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神舞幻想什么时候出出自己以后也可能和某些人一样被人赞叹后,又感觉心里空空,又有些害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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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恐怖奇幻短篇故事集(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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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拾荒老姬
    阿基今年二十出头。本该是油头粉面的年纪,却在闹市开了家网吧,眼看身价渐涨,举手投足都是小老板的派头。
    阿本中三那年辍学,还吐了口唾沫在校长铁青的脸上,大摇大摆走出中学的门。翻开他的简历,年纪轻轻,亦是硕果累累。据说受他“照顾”过的少女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最悲惨的一个,人流大出血,几乎送了半条命。即使很久以后狭路相逢,依旧是脸色一白腿发软,如见了阎王。
    说了这么多,无非一句,阿基,十足是个流氓。
    却倒是这样的流氓最能体恤当代青少年的需求,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破了点小财,阿基的网吧在闹市几所中学旁开张了。兼职出租黄片,外快拉拉皮条,偶尔代销下成人保健。小小网吧的生意,红火得快赶上蒸蒸日上的社会主义。
    这样的阿基时时感叹自己已是经过风浪了。渐渐地越发心狠手辣,没有什么能毒过一颗无知无谓的心。
    说到无知,有时想想也不尽然,只管理一个小小的网吧,阿基却觉得学到了社会的泔脚疙瘩。
    他的网吧机房着实宽敞,一百多台机器,每天坐满了神情呆滞的少男少女。往后过一条走廊,是一扇后门。门的两旁是厕所,男左女右。只是往往这么分清,其实也没多大意义。
    这日,他本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动情地欣赏黄片。正是丰满的女主脱得精彩,粉臀诱人的时刻,被一阵争吵坏了兴致。他满腹的恼怒,晃悠着寻声而去。在厕所的门口,看见一个校服的少女嘤嘤而泣。身旁是个混混似的家伙,裂着嘴絮絮而骂。
    “什么事啊!”阿基大喝一声。
    少女抬头,很是清秀的脸。象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赶紧向阿基挪了几步指着混混,颤声道,“就,就是他!他偷看我上厕所,还……还占我便宜。”
    那混混随即朝阿基挤眉弄眼,折腾地脸上的粉刺都爆了脓。阿基倒是认得他了,一天从他这借三张黄片,是个金主,不能开罪。再看着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嫩生生的倒也真是勾人。
    这不,心里有了谱了。
    眼看着少女往阿基身后又是挪了几步,他连忙摆出个正人君子的脸,朝着混混小声呵斥句,“你这做的叫什么事啊!在我的地盘欺负小姑娘?这里的客人都是我罩的,你老实点。”
    混混哈哈一声,真是不配合。他于是又扭头对少女说,“先出去吧!放心玩,这种混混我来收拾。”
    少女感激地点点头,临走还不忘对混混狠狠瞪一眼。
    见少女走远了,混混更是笑得放肆。随手取了支烟,点上,恭敬地奉给阿基,“阿基,又要辛苦你了啊!”
    阿基叼上烟,笑得每心没肺,“谢什么,你又不是不花钱。”
    “不过基哥,这个妞好搞定吗?”混混脸露担心之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阿基开始吞云吐雾,“她啊,也是个翘课的主,正经不到哪里去。天天在这里混到大半夜,多的是机会。要不,今晚就让你快活下?”
    “好啊!”混混喜形于色。
    这个色胚,阿基冷笑。小算盘一打,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正欲开口讨个价钱,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阿基皱眉,是个拾荒的老太太,从开着的后门踉跄地走进来。她满面刀刻的皱纹,被着个残破的蛇皮袋,脏兮兮地不知装了什么,还滴答着腐臭的污水。佝偻的身形几乎瘦得皮包骨头,颤颤地伸出经络唐突的手,喃喃道,“行行好,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拾荒老姬了,只是被她坏了谈生意的好兴致,阿基不由地火冒三丈。
    “去去去,”他一把推开老姬,喋喋地骂,“有多远滚多远,不信老子打不死你!”
    老姬跌坐在地上,疼地伊伊呀呀地喊。却还是畏惧于凶神恶煞的阿基,匍匐着离开了。
    “这老东西一直来的?”混混忍不住开口。
    “后门锁坏了,她这几月常常来,讨饭讨到茅坑,也不嫌臭!真不知道为什么!”阿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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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他做足了准备。还笑呵呵地送了少女一杯柠檬茶算是赔罪。
    他躲在女厕所的暗处,特意拧下了厕所的灯泡,只等小兔子上门。手里是蒙汗药,从背面上,她看不见他的脸。他老吃老做,身形矫健。楼上的房间,混混已是等得不耐烦,只待熟睡的公主。少了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的。这里的人日夜糜烂在虚幻的世界中,这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他暗暗地笑。
    一丝微弱的波动牵扯他灵敏的耳神经。他为之一惊,这唏唢的动静竟然来源于厕所的里面。莫非在他躲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在了。他暗自责怪自己的轻率,随手拿过个拖把,一间一间地搜索起。
    “谁在?”他轻声问道,又扯了个谎,“厕所的灯坏了,我进来修理下,在里面的人麻烦出来一下吧!”
    却是寂静。看来这个隐藏之人,一点也不配合。他的无名火飕飕地冒上来。眼看着少女不知何时会进来,他的如意算盘可是会被这个不速之人打破了。
    “出来啊!”他的口气渐渐嚣张,一间间地踹开门板。没有,没有,只剩了最后一间。
    他冷笑,仿佛能感应到门里人的瑟瑟。他急不可耐,抬腿飞去一脚。随着门板支呀的破裂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也隐隐地呻吟。
    他看见那个拾荒的老姬,蜷缩在坑位旁。一脸的皱纹因为惊慌而扭曲成奇怪的图案。
    她支支吾吾,尽发出些难以言喻的怪声。枯柴似的双手胡乱挥舞着,遮住浑浊的眼睛,鸵鸟般的可怜。
    而阿基从不知怜悯。他气极,提手拎起了老姬,象提只鸡崽。往水泥地上恨恨一丢,他用拖把毫不留情地一下下挥在老姬的身上。
    “操!你这老东西!找吃的找到茅坑来!是不是连屎都香得很啊!”他边打边骂,好解恨。
    老姬无力招架,嘴中的呢喃也渐渐微弱。双手机械地护住头,双脚却痉挛地抽搐着,在地上爬动,躲避毒打。
    而阿基更发泄得畅快,差点忘记了正经事。
    一个清甜的嗓音打断了他,是终于来上厕所的少女站在门口,瞪着微微泛血丝的眼睛,迟疑着开口,“这是……?”
    阿基心想不妙,坏了大事,忙遮掩着说,“没事,半夜这老东西偷着进来,我还以为是小偷呢!教训她一下。”
    老姬也抬头,泪水纵横的眼珠盯着少女,似是求救。
    可少女只是顿了顿,对阿基说,“没关系的,我去对面便利店的厕所吧!你们继续。”说完,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阿基看着少女娉婷而去的影子,力气象被阵风刮走了。
    “老子怎么那么背啊!”他疲惫地说。一晚上算是白忙了。还要上楼去和那性欲高涨的混混解释,他忽然觉得头昏脑涨。低头看奄奄的老姬也没了兴致。
    “滚吧!”他呵一句,自己也晃悠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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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女人真是坏事情!”混混一听,火了!“再坏事,做了她!”
    “你说得容易,”阿基平息着他的怒火,“帮你搞女人我已经冒很大的风险了!不过谁说不是呢,整天往茅坑跑,这几天下水道堵得慌,不知道和那老东西有关不?”
    “那,我那事情,还成不?”混混还是牵挂着那年轻的身体。
    “收了钱,我哪次不成事啊!”阿基拍着胸脯,“明天晚上,准成!”
    隔天晚上,他早早地守在了厕所,也亏得那老姬没来闹事。少女打着哈欠进来,他一个闪身,少女如小鸟软软倒在他的怀里。
    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昨天却是一团乱。
    楼上不久是一阵隐晦的笑声,他也呵呵地笑。终于成事了,那钱也算拿得心安理得了。只是在茅坑旁守了半宿,实在臭得他头昏眼花。他不禁佩服起老姬来。
    是时候通通下水道了,他想着,那老姬不是塞了什么脏东西在里头吧。
    再隔天,那混混的脸色红润得象刷了层猪油。
    “味道,怎么样啊!”阿基嬉皮笑脸,也想探点风韵听听。
    “十多岁的小姑娘,皮肤滑不溜湫的,别提多带劲了!”他回答,“就一点遗憾了,不,是满亏的!那妞,竟然不是原封货!”
    “什么?”阿基也惊讶了,“不是处的?那模样,还满那么回事的呢!”
    “可不,看着清纯,在厕所里被我摸两把就哭了,所以我也被骗了,以为是个处呢!昨天晚上醒过来,也就哭了哭,打了我几下,提上裤子就走了!没意思,早知道,直接和她开价了,说不定她也同意呢!”
    阿基摇头,自己也颇失望,“现在的妞,真难琢磨!”
    “也就那么回事吧!女人吗,十个九骚。你看看每天在你厕所里打野战的,个个平时也都是个圣女样。”
    混混的话,阿基其实也是知道点的。
    这几天他想着通厕所,每每带个工人去厕所看看,总是一片淫声浪语不绝于耳。
    “都出去都出去!”看得多了,阿基也厌烦,“我这里是给你们免费嫖啊。有种开宾馆去啊!也不嫌臭!”
    好不容易清了场子,工人在里头干了起来。阿基回自己房里休息,又听见那些打野战的男女低声轻语,“你上俩月的那个扔哪里了?”女的回答,“哪搞出来的我扔哪里啊!不就这里吗?”男的于是骂了句,“傻子啊你,你看,塞住了吧!”女的于是反驳他,“你才傻子呢,干我们什么事情。这么做的多了去了。让那老板自己收拾吧!”
    阿基听着,渐渐觉得不妙。
    工人通了半天,从下水道里取出个腐烂发臭的肉团,隐约见幼稚的骨。
    阿基捏着鼻子,“这是什么啊!”
    工人暧昧地笑着,“这?厕所里诞生的小生命呗。可怜啊,真可怜。”他说完,不住地摇头,“还有几个呢,都塞住了。怪不得臭成那样。”
    阿基无话可说。
    但他依旧有些疑惑,长久以来他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发生的一切。
    就真的没有一个没有被冲下去的死婴来引起他的注意吗?
    “那些女生素质还不错。”他自嘲,“起码生完了知道帮我冲干净!”
    但他随即顿悟,冷汗泠泠。
    他的预感如洪水般瞬间淹没他。
    夜半,他躲在厕所的暗处,静静地等候。
    他仿佛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踉跄着进了厕所,晃晃悠悠,如风中残烛。
    身影推开一扇扇木门,仔细寻找着,不时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这次,阿基终于听明白老姬的话了。
    他听见她说,“好饿啊,几天没东西吃了。不知道今天,能找到好吃的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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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女童的口红
  恍惚之间,我做这行已经十多年了。
  这次,我受雇监视一个女子,照片上妖娆媚惑的身影,如今每天也映在我的高倍望远镜上。
  我租下与女子一街之隔对窗的房子。又似一个画框,女子每天出现在其中。她的窗台成为沙漏的口,一点一滴泄露着她的秘密。
  “她似乎不止我一个恩客,”雇佣人弹着烟灰愤然道,“你帮我监视着。我可受不了这份绿帽子的怨气!好象还有一个私生女,婊子货,别让我抓到你!”
  3月1日
  我依稀记得雇佣人的话语,所以当小女孩第一次出现在窗台时,我只是轻轻皱眉,然后配合着女童的身高调低了望远镜。
  约莫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红裙艳过了太阳的光彩。眉眼顾盼间象极了我所监视的女子。雪肤红唇,似是柔媚的美堕入了天真幼稚的调色盘。奇妙的感觉。
  女童靠在窗台,双眼流泻着神采,却没有焦点。胡乱打量着上下左右灰蒙蒙的天和建筑物。我警觉些,把自己掩饰得更好。而她也似乎并没有察觉我的存在。她低着头,良久不再抬起。半垂的小脸似是微微笑着,她忽然扬手推落窗台上的一只空酒瓶。深绿色的酒瓶迅速坠落,闪成一个墨点。十五楼,如瞬间炸开的烟火。
  很突然。我的望远镜甚至来不及移动。而楼底下已是惨然一片。砸伤了一个妇人。额头流下的血,艳过了女童的红裙。
  社区哗然一片。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除了我。
  3月2日
  今天,我监视的女子起得很早。她在窗台上梳理着头发,就在昨天,酒瓶砸落的地方。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窗台上的空酒瓶,描过的眉微微挑起。我猜,她知道少了一个。但她很快恢复了愉快的表情,仿佛少的,只是一缕烟云。
  十分钟后,她下楼,上了一辆宝马。
  那一日,我的雇佣人在香港开会。
  又隔了一会儿,我本已打算收起望远镜,那女童却出现了。我克制不住地观察起她。
  她今天着白衣,麻花辫编着不太整齐。她跳上窗台,把头搁靠在玻璃窗上,半闭着眼,庸懒如猫。良久,她忽然痴痴笑起,伸手拆了她的辫子。披头散发。她从脚跟处拾起一个物件。我调近了看,她靠着玻璃,执着一只艳得媚俗的口红,在幼稚的唇上来回划着,一道又一道。平行线般的粗线条,占据了她半张脸。然后她转过头,对着窗外的世界,暧昧地笑起。
  我知道她没在看我,她看着天,看着周围的建筑物,那些涩涩的灰,全败在她的红唇下。全消化在她的血盆大口中。
  凌晨一点,我监视的女子终于回家。她看见帮她开门的女童,如同鬼魅的脸。她大笑不止。她用口红把女童另半张脸也涂红了。
  3月3日
  没看见女子,一定是赖床了。
  倒是女童的脸出现在窗台好几次。红白交错的脸,宛如阴府的使者。
  我很好奇她为何不把口红洗干净。
  3月4日
  我的雇佣人依旧在香港忙碌。而对窗的女子,今天也又接下了一栋生意。
  上午十点,一个男子进入了女子的家。房门正对着窗台,所以我看见了。正想调近了望远镜仔细看看男子的相貌,那女子却一把拥抱紧紧粘上了男子。两人纠结不止,两张脸密密贴着,象要融化在一起。男人忽然拉高了女子的裙子,我等待着好戏的来临。一只幼稚的小手却拉上了窗帘,谢幕般隔绝了所有的戏码。
  我多少有些不满。忽然见女童把自己也裹在了窗帘的后面。她轻轻跃上窗台,还是把身子靠在了窗玻璃上,木无表情。
  窗帘把世界分成了两块,里面是男人和女人最香艳的交易。外面是冷淡的女童,和监视她们的我。
  我忽然觉得可笑。女童也怪怪地笑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管子。啊,不,是只口红。她打开盖子,浑圆的小手在玻璃窗上一笔一划,象上黑板写字的小学生一般认真。
  写完,她痴痴笑了。
  我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十五楼的窗户,女童稚嫩而滑稽的字体,鲜红而刺眼。
  她写了两个字。
  她在窗上写,婊子。
  3月5日
  我所监视的女子在清晨送走了男人。她终于发现了女童的所作所为。
  她气极了,扒下女童的衣服胡乱擦拭着玻璃。窗玻璃成了一片淡然的红,象浸过血。
  最后她打了女童一巴掌,女童应声倒地。
  3月6日
  女童没有出现在窗台。
  我发现我似乎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女童的身上。不由自主,着魔般。
  而女子今天多次出现在窗台,笑颜如花。哼着歌或者梳着头。
  3月7日
  后天是雇佣人回上海的日子。只两天了,我的监视使命。
  女子今天依旧很是忙碌,她又带回一个男人,相拥着亲热。
  于是女童跃上窗台,仰着一张有些浮肿的脸。
  一群鸽子飞过,她的眸子闪了闪。鸽子在楼前盘旋状飞了一圈圈,她裂嘴微笑了,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仿佛渴望着一起飞出去。
  鸽子飞了几圈,远去了。女童的笑颜僵硬在脸上,划落了几滴泪。
  她抱膝坐着,直到女子送走男人。
  3月8日
  明天,我的雇佣人即将回上海。所以今天是我监视的最后一天了。
  我早已习惯了女子带形形色色的的男人到家中。于是上午十点,我看见那个矮胖猥琐的男人站在门口,我一点也不感到新鲜。女子迎了上去,出乎意料,她并没有急于和男人粘在一起。她只是谦卑笑着,伸手行礼,象个普通的接待生。
  女童见了男人,本能地想躲去窗台,却被女子一把抓住。女子把女童往男人的面前推攘着,象在推销着廉价的日用品。
  我不敢相信,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出汗。
  男人见到女童,掩不住满面的淫荡。他粗短的手指触上女童幼嫩的脸颊,女童被女子生生按住,无处可逃。
  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另只手探向了女童的裙摆。
  红裙子,今天女子为女童,穿上了妖娆的红裙。
  女童背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因恐惧而颤抖的肩膀。不断退缩又被擒回的身子。
  男人谗得口水连连,女子一转身,拉上了窗帘。
  3月9日
  我把整理的档案交给雇佣人。他看着,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手指的关节掐得发白。
  3月10日
  今天,我重回监视的房子。不仅带着高倍望远镜,还带着一支远距离消音枪支。
  监视任务结束,我再次被雇佣,杀了那个女子。
  3月11日
  我的机会不多,我的射击范围只有窗台这见方的空间。
  每每女子走过,我屏息凝神,紧握着冰冷的枪管。但总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不能打草惊蛇。
  女子每次经过窗台,总是左右移动,让我把握不了目标。这增加了我任务的难度。
  但我静心等待着,我相信,总有时机。
  3月12日
  我握着枪管等待了一天。今天,女子出现的次数很少。她的心情似乎极不稳定,因为我看见爬上窗台的女童,闭青脸肿,显然成了出气筒。
  女童依旧喜欢靠在玻璃上,嘴唇苍白,眼神游弋着,仿佛在寻找自由飞翔的鸽子。今天的天气好极了,阳光灿烂,象倒翻了几车的金子。却没有鸽子,一只也没有。女童等待了很久,直到双眼泛出了疲惫。
  阳光依旧美好,照在她的脸上,微微泛光的痕迹。
  她继续茫然探索着,上下左右,一遍遍,探索着……
  3月13日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今天它来了,只是那么地出人意料。
  上午十点,我紧握着枪。我看见女童爬上了窗台,女子似乎在她身后忙碌,丝毫不理会她的举动。
  女童把脸贴在玻璃窗上,浮肿的脸竟显得有些妖媚迷离。她忽然对着窗外招手,大大地招手。小小的胳膊用力伸展着,挥舞着。然后掏出那只口红,歪歪扭扭地在玻璃上写着几个字。认真而强硬。
  鲜红而拙劣的字体,我的冷汗凛凛。
  我这才知道她是向着我在招手。她暧昧地微笑着,指指自己,又指指身后忙碌的女子。
  她在窗玻璃上写,杀了我。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身后的女子,她写道,杀了我。
  杀了我。
  她打开窗户,大大地。似是期待着解脱。
  我心领神会。一枪过去,无声无息。女童倒在窗台上。
  身后的女子听见女童倒地的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转身察看。
  她走近了窗台,俯身察看女童,不动了。
  我微笑,一枪过去,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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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里翩跹的蝴蝶,它有着浅褐色娇嫩的翅膀。一只一只,停留在女人的身上。从脸,到脖子,蔓延到躯干,淹没了四肢。
  女人沉沦在班驳的色块中,渐渐喘不过气。她于是挣扎着回头,哀伤地对我低语,“亲爱的,救救我……”
  冷汗淋漓,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伸手抚摩着冰凉的另一半床铺,月光映上去,是凄厉的白色。
  我的妻子,一个月前失踪了。带着一身的狼狈和痛苦,蒸发在茫茫人海里。
  我拿着她最后的相片,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毫无收获。只记得一双双陌生的眼睛,打量着照片上斑斓的妻,一脸惊诧得令人厌恶。
  然而,这是连我自己都不忍凝视的,她不笑的眉眼,整张白皙的脸埋没在浅褐色的斑块中。
  那是开始于半年前,我的妻子,开始患上这种怪病。
  并非毫无征兆。先是手脚处淡淡的瘙痒,如无数条小鱼啄吻着肌肤。然后是米粒大小的斑点星罗密布在身体的各处。简直堪比雨后的春笋,它们在妻子的身体上肆意地生长,扩大。相互接轨,连成一片原野。
  手足无措的妻子四处求医无果。那些最后的日子,夺目的躯体虚弱得宛如一条奄奄一息的地图鱼。
  我知道,她很痛苦。
  “不明原因的斑块,面积竟然达到皮肤的约莫80%。化验得知,可能是某种细菌感染的结果。在你妻子的身体里发现了一种细菌,从形状到习性都是史无前例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日常生活的接触不会导致传染。至于治疗,我看,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研究。”
  医生这么对妻子说。面前是一张张黑沉沉的X光片,凌乱一叠的化验单,翻动时能带起一阵微风,却几乎抽走了她全部的希望。
  她颤抖着已是嶙峋的身体,却已不愿我再抱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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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昏昏噩噩,溺在伤心的湖里。诉说到这一段,嘴里的酒气更浓烈,很有一个失意男子的意境。
  “然后呢?”对桌的男子顺势收去我的酒,“难道就真的不能治了吗?”
  我恍惚地看他,小酒店的老板阿财,我的酒桌好友,也算是陪我举杯浇愁的知己。
  “还有,当然还有,突然得怪病的女人,这得招来多少的闲言碎语啊。”我含糊地回答。
  “所以你妻子就失踪了?是自己出走的?”他又问。
  我摇头,确切地说,是不知道。只是一个明晃晃的清晨,就那么突然地失踪了,了无痕迹,仿佛融化在晨曦的光里。
  阿财叹息,于是又夹了几筷子小菜到我碗里,“别喝酒了。你今天不是请了假去找人的吗?若是不如意,再来我这里坐坐,兄弟我肯定陪你!下次,给你尝好料。”
  我感激地笑笑。这个认识许久的酒肉朋友,此刻贴心得令我无以为报。
  阿财的小酒店缩在一个巷子深处,光线昏沉,常年仿佛笼在阴影里。小酒店来的人也不多,都是些附近的熟客。
  我挥手告别,越过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往外走。走出巷子,阳光明媚得仿佛异度的世界。很多时候我都会遐想,若是能一辈子躲在阳光的背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提着包,里面是昨天加印的五十张寻人启事。我翻动着地图,那点点块块的形状又让我想到妻子,只觉得晃眼。我打起精神,向着城市里最阴暗的街道走去。盼望着在某个潮湿肮脏的角落,看见妻子蜷缩在那里,目光如猫,畏光。宛如那些她最后在家的日子。
  我没有和阿财说,妻子最后的生活,疯狂而混沌。
  她不再相信任何的医生,天天待在家里,狰狞着仿佛等死的眼神。她缩紧房门,关掉所有的窗户,甚至用胶带细心地封闭起来,缩在凌乱的被褥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她对我叫喊,“我听见好多的流言飞语,在风里,在空气里。他们都在嘲笑我,他们说我是肮脏的女人,才会得这种肮脏的怪病……亲爱的,把窗户封严实了,别,别让那些话飞进来。”
  我无能为力,只得悲悯地看着她,自我折磨。
  而那些流言,我塞住耳朵也被它们寻找到可钻的缝隙。
  “楼上那对夫妻,妻子生了怪病你知道不?”
  “怎么不知道啊,浑身的斑啊,真恶心。光是在窗口无意看到,就吓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啊!”
  “也不知道怎么会的,听说是不明原因啊。不要传染,连累我们啊!”
  “就是,我今天早上看见她老公,都不敢和他打招呼。不过年纪轻轻的女人,怎么就得了怪病了?”
  “不懂了吧!有些怪病,就是要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才会得。”
  “说的也是,看着白白净净,谁知道背地里是干什么的。脏死人了!”
  他们说着,于是暧昧地大笑起来。
  房间里,妻子抑制不住嘤嘤而泣。
  我明白。那些长在她身上的斑块,是无数双生根在她躯体的眼睛。她无处可逃,以为,甚至牵连了我。
  “我是肮脏的女人啊,”她神经质地喃喃而语,“与其肮脏的生,还不如肮脏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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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一脚踩在泥泞的地面,我扫视过一张张饥饿而锐利的脸。奇妙的酸臭味道,油腻邋遢的衣服和头发。却依旧没有妻子的身影。我筋疲力尽,走到路的尽头,依旧一无所获。我翻出一张寻人启事,贴在一堵墙上。
  也许,是我太执着于她出事前所说的“肮脏”这个字眼。但除了这个,我毫无线索。
  我抱头,强忍着眼泪。亲爱的,你究竟在哪里。
  回过神时,人已经身处小酒店外。阿财探出半个身子,“今天有收获吗?”
  我疲惫地摇摇头。
  阿财把我迎进店里,“别着急,警察那里不是还没有消息吗,明天你再亲自去问问。”
  “只怕有了消息,就成了噩耗。”我郁郁地说。
  阿财只是一愣。
  他转身回到厨房,从厨房里取了个锅子,“特意招待你的!”
  我掀盖,香气四溢。是一锅子红艳艳的小龙虾。
  “家乡秘方,正宗的十八香啊!我的店里是不卖小龙虾的,嫌麻烦。不过正好得了些原料,就尝试着做了些,只请你一个人哟。”
  我勉强笑笑,麻辣的蒸汽扑鼻而来。
  阿财于是搭上我的肩膀,“很辣,所以,辣得流泪也不会有人笑话你。”
  我猛得明白阿财的用心良苦。
  那一夜,我吃完了整整一锅的小龙虾,哭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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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证明,即使是男人也应该适时地流泪,以减少压力。现在我相信了这句话。积压许久的苦闷随着眼泪一并得到了释放,整个人仿佛在清水里涤过,轻松了很多。
  我感谢阿财,更是意外地爱上他的小龙虾的味道。那种鲜香麻辣的滋味,在味蕾上跳跃翻滚,罂粟般,令我忘记了苦痛。忘记,便是解脱。
  当然还有很多科学也无法查明的事情。比如我妻子的怪病,比如她的失踪。
  当我不知是第几次垂头从警察局走出来,抬起头,却还是明亮的艳阳天,毫不唾弃地照耀在我的身上。一瞬间,觉得人生,还是何其的美丽。
  “抱歉,还是没有任何线索。”警察不知第几次地对我说。从愤怒,伤心,到最后只是淡然地笑,我惊讶着自己的变化。
  很多时候,我已忘记了心如刀割的感觉,回想起来,也如 一部陈旧的电影。于是只是冷静地思考,如果妻子未死,她究竟藏匿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即使她死了,她的尸体何时才会出现?
  又一个月过去。我身心疲惫。更可悲或者可幸的是,渐渐地麻木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找到她,了结一桩心事。
  时光消磨了爱别离的痛。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机械般地寻完人,我又一次坐到了阿财的小酒店里。
  “还是照例的小龙虾?”阿财问我。
  “再来几味小菜,你看着办吧!”我回答他。
  他于是转身忙碌起来,“隔三差五为你准备小龙虾,我看,我正经地经营这个好了!”
  “好啊!”我笑笑,“说实在的,你的小龙虾的味道简直没得说。总觉得有股特别的香甜,吃起来脑海一片空白。总之和外面卖的不一样。”
  “你太抬举了,也就是原料新鲜了点。我可不会象外面,用死虾。都是自己搞来的鲜活材料。”他说着,把锅端上来。
  掀开盖子的同时,我食指大动,口水连连。
  “明天还去别的地方找你妻子?”阿财问我。
  “不了,我请了太多的假,该回去上班了!”我啃着小龙虾回答。
  “总算走出阴影了?”阿财一笑。
  “恩,人生总要往前看!”我回答。而久了淡了,则是我不愿说出口的理由。
  无论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都埋葬在时间的坟墓里。
  永远做不到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我知道,即使这么说,我对妻子执着的时间也太少了些。只是这两个多月,我已耗尽我所有。
  亲爱的,原谅我,我要开始过自己的生活。
  我准备搬家,离开那些远远躲着我的三姑六婆们。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所谓的牵连,真的存在。
  站在空旷的房子里,从皱巴巴的被褥里散发出酸腐的气息,那是自言肮脏的妻子再不愿洗澡而留下的味道。
  “我一身肮脏,洗澡还有什么用?不如找个同样肮脏的地方,死了算了。”她常常嗤笑。
  我终于明白,妻子其实已经疯了。寻回来,也不过是个痴痴颠颠的女人。我于是把被褥全扔了。
  而我迟迟没有行动搬家,唯一的理由,竟然是舍不得阿财的小龙虾。
  想到这一点,我哈哈大笑。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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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转折是在一个夜晚。我坐在阿财的店里狼吞虎咽,面前红彤彤的龙虾壳渐渐叠得要遮住我的视线。
  “什么时候搬家?”阿财问我。
  “放心,我走了也会常来吃你的小龙虾的!”我笑着回答,不觉又加快了咀嚼的动作。
  他也笑,“吃那么多辣的,小心上火。”说着,目光扫过我半敞的袖子,“看你手臂上,都长出斑来了。”
  只一句话,筷子坠地。我宛如堕入冰窖。
  我站在镜子前,脱了衣服,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不知从何开始。米粒大小的斑点星罗密布在身体的各处,浅褐色,散发着淡淡的瘙痒。如芒刺,一一倒挂在我的心脏。
  以后,它们会象雨后春笋一般连成一片原野吧!
  我踉跄着,终于支持不住跌倒在瓷砖上。
  怎么会这样?我惊恐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医生看着我的化验报告,嘴角凝起一线。
  “不可思议,竟然是和你妻子一样的不明细菌。”
  我冲上去,狠狠揪起他的衣领,“你不是说,日常生活不会传染的吗?”
  医生慌乱地回答我,“先生,你冷静点!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啊,这种病毒不会通过日常接触传播,除非……”
  医生的话语传过我的耳膜,我瘫软在椅子上。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
  亲爱的,虽然迟了些,但是我终于找到你了。虽然,是用那么意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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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阿财的店里出来。阿财在我身后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我无心搭理他。
  妻在等我,妻在那个肮脏的地方等着我。她怨恨我的无情无义,不会放过我。
  我加快脚步,飞奔而去。
  警察在我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池塘。淤泥堆积,肮脏而腥臭的一潭深水。
  拨开自由游弋的一群小龙虾,仔细搜索这片水域,终于找到了一具隐蔽的女性尸体。腐烂多日,已见白骨累累。皮肤皆已不覆,所以也不见了满身的褐斑。但我仍一眼就认出她,我的妻,没了眼珠,也在看着我。她果然说到做到,“与其肮脏的生,还不如肮脏的死……”
  显然,她残缺的身体,一点也不影响性喜食腐的小龙虾的胃口。
  她把她身体的基因,通过这些游弋的小家伙,通过阿财的十八香,传达给我。从胃到肠,到身体的每个细胞。
  生活肮脏,几乎终生携带细菌的小龙虾,不愧是她最好的信使。
  医生说,日常生活接触不会传染,除非通过大量的消化道直接接触。
  我掩面而泣。却听见妻隐隐的笑。
  我知道,她很高兴。我和她终于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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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媚惑的午后,我被我的男朋友伟诚约到一家咖啡馆。
  那是这座城市里最昂贵的咖啡馆,装修复古,玻璃顶倾泻下来的阳光会象明晃晃的金子般倒影在我点的咖啡里。据说每年都会有数十对热情的男女在这里上演当众求婚的把戏。我对此倒并不期待着,只是也绝没有想到,得到的竟然是一句,
  “对不起,我想清楚了,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我冷笑,压制心中的怒火,“你以前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他只是低头喝咖啡,欣赏着咖啡中的阳光,“你也说了,只是以前。”
  我被他这句绝情的话刺痛了心。但其实,我又何尝没有预见到这个结局?
  我沉默良久,终究耐不住地问他,“是为了晓雪?”
  他不置可否,只是暧昧地微笑了。
  我的心沉入谷底。
  我和伟诚相识于一年前,一场人挤人的招聘会上。那时也是个午后,炎炎,无数个人体拥簇在狭窄的会场中,彼此碰撞,交换着汗水和奇怪的体味。我伸长着手指,用力向前递送着自己的简历。目光灼灼,盯着前方那外企公司的展台,丝毫不在乎我这激烈的动作,撩高了白衬衫的摆,露出一大截不算纤细的腰。
  面试官端身坐在了展台上,金发蓝眼高鼻子,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一份简历。他每看一份简历,就意味着可能少了一个名额。所以尽管保安一再维持着次序,现场却还是象引爆了人体炸弹,骚动蜂拥着。无数双挣扎的手甩在了半空,若能远远地看,大概会象一只可笑的海葵在舞动着。但很不幸,我笑不出来。此刻,我也只是这海葵中,挣扎求生的一部分。
  人潮更汹涌了,我淹没在其中,渐渐抵挡不住。似是身后的一推,我几乎摔倒在地。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是一只男人的手稳稳托住了我的腰。我勉强站住,迎上他温暖的笑容。他问,“小姐,没事吧!”
  我点点头,随即转开羞涩的脸。而腰上时时传来的热度,更象一团火,烧红了我的耳根。
  后来,我和他同时被招聘入这家公司。再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伟诚。
  我们相爱的时候,甜得如倒翻了整柜的蜂糖。
  他说因为那一托腰他才有幸邂逅了我,所以他格外钟爱我的腰。时时紧紧地拥住,柔软,缠绵入骨的感觉。
  “这是不是白居易口中的杨柳小蛮腰呢?”他温存,对我调笑。
  我微笑着任由他收紧了怀抱,“21寸,虽说还好,可离小蛮腰总还是有差别的。你啊,就会戏弄我。”
  “那也很好啊!”他欲吻我,“你不是小蛮,我也不是居易,我们才得以天生一对。你瞧,”他说着,拢在我腰上的手不安分地蠕动下,“我环抱住你腰的手,左手的指尖恰巧自然地搭上右手的手肘,右手的指尖也自然地搭到左手的手肘。一切都是刚刚好好,最舒服的姿势。岂不天赐的缘?”
  我被他牵强而古怪的理由逗得笑了。却还是疑心,“我以为,男人都会喜欢小蛮?”我微微嗔道,较真着想讨个说法。
  他也不答。只是缠绵地吻上来。我一时迷情,黑白就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对我的爱,是在那个女子出现之后,渐渐冷淡。象在火柴顶端摇摇欲坠的火苗,似乎注定了要香消玉殒。
  那天,老板领着她向我们介绍,“这位是晓雪,新同事。大家鼓掌欢迎下。”晓雪软软地弯腰行礼。掀起那一截白衬衫的摆,露出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
  于是,我身边的他热情洋溢地鼓起掌来,用他迅速从我腰间抽走的手。
  温暖之后瞬间冰冷的肌肤,一直寒到了我的心底。
  老板走后,同事们都围了上去,纵是假情也会问候几句。我看见伟诚迟疑而暧昧的目光。我凑到晓雪的身边,也装作不经意地一说,“你身材真不错,尤其是腰好细啊。”
  她骄傲地微笑,“哪里,18寸而已。”
  一片惊艳之声,我却恨得咬牙切齿。
  从那一刻起,我就该预见到今天的结局。
  无论他无何地甜言蜜语,男人心中总有一个小蛮。他说爱你,只是把你当成了小蛮。21寸,已是满足。而当18寸出现的时刻,天摇地动,一切已不是同日而语。
  不知居易的小蛮,是否也有自怜自爱,被冷落失宠的一天呢?
  那次咖啡馆的分手,不欢而散。
  他面对嘤嘤而泣的我,眼中早已没有了怜爱。象面对一个乞丐,他着急用三言两语安慰,或者说打发我。半冷不热的软语温存,让我明白,我的确,没有一点的胜算了。我咽下眼泪,扬手叫了买单。他扔下几张一百,匆匆离去。我冷冷看他离开的背影,穿过马路,一手握住了等待女子的盈盈之腰。侍者递上了找下的零钱,我捏在手里,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在半空,划出圆滑的线条。
  只输在了这三寸啊。我凄凉地想。
  天赐的缘,天生一对。原来都是在骗我。
  我不能释怀,甚至辞职。不愿见他,更不忍见那纤细的腰。直到半年后。
  半年之后,伟诚和晓雪订婚。我没有收到请贴,但仍固执地去参加。狂乱的心跳几乎冲破肋骨的囚禁。
  我想,终要有个了结。
  订婚礼上,伟诚见我,惊讶地竟退了半步。而我看着他身旁白绸薄沙的晓雪,那蛮蛮的腰,当真穿什么都是公主。
  “你最终,还是决定做白居易?”我痴痴地笑,看着伟诚。
  众目睽睽,他似乎有些尴尬,“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我不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爱他,至尽都爱他。所以今天,必然来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束这段孽缘。
  “多美丽的新娘。只是,和你还不是天生一对。”我说着。晓雪早已躲在了诚伟的身后。我浅笑,镜子中照见自己潮红的脸。我太兴奋了。
  我靠近诚伟,他强装镇静的样子,象挡车的螳螂,很可爱的样子。
  “别紧张啊!”我牵起他的手,因恐惧而棉软,如玩具章鱼的触手。我把它们搭在我的腰间,把头靠在他的胸膛。
  “21寸,你曾经说过的刚刚好。象这样,左手的指尖恰巧自然地搭上右手的手肘,右手的指尖也自然地搭到左手的手肘。再舒服不过的姿势,不是吗?”
  他的脸,微微抽搐,只是机械地点头。
  “少了三寸,不觉得空落落吗?”我笑得肆意,抬眼看他,“让我来帮你。而你也的确,该把这欠我的还我了。”
  我送开他,他的双手软软垂下。我重新牵起,他那无数次用温柔赞美过我的手。
  我探向怀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只两刀。他震惊,良久,才发出阵阵的惨叫,跪倒在地上。被削落的几截手指掉在大理石地面,当真是掷地有声。
  我疯了吗?可能吧!
  我被带去警察局。他们把灼灼的白光打在我的脸上,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睁不开眼,却很平静。
  他们始终都不会明白。
  鉴定科的人持着报告进来。
  诚伟被削去的手指,左右等长。两边最长的一节断指,各自,一寸半。精准无比,且已经不能接回。
  加起便是三寸。
  那深陷爱情不能自拔的女子,眼中只有这三寸的距离。她执着要负心的人把这三寸的怀抱还给她,于是一出刀,真如奇迹般,分毫不差。
  只是她仍有不满。那对狗男女,现在当真是天生一对了。拥抱起来,会是最舒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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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看不下去了,好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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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睡得惊魂,感觉千万的细胞乘着血液的浪潮离开我的身体。背上是被剥离的剧痛。却仍然不能清醒,仿佛没有完成使命,就不能睁开眼睛。
  我叫阿基,最近厄运连连。而最令我错愕的事情,发生在一天早晨。我躺在床上,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瘫软无力,象棉花。抬手,抬脚,似乎都没有问题。五个指头可以如花朵般绽开,轮番活动。可就是没有办法挺直身板,想用力,无从着手。我预感到事情的不对劲,反手触摸自己的背脊。吓出一身的冷汗。
  我勉强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拨打私人医生乔伟的电话。接通后,是医师特有的冷静而带有消毒水气息的声线。
  “早上好!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采纳我早睡早起的健康提议。”他倒是开起了玩笑。
  我无心和他多废话,声音从喉头里飘出来,颤颤巍巍,“你快来一次。我的情况很不好。”
  “具体呢?”他冷静道。
  我咽口唾沫,听见口水顺着食道滑落的声音。我知道他一定不相信,但我别无选择。我告诉他,“我,我的脊椎,似乎不见了。”
  乔伟呆滞了很久,才轻轻地笑了,“我可以继续听你的冷笑话,如果你愿意为此付钱。”
  我无奈,几乎是用吼的。声波在体腔里飘飘荡荡,“我没有心情开玩笑!”
  十分钟后,乔伟抵达。这些训练有素的私人医师,与其说是为了救人,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分秒不差,他们的工作时间贵过金子。
  他见我躺在床上形同木偶。除了脸色惨白,和世间亿万的活人没什么区别。
  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隐讳地笑,“我给你带了些镇定剂。或者你昨晚嗑药的副作用已经消退了?”
  我筋疲力尽,“希望你给我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后再开这样的玩笑。”
  “我知道你最近,精神压力很大。对于许多事情的逃避,可能引发幻觉产生…………”
  “可幻觉不会让我连坐都坐不起来!”我几乎是对他咆哮。
  他沉默良久,似是愿意配合我的“无理取闹”。他摇摇头,也不检查,只是打开本子例行询问。
  “好吧。在你自认为你的脊椎消失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都是些破事。但没什么特别的。”我不耐烦地回答。
  “破事,具体是?”
  “哼!”我冷笑,“你不是都知道吗?”
  “好吧!”他欠身,“那容许我再重复一遍。你亲手把老婆往上司的办公室里推。他们在房间里鬼混,你还乐呵呵地要替他们把门望风。剽窃同事,还不惜陷害同行,设计作品终于得到去国外参展的资格。但全公司都在谣传,是靠了你老婆曼妙的身材,你才得到这个机会。败了名声,结果还落选,沦为笑话……”
  “别说了!”我粗暴地打断他。
  “昨天晚上,你还约我一起喝酒浇愁。喝得胡话连连。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神经紧绷已经面临崩溃?”
  “若你现在过来帮我检查,大概就不会那么说了!”面对他的调侃,我咬牙切齿。
  他却气定神闲,“阿基,多年的老朋友我才不得不劝劝你。你昨晚的酒后话我还记得。可你今天还这样的话,玩笑可开大了。”
  我一惊。身心被撕扯,回到昨天晚上。
  先是老婆向我摊牌离婚,房子票子都不要,好大的气势。
  “阿基你省省吧!就你这点家当,够自己吃喝还直不起背做人。靠你老婆卖肉博前程,还卑鄙地陷害你的同事。落得到处被人指指点点,卑躬屈膝。你也不怕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一身怨气,也无话可说。眼见着翘臀丰胸的老婆上了上司的汽车。
  跟我苦熬了几年,她的背脊倒终于有机会挺直。
  回到公司,桌上的资料被人泼了咖啡。忍气吞声,自己转身找纸巾擦干净。一低头,背后全是窃窃的私语。只觉得背上好凉,如坠冰窟。
  电话约了乔伟豪饮泄恨。看他几年医生也混得腰板笔直,西装笔挺,更是眼红委屈。杯杯黄水下了肚子,还学年轻人嗑药。糊里糊涂,扯着嗓子仰天叫了句,“说我卑鄙,挺不起背做人?说我被人戳破了脊梁骨?老子这脊梁骨,还真他妈的不要了!”
  我猛然惊醒,仿佛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厢乔伟仍斜眼瞧我,“昨天喝醉了,别把胡话带到今天。”
  我已无力辩驳,急得眼泪鼻涕一把把落。形容恐怖,面目狰狞。
  乔伟终于意识到不对。他探过身,“你,没事吧!”
  他迟疑下,终于走近我。轻轻翻我的身体,查看我的背部。
  “没有问题啊!”他看见浑厚的背部肌肉,中间那道浅浅的凹槽,还隐约可见骨头的嶙峋。他等我回话,良久,没有答复。
  他用手触上我的背,沿着那凹槽上下移动。
  瞬间,他的脸色一变。
  那生在我背后的脊梁,看似完好的形状。但用手指轻轻一按,瞬间下榻,绵软如若无一物。直接碰到更深处的肌肉。仿佛一个外表完好的气泡。我的脊椎,已是海市蜃楼。
  乔伟惊叫之余,连连后退。
  我的躯体少了他的搀扶,滚落到床下。重创,我听见那些没有脊椎依附的神经,根根断裂的噼啪声。象是烟花灿烂,庆祝一个生命的落幕。
  乔伟永远难以置信,关于我离奇的死亡。
  或许真的是卑鄙无耻之人,不配有一副硬朗的脊梁骨。再不必挺起背做人。人前人后,才能做到最谦卑而阴险。蜷曲圆滑,看似无害。如一只下锅后的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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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手指与眼球
  阿黛坐在警察局僵硬的椅子上,面容惨淡如窗外的晨曦。她垂着头,颤声回答着例行的问题,手指互相绞缠,粘稠的触感。
  警察于是放下笔,宽慰地说,“小姑娘,不必那么害怕。这毕竟不是你的错。”
  她抬头,勉强地笑,“请问,那个人现在……?”
  “伤势比较严重,送医院了。但你放心,医好了,还是会受到制裁的!”他说得正义。
  但阿黛担心的不是这个。
  昨天夜里,阿黛收拾完,独自一人从打工的商店里出来。盘点到很晚才结束,阿黛有些抱怨,但看见其他同事还要通宵干下去,多少宽慰了些。
  她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街上没有了人烟,乍一看象走进了鬼片里。她不安地东张西望,连出租车也拦不到了。不过即使拦到了,她也未必有勇气坐。振作精神,她拢拢衣服,加快了步子。
  于是,身后隐约地也是一阵脚步声。阿黛一惊,浑身的汗毛如刺猬根根倒立。她当然明白这深夜的尾随意味着什么,许多血腥不堪的画面也一下子冲撞在脑袋里。她听得更真切了,背后掷地有声的步伐,在空旷的道路上演奏。似是渴望的呐喊,无所畏惧。她怕极了,不由地小跑起来。却更刺激了身后的人。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厚重呼吸声越逼越近。阿黛恐惧,救命的字眼几乎冲到了喉咙。却迅速被一只粗壮的手按上了口唇,身子被一股蛮力拖往一条死胡同。
  完了,阿黛绝望地想。
  男子把她拖进胡同,她挣扎着逃脱,力气不足之余,摄人的寒光抵上了她的咽喉。男子持刀,邪邪地笑。阿黛一惊,身体已被压在他的身下。不堪重负的肉体,每个骨节都在隐隐做痛。男子眼见得手,欲火焚身,刀子歪在了一边,忙着宽衣解带。眼见着男子擒住她的双手送开一只,把她的裙子拉到了腰间。阿黛慌乱之余,本能地伸手。两只手指,一地的鲜血。
  只一瞬间,改变了形势。
  阿黛受惊过度,简单的笔录后被家人带回了家。而犯人,一双眼睛被手指深深戳入。失明已经注定,流了一地的血,疼得昏死过去。被送进医院。没有人会为此责怪阿黛。她只是保护了自己。
  阿黛回到家后,依然恍恍惚惚。父母柔声唤她,她失神良久,才缓缓而疑惑地转头看他们。
  “受了刺激,可能精神方面短暂会有些异样。多开导她呵护她,很快会恢复的。”
  阿黛的父母也只能照做。只是神经细密,是脑中一张微妙的网。看着阿黛呆滞的表情,她的母亲仿佛看见那些纤细的纤维根根断裂,她禁不住,抱住阿黛久久哭泣。却没有注意到,浑浑噩噩的阿黛,目光的焦点,是自己的一双粘稠汗湿的玉手。
  阿黛在家休养的日子,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父母包办了所有的家务,生怕最细微的震动,也会牵连她脆弱的神经。可怜父母心,而阿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关注。
  她开始神经衰弱,眼袋如倒挂的黑色眼影。因为睡不踏实。她夜夜做梦,飞身回到那个夜晚。
  她看见自己被压在恶人的身下,挣扎如垂死的羔羊,太软弱,只引得狼更加地饥渴。她于是渐渐松懈。无可奈何,只得束手就擒,任由对方。却不会害怕,她惊讶梦中的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恐惧。松弛的身体象腾在云雾中,奇妙的感觉如小小的泡泡涨满了胸膛。被抚摸和挤压后,一一炸开,绚烂如烟花。身体如癫痫般抽搐,却很愉悦。
  是兴奋,她终于拿捏到了最准确的形容词!她开始渐渐地兴奋起来,四肢痉挛,脑海空白。几乎达到高潮。
  她奇怪梦中的自己为何有淋漓的期待,嘟起的嘴唇如索求礼物的小女孩。但她很快明白,那是预知的快感。因为她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此刻只是在梦中重演她的壮举。她很清楚自己才是故事中的强者。她才是对方的狼。
  男子送开一只手,拉高她的裙子。她忽然暧昧地笑了,仿佛等待了太久。她的手指如离弦的箭,精准地探出…………血汹涌而来,甚至埋没了她的脸。
  她听见自己兴奋不能自已的笑声,压过了男人痛苦的吼叫。
  她惊醒,两只手指僵立在半空。
  她惶恐地缩回已经冰凉的手指,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她以为一切只是错觉,是她精神受刺激的后遗症。但手指有真实的触感,冰冷,粘稠。如探进了潮湿的洞穴。她错愕,用被单反复擦干手指的冷汗。
  她的抑郁不见缓解,每天泛着空洞的眼神,不安的手指互相交错。母亲递给她一只削好的苹果,她接过,圆圆的形状,用指纹摩擦,上下滑动。
  太硬了,她摇头,扔在一边。她忽然,不知自己想要什么。
  母亲拿她没有办法。约了阿黛几个朋友到家里来开导她。三五个年青人围着阿黛坐在沙发上,母亲端上咖啡和冰激凌,退去别的房间。让他们自由地说。
  朋友们面对落落寡欢的阿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毕竟是年青人,轻轻挑起几句,就开启了话匣子。
  “阿黛,别这样,又不是你的错!”
  阿黛点点头。但谁又知道她真正的烦恼?
  “不过阿黛你好厉害啊!碰到这种事情,我肯定吓得昏倒!”
  她张张嘴,又是说不出什么。
  “阿黛你倒是说点什么啊!”朋友们抗议她玩偶般的神态。
  “比如说,那时候你怕不怕?那男人长什么样子?”
  阿黛顺着这句话思索。她低着头,缓缓,犹豫地答,“我那时,很怕,真的很害怕。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觉得都是本能。”
  “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很魁梧,浑身上下都很魁梧,一下子就把我拉进胡同里。”
  朋友们屏息听着,猎奇或者隐晦的心理暗自蓬发。
  她自顾自说着,梦吟般,“魁梧,充满可怕的力量。可是,又太脆弱了。那双渴求的眼睛,火球一样燃烧。我甚至以为它们是烫的。但手指触上它们,才发现不过是温的。那反差,太奇妙了。……”
  朋友们隐隐惧怕了,为了阿黛渐渐痴痴的表情。却还是有人不死心地问,“阿黛,戳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恶心吗?”
  她犹豫了很久,笑了。她不再说什么,却一直微笑,蒙娜丽莎一般。
  她的朋友不久便告辞。在离去时,看见痴呆的阿黛,手指颤抖,一下下戳着桌子上圆圆的冰激凌球。很快乐的样子。
 没有人的时候,阿黛忽然有了强烈的倾诉欲望。她踱着步子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她太兴奋了,脑子象发热的机器,指挥嘴唇一遍遍描述那醉人的场景。
  象一只柔韧的气球,刚碰上去,有浅浅的塌陷。很有弹性的样子,不禁想探得更深。以为它永远不会破,却在那一刻残破得体无完肤。随即变得粘稠,潮湿。莫名其妙的汁液流出来。
  身上还痛着,却不自觉地兴奋。象吊着脖子做爱会有别样的快感,她的手指不觉地在泥浆里搅拌着。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她的眼前一片混沌。仿佛面对也只不过是个潮湿的洞穴,她想钻进去。那里,是温温的。比母亲的子宫更可爱。
  她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
  那只是一刹那间的动作,为何会有那么绵长的回忆?
  她开始怀疑自己。手指如冰上的芭蕾舞者交替而动。她疑惑地看着它们快乐而焦躁地舞动,象在向她倾诉,渴求。它们才是饥渴的狼。它们不愿意那份快感,只是梦中的海市蜃楼。
  真的只是海市蜃楼吗?只是她受刺激后的幻觉?她的手指冒出稠稠的冷汗……
  几天后,阿黛在报纸上看见那个男人,空洞的双眼,象两只泥泞的洞穴。
  她心驰神往,几乎被吸进去。
  她决定了。
  又一天。深夜一点。
  阿黛逃家,走在无人的街上。她徘徊了太久,身心疲惫。只有手指狂热地颤动。
  她有太多的疑问。现实与梦境,真相与幻想,她究竟陷在了哪个里?她摇头,没有答案。那一刻太匆匆,她想不起任何答案。她想,可否再有一次机会……
  身体被裹在清冷的风里。薄衣薄裙下,是少女芬芳的肉体。
  她听见身后是隐约的脚步声,耳膜鼓动,似是开启了她身体的某个开关。她开始小跑,不是因为怕,而是,好热好热。她的奔跑明显刺激了身后的人,仿佛是成年男子的厚重呼吸声越逼越近。阿黛笑了,狂喜的呻吟几乎冲到了喉咙。却迅速被一只粗壮的手按上了口唇,身子被一股蛮力拖往一条死胡同。
  她恍惚,宛如在梦里。
  她不费力抵抗,任由喘着粗气的大汉把她压在身下。她不怕。她怕什么?她有预感,一切会按部就班。她才是强者,她才是对方的狼。
  她的手指躁动了,拼命忍耐。
  真的只是海市蜃楼吗?那些颤栗的触感,真的不是上帝的礼物吗?
  不!既然只是海市蜃楼,那为何不去证明它,实现它!
  她终于等到那一刻。大汉腾开一只手,拉高她单薄的裙子。她的兴奋达到至高点。她释放自己急于探求的手指。放手一博,这次,她学会享受。
  血飞溅到脸上。好大一个泥泞的洞穴。不,是两个…………
  一切终于不再是幻觉。她探得更深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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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画家背着画板来到目的地时,清晨的露水刚刚打湿野蔷薇的花瓣。
  他用手指比划着取景,从朝霞残喘的天空,到阴郁而朦胧的土地。最后,走上了那座桥。
  桥上已经站了个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依旧清新秀丽。女子回过头看她,半边脸埋在阴影里的样子,多少也是风姿的。但可惜,画家对女人并不感兴趣。
  他眯眼观察了下桥上的风景,然后礼貌而冷淡地对女子说,
  “这位小姐,可否请您的脚跟挪一挪?您挡着我要画的风景了。”
  女子也不恼,淡然地笑了,
  “当然可以,它们被你画下来,总比只映在我的眼睛里好。”说罢,退到一边。
  画家点了点头以表谢意。随即摊开他的工具,凝起神志认真地画了起来。
  也不知道画了多久,只看见那半明半昧的天空都换了光景。桥下湍急的河水映在灿灿的阳光下,仿佛是金子在流泻着光彩。画家累了,他长叹一口气然后放下笔,显然是不满意自己的成果。冷着嘴角把草图撕扯得粉碎,丢在河里。
  “画得非常好,为何要仍掉它?”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画家惊愕,回头,发现原来女子一直没有离开。
  “很好吗?”他讽刺地笑了,“您不知道艺术家都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吗?”
  “不知道,”女子也笑了,“因为你画在纸上的风景和我看见的,分明是一样的。”
  画家听了,淡淡地皱起了眉。他转过身子,开始仔细地打量女子,
  “小姐,请问您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我影响到你了吗?”
  “某些程度上,是的!”画家无情地说。
  “那对不起了,”女子歉意地笑笑,随即低下头,语气里忽然有了愁怨,“我今天是来等人的。那个人,可能很晚,很晚才会来……来不来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会等很久很久。”
  “哦,”画家听了,却并不感到惊讶,“也就是说,您会打扰我很久很久?”
  “是的。若连你的绅士风度都开始嫌弃一个寂寞的女子的话,那我只能不知廉耻地打扰你很久很久了。”
  这明显带着挑衅的话语,画家听完却不由地哈哈笑了,
  “小姐,您还挺有意思的。”他稍稍地弯下身子,“为我风度的丧失而向您道歉……可以的话,能否让我为您画一副肖像画作为补偿?”
  “啊?”女子惊讶了,为这个古怪画家的陡然变化而不由地红了脸,“为我画像?不,不必了。我已经打扰你的工作了,我会走得远些的。”
  “不,小姐。”画家的目光忽然灼灼,“事实上我一直在寻找画面中缺失的核心,若把美丽的您画在这优雅的郊外风景里,一定会锦上添花的。请相信我,艺术家都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说罢,郁郁地笑了。
  “这,好吧!”女子考虑了下,终于点头。
  画家把女子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女子问他,
  “我需要做出什么姿势吗?”
  “不,不需要。”画家专注于他的调色盘,“不需要矫情的姿态,也不需要尸体般的僵硬。您只要站在那里,尽量地放松。相信我,可以画出您最真实的样子。”
  “真的不需要?”女子不由地反问,也越发察觉这个画家的怪异。
  “是的,”画家有些不耐烦了,“您甚至可以随意地说话……不如我们聊些什么吧,如果这有利于您心情的放松。”
  “我很放松了。”女子强调。
  “在这种时刻,请不要反驳一个艺术家的建议,”画家冷冷地抛出一句,“艺术家对于外界的感受,永远比你们这些人要来得灵敏。”
  “好吧,”女子怏怏地垂下眼睑,“也许今天,我是有些……不够轻松……”
  “您看上去是个有故事的人,”画家已经开始在画板上涂抹,“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比如,单身一个女人,为何一清早来到这个郊外偏僻的桥上?”
  “你呢,画家先生?”
  “我是在问您,小姐。不过如果您有兴趣知道,因为这湍急而奔腾的河流,我以为它可以成为很好的素材。”
  “我吗,是为了等人。”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是等谁?又为什么要等?”
  女子叹了口气,眼睛凝起淡淡的雾气,“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作画也同样需要时间。”画家回答。
  “好,”女子终于鼓起勇气般,“如果画家先生有兴趣,我现在就告诉你。
  三年前,我住在这座桥附近。那时我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喜欢沿着河岸扑蝴蝶,摘野花。”
  “乡村姑娘都爱这个。”
  “对,”女子笑了,“年少无知,什么都爱。那时候,家里的长辈都告诫我,这河流太急太猛,千万不能掉进河里,否则就不知会被冲到哪里去。那时,我真的傻傻地相信着,这是条神奇的河流,这些汹涌的河水,都是奔向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小姐,您很适合写小说。”
  “先生,请不要讽刺我。我那时年纪很小。”
  “那长大一些,又发生了什么呢?”画家随口地问着,笔尖开始急促。
  “啊……我,恋爱了。”女子说些,脸色浅浅地红了,“那个青年人住在河的上游。他沿着河岸散步时,遇到了我。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分享朝霞,分享夕阳。他为了我,天天沿着河岸雀跃地奔走,来到河的下游,来到这座桥,与我相会。”
  “少女情怀总是诗,小姐。”画家挥动着画家,换了几次颜色,却也不忘语带嘲弄地说,“恋爱中的女人看什么都美好。在她们眼睛里,自己的情郎个个都象阿波罗般俊美。”
  女子有些生气了,一次次地被画家打扰。她换了个站立的姿势,继续说着,
  “好吧,如果画家先生没有恋爱过的话,我可以原谅你刚才冒犯的话语。”
  “我没有恋爱过,”画家的笔迅速移动着,“我对于女人不感兴趣。”
  “好吧,但愿你说的是实话。”女子顿了顿,忽然狡猾地笑了,“对于一个请求把女人画进风景里的画家,我实在不知该不该相信你。”
  “小姐,”画家无奈地,也笑了,“请您不要自视太高了。继续说故事吧!”
  “我们相爱的时光,仿佛世界上的玫瑰都为我一个人开,世界上的美酒都为他一个人酿。”女子说到往事,又不觉地黯然了,
  “我们天天在桥上约会,不在乎荒废了其他的事情。
  每一天,仿佛东升的太阳并不意味着一天的开始,在桥上与他相拥的那一刻,我才获得了新生的活力。
  每一天,仿佛西沉的月亮并不意味着一天的终结,在桥上与他分别的那一刻,我已经是具行尸走肉。
  每次他把勿忘我的花束恋恋不舍地塞在我的怀里,我都会执著地问他,
  ‘明天你还会来吗?’
  他于是深情地赌咒发誓,
  ‘当然!我们相爱的每一天,我都会在桥上等着你的’。”
  “真是幸福啊,”画家冷笑,又禁不住地插嘴,“那后来呢,世界上的事情总不会是完美的吧!”
  “是的,”女子的眼眶红了。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但终究禁不住,转过身子,肩膀微微地颤抖,
  “忽然有一天,他没有来……”
  那天,女子等待了好久好久。她站在桥上,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露出灿灿的光晕,滚滚的火球在天空中划过尖锐的弧线,渐渐消散,融化成一片紫红的晚霞。她执著地等待着,绝望的眼睛不断地凝视着桥两旁的入口。直到夜露悄悄湿了她的鞋子,麻痹的触感蛇一般舔遍了她冰凉的身体。不经意间,连星星都羞涩地露出了端倪。
  她不知道为什么恋人忽然不来了。她以为他们爱情的火正是烧得最浓最烈的时候。
  久久地等待着,她瘫软的身子已经迈不开离去的脚步。她靠着栏杆缓缓地倒下,嘴唇泛青,出现一种死人般的色彩。吓坏了前来寻找他的家人。
  她的家人用羊毛毯子裹着她,但她依旧感到很冷。眼泪也成了冰,裂在僵硬的脸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甚至开始恨他。直到第二天……
  “小姐?小姐?”画家的声音把女子从深思里拉了回来,“我知道您沉思的样子很美丽,但这样对听故事的人并不礼貌。”
  “啊,抱歉。”女子回过神志,稍稍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有一天,他没有来。我等了他很久,从清晨到晚上,他一直没有来。我失望极了,但第二天我才知道,他失踪了。”
  “失踪了?”画家的口气波澜不惊。
  “是的。河流上游的住家本来就少,他的失踪马上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在河流的上下游来回地搜索。然后,在离他家不远的河岸边,发现了他染血的鞋子。之后,又在附近的树丛里,发现了他的钱包,已经空了。”
  “很显然,是遇到了匪徒。”画家耸肩,画笔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是的,”女子垂着头,声音开始哽咽,“庆幸的是,凶手很快就落网了。”
  那天清晨,他从家里出发,沿着河岸奔走的时候,遇到了强盗。强盗用刀抵着他的胸膛,然后夺去了他的财物。他趁着强盗分神的时候反抗,强盗于是,失手把刀子捅进了他的心窝。青年倒在了地上,那因痛苦而狰狞的样子,连强盗看了都吓得惊慌失措。粘稠的鲜血不断地从青年的胸口涌出,在地上画成一个硕大的椭圆。青年的瞳孔渐渐地放大了,手脚抽搐如被丢在岸上的活鱼。强盗吓坏了,他几乎要拔腿逃跑。但,一只执著的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裤子。
  审判强盗的那一天,女子在家人的搀扶下坐在了法庭观众席上。
  法官问强盗,“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强盗萎靡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时候,我转身就想跑。但那个垂死的家伙紧紧地拉着我的裤子,他大概是糊涂了,他竟然挣扎着对我说,叫我把他的尸体丢进河里!我太害怕了,根本不想理睬他说些什么胡话。但他的手就是不肯松开,一遍一遍地恳求我,要我把他的尸体丢进河里……”
  “你照办了?”法官问。
  “我太惊慌了,只想摆脱他!所以使劲地踹他踢他,他挨了我几脚后,在地上滚了几圈,真的就掉河流里了。”
  “然后呢?”
  “我看他也快死了。河水那么急,他上下翻腾了几下,就不见了。大概顺着河水往下游去了吧……”
  法官听了,沉默了几分钟。连他也不明白青年临终的遗言究竟是什么含义。当他想再度开口时,从观众席上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少女,疯狂地拉着自己的头发,一声接一声地尖叫着。终于挣脱了周围人的阻止,她象个疯婆娘般地冲出了法庭的大门。
  此刻,女子站在桥上,风渐渐吹干了她的眼泪。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不已,忏悔地,沉迷在过往的回忆中,
  “我真的想不到……想不到……在我执著地等待在桥上时,在我的眼睛愚蠢地只看着桥的入口时……我的他,我的爱人……他的尸体就从我的脚下淌了过去!顺着河水漂到下游,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要实现我们的约定…………他就在我的脚下,就在我的脚下,凝固的眼睛,紧紧地瞪着我,渗血的喉咙无法呼唤我,僵硬的手臂无法拥抱我!……但,他就在我的脚下,他就是从我的脚下漂了过去!漂了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画家无奈地,又一次打断女子的自言自语,“虽然您说得很忘我,可是也请您稍稍顾及一下听故事人的感受。您的样子就象个疯子。”
  女子终于回过头,惨淡地笑了,
  “画家先生,你说对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就象个疯子,天天沉浸在和他的回忆里。站在这座桥上等待他,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
  “等到什么了?”他嘲讽地反问,换了一种颜色,是深沉的红色。
  “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至今都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小时候,我以为这条河流能把人带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所以我一直奢望着,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回到这座桥?”
  “这是我们的约定之桥。”女子感慨地说着,取出手帕稍稍粉饰了自己的表情,“我的家人一直不理解我。三年前强行带着我搬家到了城市里。”
  “城市的生活纸醉金迷,相信您一定能很快地走出阴影。”画家木无表情地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凛冽了。
  “我讨厌你这样的说法,”女子生气了,“这几年,我虽然逐渐地恢复过来。但我对他的心意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我没有再和别的男子交往,也拒绝了很多爱慕者的情书!”
  “就为了这可笑的初恋?”
  “你认为这可笑?”女子的声音不禁拔高了。
  “抱歉,口误。”画家毫无诚意地敷衍着,“它在您的心目里,一定是最珍贵的。但恕我冒昧,您今天等待在这座桥上,究竟是在期待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女子蓦地,又陷回一片阴影里,“我趁着家人不注意溜了出来……三年前,就是今天,他失踪在这条河流里。”
  “您在期待着奇迹吗?”
  “可能吧,”女子侧头,诗意地笑了,“心里有一份期待,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
家手中的笔顿了顿,又继续运作着。他轻轻笑了,笑中竟带着几分鄙夷,
  “小姐,您未免把自己看得太优雅了。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大老远来哀悼爱人的样子很美丽,带着自己虚幻的诗情画意,很能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心?想想,一个美貌的年轻女人,守护着逝去的爱人迷失在时间的河流里,听上去是够美的,足以能够挑逗起几个等徒浪子爱慕的心。”
  女子更气了。她清秀的眉目拧成一团,嘴角象被拉链锁住般地紧紧抿着,
  “画家先生,你的话实在太伤人!你的意思是我自怜自哀,还以为自己楚楚可怜?”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的话根本就没有依据!”
  “那小姐,您大老远地跑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现实的意义吗?您真的以为他被河流带去了另一个世界,在今天,还会回到您的身边吗?”
  女子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画家轻蔑地笑了,“许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您的自怜自哀在我眼里,真的有如马戏团的小丑。请原谅我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呢……”他说着,终于在画布上完成了最后一笔,“我还有一个问题。请问,如果您的爱人真的回来了,您当真会开心吗?”
  “当然!”女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他!”
  “但愿您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画家在胸口轻轻地划了个十字架,“作为和您愉快聊天的谢礼,我把这副画像送给您。”
  女子于是走到画家的身边,油彩浓重的气息扑面二来。
  她看见画面上是自己朦胧的剪影,落寞地立在桥上。桥的两面是孤单的入口,桥下流淌着金子般的河水。翻腾着,涌动着。
  她忽然眯起了眼睛,凑近了画面仔细地辨认着。因为她看见自己的身后,有一团人影般的东西,灰蒙蒙的,在胸膛处还有一抹刺眼的鲜红。
  “这……这是……”她颤颤地指着画中的人影,“这是什么………”
  画家平静地收拾着画具,“我唯一能向您道喜的,是您无与伦比的直觉。看来您从小对这条神秘河流是认知是正确的,又或者说是我低估了你们的爱情……”
  “你的意思是?”女子的脸渐渐灰了。
  “我说过了,”画家阴沉地笑了笑,“艺术家都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你以为我为何要画你?我说过了,对于女人我兴趣寡淡。可您身后那忠诚而斑斓的精灵却让我十分地感兴趣。”
  “精灵?”女子的声音开始颤抖,“请你不要开无谓的玩笑!”
  “精灵?或者亡灵?我也拿捏不准形容词。他象被长久地泡在水里般,身体肿胀,手脚全是青灰的斑痕,是被河流里的石头撞伤的吗?还是尸体所特有的标记?……胸口处插着一把刀,周围一圈是凝固的血迹,很有视觉效果……啊,只有一只鞋子,另一只在河岸边被发现了吧!”
  女子的呼吸急促了,她猛然地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
  “小姐,您并不是个艺术家。”画家欣赏着她滑稽的脸,“所以从一开始,您就没能注意到身后固执的爱人。现在也没办法看到。”
  “啊,啊,……”女子不由地尖叫了,她的脸宛如毕加索的油画般开始扭曲,象个疯子般仓皇地四处张望,“你胡说什么……他,他在哪里!在哪里……”
  “真可惜呢!”画家放肆地大笑了,“我以为您会高兴的!您没有听见他对您说了什么吗?他一直站在您的身后,从一开始就不遗余力地倾诉着……”
  画家说着,瞳孔里忽然炸开奇异的光彩。他凑近了女子的脸,轻轻地吐着每一个发音,“他对您说,他爱你,他遵守了约定,他不想离开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
  “不,不!”女子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身体因恐惧而重心不稳,“你骗我……你骗我!”
  “我没有任何需要骗您的理由,小姐。相反,我从您的嘴里听到一个精彩的故事。我要好好谢谢您!”他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啊……这不可能,不……不可能的……”女子倒退了几步,她宛如修罗般狠狠地把画砸在地上,然后疯子般尖叫着跑远了。
  画家惋惜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画,他远远地听见女子大喊着,
  “别,别跟着我……”
  他拾起地上的画板,不由轻蔑地感叹着,
  “这就是爱情?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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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开门之后
  隔着一扇门,我总是恐惧着它后面的东西。是活物?是死人?又或者,是另一堵让人不安的门?
  我好害怕。
  记忆启动于我5岁时的仲夏之夜。那时屋子里是黑黑的,天好暗,星星不见了踪影。
  我抬头仰望着。虽然不知该把目光投向哪里,但想起爸爸告诉我,只要心中有执着就会看见自己想要的。我深信着爸爸的话,所以一直吃力地仰着头,期盼着。
  屋子的那头闪过一点光亮,我好奇是不是迷路的星星误闯了我家。
  我笑了,心中有执着就会看见自己想要的,果然。
  我跟着亮光小步跑着。亮光快了些,忽然又慢下来。它跳跃着奇异的舞步,仿佛在等着我,诱惑我。我一步一步紧紧相随,心里欢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我的小星星。
  我跟着星星上了楼,又一楼。拐个弯,星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间空关许久的屋子前。
  那么黑暗啊,我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连星星都不亮了呢。我有些害怕起来,有些瑟缩着后退,但星星会不会更害怕呢?
  我犹豫着,前方忽然又闪了闪,微弱的,稍纵即逝,就象在向我求救。
  我于是拽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向前跑去。等着我啊,小星星。
  我把耳朵趴在门板上,微弱的声波震荡着我的耳膜。
  那是我所不明白的一种声音,又或者不是一种声音。似乎很痛苦,又似乎很快乐,奇妙的呼喊声。那是什么啊,我听得越仔细,越是不明白。
  而我也不愿再犹豫,是精灵?是魔鬼?我只知道小星星在那里,象个童话中的勇士,我要去救它。我硬着头皮准备开门。
  门是上锁的,但奇怪的是钥匙却挂在了门把上。我取下它,开门,声音刹那间停止了。
  “妈妈!”我惊呆了,不禁叫了出来。是妈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叔叔,他们抱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都穿衣服。而此刻他们正看着我,让我想个形容词的话,呆若木鸡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妈妈在干什么,妈妈看见星星了吗?”我问道。
  “你上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睡觉的吗?”妈妈生气了,是害羞被女儿看见赤裸着身体吗?她的身体是粉白而狭长的,又点缀着许多红艳的色彩,此刻正她拉过衣服遮了遮,冲下床似乎要打我。我好害怕,求饶道,“妈妈不要生气啊,是爸爸叫我起来看星星的啊。”我哭闹着躲开妈妈伸来的巴掌。
  “是,你爸爸?”妈妈呆住了,表情忽然好可怕。
  我只好乖乖的,“爸爸半夜忽然回家了,叫我起来看星星。爸告诉我,只要心中有执着就会看见自己想要的……”
  妈妈那时的眼神,让我永远忘记不了。
  她冲出房间,走廊黑黑的。
  我也跟着出了房,忽然被什么拌了下,我捡了起来,是个手电筒。可以聚光,可以闪动,是爸爸常用的那个。
  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手电筒,它的光有时象闪烁的星星。可此刻我没有心情去把玩它,妈妈哭倒在我身边,房间里还有个半裸的陌生叔叔。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所措。
  爸爸失踪了,从那晚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
  爸爸失踪了,从那晚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偌大的空房子里,我不再敢独自仰头看星星。因为妈妈变得好奇怪,她每天哭得沙哑,又忽然莫名地傻笑,她的一举一动,比星星更吸引我。
  可我也不敢太靠近地观察妈妈,因为妈妈变得好凶,她看见我好奇的眼神,就会扬起巴掌。我的脸火辣辣的,仿佛是被她眼里喷出的火所灼伤。
  我不明白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
  “是你,都是你!”妈妈嘶哑地喊着,“那时候为什么你要开门闯进来,为什么要开门!”
  她边喊边打着我,她的话语和生生的疼痛,一起烙在了我的心里。
  妈妈生气了啊,我想着。
  因为我开了门,妈妈生气了。
  因为我开了门,爸爸离开了我们。
  因为我开了门,我正遭受着妈妈的毒打。
  一切都是因为我开了门,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那天起,我眼里的世界变了。
  隔着一扇门,我总是恐惧着它后面的东西,是活物?是死人?又或是,是另一堵让人不安的门?
  我好害怕。
  门后是未知的世界,是我禁止触碰的空间。如果我冒犯了它,我或者门后的人都将受到惩罚。
  寂静时我常回想起那天隔着门板听见的声音,似乎很痛苦,又似乎很快乐,奇妙的呼喊声。那是什么,是诱惑?还是警告的讯号?
  我越想越不明白,那原本清晰的声音也变得苍白模糊。
  我每晚每晚的失眠,伴随我的是满身的伤口。疼得咬破了嘴角,我忽然想念起爸爸,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啊?我很想去问妈妈,问她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了?我知道妈妈一定会不高兴,或许还会打我。但是我想爸爸,我一定要去问她。
  我捂着脸颊上了二楼,妈妈的房间还亮着灯。我轻手轻脚地过去,门关着,只有门缝里依稀透着光线。我正想敲门,房里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乓…………似乎是沉重的东西撞击了地板。紧接着是两个人激烈的争吵声。一个女人,是妈妈的声音,另一个男人,却不是爸爸的声音。
  “你还来干什么?”妈妈听上去很激动,“你害得我老公抛弃我,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还来害我干什么!”
  “我害你?你也不想想当前是谁勾引我的,是你这烂货!怎么,现在说甩我就甩我了?你想得倒简单!”男人的声音恶狠狠,我不禁担心起妈妈。
  “哈,你想怎么样,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你还想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男人冷笑一声,“你不是还有命吗?”
  “你,你想干什么……”妈妈的声音颤了下,忽然尖叫起来。
  “你,你打我!啊,你这个畜生!”
  凄厉的叫声飘飘荡荡。妈妈,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可依旧不敢默然进去。
  “啊……”又是一声尖叫,似乎很痛苦,奇妙的呼喊声。
  我终于忍不住开门冲了进去。
  ~~~~~~~~~~~~~~~~~~
  妈妈半跪在地上,嘴角眼角淌着血。打她的男人灼烧着凶恶的眼神,我一眼认出,是那晚和妈妈一起的男人。
  男人看见我闯进来,啐了一口,扬长而去。他一脚一脚踩得楼梯支呀地惨叫,妈妈的眼泪象断线的珍珠。
  我靠近妈妈,“妈妈,你怎么啦?”
  妈妈低着头。良久,忽然扬手又是一巴掌,“谁让你进来的!大人的事情你个孩子懂什么。”
  妈妈抬头,血泪混合在一起,面目可憎。
  又是我的错吗,我愕然地,摸着脸上的巴掌印。
  “都是你都是你!”妈妈站了起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不是你开了门就不会有今天,丈夫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被打!”她抬手,一拳一拳落在我身上,手上,腿上,背上。
  我默默忍受着,不哭不闹。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是啊,妈妈,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又一次开了门,所以我必须接受惩罚。
  打我吧妈妈,但我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不会再轻易的开门了。
  ~~~~~~~~~~~~~~~~~~~~
  我带着遍体鳞伤沉默地过了好几天,日子很平静,也很烦躁。
  那个男人总是和妈妈通着电话,我听见妈妈对着听筒大叫,“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你来啊来啊!”
  妈妈快要疯了,我这么感觉着。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啊,是因为我开了门,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全毁了。
  我内疚,但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妈妈不再多理睬我,爸爸没有再回来过。
  ~~~~~~~~~~~~~~~~~
  我的记忆不再欢乐,我也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看过星星了,这么痛苦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啊,我时常那么想。
  很意外的,来得那么快。
  我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一天。
  入了深秋,夜来得快了。
  那天晚上,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忽然藏在夜露中,渐渐侵蚀了我。我思量着,啊,原来,是星星不见了踪影。就象那个晚上一样。
  那天晚上,我依然记忆犹新,是爸爸半夜推醒了我,轻轻的,一点都不象妈妈。
  我闭上眼,坐在落地窗前,回味着那天晚上的感觉。那是值得纪念的,我最后一次见到爸爸的日子,也是我第一次犯错的日子。
  我记得那时,屋子的那头闪过一点光亮,它指引着我走向禁断的方向。
  而此刻,我睁开眼睛,屋子的那头竟然又闪过一点光亮,银白的,象星星一样。
  那是什么,我的心揪了起来。
  是谁,是什么?
  是,是爸爸吗?
  我不由自主,跟上了那点亮光小步跑着。
  亮光快了些,忽然又慢下来,它跳跃着鬼魅的舞步,仿佛在等着我,诱惑着我。我一步一步,心里不安着,一闪一闪亮晶晶,那究竟是什么。
  我跟着亮光上了二楼,亮光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站住,全身僵硬起来。那是妈妈的房间。
  我愣在门外,双腿打着哆嗦。
  是妈妈的房间,亮光又进了妈妈的地方。我该怎么办。
  乓……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似乎是沉重的东西撞击了地板。紧接着是两个人的争吵声。一个女人,是妈妈的声音,另一个男人,却不是爸爸的声音。
  我惊讶,简直就是回到了另一夜,我第二次犯错的夜晚。
  “你还来干什么?”妈妈听上去很激动,“还拿了把刀,磨得那么光亮……哈,真要杀我吗?”
  “你说呢?”男人的声音,今晚却显得不同,很不同。
  “你干什么……啊,别过来,”妈妈的声音颤了下,忽然尖声叫起来。
  “啊……啊……你这个畜生!你真要杀我!”
  打斗声越来越猛烈,一模一样的情景,仿佛真的回到了另一夜,那个我再次犯错的夜晚。
  上天给了我又一次选择几机会。
  我该怎么办,我还该去开门吗,妈妈她怎么样了?
  我瘫软在地。
  ~~~~~~~~~~~~~~~~~~~~~~~~~~~~~~~~~~~
  不,我说过我不会再开门了。那是我脑海中的声音,忽然窜进我的耳膜。
  打我吧妈妈,但我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不会再轻易的开门了。那是我发过的重誓,是我对妈妈的承诺,我不可以反悔,不可以啊。
  门后是未知的世界,是我禁止触碰的世界,如果我冒犯了它,我或者门后的人都将受到惩罚。我已经错过二次了,我毁了家,失去了爸爸,伤害了妈妈,我不可以再错第三次了!
  我忽然无比坚定,隔着门板,那是妈妈越来越凄厉的叫声。
  没有关系,我幸福地微笑了。那是大人的事情啊,孩子不应该插手,要让他们在屋子里好好解决。
  而我,决不会开门了。
  ~~~~~~~~~~~~~~~~~
  妈妈叫得更恐怖了,还有男人的狂笑声,刀具和骨肉摩擦的声音。我低头玩弄着手指,看着门缝渐渐流出的红水,漫漫长夜,就这么过去吧。
  我听见妈妈叫我的名字,她把我的名字和救命连在了一起。那是什么意思?我琢磨着,越想越不明白。
  一次次有人撞击门板,我听见男人说,“还没完呢,想逃?”
  是啊,门没有锁,我这才注意到。没有解决完,妈妈怎么可以出来啊。我痴痴地笑起来,快步下楼去。
  我拿着一大卷胶带回来,一层层把门给堵死,一层层把妈妈和带刀的叔叔封在了里面。
  白色的胶带,象我对妈妈的爱,纠缠在一起,死死地。
  我乖,我不再开门,妈妈也不要再出来了啊,门后的世界,是恐惧的来源。
  堵上了门,幸福就永远不会逃走了,对吗,妈妈?
  ~~~~~~~~~~~~~~~~
  房里的人继续猛烈地撞击着门板。妈妈绝望的叫声告诉我,门已经永远不会再开了。
  我忽然觉得幸福,妈妈呢?
  今晚会有星星吧,我笑笑,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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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我也有种要疯掉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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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合租人
   PART1
  奉炮公路XXX号,仿佛是脱离尘世的一栋双层公寓,常年笼罩在森森的寒气里。曲折的古树环绕,灰涩的爬山虎层层覆着,也只有那样的公寓才会开出如此低廉的价格。
  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是一个不需要阳光的人。
  年过双十,依旧是个为高考而掉光头发的穷学生。三考三不入,家人渐渐也不再理解,一狠心断了我大部分的供给,逼着我找工作。
  我偏不。没有文凭,工作谈何容易?难道要我搬砖拆墙?我急火攻心,一咬牙搬进这栋廉价又偏僻的公寓,潜心读书。
  阴森?那又怎样?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阴森的?还有什么比我现在的心更阴森的?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求今年的考试,能博回尊严。
  幸得合租人啊信,双层公寓分租两个人,又减轻了我的经济负担。
  啊信是个花花公子,三十多岁越发风流倜傥。在女人眼睛里是何等的魅力,在我看来,那却是一种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魄力。
  似乎越是这样肆无忌惮的男人,越是能引得女人的飞蛾扑火,不知是否会自取灭亡。
  而对我来说,又是无所谓的。我只在乎我的考试,只在乎减半的租金。欲望单一而执着的人,不会被迷惑,才是强者。啊信第一次看见我,就决定与我合租。他说我有一双很冷淡的眼睛,他说我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
  我们合租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空旷的屋子,时常扰人的,是啊信的手机。或是娇俏或是怨恨的女人的声音,从小小的扩音器里涌出来,塞满整个屋子。我冷笑,低头解我的几何。原来他搬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是为了躲避女人的纠缠。
  偶尔也会有执着到癫狂的女人,生生找到这灰暗的领域。
  她一只手猛烈地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另只手褪下足上的一只高跟鞋。血红的高跟鞋提在她的手上,象她因恼怒而涨红的脸,又象她因咒骂而红润的嘴。
  她絮絮地叫骂着,忽地扬手丢出了那只高跟鞋。鞋子不偏不倚,打破了我的窗户,落在我的古文习题上。
  瞬间的光景,我脑海中的国愁家恨千秋万代,全被这泼妇赶地烟消云散了。
  我怒不可厄,提着高跟鞋匆匆下楼去,那女人却是不见了。满是铁锈的门上,空留一个女人的巴掌印记。
  好半天才找到了啊信,公寓很大,他又不知窜到了哪里,弄得手上泥土斑斑,头发也凌乱了些。
  “那女人是你的?”我问他。
  “是以前的玩具,谁知道她那么泼辣!没吵到你吧!”他笑笑,一口白得阴森的牙。
  我的确不满,“你打发她走了?”
  “女人吗,哄几句就回去了啦!”他堆笑推我上楼去,“去温书吧!不会再打扰你了!”
  我自然没有闲工夫理他,上楼去了。
  随手把高跟鞋扔进抽屉,那女人没有鞋子怎么回地去?我只是一笑。
  那夜,后园的灯光亮到很久。窗户的玻璃破了,工具房里的唏唆声一直不绝于耳。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啦,
  我抱着四书五经,那晚睡得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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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和啊信算是合拍了。我不干预他的自由,他为我提供减半租金的机会和安静的环境。
  偶尔他带女人回家,女人娇声埋怨这偏僻的鬼地方,啊信哄着骗着,一闪身就进了房间。不知是不是为了让我清净,反正我的确不受影响地继续解题。我早就习惯了的,先是几分钟缠绵的靡靡之音,再是一两声女人的尖叫,然后就安静了,无声了,消逝了。我按按太阳穴,心想数学题目也能如此规律就好办了。
  当然我们偶尔也有吵架的时候。
  最是讨厌的,是浴室的下水道塞住的时候,啊信喜欢在外面洗桑拿,结识年幼好骗的女孩子,会在浴室洗澡的,多半是我。水漫到了脚踝,褪不下,还从下水道涌出来。酸酸臭臭,还带着腥气的腐水,红褐的颜色,好不恶心。我只得蹲下身,用手往下水道里掏着。定是什么脏东西塞住了下水道,我猜得没有错,手指揪上来一大团长头发。丢在一边,水依旧没有褪下去。再掏,又是一团,水却依旧那么漫着。我发狠了,物理化学拿它没办法,区区下水道还能难住我?再掏,全力地掏,象是挖到了一个油井,源源不断。渐渐的,我也烦了。这不断的,象是怨恨一样的东西。再渐渐的,更不堪了。掏出的不仅是头发,还牵连着许多纤维,黏附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象,是头皮?
  我恼了,披了衣服冲下楼去,把一大团脏物劈头盖脸丢在了啊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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