。这时,外面传来铃声。「什么声音?」倪子霖笑笑:「没什么,是通大厦管理员的电话铃声,我去接一下,你先整理吧。」来到客厅之后,倪子霖顺手地接起电话,来电的人果然是管理员伯伯。「倪先生吗?有住户的包裹喔。」「嗯,你先帮我收吧,谢谢。」「不过,不是倪先生的名字啊,也不是给冯先生的,包裹上写说是寄给一个叫林毅的,你那边有这个人吗?如果没有,我就跟邮差说一声,说不定是寄错的。」「给谁?」「一个叫林毅的。」皱起眉头,倪子霖又问了一次:「给林毅的?」
(十三)一只标准二十公分立方的正方型箱子,林毅拿着,感觉颇有重量。他好奇地抓着小箱子凑近耳边摇了摇,不敢太用力,根本不知道里面装什么。「这应该是给十一年间的我的东西吧……」林毅又摇了摇,可惜地说着。倪子霖脸色则不怎么好看,也无法解释说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十一年间的林毅……根本不叫林毅,而是一个叫做冯其让的人,真实地存在过。「打开看看好了。」对于倪子霖的提议,林毅啊了一声。「不好吧?这又不是给我的,而且……里面是不是炸弹啊?」瞄了林毅一眼,倪子霖向来知道林毅是这么的……思想特殊。「如果你害怕,我帮你拆。」「啊……」倪子霖两三下,就把用了两层的牛皮纸包起来的包里给拆开了。林毅立刻把箱子口捌开,明明就好奇得很。他在装满一堆碎纸的箱子之中找出一个小盒子与一个装了纸的封口袋。二话不说把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粉红色玻璃烧成的玫瑰,收在掌心里的重量有些沉。「好漂亮喔。」林毅研究着那看似贵重的东西,而倪子霖则把封口袋打开,取出好几张纸条,上面甚至还细心地填上了编号顺序。第一张纸条打开的时候,林毅就凑过来了,上面写着:你好,林毅。倪子霖却从脚到头,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林毅,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说话……」林毅好玩地打开第二张纸条,喃喃念着,越念越不对劲。「咦?」林毅的眉毛打起结来,抬头看脸色略微苍白的倪子霖,问:「这、这真的是给『我』的东西吧?」末了,又补上一句:「谁会寄东西给我呀。」何况,用的是「回来」这样的字眼,将十一年间的他与从出生到现在的他分得极开,一点都不会混淆。林毅要打开第三张纸条的时候,带着害怕与兴奋的心情,字条里那个与他交谈的人是谁呢?倪子霖却在一旁压下他的手。「别看了。」「为什么?」问出口的时候,林毅见到对方的表情相当难看。「……」对方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林毅大着胆子继续摊开纸条,纸条上熟悉的字体让他蓦然一惊,倪子霖被他引得也将视线投注在那张纸条上。「这、这是……」林毅将眉头皱了起来。纸条上写着:谢谢你,我的小天使,今天的面包非常好吃!落款上的名字林毅看了十几年了,绝不会错认那确实就是自己的名字,而字迹的模糊程度以及纸面上的泛黄让人感受到深沉的陈旧,上面的日期标示着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一日星期五。「……王子?」脱口而出的外号不知为何就是让气氛变得凝重了,林毅转头看向倪子霖,对方的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接着,倪子霖转身奔向某个房间,林毅跟过去,房间里的摆设如此简单,简单到让人觉得非常寂寞。倪子霖在衣柜里翻来找去,拿出一个小型的铁盒子,样式还是那种别人送反囍饼吃完后留下来的那种铁盒,他慌忙地想要打开那铁盒,还一度开不了。林毅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样。印象中,倪子霖对他来说是个可恶的人,却也是个很优秀的人,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只会对王子说说笑笑,对其他人就有一股冷淡的感觉。倪子霖打开铁盒了,里面是一些七七八八的杂物,他翻了翻,脸上随即露出一副很臭的表情,随口骂了句:「冯其让你这个混蛋!」在久远的高中时代里,倪子霖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他的小主人给他的纸条,他甚至很高兴当着小主人的小天使。那些纸条,皆被他整齐地收放在一个小袋子里,而如今那个袋子自然是不翼而飞!自从冯其让住来之后,他已经很少找朋友来家里聚聚,甚至连远在台中的双亲也鲜少来探望他,除了冯其让,他还真的想不起来是谁拿了他的纸条。他脾气正上来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句:「谁是冯其让?」「谁?」倪子霖反问。「你刚刚骂的那个人?」「有吗?」「有。」林毅不知怎地,丝毫不害怕眼前这个人,在记忆中明明是昨天的事,这个人对他有够坏,但他的「回来」,这个男人却对他是这样温柔,温柔得让他不怕追根究底要问出对方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纸条,还有吧?」「啊?」林毅嘴巴张得开开的。倪子霖抿了抿唇,完成了一个笑容,多么耀眼。「我说,还有一张纸条还没看吧?」「啊,是啊。」林毅笨笨的,成功地被人转移话题也没有觉出任何不妥的地方,傻傻地走到外头,拾起最后一张纸条,没料到身后有人在那暗自庆幸。大声而坚定地,林毅将纸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我会再跟你联络的,等我的信。」信?这几张小纸条,像是一层层将什么秘密慢慢揭开来,哪里会是信呢?林毅有些慌张起来。继续跟他联络,代表他必须在这里等待,虽然不知道寄给他东西的人是谁,但光光是自己写的纸条落在对方的手上,就值得他等。只是,他不知道,他所写的东西,不是在「王子」那里吗?他一定要再见王子一面,当面问个清楚才是,但一想到昨天可怕的事……让人又自觉抖了抖。林毅将手中的玻璃玫瑰握紧了,看了倪子霖一眼,总觉得要是等待包裹这样的任务交给这个男人,直觉告诉他,纸条似乎会被拿几张走。那么,在这里留下来?继续住在这里?跟倪子霖两人同居?不是吧?
(十四)他没有忘记自己在一年前说过什么话。虽然不知道一直在等待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却几乎每天想着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与多年来累积的爱。阿让的存在只是每天在提醒着他,是他害林毅变成这副模样的。那个时候,在他亲口告诉林毅的家人林毅的状况时,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并没有说出高中毕业典礼后那场大雨掩盖下的暴行……阿让并没有戳破他,甚至连骂都没有骂他,事实上阿让只需要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足以烧得他背部发疼。他应该要准备好所有的事情来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才对……但在接到祟信打来的电话,在他知道林毅回来的那一瞬间,他除了感谢上帝让这个人回到他的身边之外,紧接而来的不再是喜悦,而是害怕。害怕林毅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会再度躲回那具壳子里。每天演练着自己会对林毅说的话,在这时候显得无用而多余。所以眼见林毅回来了,他只敢站在一旁,扮演好迎接对方的角色,将嘴巴闭紧,把自己的爱深深的埋藏起来。他以为他会成功,继续让林毅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下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但计划只进行到阿让寄来的包裹之前便中断了——倪子霖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他用手抹了抹脸,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他看见林毅手中拿着牙刷,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让他觉得很可爱。「啊,那个,我吵到你了吗?」「没事,我也差不多该起床了。」但事实上,凌晨四点多时医院来了电话,说他负责的一个病人发生紧急事件,所以他得赶过去。虽然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但他一个小时前才躺回床上。「有什么事吗?」「那、那个,我可以用你的牙膏吗?」听到这个问句时,倪子霖有种脑子进水的模糊感,愣了几秒才笑出来。「这个不用问吧?直接用就好发呀。」林将脸上浮起了两朵苹果颜色的红晕,点点头。「啊,我想说基于礼貌问一下……」就在两天前,两人在整理「十一年间的林毅」的物品时,林毅收到了一个装着玻璃玫瑰以及数张纸条的包裹。就只是因为纸条上写着某人会再跟他联络,所以他当下放弃整理物品的念头,反而先回家,用「恢复记忆之后有个医生朋友在身边照顾最好」的理由跟家人说要继续跟倪子霖住一段时间,就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不过,在此之前,他当然询问了倪子霖的意见。他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很不爽,毕竟在高中那段时期,倪子霖似乎是很讨厌他呀。却怎么也没料到,倪子霖的反应是一看就了然的兴奋,开心到眉毛挑到比谁都还高,连忙答应让他继续住下来的事。「因为寄包裹的那个人说还会寄东西给我,所以,打扰你真是太、太不好意思了。」听完他说要继续住在这里的理由,倪子霖立刻就收敛起开心的心情,速度之快到他都不及消化。等刷好牙洗完脸之后,林毅战战兢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厕所传来的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口。待倪子霖连外套都穿好了,来到客厅,看见林毅像忠犬般乖巧地端坐在沙发上,他不由多看了几眼。「今天有什么规划吗?」「啊?」林毅立即应声,一秒也没有耽搁。「今天想做什么事?」「今天啊……」林毅歪着头,除了等待「某人」寄给他的包裹,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听倪子霖告诉他,他出车祸之后还是和正常人一样上大学出国工作什么的,十一年间的他身份似乎很好,当他拿到自己的存褶簿,看到上面好多个数字之后,着实吓了一大跳。用那些钱,不赚钱光花钱,五年也够他生活得非常非常好了。「那个,王、王子,不知道他有没有空?」倪子霖用疑问的声音:「你说祟言?」「啊,是啊。」林毅没有忘记,他的小天使为何会把纸条拿给「某人」,然后「某人」再寄回给他。「他上礼拜有跟我说要去内地一趟……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啊,不用麻烦!」林毅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如果他有事,别、别打扰他好了。」「嗯。」「你今天休假呀?」「嗯,排班制,工作时间很弹性,只是要随时带着BBCall,收讯比手机好。」说完,倪子霖拿起挂架上的外套扔给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会发光一样灿烂,双手帅气地往两旁摊开,「我带你出去晃晃吧。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十五)林毅从小时候起就知道自己比别从少根筋,个性并不去计较这么多。就算有这么多奇异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除了当下的那一丝悲伤外,他仍能够对着天空大笑。就像此刻,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趴在车窗边, 也不管会不会被骂没教养的人——不能将头手伸出窗外——他对着热闹的台北街头傻笑着,即是空气不怎么好,他却大口地吸满了,再吐出,如此重覆了好几次。有种重回人间,时空错乱的错觉。十一年半,他是个从过去到未来的人。想到这里,他又笑了。「心情很好吗?」林毅回过头,看见倪子霖背脊挺得很直,开车的模样真是英俊得吓人,但他却没有那种害怕的感觉。即使对方瞄了他一眼,仿佛是在前几天的高中恐怖记忆也没打倒他,他俏皮地说:「好到肚子都饿了!」倪子霖摇着头笑,「带你去一零一好了,那边有不错的美食。」「一零一?那有没有一百?」「哈。」倪子霖真的,肚子抖了抖,直觉对方真是个宝,「台北一零一大楼是个地方,而不是什么第一百零一的连锁店,它甚至被列入世界景点呢。」「哇……」林毅傻得连嘴巴都合不上,形成一副很好吃的模样让倪子霖调了调位置,都显得快控制不住想吻信对方的冲动。「这十一年间,到底变化了多少事呢?」虽然已经抑制了瞬间的寂寥感,但林毅的话语间仍是透露了一丝丝难过。车子正好停红灯,倪子霖转过头,伸手摸了摸林毅的后脑勺。对方立刻转过来的脸上似乎惊讶了一秒后,很快就安静下来了。「林毅,这个对你来说似乎是全新的世界,我相信你可以适应得很好,你从来都是遇之则安之的人,这就是你的优点。」「啊……」看着如此认真的脸孔,林毅的脸霎时热了起来,呼口气都这么高温。过了五秒,不,大概三秒吧,他才有一种被称赞的感觉,不禁忙着将视线调到前方,尴尬地说:「绿、绿灯了!」倪子霖收回手,前面明明就是红灯,却也不戳破对方的谎言。「不过,」过了会儿,车子开车行走,林毅听到倪子霖说着:「你慢慢也会了解到,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改变了……」至少,对着林毅,有一个人的感情自始至终都一样。倪子霖心想,要对方发现自己的感情,确实是要很缓慢、很漫长的吧。到达一零一之后,两人先去美食区吃东西。眼花缭乱的广告及食物样品让林毅像个小孩一样,东看西看,甚至好奇地站在柜台前研究而不点餐。最后,林毅才可惜地道:「每一样都好好吃的感觉,实在下不了决心呀。」原来是在烦恼这个。「不如,喜欢的每一样都点?」「不不不……那样太浪费了,而且也好贵……」「我请客。」「我也不是没钱啦。」林毅想到账户里看得让人眼疼的好多数字,「只是,感觉那个不是我的钱一样。」「不然,就先点最想吃的,其他的,就下次吧。」「啊……」林毅顿了顿,下次呀……那不是在说倪子霖还会跟他一起出来吗?「好,不然就先点这个好了。」顺着林毅的手指看过去,倪子霖不禁笑了。是一道海鲜焗烤义大利面。林毅果然,还是很喜欢吃海鲜呀。
(十六)两人用完餐后,进到同栋的书局里。林毅一进到书局就往诗集的区块走,很熟练似的,幸好所有的书局都是长得差不多,没有因为时间而有什么太在的变化。倪子霖跟在他身后,脸上尽是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就在挑选的时候,倪子霖突然问:「还是喜欢郑愁予的诗集吗?新人辈出,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林毅迟疑了会儿,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个诗人?」「啊。」倪子霖停顿了几秒,目光落在满满的书柜前,道:「以前看你做国文报告时,好像就是讲这个诗人的,以为你喜欢呢。」「我是喜欢没错,但……」「那不就好了。」用坚定的语气做结,倪子霖走开了,交代:「我去心理学那边。」「喂……」看着对方的背影,林毅皱了皱鼻头。连他的妹妹林甄都不晓得他喜欢什么呢,就当他是个怪人。就算是超级好友彭顺新都可能会把他喜欢的诗人名字念错,怎么那个男人这么轻易地就脱口而出了?但一看到精装版的诗集,林毅很快又露出渴望的模样,东瞧西摸的,选了两本诗集急急地到柜台结帐。拿出鼓鼓的真皮钱包,是倪子霖昨天给他的,说是「十一年间的他」的东西,再加上许多东西,林毅都老实接收了。虽然都是「自己」的东西,但品味确实不同……应该说,是相当地不同呀,明显的好质感高级物,他怎么使用就是觉得不习惯。
把零钱收好的同时,林毅停下动作,被墙上的某张海报吸引住。海报上是一个脸上缠满绷带的男子,只有上半身的影像,双手遮住了根本看不清的五官,灰暗色系的构图让人直觉地伤感……林毅念出海报上的字:「变脸画展,法国画家杰德杜瓦第二次来台……整型的痛与美……什么奇怪的主题呀……」虽然奇怪,但就是提起林毅的兴致了,这还是从恢复记忆以来,他难得想做的事。去看画展吧。脑海有道声音这么说着,而一问店员之下,原来书店有代售画展的门票。他一口气就买了两张。他自己一张,而另一张给谁用呢……脑子不知道为何第一优先地冒出了倪子霖这个名字。林毅甩甩头,对了,可以找彭顺新去看,不然,找妹妹林甄也是可以的。这么想的时候,就将画展的门票仔细地收进钱包里。离开书店时,只见倪子霖买了本与本人非常不相符的种植花草书集。
林毅除了待在倪子霖的住处里无所事事之外,偶尔会回家吃饭找家从聊聊天,否则就是用电话骚扰彭顺新,再不就是翻着诗集,难得地写几首诗,打算寄到报社去试试有没有人欣赏他的文采。即使他看着最近的报纸,跟十一年前的比起来,多了许多文字上和暴力,他还是兴致勃勃地想他的诗,写他的字。倪子霖有次意外地捡到他揉成一团的废纸,看了看,在林毅根本来不及跑到他身前夺走纸团前,随口道:「写得不错呀。」为此,他当场脸就烫了起来,立刻躲进厕所里。在一起生活,林毅渐渐才明白倪子霖有多么忙碌,有时一天可能只见到五分钟。对此,他竟然有些空虚感,但这些事,他只会乖乖地把它藏在心里,哪敢说出来呀?吓都吓死了。
作者只写到这里。咻咻~~
QMQ,,求更表示关注着
什么时候还更啊.好期待啊
嘤为何坑了TAT
其实也可以当作是完结了。。。con什么的,看成END也是一样的啊。。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才是完美的结局呢。。我知道我挖坟了了了了了 。。。推正文《变身》
现在连xian网也上不去了,我又没有fan墙软件,也不知道小毒有没有更新花束了。但是我想结局应该会是子霖和林毅幸福的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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