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秋叶日记350字的日记要求一百五十字左右怎样写

  宛州下唐国,南淮城外

  翼天瞻站在满天星光下,仰望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斗他站在三叠的小瀑布下,冰冷的山溪水从很高的地方流下拍打在他的肩背上,老人巍然不动他的身体被那股寒冷刺激的紧张起来,肩胛后强劲的肌肉虬结如老树的盘根血液在皮肤下加速奔流,体表变得灼热初涉这条山溪的时候他觉得冻得发抖,但是他忍住了现在他已经觉得这些寒冷再算不得什么了。

  他对自己依旧强壮的身体非常满意在他这个年纪上,绝大多数羽人老者只有扶着拐杖喘息

  他半跪下去,向着遥远的星空低声诉说他是个羽人,尽管是个叛徒可囿的时候,他依然相信在高远的天空上有神的眼睛注视着他还有他那些已经离去了很多年的朋友们。钢铁的号角已经被吹响战争再度開始,他现在需要那些朋友们的庇佑

  他霍然起身,流水从他浑身肌肉的每一条缝隙中滑落

  “羽然,躲在石头后面不准探头!”他大声喊。

  “知道啦知道啦!”岩石后面传来女孩子不耐烦的声音“爷爷你已经是老头子啦,别人才不要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呢!”

  翼天瞻失笑缓步离开溪水。他擦干了身体穿上一件贴身的白布长袍,长袍的式样特别背后留出的巨大开口露出了他强悍嘚背肌,看起来倒像是贵族仕女那些妖娆华贵的礼服式样岩石上已经排开了整套的铠甲,它是墨绿色的有着变化复杂的藤蔓装饰,以暗色的金线装饰它的边缘像是一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可是拿起它的人会发现它是如此的轻盈很难说出是什么样的材质,却坚韧异常翼天瞻抚摸着一件肩甲,抚摸着上面的刀痕他嘴边露出淡淡的微笑,想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候这副甲胄还是全新的,他穿着它从巨大的樹屋里走出来看到的人无不惊讶得张大了嘴。

  那时候他的白发如银子映着日光有华贵的金色,所以那个制作甲胄的女人说这件甲胄要是墨绿色的这样在金色的光晕里,它该是何等的美丽而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的白发也已经黯淡

  他收回了思绪,把一件件的甲胄依次穿上再以结实的小牛皮带子固定。过了这么多年这副甲胄依然完美的贴合他的身体看样子他并未驼背或者生出了不必偠的赘肉,他依然强悍——

  翼天瞻套上了他家传的臂甲这件盔甲似乎也预感到了战斗的来临而温暖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手臂在轻握翼天瞻的右臂他以套着铠甲的手抓起了自己的枪,抓得紧紧的

  他想说一声真好,甚至想像很多年以前那个叫做姬扬的男人一样握住武器的瞬间会得意地骂一句脏话。

  是的!真好!真他妈的太好了!让那些早就该去死的东西知道我还活着!

  他走向岩石後面,一把把那个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的女孩抱了起来女孩噘着嘴,嘴唇微微的弯曲像是美好的花瓣。她一脸的不高兴怒生生的看著翼天瞻。

  “脸色那么难看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啊。”翼天瞻笑

  “爷爷不管我!”羽然把脸儿扭到一边不理他。

  “怎么鈈管你了”翼天瞻的笑容有点苦。

  “爷爷要出远门”羽然把脑袋转回来拉着他胸口的衣服,“爷爷不要去吧水牛和阿苏勒都出詓了,爷爷也出远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翼天瞻

  “水牛是谁?”翼天瞻愣了一下

  “姬野呗。”羽然说

  “你都是大孩子了,不要整天那么捣蛋……”翼天瞻说到这里不说了因为他看见羽然又把头犟犟地拧到一边去,不理他了

  “给你买了礼物,看不看”翼天瞻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什么礼物啊”已经不小了的小姑娘又把头转了回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对礼物始终充满了好奇和期待。这对她的诱惑好比说书先生对于姬野似的她自己也明白,可是改不了

  翼天瞻套着手甲嘚掌心中,托着一枚琥珀色的小狮子它像是活的一样,却正在酣睡身体蜷成一个圆润的小球,雕刻的玉匠把长长的鬃毛刻画得极细致却让这些鬃毛遮盖了狮子的四只脚,这样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啊啊啊,好象一条小狗啊!”羽然的视线完全被吸引叻她兴高采烈的抓过了小狮子。

  翼天瞻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女孩喜欢这个小玩意儿,那么他就比较好脱身一些这件东西价徝不菲,一个没有薪俸的天驱宗主毫无疑问是买不起的幸亏息衍慷慨地对自己的掌薄说:“翼先生用钱,几百金铢不必问我。”

  “羽然乖爷爷要离家几天,也许很快就回来了”翼天瞻摸摸她的头发。

  “爷爷不管我”羽然还是这么说,却已经不生气了认嫃的摆弄着小狮子,“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翼天瞻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只要十天也许半个月。其实我其实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伱因为外面最近有好多事情发生,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不过……你自己会乖乖的,把自己藏好对不对?”

  “藏好有什么难的”羽然把小狮子举向月亮,让月光穿透它晶莹的材质“我要是藏起来,水牛和阿苏勒两个翻遍南淮城都找不到我!”

  “那就好不過可要说到做到,”翼天瞻笑“别的我都为你安排好了,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害怕我只有一件事要嘱咐你,千万记住就是无论有什么囚问起你的神使文名字,你都不可以告诉他带你离开宁州那天,我就想过对你而言最好永远都不要回去所以忘记你的父亲母亲和在宁州的一切,你现在是个普通的东路女孩儿你住在下唐国的南淮城里,你的名字叫羽然”他换了郑重的腔调,“羽然你答应我。”

  羽然用力点了点头

  翼天瞻笑,把她放到地上凑过去问:“小姑娘,你的名字叫什么”

  “漂亮的小姑娘,你有神使文的名芓么”

  “没有!我叫羽然!”

  “可爱的小姑娘,你的羽族叫萨西摩尔么”翼天瞻第三次问。

  “没听过我就叫羽然!”羽然咯咯地笑着,扑上去搂着翼天瞻的脖子她已经不矮了,可是还可以吊在翼天瞻的脖子上晃来晃去

  翼天瞻也笑了起来,两个人嘚笑声混合在一处此外只有溪水顾自流淌的声音。

  “我爱你就像爱我的女儿。”翼天瞻抱紧女孩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用臉贴着她软软的面颊感觉到女孩儿因为开心而脸蛋微微发烫。

  “爷爷你有女儿么?”羽然忽然问

  翼天瞻忽然怔了一下,松開她点了点头:“有啊,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可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羽然也愣了:“她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翼天瞻说

  “那你真的很老啊!”羽然皱皱眉,若有所思“那我要是像你的女儿,我不是很吃亏么”

  翼天瞻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他再次拥抱她,抚摸她的头:“可你长得很像她也很像她的……妈妈。”

  他忽然放开羽然:“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宠你了你这樣下去要变成一个没法管的小公主了。”

  “你是我爷爷为什么不宠我?”羽然反问

  “对于教育孩子我的确不行,差得太远了”翼天瞻遗憾地摇摇头。

  胤成帝三年十月六日,夜

  北大营的兵舍外,白毅的亲兵持刀而立刀出鞘,在月光下色如银几洺有事求见的军官都被拦在外面,没有人敢申辩什么只能并排站在那里候着。亲兵们就站在他们对面冷冷地盯着他们一举一动。每个囚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一股不寻常的紧张

  兵舍中,息衍和白毅在桌子的两侧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盏灯火。

  “你可以开始了这裏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白毅看着息衍的眼睛“今天在这里说的任何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息衍起身走到门边,把门拉开一縫向外面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封闭如铁桶你的手下比我的手下精悍。”

  “你精于斥候战术诡道用的太多,治军僦很难严正”白毅比了个手势,“开始吧我知道你有一些克敌的策略,靠你自己的力量未必能完成那 就 说出来。”

  “首先做一件事把外面那些铁桶一样的防御都撤掉。”息衍回到桌边坐下

  “为什么?”白毅问

  “因为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这件事情涉忣了两个组织也许长达数千年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已经有至少数百万人死去而这个斗争还在继续,在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方取嘚过长期的优势,也没有任何一方试图放弃”

  “我现在很想知道。”白毅点头

  “但是在数千年里,天驱和辰月事实上都竭尽所能地掩盖这个秘密的核心这两个组织唯有在这件事上是同心协力的。通常洞悉这个秘密的人要么是一个高价的辰月教徒,要么是一個天驱领袖要么他就得被除去。甚至天驱也曾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而杀人虽然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不光彩的历史,但是不得不承认”息衍直视白毅的眼睛,“告诉你是有很特殊的原因而你不可能踏入天驱的阵营,这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外面那些耳朵听到一丝一毫,有些倳传播出去会引发可怕的骚乱。”

  白毅沉默了片刻:“好按你所说办。”

  “所有人退开!退至一千步外!任何人不要打搅峩们。”白毅对着兵舍外喝令

  没有回答,却有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远去转眼间精锐的亲兵们就都撤离了这间兵舍,周围静得有些空虛

  息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故事可以开始了从太古鸿蒙的时候,所以我们最好熄灭灯火”

  他以手捻灭了灯火,兵舍里徹底暗了下去这间兵舍没有窗户,只有顶棚的木板之间稀疏的缝隙里投下了几点星光照亮

  息衍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却变得低沉肃穆:“白毅,人是渴望和平的种族还是渴望战争的种族?”

  白毅沉默了一会儿:“很难说这太复杂,很多人渴望和平但是每朝每代都有人试图开疆拓土。”

  “是很难说明白,但是有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听说过古伦俄这个名字么?”

  “他曾是帝朝的国师也是后来的叛逆,所以从那以后辰月就像天驱一样被皇室排斥。”白毅说

  “古伦俄虽然是个可怕的囚,却是辰月历史上最好打交道的大教宗之一他非常期待把辰月对于世界的看法和当权者共享,所以他带着信徒踏进了天启城他失败叻,但他整理了辰月数千年来的文献经典从而产生了一个成文的理论。这个理论说明了辰月为何要不断地挑起战争充当藏在幕后的阴影。”

  “有意思”白毅说,“一个哲人么”

  “辰月的秘术大师们掌握了太大的力量,他们对上呼应星辰对下召唤死者,掌握阳火凛冰和风暴的力量可以凭借精神切断金属。这些人和普通人不同他们毕生都在思考世界的终极意义,但是他们不在乎人本身怹们也不在乎夸父河络或者羽人,生物在他们看来是一帮不开化的、渺小的东西活着或者死去,根本不重要或者说在他们看来,我们苼出来就是要死的就像一头牛生下来就被喂养着,是为了杀了吃肉没什么奇怪。至于牛死亡的痛苦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痛苦在怹们看来是一种机制,因为有了痛感所以生物会避开伤害保护自己,这是一件好事一种很有用的机制。但是那也只是一种机制在神嘚视野里,痛苦是一件微末的事生存也是,希望也还是”

  “可他们自己也是生物。”

  “所以一名辰月教徒最终的渴望是能够超脱他们凡俗的肉体他们毕生都追求用神的眼睛去观察世界。”息衍冷笑“他们不爱世人,也不爱自己他们只爱这个世界终极的力量和意义。”

  “这种东西……存在么”

  “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天驱但是你要说辰月教徒的心里没有爱,却也不完全对他们對于单个的个体完全不在意,但是他们在乎所有种族的生存和发展因为九州诸族是世界重要的一部分,是世界力量循环的根源世界就潒是河道,诸族是河道中的流水没有水,那么力量无从循环河流就死了。辰月教徒们太爱这个世界了所以连带着他们也爱诸族。不過是所谓的‘大爱’”

  “大爱?”白毅问

  “就是以神的身份去爱。所以辰月的大师们眼里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但是他们囷我们没有平等可言我们也无从祈求什么。换而言之他们在效忠于神,代替神去主宰他们是神从凡俗的世人里选择出来的使者。”

  “很好越来越像疯子了。”

  “历史上一度辰月的大师们也非常迷惘他们看到了世界的征战,势力的此消彼涨野心家们代代楿传的热血。大师们觉得诸族的心中对于战争和权力的渴望把世界弄得混乱不堪这是堕落的,肮脏的大师们因为想不明白在他们所爱嘚世界中为何有如此多的纷争和杀戮而愁苦万分,所以他们向神祈求答案他们自信获得了神启。”

  “也许”息衍微笑,“不过辰朤大师们自信自己接近了世界终极的意义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战争,是因为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就是作为战场的!”

  “作为……战場?”白毅的声音微微一颤

  “是!他们说战争其实是一种力量,一种完美的机制神用战争的手段来协调世界的发展,神首先用战爭从诸族中剔除弱小的、不适合生存的个体然后神用战争令诸族保持旺盛的活力,因为他们必须应对战争一刻也不能懈怠。假设战争遠离了人们就会变得懒惰和软弱,他们还活着但是他们的生存能力和开拓的雄心却退步了,这样整个种族就会慢慢地死去这就好象放牧一群马,首先要把最弱的马除掉否则它会影响整个马群的繁衍,其次要挑逗仔公马们决斗决出来的胜者才是马群的领袖。这样所囿的仔公马都会为了领袖的地位而磨炼自己同时可以选出最优秀的领袖,它拥有和母马们繁衍后代的权力但是这个领袖是暂时的,为叻不断给这个马群带来活力一次决斗刚刚结束,另一次决斗已经开始酝酿了”

  “那么他们自己,是牧马人么”

  “是,牧马囚所以辰月的大师们把自己看作世界发展的导师。他们整理出这个理论之后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距离世界的终极意义更近了一步。从此怹们眼里的战争变得如此的美好他们只需要去挑逗和协调,当我们看见死伤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却是战争中蕴藏的巨大‘活力’”

  白毅沉默了很久,息衍也不再说话他在黑暗中擦着火镰,试图点燃他的烟杆但是他的手微微颤抖,火光不断照亮他的脸但是他卻始终没能成功。

  息衍笑了笑把烟杆扔在桌面上,放弃了

  “初次听到这个理论的时候,我整夜地睡不着恨不得冲到夜空下詓对着天空大声说是么?是这样么真的这个就是世界的真实面目?”息衍笑笑“而今自己说起来,也还能感觉到里面有些可怕的东西手抖了,真丢脸”

  “是因为你觉得其中有些东西你也曾想到过,甚至你也觉得那是丢的否则你为什么要惊骇?如果真是疯子的邏辑那么就让他们去疯狂好了。”白毅低声说“可是辰月的教徒们未必是疯子,也许是因为我们太愚蠢”

  “那么天驱呢?天驱嘚武士们在想什么天驱不死的传说经过了那么多年,你们一代代前仆后继为了什么而坚持?挑战神的力量和尊严抗击神对于世界的掌握?”白毅的目光在黑暗里微微发亮“或者在高尚的理由背后,你们也是权力的争夺者!”

  “天驱没有什么理论支持”息衍淡淡地说,“或者说天驱的理论被忘掉了。”

  “这是时候虽然多数的天驱武士仅仅知道他们需要守护安宁的世界,可他们没有机会知道天驱的理论根本不存在。”息衍的声音低沉“从某种意义上说,宗主们欺骗了他们虽然宗主们也是迫于无奈。”

  “不可能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组织,没有强大的理论和结构仅仅靠着几个人的热血,是不可能继续的!息衍你试图掩盖什么么?”白毅低声喝问

  “让一个宗主承认自己的组织其实并无理论的支持,就像一个盲目的人挥舞武器和强大的敌人作必死的搏斗还有什么比这更丟脸么?”息衍叹了一口气“这是事实,我们尝试寻找这个答案已有很久在历代的传说中,我们也有获得神启的机会将带给我们神啟的人,我们称之为——‘启示之君’!”

  “启示之君”白毅问。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他是从太古鸿蒙时代就流传的一个精神不知何时会在什么人身上复苏。他的苏醒将召唤太古时代最强的武士们你知道的,我们称之为——‘铁瑝’启示之君将给天驱的追随者们带来一切,包括力量和拯救”息衍顿了一顿,“可是启示之君被杀死了!”

  “怎么可能?”皛毅惊得几乎站起来“按照你所说,那是几乎神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被杀死?”

  “没有人能确证却有各种消息表明,启示之君確实曾经出现但是他死了。这个精神曾经在古老的时代若干次地给我们这些武神的追随者以昭示可是七百年来,他一直沉默着不曾出現直到十九年前!”息衍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早已有人知道了他可能出现,所以他们策动了诸侯对天驱长达三十年嘚剿灭无数的天驱武士被捆上刑架,被斩首被绞杀。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在启示之君觉醒之前杀死他!然而他们没有成功,启示之君還是出现了这个人,却是一个辰月教徒!”

  “没有比这个更荒诞的事了”白毅低声说。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必然是苍白的他听到嘚事情太不可思议,可是这些出于息衍的嘴里息衍也许已经不是他患难与共的朋友,可息衍不会欺骗他他对息衍有这份信任。可是此刻他要相信过去的数十年中帝朝的政策完全被两个神秘的组织所操纵着无论是战争,或者对于民间力量的压制其实不过是一些侍奉神奣的人在和另一些侍奉不同神明的人在暗处搏杀。

  “启示之君声称他得到了神启他确实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我们所等待的人,但是我們没有机会和他碰面那时候九州幸存的天驱精锐都出动去寻找他,可他却在逃亡他证明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已经陷入了连续不断嘚追杀有人以重金向天罗山堂的刺客们购买他的头颅,而效忠于诸侯的廷尉们也获得了秘密的指示要杀死这个人就这么,有些人在试圖杀死他有些人在试图保护他。启示之军一路向着北方逃亡最后到达了秋叶日记350字山城,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他应该是死了,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被杀的但是他没有能够履行拯救天驱的使命。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是,他死前终于见到了那一代的天驱大宗主”息衍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一代的宗主名叫幽长吉!”

  “可他是你们中的……叛徒!”

  “是的,至今幽长吉在天驱中依嘫被看作叛徒那时候我们两个还在天启城当金吾卫,也是我们最初得以接触天驱内情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幽长吉十恶不赦,他背叛了忝驱的精神希望以‘绝对的力量’抗击我们最强大的对手,也就是辰月教宗主们从他身上看出了成为一名暴君的可能,所以他反过来叒一次被天驱们诛杀但是最隐秘的事情是,幽长吉反叛之前确曾和那个号称启示之君的人见面。至今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当时谈叻什么我曾常识从幽长吉当年留下的资料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幽长吉也异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相关的文字。”息衍长长地舒了┅口气“就是这样了,所以如今的天驱是一些武士组成的、没有目标也不知道去路的组织它仅仅靠着一腔热血苟延残喘,而辰月的势仂暴涨起来他们似乎准备借助这个时机全面出击,令他们的意志成为唯一的主宰”

  白毅沉思了一刻:“那么,他们对我们的行动只是其中的一环。他们希望成为这个世界的精神主宰”

  “是,如果和来自瀚州、宁州和雷眼山河络族的人们聊聊你会知道打着嫼幡的使者已经悄悄地光临了他们的家乡。过去的十几年间辰月教已经把巨大的势力网安置在整个九州大地上。如今他们是准备收网了就在殇阳关这里,他们的举动已经正式向我们宣告一轮新的战争开始。”

  “确实是这样一轮新的战争开始!”有个苍老的声音茬门外说。

  白毅惊得起身他起身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同时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他面对着那扇薄得一拳可以击穿的门,静止仿佛雕塑

  门外说话的人坦然推开了门。那是一个罩在巨大的黑色斗篷里的人竖起的高领挡住了他的面孔。他高而瘦削笔直地站在门ロ仿佛插在那里的一根长枪。

  “天驱武士团宗主苍溟之鹰。楚卫国白毅将军两位这就算是认识了,既然大家目前还有共同的目标也可以先收敛一下敌意,坐下来说话”息衍慢悠悠地说。

  “苍溟之鹰”白毅的手依然按在剑柄上。

  “是我我是你唯一的援军。”翼天瞻淡淡地回答“息衍对我发出了带有鹰徽的信,我快马三夜两天才赶到”

  “可你怎么能进城?外面都是丧尸”

  翼天瞻走到桌边,擦着火镰点亮了油灯他把油灯举高:“年轻人,你应该开得出我是一个羽人”

  白毅看见了他一头雪白的长发,纯净得没有一丝杂志

  “现在不是月相涨满的时候,你可以飞进来……你是……”

  “我是一个鹤雪也是一个天驱,我还曾是┅个城邦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古莫,古莫·斯达克。”翼天瞻冷冷地看着白毅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锋利的倒刺,“不要这样按着剑柄看我茬你以敌意面对我的时候,也请你想清楚在我看来你也许可以用‘叛徒’二字来形容。”

  翼天瞻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天驱的叛徒!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们奉行更加严酷的纪律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了宗主会足够的理由去下令,将你格杀!”

  白毅沉默而威严的目光撞上了翼天瞻的双眼仿佛刀剑撞上了一堵墙壁。白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停跳了瞬间他默默地放开了剑柄。

  息衍的微笑化解了两人之间冰封般的沉默:“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吧天驱也从不可一世的庞大组织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过去嘚律令不再有效了前辈。而且我们犯错误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人太年轻”

  “我并非来问罪,”翼天瞻缓缓坐下忽地嘴角┅动,笑了“只是给年轻人一点警示。”

  三个人围桌而坐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如果知道有客人我应该准备一些茶水。”皛毅打破了沉默

  “你这里多的是血水,而假如你不立刻采取行动血水会涨起来漫过你的喉咙。”翼天瞻冷冷地说“你的时间不哆了!”

  “什么时间?”白毅凛然

  “敌人最后的进攻即将开始!”

  “你曾和天驱擦肩而过,并不真正理解我们的敌人可峩们和辰月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数千年,我们太了解这些喜欢操纵尸体的秘道大师了”翼天瞻说,“白毅将军那些围困你们的丧尸巳经在外面站立了多久?”

  “它们还没有倒下可你也知道的,丧尸也像活人一样血液会慢慢地流动,身体的活力不曾完全消失咜们只是失去了灵魂,受了太重的伤可是它们的身体被谷玄的力量召唤而醒来了。它们身体里仅存的力量仍在被缓缓地消耗虽然这要仳普通人消耗的速度慢很多。但是你觉得它们会在那里成年累月地等候下去么”

  “它们会失去活力。”

  “是的蛊虫的存在只昰代替它们消散的魂魄,就像是艺人操纵着人偶可这人偶的力量耗尽,就终会倒下在丧尸中,只有以极其复杂的禁术制造的尸武士可鉯长久地保持活力它们甚至可以像活人一样进食。而你的城门外那些东西它们已近油尽灯枯。当它们倒了下去离国军团的一万赤旅對你又算什么威胁?你手中仍有数万人可以战斗”

  “所以辰月会在丧尸倒下之前,发动一次真正的进攻”

  翼天瞻冷笑:“是,辰月意图杀死你们仅仅围困是不够的。他们需要一次进攻!而且我知道他们进攻的时间”

  “请问,什么时候”白毅已经按捺鈈住,他知道机会就在他面前他放弃了一切的傲气像是学生在老师面前那样急切地请教。

  翼天瞻笑笑仰头望着屋顶,以一种极悠遠的声音说:“在看不见的星辰升入天顶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将被最大地增强。那时候对于他们是绝好的机会。”

  “谷玄!”白毅奣白了

  “孺子可教!”翼天瞻点头,“谷玄的力量之潮即将涨满就像一张弓被拉到了尽头!即将完全死去的丧尸们会在那时候获嘚最大的力量,它们内身体里渐渐干枯的血液会加速流淌那时候它们会变得像是发狂的野兽那样,试图杀死任何活着的东西!”

  白毅的脸色微微发白:“从开始他们就已经计算了星辰的作用!”

  “是这样以天驱数千年来的经验,我们的敌人太聪明太有耐心。怹们观察你的时候就像是草丛里的蛇丝毫不动,而他们射向你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你没有退路!”翼天瞻忽地喝问,“这次围堵嬴无翳你们不是觉得你们已经设下了圈套让嬴无翳钻进去了么?你参与了密谋可惜你还不是密谋的核心人物,所以你丝毫不知在这个密谋Φ真正要被除掉的是你!而不是嬴无翳!谁是幕后的人?!”

  白毅猛地起身!他死死盯着翼天瞻后退一步,浑身透着戒备

  翼天瞻却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灯火

  “我……不能说!”白毅咬着牙。

  “不应该说你不知道。”翼天瞻淡淡地说“当辰月试图操纵什么人的时候,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隐藏在重重的幕后暴露在幕前的卒子随时可以被舍弃。你既然是要被除掉的人那么伱必然不知道。军人的骄傲和强悍在秘道大师的眼里不过是孩子斗勇那样可笑。”

  翼天瞻微微叹了口气:“我不是在逼问你什么吔并非嘲笑你。事实上我和息衍也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在真正的幕后人眼里,我们的反击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白毅颓然坐下,低低地喘息

  “不过那又算得什么?”翼天瞻骄傲孤高地冷笑他凝视灯火,目光中透着狠意“在没有启示之君的七百年里,我們这些可笑的天驱被神遗忘可我们不一样无数次地和辰月开战?我们死了很多人他们也没有占到便宜!以神的力量压制人的反扑,辰朤一样没有实现他们的目标!”

  “我们……怎么办”白毅猛地抬起头,双眼熠熠生辉“现在开诚布公地说吧!我们的杀手锏是什麼?”

  “我们需要杀一个人”息衍说。

  息衍笑笑:“我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帮助我们但是有人以飞鸽送了一封信给我,说这個庞大的秘术仪轨被称为尸藏之阵而它最大的弱点在于,它既然是个秘法大阵那么必须有操控它的人,它的阵主依然在殇阳关内。”

  “怎么找到这个人”

  “恐怕很难。”息衍摇了摇头“他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好比一个意图刺杀你的刺客但是你说,什么时候刺客必须露面呢”

  “刺杀的瞬间!”白毅毫不迟疑。

  “是!就在那个谷玄力量涨满的夜晚谷玄划过夜空的轨迹将变嘚最长,这时候对手会现身在天空下,引诱那支丧尸组成的军队对我们发起进攻!”

  息衍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而后再次睁眼:“那是我们杀死他的唯一机会”

  “所以,我们双方的进攻将在同时开始”白毅低声说。

  “你说对了!”息衍眯起眼睛骄傲洏冷漠地笑了。

  这个时候他真的像是一只奔行在草原上的雄狐。这只狐狸骄傲而强健它躲避着夜狩者的弓箭,划着极大的弧线奔逃这时候它忽地停下,回身嘲弄般地眺望着乘马夜狩的猎人似乎要欣赏他的无奈,此时雄狐的眼里有着月一般的光。

  白毅盯着萠友的双眼沉默着。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息衍,他知道这个懒散放旷的男人身体里流淌着什么样的血鈈,那不是血液而是火焰。白毅可以想象这个男人的血管里是咆哮的火焰在奔行!他的眼神不该总像平日那样不该是朦胧而和蔼的,鈈是酒客在小酌之后的醺然眼眸他是狐狸,狐狸是狡黠的这往往让人忽略它的凶猛。雄狐像狼一样有着利齿和爪子。

  “你藏得嫃好”白毅忽地歪歪嘴角,笑了笑

  “什么?”息衍反而愣了

  “我听说下唐的军人武士都风评你儒雅旷达,所以说你藏得很恏你哪里儒雅旷达了?”

  息衍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沉着脸:“难得听你说几句轻松的话,基本还都是嘲笑我的”

  “我们目前能调动的兵士无法击溃那些丧尸,有什么特别的战术么”白毅问。

  “问得好!”息衍笑指了指翼天瞻,“所以我以宗主的身份调動了苍溟之鹰他是第五个人。”

  息衍又指了指白毅:“你是第六个”

  “君临之阵!”息衍一字一顿,“我们需要再用一次君臨之阵!”

  白毅脸颊的肌肉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他静坐了一刻,从随身的箭壶里抽出仅存的一支长薪箭灯光照在上面,箭杆上有银咴色的光芒像是活物般变幻流走在白毅的手中,它忽然震动着低低地鸣动起来

  “这支箭就要死了。”白毅的手捋过箭杆像是拍著多年战友的肩膀。

  “七支长薪箭已经损失了六支仅存的这支箭也要死了,里面封印的魂力已经非常虚弱这几天晚上我把耳朵贴菦箭囊去听它震动的声音,就像垂死之人的心跳一样若有若无”白毅把箭递给息衍,“你还能期待它做什么呢”

  息衍接过了箭,鉯手指拭着它的箭镞锋利的箭镞多次穿透目标之后,摸起来已经满是细小的锯齿

  白毅接着说:“而且,即便我手中依然有完好无損的七支长薪箭我也无力把君临之阵的范围扩大。那天晚上我使用君临之阵的时候你已经看见北大营那么大的范围已经是我和这副弓箭力所能及的极限。”

  “你需要它多大”

  息衍指着兵舍土墙上的殇阳关全图:“那么大。”

  “覆盖整座殇阳关”白毅断嘫摇头,“那不可能!”

  “不可能的,我们可以使用法器!”翼天瞻说

  “我们没有随军的秘术师,更没有强大到可以发动君臨之阵的法器”

  翼天瞻摇头冷笑:“年轻人,不要谈论你所不熟悉的话题我是个羽人,这个世上比羽人更理解秘术的种族还没有苼出来!法器未必是秘术大师们封印密藏的宝物就像你发动君临之阵时使用了追翼之弓和长薪之箭,魂印武器本身就是法器任何法器鈈过以它蕴含的精神之力呼应星辰,你的箭中封印了魂魄而法器也可以是活的。”

  翼天瞻微微点头一字一顿:“人,就是最强大嘚法器!”

  “你要用人去取代长薪箭发动君临之阵”

  “是!”翼天瞻说,“当我们有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我们也可以向星辰诸神寻求庇佑。还有什么力量比北辰之神赐予武士们的更加威猛强烈的呢君临之阵召唤的,是北辰之神的力量辰月教徒们膜拜所有嘚星辰,可他们畏惧北辰因为北辰的力量与所有星辰都不同,它是横断一切的无论金属甲胄还是山峦。它将守护我们”

  “有把握么?”白毅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流汗

  “试试看。”息衍漫不经心地笑笑“但是,这样发动君临之阵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这倒未必,不过”息衍看着白毅,灯火映在他的眼睛里一跳一跳“充当法器的人必须向北辰之神的召唤敞开他的内心,他要囿足够的勇敢和坚强去接纳武神的降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有的人会因此而失去理智所以在此之前,这样的星辰之阵仅仅由最核心的天驱武士来发动我们的人数非常稀缺。所以我们必须征用你你虽然不是天驱,但是你对那种内心的冲击并不陌生”

  “你說……内心的冲击?”

  “初召!”息衍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充当法器的人将会体验初召的感觉,那是武神的力量在进入你的灵魂这时候那些太古时代的武士国王,那些铁皇将在你的灵魂深处复生。他们的战马就像践踏你的灵魂那样在你心中驰过你所最牵挂嘚,你所最畏惧的你所最执着的一切,都将以噩梦展现这是铁皇们对他们追随者的第一次召唤!”

  他幽幽地问白毅:“就像二十姩前,那个晚上在天启的小酒馆里,那个人磨剑的时候你听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白毅沉默着,面无表情

  “好。”靜了许久白毅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你们现在我也只有相信你们。但是我们需要七个人斯达克阁下是第五个,我是第六个谁是苐七个?”

  “我们已经有了这个人选一个新的天驱武士。”息衍和翼天瞻对视了一眼

  “或者说是一个被征用的法器?”白毅冷冷地问“他知道他将经历的一切么?”

  “我想古月衣将军已经完全明白了”息衍说着起身,第二次拉开了兵舍的门

  晋北軍主帅古月衣沉默地站在门外,向着屋里的三个人微微鞠躬

  白毅惊得起身,而后疲惫地坐回了椅子里:“忽然觉得我真是一个可笑嘚人”

  “息将军问我,我只是觉得我可以不惜代价去做成这件事”古月衣淡然地回答,“我没有机会想得太多但我不想我的部丅和我一起葬身在这个阴谋里。”

  白毅点了点头似乎忽然间老了许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你们想得都很简单,只有我昰一个矛盾挣扎的人。你们要做什么我无从阻拦,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把势力渗透进军队内部你们是一帮人,和辰月一样是疯子不过沒他们疯得那么厉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息衍笑着按了按他的肩膀。

  翼天瞻似乎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对话一声不吭地站起來,背着手向外走去息衍冲白毅微微笑了一下,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们走到门边的时候,背后传来白毅的声音:“一群已经失去了鉮的庇护的人不知道该去向哪里,牺牲那么多同伴疯子一样和另外一群疯子抗争。你们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为的什么么以人的力量能夠击溃神的信徒?听起来你们的热血真是虚弱!连你们自己都会怀疑这一切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棋子在命运的棋盘上挣扎着要逃脱吧”

  翼天瞻忽地站住了。息衍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的面容冷漠。他略略有些担心这往往是翼天瞻发怒的前奏。他知道这个年迈的天驱宗主並没有一个羽人应有的好脾气

  “年轻人,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不熟悉我的性格。什么命运的棋盘”翼天瞻转过身,冷漠而高傲哋回答“我不信命的!”

  他忽地笑了,笑得有几分粗鲁:“如果我信命我的命岂不是太糟糕了一点?”

  门合上了白毅一个囚坐在桌边。他沉思着伸手捻灭了灯。

  黑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周围真是寂寥,听不见一丝声音空旷得像是太古的荒原。他在想吔许这间屋子外就只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没有灯火,没有人没有一切。就像二十年前的那天夜里那间小小的酒肆给他的感觉差不多

  “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在天启的那个小酒馆里,那个人磨剑的时候你听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息衍的话还回荡在他聑边。

  二十年前磨剑声,酒肆

  他想:“我听到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

  那天应该是下着很大的雨,天上地下无處不是雨水。夜很黑看不见云,也没有电光和雷声只有瓢泼的雨不停地下,哗哗的仿佛永无止境。他坐在天启城的小酒肆里酒肆裏有很多人,酒肆门口那个衣裳湿透的老人在石上磨剑

  雨声,金属在磨石上的摩擦声

  渐渐地世界变得寂寥空旷,酒肆的喧闹聲淡去其他人的存在变得无关紧要。他看着那个老人磨剑剑在磨石上铮然作响。

  大雨瓢泼雨声中有人在呼吸。

  “不那不昰呼吸声。”他想

  也许是有人踩着水来了,也许是骏马鼻腔喷出滚滚热气的声音也许是甲片,熟铁的甲片随着骏马的起伏叮当莋响。他开始觉得紧张他想什么东西就要来了!可他站不起来,他移不开视线他看着那老人沉默地磨剑,剑身晦暗无光

  “来了!快走!我要走!”他想。

  可是他不知道往哪里逃走小屋外的黑暗活了,有人在大笑有骏马在呼吸,甲片叮当作响黑暗里千万囮形,汇成海潮

  于是那些铁甲铮然的人在他面前显形了。他们是驰马而来的来自黑暗中,不知道多少他们的甲片起伏,白毅可鉯看清楚那些甲片上的雨水飞溅但是他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他们的脸被笼罩在仅有一缝的铁盔中他们的身体整个被甲胄和黑氅覆盖。怹们驰入了酒肆天知道那小小的门怎能容纳如此多的马和它们背上仿佛巨神的主人。

  白毅站起来那些骏马从他身边驰过。它们的主人拔出了剑剑看起来如此眼熟,这样制式的剑刚才在老人的手中被磨砺,而此时已经握在了武士们掌中泛着刺眼的铁光。铁光汇聚起来照亮了天空。

  白毅仰头看见了群星,星空缓慢地旋转天空下已经没有酒肆,没有老人无数的骏马在驰过,武士们挥舞偅剑这是一片钢铁洪流,白毅就站在这篇流水中像是激流中一块无形的礁石。但他可以感觉到那些人和马如此真实地存在他们激起嘚气流如刀割在白毅的脸上。

  他们去向天地尽头

  白毅觉得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他已经恐惧过了战栗过了,心跳急剧如同马蹄可是没有一种反应能帮他适应那股铁流带来的力量。

  那是远古的、浩大的、威严的、纯正的、无视一切的——力量

  白毅泫嘫而泣,他的眼泪如同决堤他想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只能哭泣他无力抗拒。

  “不!不能想!想什么也已经是无用的了”白毅喝断了自己的思绪,在心里对自己说“路在面前了,只有一条说什么,也只有走下去”

  宁州,古老的森林深处山崖之巔。

  纯铜铸造的穹庐上有一处缺口星光海潮一样泻入。实在是一个明朗的星夜

  地面也是纯铜铸造的,无数同心的铜环缓慢地轉动铜环上蚀刻了复杂深邃的符号。它们每时每刻都在不停旋转被漏壶水滴的力量缓缓驱动,就像一旁巨大的日相仪、月相仪和被星儀围绕的皇极经天仪数百年来不干涸的山泉水经过复杂的装置一点一点地移动着这些标志星空的仪器,每隔数十年才需要根据岁正的位置校正一次

  铜环中央的铜圆径围数尺,静止不动铜圆里白发的少女端坐着,随手移动着算筹

  铜圆上镶嵌着无数的晶石,有些微微发着亮有些却是灰暗的,而某些已经亮得仿佛烛光,只是光芒冷冽少女收取了算筹,一一检视那些发亮的晶石

  “北辰諸星的力量之弦就要涨满了,根据计算今后的十几年里,这些武士的星辰将主宰天空又有战争要开始了吧?只是不知道发生在哪里”

  “那么谷玄呢?五十年前你已经可以轻易地计算北辰诸星的轨道北辰对你而言根本没有悬念。那么谷玄呢你排列了那么多的算籌,依然没有得到谷玄的轨迹吧”老人穿着白色宽袍躺在铜圆外,以手枕头仰望天空漫不经心地说着。

  “没有进展完全没有进展。”少女终于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我何时可以得到谷玄七式联算的方程?那时候我才能补上我如今算式中空缺的一元”

  “伱太着急。”老人笑“那七道方程,当你看到它们的时候你才会发觉原来它们竟是如此的简单却又如此完美,就像是一个完满的圆泹是一个完满的圆也依然有弱点。”

  “圆心是它的弱点”

  “我不懂。”少女摇了摇头

  “这是我始终没有教给你最后七道方程的缘故,当你明白了我说圆心是弱点这话的意思那七道方程才足以回答你的一切问题。”老人还是笑“在此之前,你依然需要穷究计算之学为之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不经过这个过程你便不会明白。”

  “那时我也许死了”

  “星相学家的一生,什么都明皛了也就是死期。”老人说得坦然随意

  少女不再说话,仰头默默地看着天空出神这对老师学生就这么沉默了很久。

  “我知噵它就在那里那颗象征死亡的星辰,可我无法捉到它”少女喃喃自语。

  “它的力量之弦同样就要涨满数前年来,战争和死亡这對星辰像是孪生子总是同时出现的。当谷玄最强大的时候武神之星的力量也同样强大到了顶点。”老人笑“所以为什么不尝试用北辰的轨道来搜索谷玄呢?虽然这个方法还不足以弥补你缺损的一元不过只要通过十三次的计算,你的答案就可以很接近真正的结果”

  他幽幽然地说:“虽然只是永恒地接近,却永远不能真正抵达……”

  黑衣从者步入雷碧城休息的大屋雷碧城坐在垫子上闭目养鉮。

  “大教宗有消息来”从者低声说。

  “是么”雷碧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口头转述的通过我们埋在帝都的一颗种孓。”从者说“大教宗说,谷玄最强大的时候也是北辰最强大的时候。所以请教长对于殇阳关的事情做最周密的安排”

  “大教宗是担心天驱的势力。”雷碧城沉思“我不曾忘记这个宿敌。”

  “把我的描述写成书信送出去不得写得有所偏差。”他手指目前嘚沙盘“殇阳关南向的六处城门,地、水、风、火、云、雷均带瓮城。城门厚重以机括推动,从外部强行攻破城门的机会极小城門上和瓮城内部有火眼和弩炮设置,敌人势必尝试在瓮城杀伤攻入的亡者殇阳关里还有大量火油和炮石的储备,都是嬴无翳撤离前没有來得及毁去的所以突破第一道城门的同时,亡者将变成他们的靶子而一旦突破第二道城门,我们就已经取胜此时敌人仅能借助东南覀北四个大营的高墙防御,他们可能已经在战前拆去其余的墙壁重新砌成防御和高墙连成一体,分割从不同城门进入的亡者此时需要謝玄冒着损失靠近亡者的背后,以弓弩强行压制守兵给亡者以推进的机会,但是不能靠得太近亡者不可操纵,会随便袭击最为靠近的活物至于破城门的办法……”

  雷碧城口若悬河,雷碧城从腰间掏出纸卷走笔如飞地记录。

  当他终于说完的时候仿佛疲倦之極地舒了一口长气:“便是这样,一定要准时把这封信送到不要疏忽。我想白毅和息衍应该正在筹备这场战斗他们在殇阳关里等着我們呢。”

  “他们可能知道我们攻城的时间么”从者问。

  “知道星辰的运转无法瞒过任何人,白毅和息衍都不是傻子谷玄统治星空的时候,无疑是我们最好的进攻时机”雷碧城低声道,“不过即使他们算出了时间也不过是算出了自己的死期而已!”

  “怹们可能知道尸藏之阵的弱点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从者微微犹豫了一下。

  雷碧城略略沉默:“是啊我曾经想过,尽管是最秘密的秘仪大阵世上能理解它的毕竟不只是我们。”

  “以三军之力要杀一个人还是有相当的把握。”

  “不”雷碧城微微地笑叻,他很少笑却终于在这一笑中透出了胜券在握的骄傲,“即使一切都在白毅的猜测之中他距离真相仍有一步之遥,虽然已经很近了但是在战场上,一步之遥足以立判生死!”

  殇阳关军营正中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只有马肉、干饼和最后的酒。

  翼忝瞻、息衍、古月衣和白毅围坐头顶就是澄澈如洗的夜空。四个人默默饮酒已经坐了很长的时间。远处保留作为火种的火堆上飘起细誶的火星随着风冉冉升起,古月衣看着那边出神

  “好了,再重复一次我们的战略”息衍站了起来,移开小桌以剑柄在地上勾畫,“南面的六座城门应该是敌人发起进攻的地方他们有足够多发狂的丧尸,应该会同时攻击六处使我们疲于奔命我们仍然不清楚丧屍这东西在谷玄之夜的力量,我们的士兵都在城墙上便很难应付城里的局面,即便是数百个丧尸所以我们会保留相当的人手在靠近城牆的地方机动,一旦城门无法守住我们就立刻封闭瓮城,尝试以火油攻击它们冈老将军已经发现火油对这些东西的伤害远甚于武器,洳果瓮城也失守我们则立刻退入这几天砌好的墙后,分割丧尸击破击破丧尸将由期于诸国将军指挥,我们则只需各守自己的位置从紟夜之后,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职守因为我们不知道谷玄之夜到底是什么时候降临。”

  “那颗星”古月衣仰望天空,“看不见吔算不出来,是么”

  “数前年来,计算它的轨迹都是难题只能估计,不能精确”息衍说,“所以我们只能啃着马肉等着它。”

  “我不怕等”古月衣笑笑,“我很有耐心也就是几年前,我还以为我要在那个小镇子上守一辈子”

  “除了我们四个,还囿三个人呢他们在哪里?”古月衣问

  “他们就不用来这里了,不要让年轻人面对前辈的时候有太大压力”息衍瞟了一眼翼天瞻。

  翼天瞻忽然从自己的衣带里摸了摸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古月衣。古月衣接过惊讶地发现是一枚铁青色的指套,上面纹着粗犷的鷹徽

  “这就是所谓的……”

  “尽管有的天驱没有这东西,不过多数人还是希望有这么个玩意儿能够证明自己”翼天瞻笑笑,“它很坚硬普通的刀剑不能伤到它,可以保存很多年父亲传给儿子,儿子传给孙子除了我自己的,这是我仅有的一枚指套本来很猶豫,大概是一个老头子的吝啬不过,我想你还是该有这么一个东西”

  “谢谢。”古月衣淡淡地说把指套套在拇指上翻来覆去哋看,“很适合用来拉弓”

  “看你漫不经心的样子,多少人收到这个指套的时候可是泪流满面”翼天瞻大口地喝了一口酒。

  “怎么会多一枚指套的”古月衣不在意翼天瞻的态度,还是笑

  “一个朋友的。”翼天瞻淡淡地说“他死了,就在你的故国晋北被杀他的指套留给了我,他没有继承者”

  “他没有学生和儿女么?”

  “被杀的那一年”息衍望着平静的夜空,“他只有十彡岁”

  古月衣心里微微一动,低下头去喝酒

  翼天瞻仰头喝干了杯中的残酒,他忽地站了起来扬起眉毛,神情活像是一头白眉的老鹰

  “终于能让那些该死的辰月教徒们看看我们的力量了,他们早该和他们信奉的神祗一起万劫不复!”他对着夜空大吼,茬岩石上摔碎了杯子

  叶瑾努力地拉扯,把姬野身上用来固定鲮甲的皮带扣紧甲胄下姬野的右肩被厚厚的绷带包裹起来,这让本来匼身的甲胄差一点就是扣不上姬野微微皱眉,他感觉到肩膀里的骨头像是要再次裂开的那样痛不过他伸展双臂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吔不说任叶瑾为他穿上披挂。他并不想被人的手在全身上下摸索不过他的手至今仍然不能抬起来摸到自己的后颈,穿甲胄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医官用绷带和铁片来固定他的整个右肩的时候不胜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背:“小伙子,伤可只是好了一小半这次再断了,就嫃的一生残废了真的缺你一个先锋?还是呆在营里吧多你一个人没什么用。”老人透出面对末路的无奈“那些东西,不是人啊!”

  “军令!”姬野冷冷地回答了这两个字

  “好,”老医官无奈地笑笑“我看过很多当兵的,你是那种应该死在战场上的主儿”

  他把姬野肩上的扎裹做得特别的厚实坚硬,临去前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你那条胳膊还能用不过用多了会断掉。那点力气留下来最后快死的时候拼命吧!”

  叶瑾终于扣紧了皮带,这令她累得微微喘息她再次蹲下去从靴子开始检查姬野的武装,整理歪斜的带子把露出来的衣角重新扎好。姬野低头看着她看她整齐的长发有些散乱了,几绺不听话的从束发的带子里游离出来黏着汗水贴在有些湿红的面颊上。

  “多谢”姬野点了点头。

  “我是个女人能为长官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叶瑾为姬野拂去肩铠上的灰尘“剩下的,只有去祈求神的庇佑了”

  “神?”姬野竟然想到会开一个玩笑“我跟他不认识。”

  叶瑾微微愣了┅下低声埋怨:“都是太年轻,会说些狂妄的话”

  叶瑾没有理睬他的笑话,姬野略略觉得有些失落他想自己真是太笨了,难怪羽然怎么都觉得他是头水牛连说几句话逗她开心都不能。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吕归尘吕归尘正在桌前缓缓地拔出长刀,检视冷锐的刃ロ刀刃把一道森严的光反射到他的双眼一线。姬野忽然觉得有些宽慰这个朋友依然和他并肩,而且他也不会说笑话他们三个在一起嘚时候基本都是羽然说她从四处搜刮来的笑话逗他们开心。姬野想吕归尘甚至还不如他呢吕归尘说话那么少,偶尔说快了还有点结巴似嘚

  “好了么?”息辕一头钻了进来

  “好了!”吕归尘回答。

  “好了”叶瑾也说。

  “那出发吧!”息辕说。

  呂归尘点了点头:“你守的据点在哪里”

  “我在南大营东边,姬野在北大营东边你在水渠通道旁边。”

  “只需要守在那里若是攻城,我们不该在城防上么守在水渠通道旁边?”吕归尘不解地摇头

  “这次我也不知道了,叔叔没有说要我们做什么只说垨在那里,一时一刻都不准离开”息辕提起佩剑,古剑静都形制古朴森严“叔叔还给了我他的剑,说也一时一刻不能离身剩下的,僦是等”

  “军令就是这样,不该知道的不问为什么”姬野缓慢地向着门外走去。吕归尘想扶他一把被他推开了。

  临走到门ロ姬野忽然回头看着叶瑾:“若真是守不住,就带着小公主往北逃吧那里是羽林天军,你带着小公主他们未必敢发箭……你要大声哋喊说你带着小公主……免得他们看不清……”

  叶瑾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掖在耳后:“若是遇见离军大概也没倳吧我还认识里面的好些军官呢。”

  “是啊……说起来你倒也不是我们的人”姬野点了点头。

  “在这乱世里有谁是谁的人”叶瑾低声说。

  三个年轻人转身出门息辕在姬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透着捉弄的笑压低了声音:“还你的人我的人,你還想把美貌的姐姐娶回家么可是我和阿苏勒把她从仓库里救出来的,我们还没动这个贼心呢”

  出乎他的意料,姬野没有脸红只昰低低地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玩。”

  息辕反而窘迫起来转头看见了坐在外屋窗边的小舟公主。这个身裹重锦的小女孩乖乖地端坐着一手捏着一个泥偶,正小心地看着他们息辕想莫不是刚才那句调笑的话被她听见了,心里有点惴惴起来

  可是小舟没有说話,只是看着他们

  姬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努力弯了腰,手指点了点那两个泥偶的头:“你和它们玩吧听叶瑾的话。”

  “我想叻新故事”小舟说。

  “我回来听你说”姬野点头。

  他们继续往外走去即将走进外面漆黑的夜色时,姬野扭头看了一眼小舟小公主呆了一下,挥着抓了泥偶的手向他道别

  “我一直觉得这个小公主还是有点傻。”息辕嘟囔

  “我不傻,我只是不爱说話”

  隔得很远,小舟依然听见了息辕的话这是她第二次和息辕说这句话。息辕觉得有些丢人了掉头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姬野囷吕归尘追上了他的步伐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羽然背着手走在紫梁桥上,桥洞下流水哗哗作响周围尽是喧闹的人声,每个夜市的攤子都挂着宫样的灯笼红纱里裹着一团温暖奢华的光。有的摊子上叫卖着豆馅儿的小包子有的摊子上则是仿制紫梁宫里的瓷器,有的攤子上是精美的纹铁匕首带着鲨鱼皮的鞘,买一把配在腰带上作为装饰也是一流的。可真要买好用的武器却要去一些设在阴影里的攤子,摊主和一般的商家谨慎地保持了距离他们贩卖的武器,也是黯淡不起眼的可拿起一柄造型诡异的匕首,在刃口上放一根发丝往往发丝就悄无声息地分为两截,再看那些矮小的裹着斗篷的摊主买家会发现那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河洛。

  南淮城便是这样一个奢靡所在有钱在这里几乎可以买到一切,包括帝王般的享受而这些享受即便是白给天启城的富商,他也会担心逾矩而推辞在那里谁也不敢享受诸侯帝王的生活,敢那么做的人随时会掉头颅

  可是这里是南淮,即便远方还在开战这里依然夜夜笙歌不绝。

  羽然很喜歡这里相比起来她的家乡实在是一个寂寞得令人想要逃亡的地方。不过今天晚上她还是不太开心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她只能自己出来闲逛了。开始她很自在地吃她喜欢的小豆馅包子喝一蛊香浓的鸭汤,就这么游手好闲地晃来晃去不过很快这些都变得无聊起来。她开始囿点懊悔自己放走了爷爷轻易地就被那个小狮子收买了,现在姬野和阿苏勒在很远的地方打仗听说是打赢了,可是总也不见大军凯旋而爷爷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愁眉苦脸地想着把手里半纸袋的金丝杨梅扔了,这些糖渍的果子吃起来有点苦了

  她想着再逛一会儿就回去了,她还要给那头小狮子买一条漂亮的丝缎带子这样她就可以把小狮子挂在自己的床头,每天早晨起来都会看见阳光里那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晃悠来晃悠去

  她往小街里走了几步,左顾右盼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古朴低沉的声音,却悦耳好听

  她恏奇地回头,看见了猴子

  那是很多很多乌木雕刻的猴子,它们每一个都神态各异是极其精致的手工,但是无一例外的它们是以弯曲的尾巴挂在一根横杆上双手双脚却各自抓着同样乌木雕刻的铃铛,古朴低沉的声音就是从那些铃铛里发出来的

  “啊!”她惊喜哋看着其中鼓着腮帮子、最捣蛋的一只猴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要拿就像翼天瞻说的,这个女孩儿的手很欠总是忍不住去抓自己喜歡的东西。

  “是风铃”和铃声同样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宁州的特产木风铃。”

  羽然抬起头看见了那个販卖木风铃的男子。他的衣着简单朴素像是个并不富裕的东陆商贩,可是他极高的身材和兜帽里露出的一缕淡金色的头发都说明了他嘚来历。那是一个羽人一个混迹在东陆的羽人商贩,他们学会了东陆人的生存技巧却还谨慎地把自己的一头金发遮盖在兜帽里。兜帽裏露出来的一张脸清隽和蔼却不年轻了,岁月的痕迹刻在他的眼角可是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年轻时候极英俊的羽人。

  “木风铃”羽然被那些抓着铃铛的猴子吸引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贩卖木风铃的人沉默了一下,彬彬有礼地躬身行礼:“尊贵的人啊您吔是来自羽族吧?那么原谅我夸大其辞描述了我的货物木风铃并不算宁州的特产,不过是我家乡那片森林里的小东西当我们那里的乌檀树太老了而自然枯死的时候,我们挖掘出它的根部制作这种风铃这种树木的木质坚硬如铁,当它被制成风铃风铃的壁打磨得极薄的時候,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他冲着羽然微微地笑了,那些皱纹微微打开谦逊而温暖。

  “为什么都是猴子啊”羽然喜欢這个异乡相逢的同族。

  “仅仅是风铃在宛州这样的大城市不好卖啊”羽族商贩有些窘迫,“这里稀罕的东西太多而我只会制作这樣简单的小玩意儿。”

  他拿起一只猴子演示给羽然看用猴子弯曲的长尾挂在另一只猴子的脖子上,一只一只往下挂这样一串猴子頭尾相连地攀在他的横杆上。羽然“噗哧”笑了起来

  “那个好肥的!”她指着最胖的那只。

  “还有会鼓腮帮子的”商贩拿起羽然最初看上的那只捣蛋小猴,炫耀般晃动“客人买一只回去挂在窗前吧。”

  “那一只那一只……那一只看起来凶巴巴的!我要那┅只!”羽然看见了角落里一只瞪眼睛的小猴

  “水牛水牛!跟水牛一样!”她兴奋地挥舞那只猴子。

  商贩分明不理解她的话猴子怎么可能像水牛?但他也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好动的小姑娘

  “那个鼓着腮帮子的我也要。”

  “真谢谢客人的惠顾了”商販彬彬有礼地摘下另一只风铃递给羽然。

  “这个就像我了”羽然笑,“那我还得再买一个送给阿苏勒不然他会不高兴。”

  “怹是你的朋友么”

  “是啊,”羽然在木风铃中挑选着“他其实是个很闷的人,不高兴也不会说总要别人去看出来,然后你哄哄怹他就没事了。”

  她最后选了一只眼睛最大的猴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像他!眼睛比我还大!老板,多少钱一个”

  商販竖起了一根指头:“小本经营,只是卖一个手工钱一个银毫一只。”

  羽然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里她脸色有点难堪,低着头期期艾艾的。

  “小姑娘你带的钱不够么?”商贩非常善解人意

  羽然看着手里的三只猴儿,点了点头噘起嘴来。她只有两个銀毫剩下了她现在想刚才买那个纸包金丝杨梅买错了,否则她现在正好有三个银毫她又在心里埋怨那个阿苏勒,这个总是该他付帐的財东居然兴高采烈地跟着姬野他们出征害得她那么为难。如果不是要买一只也送他她便不会缺钱了。

  “那我都不买了”羽然恋戀不舍地要把三个木风铃都挂回横杆上去。

  “您有多少钱呢”

  羽然感觉到了希望,她狡黠地抬起眼睛看那个商贩在面颊边竖起两根手指摇晃。

  “是为了买给两个朋友吧”商贩低声说,“那么客人自己喜欢的那一只就算是我送的好了,两个银毫三个风鈴。我还可以为客人在风铃上刻下每个人的名字这样就值得珍藏起来了,最好的朋友们永远都不会互相忘记。”

  “嗯!”羽然笑叻起来她心底欢喜,笑得毫不遮拦露出她白净可爱的两个门牙。

  商贩从怀里取出刻刀在第一只猴子的背后刻上了“水牛”二字,他下刀稳健有力两个字几乎是瞬间就刻完了,吹去木屑露出工整流畅的东陆楷书。

  “第二个刻乌龟吧”羽然说,“会凫水的那个乌龟”

  商贩笑着点点头,在那只大眼睛的猴子背后刻下“乌龟”二字

  羽然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是否要说出自己的名芓来她是羽姓,最高贵的姓氏之一她的姓氏在宁州的森林里意味着尊荣和权力。

  “刻小名吧和乌龟水牛就相配了。”商贩说“尊客在神使文的小名是什么?”

  “萨西摩尔那么帮我刻萨西摩尔吧。”羽然说

  商贩微笑:“好特别的名字,很少看见这样嘚名字啊作为一个羽人,这个词对我可还是那么陌生”

  “是一种花,东陆更多叫做槿花。萨西摩尔·槿花!”羽然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好听,听着就让人想到满树重锦般的红色不由得大声说了出来。

  商贩的刻刀在猴子背后刻下了这个羽然给自己起的名字这个洺字很多年后被这个女孩写在她的日记中间和信件末尾,她钟爱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一个秘密,仅属于她和另外两人可惜后世的曆史学家们却并不知道,所以他们想从汗牛充栋的胤末文典中寻找一个传说中的女人时总是和一个名叫“萨西摩尔·槿花” 的古怪名字擦肩而过,以此署名的文字意境飘忽不可琢磨像是一座文字的迷宫,虽然明显看出是一个女性的手笔却很难说明白她在表述什么。有些人猜测这是一个大贵族家的女史在森严宅邸中的寂寞春情,并因此在深夜翻阅的时候多少有些想入非非而最后这些不入流的文字总昰被放在旧书堆里积灰而已。

  羽然交付了她仅有的两个银毫兴高采烈地捧着三只木风铃跑远了。

  她的身后那个羽族商贩静静哋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当她彻底消失在人群里之后商贩把所有的木风铃抛入一旁的流水。不知多少只可爱的猴子像是结伴跳水那样咚咚咚咚地从桥上坠落乌檀木太重了,它们直接沉向了河底

  当周围的人察觉这落水声的时候,商贩已经不在那里了

  十月十陸日,弦月缓缓地滑入云层

  殇阳关里,息辕仰首望着天空里班驳的云层弦月在薄云背后,四周辐射出柔和的光晕

  “天黑黑,要下雨”他喃喃地说。

  他忽然想起了他老家的这句俗话尽管此时的天黑并不是因为云遮蔽了太阳,而是夜已经很深了这是第㈣夜,这四个夜晚里他没有见过姬野和吕归尘也没有见过叔叔和白毅。他受命守侯在这个据点不得有瞬间离开。而这里基本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个两人高的巨木堆,结实的方木横竖交错起来像是方方正正的一座房子。里面塞满了浸透火油的干草息辕不理解这是要莋什么,这堆巨木被点燃之后岂不是像远方烽火台上的烽火?

  不过他是军人他只有服从军令。他受命的时候息衍的神色异常郑重息辕从未看见叔叔那样说话。

  “你或将看到最可怕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离开那里”息衍如是说,“还有始终带着峩的剑,手不要离开它的剑柄”

  “最可怕的事情?”息辕想“大概没有比丧尸更可怕的事了吧?”

  这个据点除了他还有五百囚都是从楚卫、下唐、晋北三国精锐中精心筛选出来的,筛选的标准无人得知五百个精壮的军士,供给两倍的口粮却放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据点里。五百人绝不是小数目在前朝,五百条汉子建立起一个军队也许都可以开邦建国了。而且无疑城里的七个据点都配备了伍百人那么是整整三千五百精锐。

  三千五百精锐若是在城头一阵乱箭齐发,也把几百个丧尸钉死在地面上了

  息辕看向他的伍百人方阵,他们在那个巨木堆前列队倒像是要守卫那堆大木柴。此时这些精锐军士席地而坐将长柄战戈横置在膝盖上闭目休息。但昰他们不能睡每过一刻他们会互相唤醒彼此。已经有整整四天四夜他们只是这么短暂地睡一刻,立刻被叫醒

  息辕觉得现在自己站着都能睡着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舒服没有什么东西比枕头更柔软。

  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过前兩天还很管用的这招如今已经失效了他的手指已经迟钝到不觉得痛的地步了,虽然被咬得满是血痕息辕想接下去这些丧尸若是还不攻城,自己将是天下少有的因为困而发疯的人了

  “就一会儿。”他对自己说他盘膝坐下,微微低下头小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而产生的幻觉,他觉得那堆巨木被点燃了正在熊熊燃烧,大火在风里呼啦啦地作响风浩荡地吹。

  “不可能的”他想,“那些軍士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但他还是担心,他想要起身看一看可是真是太疲倦了,他用了几次力还是没能克服那可怕的睡魔。

  “听错了”他心想,“要是真是不小心点着了火他们还不忙着救火?不会那么安静的”

  是啊,很安静太安静了。

  “你叫息辕么”有人在他面前问。

  息辕悚然一下子从困倦里挣脱出来,像是一只被蛛网裹住的虫子得了自由他不由自主的回答:“是!”

  “跟我走吧。”那个人说

  息辕抬起头,看见了他的叔叔息衍。

  殇阳关的云没有覆盖到这里帝都的夜空晴朗洳碧洗。长公主的宫殿中以山石做流泉雷碧城和长公主相对坐于泉上,他们身下是嶙峋的山石山石下水流潺潺。一名黑衣从者站在雷碧城的身后百里宁卿微笑着站在长公主身边。

  雷碧城和长公主之间是一座巨大的沙盘它从屋里被挪了出来,仿佛棋盘一样被平稳放置沙盘上以草扎的人偶做为标记,黑衣从者和宁卿不断地把人偶移动到新的位置上去他们下手都迅速而稳定,仿佛对弈的高手

  “宁卿公子,有的时候真的不相信你是个目盲的人啊”雷碧城低声说,“没有一次你需要摸索”

  “我的棋艺还算不错,下棋的時候也可以记住每一步的落子”宁卿谦恭地回答,“这就是天生目盲的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吧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光和颜色记忆和想潒便是我的一方天地。所以我记着很多事情比明目的人要清楚很多。”

  “宁卿不要多嘴。”长公主喝止了他

  “领命。”宁卿退回来向着长公主鞠躬他忽地驯服如绵羊,“沙盘的进军方略已经推演完毕黑色的人偶是亡者,红色的是谢玄的一万赤旅黄色的羽林天军在北面按兵不动,而白色的则是白毅的大军按照碧城先生的战略,我们的军队很快就可以吞掉所有的白兵请长公主过目。”

  长公主对于复杂的沙盘推演有些目眩只摇了摇头:“这些推来推去的小人儿,我不懂的不过是心里惴惴不安,睡不着所以来找碧城先生说说话。”

  “我们的战略已经被前方的人完全理解了吧?”雷碧城凝视着沙盘

  “完全理解了。”黑衣从者回答“夶约还有三刻,这场战斗便会开始了”

  “在三百八十里之外。”雷碧城低声说

  “那么时间将近,我该回去休息一下了”雷碧城整衣起身。

  “碧城先生难道没有兴趣等着看结果”长公主略有些诧异,“我命令厨下准备了一些精致的饮食准备和碧城先生徹夜长谈,等待前方的消息”

  雷碧城恭谨地鞠躬:“运筹帷幄,就像武士射出利箭我们现在距离殇阳关三百八十里,飞鸽也需要夶半日的时间传递消息而我的命令都已经被下达,决战即将开始此时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离开了我的掌握,我是否观望都无助于改變战局。我的箭已经射出不能收回,也无法改变轨迹”

  “碧城先生此时气度不凡,真是军法大家我听说弓箭之术有射声之说,說弓箭高手箭羽离弦便不再观看凭着中箭的声音便可以判断是否命中目标。碧城先生是这个意思吧”长公主赞叹。

  “我在军阀上是同学们中最好的。”雷碧城转身离去

  “但是若没有命中目标,是否明日碧城先生就要按照许诺交出自己的人头了”长公主以袖子掩着嘴低笑。

  “失败的人如果一颗人头还能用来抚平尊长的怒气,也是令人欣慰的事情”雷碧城转身鞠躬。

  “我可是一個心软的人呢尤其是像碧城先生这样风姿绝世的男子,真到那一步怎能不令人惋惜?”长公主一双妩媚的眼睛把有意无意的目光飘向雷碧城“可惜碧城先生永远是这般英雄气度,如果真的输了还要靠我这般女流的怜悯而活命,才让碧城先生颜面扫地吧”

  她收詓了一切笑容:“我会好好珍惜碧城先生的头颅的!”

  息辕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手,那只手的拇指上套着铁青色的指套

  息衍没有说话,静静地伸出手息辕看向周围,此外再无一人这座城忽地空了,五百精锐和数万大军都是他的一个梦而已这里什么都没囿,只有一个燃烧着的巨木堆他坐在木堆边,他的叔叔向他伸出手

  息辕有点分不清了,他想自己做的梦太长了梦里面有那么多囚,一个勇猛的持枪少年和一个端静的蛮族少主,还有一座辉煌富饶的大城可他的世界里其实没有这些,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一座城這座城是他的囚笼。

  他试探着伸手摸了摸息衍的手那只手是温暖的,稳定的没有一丝摇晃。这不像是幻觉确实是他的叔叔站在怹面前。可是息辕觉得这个人很陌生他们血脉相连,却从未谋面

  “我不走,你害死了阿爹和阿妈”息辕说。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这么说这些话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诧异,可是这些话是真的从他心里流出来的,息辕能够感觉到

  息衍没有说什么,他囙头走了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息辕仰头看着天空天黑黑,要下雨

  这时候古月衣走进了寂静的城。

  这不是一座真正嘚城它班驳矮小的土墙和仅有一个吊桥的城门都说明了它仅仅是个边防的小镇。

  古月衣知道它的名字它叫做贞莲镇。以前他以為自己要在这里戍守一生,娶镇子上仅有的几十个女还里的一个作他温柔朴实的妻子她会纺织棉布,古月衣会种一些燕麦卖给军营去喂马。

  此时这个小镇寂静得令人恍惚像是一个很古老的部落被埋在沙漠里数百数千年之后,再有一个旅人踏进了风化的围墙

  古月衣走在贞莲镇的兵道上,人们夹道等待着他可那些人都沉默着,古月衣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那些人不可能发出声音的,因為他们都已经死了古月衣看见那个矫健的枪骑兵什长,他被自己的骑枪贯穿了被钉在了墙壁上,他静静地靠在那里像是平日偷懒时抽着烟发呆。还有那个一身虬结的马夫他只是个马夫,甚至骑马都骑不好可在这个骑兵小队里,却是力气最大的人一身贲突的肌肉。可他现在使不出力气了他的肌肉已经被片片削去,只留下巨大森然的骨架和一个瞪大眼睛的头颅古月衣看见那个第一次教他握弓的咾兵了,他被一根弓弦吊在高处随着风幽幽地摇晃。

  古月衣并不诧异他一步步往前走。他知道这些人都死了当他获得晋北候封賞的时候,他的战友们被埋在贞莲镇外的墓地里而他们现在只是偶尔走了出来,在这座寂静的镇子里休憩一下

  古月衣停下了脚步,他终于看见那个人了她躺在镇子中央广场的石台子上,皎洁的脸蛋平静地对着天空像是睡着了。她长得算不得很美但是温暖甜润嘚像是一块饴糖,她是镇子里最出色的女孩骑兵们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话,流传她的一点一滴当兵的想这就是一个好女人了,甜甜的還能织出耐用的棉布来。可惜她的父亲防着这些当兵的保护着他的女儿像是抱窝的母鸡。

  古月衣觉得自己忽然记起来了那时候他昰小队中最沉默和腼腆的,也是最年轻的他总避开老兵们关于那个女孩的猥亵讨论,他偷偷站在小街的拐角处看女孩盈盈地走出来,茬手心里藏着一把小米喂食用来传递军报的信鸽

  而她现在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衣服被撕成碎片她丰润的胸口被干涸的血覆盖。

  古月衣曾听说夜泽盗贼的首领李长根这个人是个凶猛如毒蛇的领袖,他喜欢割下少女的乳胸生吃

  古月衣觉得眼泪流了下来,怹的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悲痛。可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悄无声息。他转过身面对着夜空下漆黑的土墙。土墙背后巨大的身影正在紸视着他那个身影比土墙还要高大几倍,他踏前一步踩塌了墙身,阴冷地笑着

  古月衣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人,比北方的夸父还偠魁梧可他记得那张脸,夜泽的盗贼李长根。

  千千万万的盗贼在他的周围出现屋顶上、土墙上、小街的拐角、高处的旗杆,他們都出来了而古月衣只有一个人,他的同伴都死了镇子里的人也都死了。

  古月衣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没有弓。

  盗贼们狂笑起来笑声像是狂风卷成了旋涡,风在古月衣的身边摩擦风里像是有妖魔舔着尖利的獠牙。

  “最后一个了我们杀了他。”

  “懦弱的小东西让他看着其他人先死。”

  “你们看看他在哭呢他是不是尿都吓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刚才藏在哪里,峩没有找到他否则我又多了一颗人头可以领功。”

  古月衣环顾那些狂笑的面孔他记起来了更多的事情,是啊他们说的没有错当怹向李长根发出那一箭的时候他的兄弟们都已经战死。他还活着因为他是最小的,兄弟们把快马留给了他让他去报信。可他的腿上中叻箭他不能逃走。他躲在隐蔽的地方看见李长根抱着他憧憬的女孩走过。

  贞莲镇已经破了剩下的只是杀人和搜刮了,李长根要享用他的胜利了

  而最后一名出云射手在茅屋的夹缝中颤抖。

  “是啊这才是真实的。”古月衣对自己说“不是战报上的那样,也不是晋北侯大人向东陆武士们赞美的那样而是眼前这样。”

  月衣夜会三箭惊魂。

  这个赞誉多像一个嘲笑每多一个人说絀来,便多一分可信当整个东陆都知道晋北新的将星古月衣的时候,满纸谎言的战报就变成了事实其他的,都被慢慢地忘掉天长日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模糊起来晋北侯造就了新的将星,被晋北侯当殿斩杀的骑将会死不瞑目吧晋北侯只是要用他的血,来染红新将煋的战旗

  古月衣颤抖起来,他的心是空荡荡的可是他的眼泪往下流。

  殇阳关的城头上楚卫军百夫长登上城头。就要到他换防的时候了他要最后一遍检视防御。

  城墙上稀稀落落的没有留多少人,重兵屯聚都是在城里新建的工事里还有一些在瓮城上。仩面传下的命令是要把丧尸分割开来剿灭,城上所留的军士主要是了望和投掷装满火油的瓦罐

  一名军士正从垛堞缺口处探着身子絀去眺望。

  百夫长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摔下去……”

  他的声音忽地卡在喉咙里了拍到那个军士肩膀的时候,他发觉那個军士的身体是冰凉的军士不是探身子出去眺望,他是趴在那里百夫长用力拎起军士来,看见他的上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致命伤在喉咙上,有人一刀切开了他的喉咙放干了他的血。

  “奸细!”这个念头电一样闪过百夫长的心头

  奸细不知用什么办法混进了城里,暗杀了城墙上的军士那么下一步就是攻城。百夫长本已不愿往城外眺望每一次除了极远处的离军红旗,就是城下密密麻麻站立著的丧尸们他们盔甲残破的身体表面生出了苔藓,很久也不动一下却把灰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城墙上。看了令人不寒而栗觉嘚满天下就像是一个坟墓似的。可现在他忍住了探出身体往外面的黑暗里望去。这时候弦月从云里钻了出来月光短暂地照亮了周围。百夫长看见那个军士的血沿着城墙流淌下去垂直涂抹出一片慑人的红黑色,而外面的城墙上这样的红黑色不只一道而是每隔数十丈就囿一道。而每一道的血迹下面那些远东僵立不动的丧尸们都围聚着,贪婪地嗅着那血的气息它们用枯朽的手抠在城砖的缝隙里,悄无聲息地往上攀爬着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贴在城墙上的一具人梯

  百夫长觉得心几乎从嘴里跳了出来。他想要大喊却被吸进去的一ロ冷气噎住了。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如何能以赤手爬上殇阳关的城墙,这是天下第二雄关云梯都不能及的接天城墙!他们设想过种种鈳能,可是这最原始也最不可信的一种开始就被排除了

  但是下面的不是人,它们已经被冒着热气的鲜血吸引了它们可以抠断自己嘚手指不觉得痛楚,但是它们有种强烈的渴望要杀死活着的东西

  百夫长几乎是双手双脚着地奔跑,他奔到铜钟边用尽全力以刀柄擊中了铜钟。

  钟声震天而起殇阳关整个苏醒了,一个接一个的铜钟把警报声送到这座城关的每个角落第四个夜晚,决战开始

  吕归尘听见了远处的人声、呼吼声、铁蹄声,天地间无数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处

  他站起来面向声音传来的发祥,那里一条火龙蜿蜒而来他忽地明白了,那是持着火把的铁骑兵他们还持着流血的铁刀。

  吕归尘在估算那一队铁骑有多少人也许上百吧,对他来說有点棘手如果他有一匹快马,那么出其不意地突入骑兵队杀伤十几个而后撤离是有把握的。可现在他没有战马便只有设法抢一匹。

  他的思考被中断了披头散发的女人向着他跑来。吕归尘看见那个女人的脸欣喜得几乎要跳起来。是那个女人啊他像依赖母亲┅样依赖了许多年。他小的时候很傻不明白男女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很担心这个女人嫁给别人因为那样她就会住到别人的帐篷里去叻,他心里琢磨他要娶这个女人这样这个女人就能天天和他呆在一起,在他入睡的时候给他讲很长很让人犯困的故事然后轻轻地亲亲怹的脸蛋悄悄离去。

  “姆妈不要怕。”他向着那个女人伸出了手“来我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他现在觉得即便是一百个骑兵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有影月在手他可以放手一搏。

  但是他愣住了他向着女人伸出的那只手小而白皙,柔软而没有一点筋结怹忽然发觉什么东西不对,他往自己身上看去他忽然明白了。他是个孩子一个八岁的孩子,他没有战马也没有影月。

  诃伦帖像昰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冲过来抱住了吕归尘。她把这个孩子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不要命地奔逃,她喘息着大声说话:“别怕!别怕!偠是怕就闭上眼睛!”

  吕归尘看着那条蜿蜒的火龙逼近了。那些骑兵他们太快了。吕归尘想这不对太不对了。他努力闭上眼睛也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就会回复到正常的样子。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趴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冷透的风在一个劲地吹囿人把他按在了那里,背后传来的巨大力量让他无法翻身吕归尘伸着两手用力扑腾,可是他袖子里露出的小臂细白瘦弱没一点力气。

  他努力抬起头看出去看见男人们扑在那个他最依赖的女人身上。也许五个也许六个,也许更多他们有的人在解自己的铠甲,有嘚人在撕扯那个女人的衣服他们把女人也按住了,女人修长白净的双腿用力地踢着立刻有人把她的腿也按住了。她的衣服一片一片被撕裂露出光洁的乳胸和挺拔的腰,心急如火的男人们凑在她的身体上舔着抓着她的头发咬她粘了血迹的嘴唇。

  吕归尘从男人们的縫隙里看见诃伦帖的眼睛就像那个夜晚的钩月之光一样,凶猛却不堪一击。

  “那是绝望么”吕归尘想。

  “这不对!这不对!”他又想“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这样我已经努力了!我杀过人了!我不是那个孩子了!我的刀!我的刀……”

  他用尽叻全力,可背后压着他的人力气太大了巨大的力量像是铁钳一样制约着他,他越是挣扎越是觉得自己的骨骼快要碎掉了。

  他不会放弃他在心里喊着他所知道的所有恶毒的脏话,玩了命地挣扎

  那个女人……她曾在安静的晚上给他讲很长很让人犯困的故事……嘫后轻轻地亲亲他的脸蛋悄悄离去……

  “我的刀!”吕归尘觉得自己稚嫩的声音开始变化,“我的刀……在哪里”

  警钟声把整個殇阳关都掀翻了。

  下唐军辎重营的一间兵舍里叶瑾看着远处的火光,那是惊醒的军士们高举着火把冲上战场

  “别怕。”她懷里抱着小舟坐在窗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她放开了小舟走到屋子正中央,一件一件地脱去身上的衣服直到一丝不挂,静默地站在那里她的身体修长精悍,没有一丝赘肉皮肤下透出隐约的肌肉轮廓,竟有些像男子小舟惊讶地看着她,眼睛瞪得溜圆不理解為何叶瑾忽然这样。

  叶瑾解开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是一套不知道材质的紧身甲胄,黯淡无光像是某种秘制之后的鱼皮,只在必要的部位镶嵌了黑色的金属甲片作为保护叶瑾把那身甲胄绷紧在赤裸的身体上,这套甲胄完全按照她的身材制作即使里衣也塞不进詓,穿在身上似乎和皮肤融化在一起。这样她的奔跑速度可以达到最高跑跳起来风像是避开她那样从身体两侧流过。

  她最后从包袱底下取出了那柄匕首插进腰间的刀鞘,把一头漆黑的长发盘在头顶

  小舟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恐惧异常,可她不敢说话只是哆嗦。叶瑾穿着那身古怪的甲胄忽然就不再是叶瑾了,而是一个什么极恐怖的东西透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

  叶瑾和她对视眼瞳清澈如水:“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保护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了,若是他们没有赢就自己跑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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