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装的代代里住了一窝鸟精彩句段

发送本文到微信
微信扫描下面的图片加关注
《《袋鼠的袋袋里住了一窝鸟》读书笔记350字》
在微信中回复A99668发送本文到手机404 Not Found
404 Not Found拒绝访问 |
| 百度云加速
请打开cookies.
此网站 () 的管理员禁止了您的访问。原因是您的访问包含了非浏览器特征(3cd7d6cab51a43ad-ua98).
重新安装浏览器,或使用别的浏览器文字版没保存,大家将就看图吧
是的,这个系列没有坑。
前文在这里&&&&
==============
套路五&跟踪
  Clark Kent实在没办法忽略那个声音。
  它是那么的突兀,仿佛好像交响乐中突然插进了指甲挠玻璃的杂音,一群鸭子中间凭空站着一只茫然四顾的鸵鸟,简直让人不能忍受。就算那只鸵鸟拼了命地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也不行。他有一种能力,或者准确地说是许多能力之一,就是天生擅长捕捉细微的声音,这导致虽然台上演讲的人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却完全盖不住一旁这个冷静自持的小声交谈和它所意味的神秘与阴谋。完了,他完全被它吸引了,根本没法抵抗,就像是他从来没办法抗拒自己想去帮助别人的心一样,Clark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迈开了步,匆匆地跟上声音的源头,离开了人群,拐过电梯,远离喧嚣。
  最后停在了酒会的厕所前。
  Clark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左右看了看,虽说装修得低调豪华,洁净大气,但还是无可否认,这地方怎么看都是厕所。连空气里过于浓重的清新剂的味道也在佐证这一点。
  更尴尬的是对方还在这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双手抱胸,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Clark只好趁对方发难之前开口,装作无意地打个招呼。
  “真巧啊。”
  他思忖了一会,决定用自己白天的身份掩饰过去,“Clark Kent,《星球日报》的。”
  “在厕所门口采访,你认真的?”对方充满怀疑地眯起眼睛,同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敌视和不耐烦。
  Clark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他生得很高大,于是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当他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妨碍了别人或是侵犯了别人的空间时——就算他并不是有意的——就会这样缩起肩,仿佛能缩小一些自己占据的空间,多给别人让一些地儿,或者退让一些旁的什么无形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唯有一个念头,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对方讨厌了,被这个相貌英俊,仪表堂堂,长着一双好看蓝眼睛的男人给当作是怪人了。
  最糟的是这还全都是Clark自找的,他根本没法为自己辩护。任何人都会说拿采访当理由不算是一个好借口,因为时机地点都不对,可Clark情急之下也想不出第二个。Perry可以作证他每次因为帮不相关的人做什么事而迟到的时候都编不出一个既不暴露自己又像模像样的托词,那可还关系着他的全勤奖呢。现在已经是他的最佳发挥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对方的反应见招拆招了,他绝望地想。必须要说的是,他的跟踪对象根本不按理出牌,嘴上说着要去拿什么驱动器,却七拐八拐来了这里。也说不准是Clark跟踪的声音太大,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惊动了那人。
  “你选择这么个场合有什么目的?是想激怒我好得到一个愤世嫉俗的回答还是干脆,暗示我,想要春宵一度?”对方不怀好意地逼近一步,好似想要嗅探Clark的秘密。
  这很尴尬,这里毕竟是厕所门口,已经有人一边洗手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俩了。
  至于这人提供的选项,Clark两个都不想要。“这不是我获取新闻的方式,我只追寻真相。”他正直地说。对,没错,图谋不轨的是对方,他为什么要显得心虚。
  对方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冷哼一声,挑起了一边眉毛,轻蔑地把Clark从头顶看到脚底。Clark有一种他在这一眼里把他全身都评估了一番并打满了标签的错觉。
  “你很虚伪。”
  对方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留下Clark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Clark觉得很委屈。对方刚才还想跟他调情来着,转头就甩了他,这叫个什么事。他得记住这个人,以后避他避得远远的。那人叫什么来着?Brucie?Bruce Wayne?他想起酒会开始之前有个同行评价Clark生涩外行,对媒体头条的宠儿一无所知,或许他说的不无道理。
  十分钟后,Clark在酒会的现场又看到了那人,结果又没控制住自己。他不但走了上去,还张口发问。
  “我想现在是个正确的场合了。Bruce先生,请问你对哥谭义警蝙蝠侠的看法如何?”蝙蝠侠大概会是个不错的话题,无人不知的哥谭都市传说,谁都会对此发表一番议论的,又跟Bruce刚才鬼鬼祟祟的行径多半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端倪来。
  Bruce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但做记者嘛,要的就是厚脸皮,普利策奖得主Lois Lane如是说过。所以Clark一点儿也不感到内疚,也不打算从对方身前让开。
  相持了一会,对方终于先开口了。
  他状似轻松地说:“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注意力被一位女士给吸引走了,坏习惯,你可别写到稿子上。”
  Clark纹丝不动。“我想问的是,你对哥谭义警蝙蝠侠的看法如何?”
  “你觉得如何呢?”Bruce反问道。
  “他很神秘,我对他知道得不多。但我觉得他可能越界了。一个人不能同时做警察,法庭和陪审团,甚至制订自己的法律。他如果那样做了,那就是独裁。”这就是Clark这几个月来最真实的想法,他现在一股脑全抛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也没有预想中的反应。于是闭了嘴观察对方的脸,Bruce也正盯着他,蓝眼睛里翻滚着一股说不清的东西,像是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看上去简直要怒极反笑。Clark深感如果这位韦恩集团的总裁有超能力,大概会把他直接扔出地球。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要不了多久就能飞回来。
  可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Bruce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难道他真的和蝙蝠侠有什么关系。甚至可以大胆猜测,他是蝙蝠侠的资助者和支持者?再想下去,他还愿意用自己的名流身份做掩护,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大都会偷情报,一定是给那个蝙蝠侠的,八成错不了。Clark感觉自己挖到了一个可能的新闻点,可他一点都没有Lois形容给他听过的那种兴奋感,反而像是一个充得过足的车胎那样,虽然十分轻易地就能前进,但开起来颠簸难平。
  就在那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Bruce Wayne和Clark Kent见上了面!”语气极其的戏剧化,带着舞台上的那种富有感情变化的回音,细细听来能听出十七八个弯来那么的抑扬顿挫。
  这下平衡就被打破了。他们只好同时转过头,或多或少带着点被突然造访的讶异,当然谁也不愿让别人看出来,纷纷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者是刚才在台上做演讲的人,Alexander Luthor,他在不久前给大都会的图书馆捐了一大笔钱和收藏,为此才有了这次酒会。
  “我喜欢把人们凑到一块!”他热情洋溢地挤到两人中间,分别打了招呼,还握了手,然后神神秘秘地凑上来说,“你们一定会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这太奇怪了。
  Clark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并不认得这个人,显然也不是Bruce的朋友,因为后者没说两句就好像再待不下去了似的借故走开了。这让Clark有些模模糊糊的失落,不过他很快将之放到了一边。
  Bruce走到无人的角落,刻意压低声音对着别再西服里的微型的通讯器说道:
  “Alf,帮我调查这个Clark Kent,你刚才应该都听到了。”
  耳朵里塞的接收器马上传来了回音。“Clark Kent,堪萨斯人,18个月前刚刚成为《星球日报》的记者。他的资料非常普通……容我问一句,您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普通的记者产生兴趣?”
  “Lex Luthor都那么用力地暗示我了,不去查查看也太说不过去。”
  “那驱动器呢?您不打算管了?”
  “时间到了吗?”几分钟之前他甩开Clark,把一个驱动器安置在光纤上用以复制Luthor存在服务器上的一切资料。
  “7分钟已经到了,数据应该已经传输完毕。”
  “那就再下去一趟看看。”
  第二日的白天还跟往常一样,一切相安无事。夜幕一降临,想要寻求真相的人纷纷在夜色中各自出了门,各行其是。他们全都是富有行动力的人。这其中,Clark走得有点远。
  他换上了超人的制服,径直飞到了哥谭。
  Bruce Wayne毫无疑问是可疑的,这不是说他现在溜进哥谭就不可疑了。
  Bruce本人正待在蝙蝠洞里,他搜集了各种他能弄到的资料,合法的,不合法的,确凿的记录和充满臆测的谣言,林林总总,一份也没落下。有几个点非常值得注意:第一,Clark Kent似乎有超能力;第二,超人和Clark Kent几乎是同时来到大都会的;第三,超人和Clark Kent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第三者的视线中过;第四,尤为重要的第四,要么是超人不知道这年头有高清运动摄像机要么就是Clark Kent以为眼镜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是感谢面部骨骼分析软件和Photoshop,结论呼之欲出。
  Clark Kent就是超人。
  Alfred端着橙汁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Bruce往备忘录里打这句话,他来回看了看屏幕和Bruce皱紧的眉头,忍不住问道:“Luthor先生告诉您这个是想干什么?”
  “第一种可能性,他想告诉我他知道我在找什么东西,调查什么人,他想对我说,‘他已经看穿我了’;第二种,他觉得我们可能可以做盟友,想拉拢我一起对付超人,这个线索就是他的诚意。”Bruce线条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了停,然后继续打他的备忘,“或许兼而有之。”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买下《星球日报》。”
  Alfred已经习惯了Bruce总是略过一切步骤直接下结论的说话方式。他抬了抬眼皮,把橙汁推到了Bruce的面前。幸好他的主人并不靠当侦探过活,也不写侦探小说。
  “明天等Lucius一上班就跟他说。”Bruce没有看就接过他递的饮料往嘴里倒,咽下之后又补了一句,“让他尽快。”
  大约就算Alfred给他的是石油他也会眼睛都不眨地喝个精光。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急,Bruce暂时也说不上来。但侦探偶尔也是要靠直觉做事的,解开诡计需要灵光一闪,拯救世界也是一样。归根结底,他不放心放任事态自行发展,哪怕它们暂时看上去相安无事,一旦夜晚到来,谁知道呢。
  在哥谭做义警的二十年里,这样的剧情发展实在是司空见惯。
  夜色更深时,意料之外的事就变得命中注定那般,非要发生不可了。
  Bruce怀着这样的预感,神经紧绷地工作了几个小时,直到他发现有件本应放在书房里的东西被他顺手拿下来了,于是从暗道回到书房。
  结果暗门打开的一瞬间,正好看见超人站在他的书房里,听见了响动,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刚巧和他四目相对。
  一时之间一切都停止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心虚,谁更慌张,谁又更加的恼羞成怒。但尴尬是一定的,两人都尴尬到僵立当场,无法动弹。超人尴尬的地方在于他偷翻人家的书桌,被抓了个现行;而蝙蝠侠则是因为这里名义上是Bruce Wayne的书房,“蝙蝠侠”是不应该从他书房的暗门里出现的。
  夜风透过打开的落地窗吹进来,稍微吹起了一点超人的红披风,露出了底下蓝色的紧身衣,还吹进了一些月光,勾勒出他那具和希腊雕塑有无限相像性的刀刻斧凿一般的身体的一部分轮廓。Bruce想起了他小时候上过的美术课,用炭笔反复摹写那样的线条,甚至用食指抵在速写纸上,一笔一笔地确认过来,弄得画面混沌一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不过是公学教育的一部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也没有人要求他达到什么样的建树,他宁可花更多的精力在身心的修行上……想到修行,吹到他脸上的风似乎挟带了喜马拉雅山脉的风雪一般,强迫他倒吸一口冷气,将他陡然间冻醒,得以回到现实。
  Bruce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穿着蝙蝠战衣。大概只有颜色不那么招摇这方面稍微比对方好一点,剩下的披风和贴身设计的战甲都是可以被划去的同类项。
  这不一样,他在心里辩驳道,蝙蝠侠的制服都是遵从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才设计成这样的,从没有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像是为了展示什么而穿在身上。为了展示他……
  “原来你的书房有暗道。”超人打破沉默开了口。他笨拙而生涩地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Bruce本能地又戒备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需要动用武力才能让你离开吗?”
  “当然不!呃,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我们明天都还有工作要做,我是指白天的那份,蝙蝠侠先生。”超人眨眨眼,半是请求半是威胁地说。
  “我不用上班,超人。”Bruce作出恶狠狠的腔调,驳回了他。
  超人听出他话里不受威胁的意味,赶忙解释:“不,你误会了,Bruce,我不是来打架的!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话成功地让蝙蝠侠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停住了一切动作,甚至连面罩下的表情都像是突然被做成了蜡像一样。虽然Bruce Wayne这个人平时也不太可能有多生动丰富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道。
  “你面罩下就是Bruce Wayne,我们昨天才见过面。”超人无辜又吃惊地回答。
  Bruce突然不由分说地朝他丢出了一个烟雾弹。其实在只有月光作照明的书房里并没有多少意义,但把超人呛得一阵咳嗽。等烟尘散去,蝙蝠侠早已不知所踪。
  天亮之后,不管Bruce Wayne说的是不是真的,Clark Kent说的可是实在得不能更实在的实话,他得上班,是个兢兢业业的上班族。
  但今天有些不大一样。先是他的头从昨天回到大都会开始就一直难受到现在,有点像是文学作品中描述的宿醉,这在以前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仔细想想,也许是那个烟雾弹里的气体有什么玄机也未可知。头痛让他什么也没法做,稍微用力想一想事情就觉得脑浆像是被一个冰激凌勺搅来搅去。他希望自己的脑浆是蔓越莓味的,因为他喜欢红色。旁边的同事在小声交换着什么新八卦,可他完全没有心情去听。
  这天是周一,Perry叫所有人都去会议室开会,顺便决定这周大致的分工。Clark如蒙大赦一般找到一个角落窝着,假装在认真地记笔记。
  会开到一半,Lois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看看这个!”她兴奋地高声叫道。
  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是在内罗毕发生的枪ji案现场找到的子弹。我在犯罪实验室的朋友说从没见过这个型号,甚至黑市上都没有,”Lois晃了晃装在小证物袋里的金属块,“这说明什么?”
  “什么?”Perry佯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明这个子弹是独一无二的,谁会给图阿雷格部落战士发这种子弹?说明它能带着我们找到恐bu分zi的军火供应商,甚至是枪ji案背后的真正主使!”
  主编索性打断了她,让她直接提要求。
  “我要出趟差到华盛顿,可能会待上一段时间。”Lois眼睛里充满了探究新闻的狂热。
  “去吧去吧。”他挥挥手正要放行,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就改了主意,“你明天再出发。”然后再指指正在角落里发呆的Clark,“你,大老板找你,去走廊到底的那间办公室见他。”
  Clark茫然地去了指定的办公室,叩了叩门,有个熟悉的男声让他进去。他的手按在门把上,心中忽然一阵没来由的紧张和不安,仿佛哪里拉响了防空警报,凄厉的一声接着一声。等推开了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转过一个穿着漂亮贴身的三件套的人来,Clark顿时明白他脑中的警报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他已经是连续第三天见到这张本来就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俊俏脸庞了。
  坐在那里的是Bruce Wayne。
  “你什么时候成了《星球日报》的老板?”Clark脱口问道。他十分肯定当初来应聘的时候这家报社跟韦恩集团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哥谭和大都会只隔着一个港口,它们也是两个城市。
  Bruce不知道因为哪个词皱起了眉头。“两个小时前。”他站起来给Clark倒了杯水,“我坐直升机来的。”
  “你来做什么的?难道是想要灭口吗?”
  “你有被害妄想。”Bruce肯定地说,边把水杯递给他。Clark道了声谢接过来,再看着他的新老板坐回自己的位子,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派头,翘着两条长腿,交叠着搁到办公桌上,上半身因此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半睁着眼睑——因此可以看到百叶窗间漏出的阳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对他,Clark,说道,“众所周知,我是一个随心所欲的花花公子,最近只不过想换换投资的口味而已。”
  Clark忽然觉得喉咙干得要命,忙吞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
  接着就不省人事。
  醒来之后Clark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是否完整——不,不要误会,Jonathan老爹天天拿地球人爱把外星人抓起来活ti解pou做实验当作床边故事吓唬他,从他三个月那么大一直吓唬到三十岁,他只想看看自己的心肝脾肺是不是还在原来的位置。
  它们一切正常,正常到让人觉得索然无味,连心脏都像是履行义务一般不痛不痒地跳着。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不禁问道。
  他发现自己除了从站着变成半躺在Bruce的旋转扶手椅上之外跟他昏过去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Bruce没有直接地回答,他从Clark的上方俯视他,右手撑在Clark左侧的扶手上,呼吸快要落在Clark的颊边。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里说快要,那就是还没有:有这么个趋势,但结果上并没有。
  “你是Bruce Wayne,《星球日报》的新老板,”Clark抱着更加沉重的脑子想了想,“以及哥谭的义警蝙蝠侠。”
  Bruce的表情不知为何更加难看了。
  又是一个夜晚。夜晚总是要发生点什么的,何况是在哥谭。
  人们总说黑夜是所有疯狂行径最好的庇护者。最后的氪星之子Kal-El又一次在漆黑如铸铁的夜里来到传说中的罪恶之城。真是奇怪,他想找蝙蝠侠问个清楚的冲动竟然治好了困扰他一整天的头痛。
  他花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抓到机会,降落在蝙蝠车的车前盖上——啊,又一次。这个场景是何等的de javu——不等黑夜骑士完全现身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让开,我有一堆的罪犯要抓。”蝙蝠侠停车并不是为了聊天,他只是刚好把一堆慌不择路的犯罪分子逼到了断崖边上。
  钢铁之躯没有丝毫动摇,他坚如磐石,甚至对接连不断地打在他披风上的子弹毫无知觉——铤而走险的恶棍们面对两个挡在他们逃生路上的英雄,掏出了各种枪支火力试图干掉他们——当然他们没有成功。
  不说成功了,他们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竟然给我下药。难道你真的想杀我吗?”超人愤愤不平地控诉。
  “那药对你一点用都没有。”蝙蝠侠指出。
  “动机,我们在讨论的是你的动机!”机枪发射子弹的噪音太大,超人不得不大声叫嚷,“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了我?”
  “如果我知道有人想杀我,我就不会跟在他屁股后面转。”蝙蝠侠半是嘲讽地说,边说边踹倒了一个想从他背后偷袭的喽啰,转身对他发射了一个网状的束缚器,将他钉在地上。放眼看去他们的脚边全是这样被困在网里挣扎不已的俘虏,像一群被粘在粘纸上的蟑螂。
  “我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危险……!”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蝙蝠侠的披风,而蝙蝠侠抓着一个差点坠崖的罪犯,那人看上去快要吓尿了,双腿在空中簌簌打颤。
  “求求你,千万别松手……我还有家人……”
  超人打断了他。“为什么?”
  “我只是一时脑子犯浑……”
  “我没有问你,我问蝙蝠侠。”
  “哈,”蝙蝠侠本来想无视他们,可超人一直盯着他不放,热切的蓝眼睛里装满了穷追不舍,只好大叹一口气,“因为我是义警,不是法庭也不是陪审团更不是刽子手。我不杀人。”
  “可你白天还打算杀了我。”
  “那只是让你失忆的药而已。”
  “……这种药存在吗?”
  “不存在精确地抹去某段记忆的药,但能让你彻底忘掉三天内发生的一切事。”
  “可我明明记得……”
  “没错,它对你无效。现在你可以松手了吗?”
  “你会掉下去。”Kal-El指出。
  “求求你,千万别松手……”那个倒霉蛋又哀求了一遍。
  “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地就跳下来了吗?我有钩枪。”
  “好吧。”超人完全接受了他的说辞,点点头,把蝙蝠侠拎到了他漆黑的蝙蝠车旁,好像把酒瓶放回酒柜里,把猫放回猫窝里一般。至于蝙蝠侠手里的那个罪犯,一踏上坚实的地面就腿一软倒了下去。蝙蝠侠很快把这些丧失了行动力的罪犯们全绑在了一起,打电话叫了James Gordon之后打算驱车离开。
  “等等,”Kal赶紧拉住蝙蝠车的保险杠。
  蝙蝠侠再次恼怒地弹开了车顶。
  “你看起来人不坏,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叫我。”
  车顶又盖上了。
  引擎还在不断地输出动力,车轮却没法前进,只能在岩石上飞快地旋转打滑,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蝙蝠侠将他不悦地踩着油门的脚收回来,又打开了车顶。“而你看起来很闲。那我来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你在非洲救人的那件事被人利用并加以构陷了。很快就会有一场听证会找上你。”
  “谁会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超人看上去非常不解。
  蝙蝠侠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一个本来打算挑拨我们俩的人。”
  “Lex Luthor?”
  “对,他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用他们家特制的子弹来陷害你。”世界第一侦探嗤之以鼻。
  Lex策划的国会爆炸并没有成真,反而暴露了他自己。所有相关的人都提前收到了警告,没有任何伤亡发生。失望透顶的莎士比亚剧爱好者和阴谋家决定做一个更大的舞台,将毁灭日放出来横行于世。又被超人和蝙蝠侠,一对已经合作过好几次的新拍档,还有临时加入的神奇女侠,联手把这个怪物打败了。
  “再来一千次你还是会失败的。”蝙蝠侠总结道。
  “为什么?”
  “因为你站在了邪恶的一面。”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多数人的正义?还是你自己的道德感?人总是渺小而狭隘!卡珊德拉说了真话却从没有人听。”Luthor激动得鼻涕都快流下来了。
  “我能告诉他,他说的Cassandra是我的侄女吗?”Diana尴尬地回头问道。
  “你错了,并不是我自认为我是正义的,”蝙蝠侠平心静气地反驳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仰首挺胸仿佛等着别人给他佩戴小红花的超人,还有豪气地仗剑而立的神奇女侠,“而是我们一致这么认为。”
  Luthor本来还想反驳的,但不知为何突然放弃了抵抗。大概是因为要打败一个宿命论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相信自己陷入了某种宿命,他疯狂又颓丧地说着一些“他就要来了”“钟声已经敲响”“没有退路了”之类没人听得懂的话。
  “小男孩,简直就像要回家找爸爸来打我们一样。”Diana摇了摇头。
  有天超人和蝙蝠侠处理完另一件不大不小的危机,飞回蝙蝠洞的路上超人突然问道:
  “你的邀请现在还有效吗?”
  “什么邀请?”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的,问我想要做个专访还是……”
  “我没有时间做专访。”正在驾驶蝙蝠战机的Bruce断然拒绝了。
  Clark挠挠头。“……我也比较关心后面那个。”
  “那是什么?”
  “……就是,你说的,那什么一度来着。”
  蝙蝠侠沉默了。
  久到超人以为他今天晚上就会这样蒙混过去然后又像往常一样将他拒之门外时,他突然听到轰鸣的引擎声掩盖下的回答。
  “……取决于你想上娱乐版头条还是社会版。”
  这算是同意还是拒绝?Clark感到从没有这样一头雾水过。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个不放弃希望的人。毕竟他都把希望写在制服上了。想到了这一点,他又觉得胸口充满了力量,可以再飞得更快一些。
=================
  康纳在一个大部分陈设和装饰都是黑色的陌生房间里醒来。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提姆的时候对方也穿了一堆的黑色。他想到提姆,于是用目光四下里寻索,然后发现他想找的人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床边的扶手椅上,歪着脑袋在打瞌睡。
  “这里是天堂吗?跟我想的有点不大一样。”康纳老实地感叹。
  “不,这里是蝙蝠洞。”他那天见过的凶恶黑发小男孩走进来,递给他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杯子,“喝了它。”
  康纳接过,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是那种我万一没事就毒死我的双重保险吗?”
  “是道歉的示好。”小男孩老气横秋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高高地昂着下巴,然后坐到旁边一张放在不知名的机器旁的椅子上,双脚晃来晃去也没踩着地面。康纳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里有不少这样的机器,包着黑色磨砂的外壳,跳动着意义不明确的数值,有几台伸出的电极片还贴在他的太阳穴和胸口上,“我没想到你会掉下去,我又不想杀你。别摘,你还需要观察有没有留下后遗症。万一你摔傻了德雷克会杀了我。”说着朝提姆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切地说,这里是蝙蝠洞里的诊疗室。你的情况不适合送到普通人类的医院。”提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把手里的笔记本胡乱塞到一边,边说边向他凑过来。康纳还以为他要吻自己,吓得马上闭上了眼睛,结果他只是捋开了康纳的额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的额头上有一个包。”
  康纳不免有些失落。
  “你说得好像你的伴侣永久性毁容了一样。”小男孩嗤笑道。他拨弄了一番机器上的屏幕,换了几个画面,“看起来他健康得很,你不如去心疼一下客厅地板上的大洞和马上就从休假中回来的潘尼沃斯先生的毛囊。”
  “你是医生?”康纳好奇地问。
  “我是达米安。达米安&韦恩。”
  康纳知道这个名字。何止是知道,那封提到这个名字的信是促使他想要探寻真相的动力。它真正的收件人是谁,他的命运究竟如何;那天晚上达米安为什么要躲在窗帘后偷看他们;他曾经拿在手里的发光的绿色石头又是什么……康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先从哪里问起才好。
  不过达米安显然哪个都不想回答,至少暂时不想。“你先把药喝了,睡一觉,就当你接受了我的道歉。睡醒之后我们就可以来开一场我最讨厌的答疑记者会了,你来问,我们来回答。”
  “可我睡得够多的了……”康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睡了多久来着?”
  “你睡了多久德雷克就有多久没睡,为对方好,拜托你们全都去睡觉。”达米安没好气地瞪了康纳,在他跟提姆又黏糊起来之前把提姆也赶出房间,关上了灯。
  康纳不敢抗议。但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他完全没有丝毫睡意,只好生生地瞪着天花板瞪了几个小时。有时候他给自己找了点娱乐,试图用透视找出这个房间纠结坐落在哪。结果发现除了岩石还是岩石,要不就是隐约的树影,再远就是模糊的阴云了。他很快感到了厌烦。
  在康纳数隔壁房间的灰尘——用TTK一颗一颗抓起来数——数到两万左右的时候,达米安又来了。他在黑暗中狡黠地一笑,指了指一个方向,还帮他扯掉了康纳身上的电极贴片,拉起他七拐八拐地躲到一个角落里。
  “干什……”
  嘘——
  达米安无声地责备了他,示意他仔细听外面的争吵。康纳立刻听出那是迪克和提姆的声音。
  “你怎么能安排康纳住在你的房间。也是我的错,我竟没有阻止你……”
  “我们是合法婚姻关系,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你当然没关系,可他是……你的房间下面……不要告诉我你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我当然知……糟了!”提姆倒吸一口凉气,但更让他惊讶的是突然出现在他们视线的另一个人,“康纳……你怎么在……你听我说!”
  康纳不顾达米安的反对冲了出去,他揪起迪克的衣领吼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满意我和提姆的婚姻!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因为我也不喜欢你!因为总是抢走提姆……我知道了,你对他怀有不正常的感情对不对?你讨厌我娶了提姆对不对?”
  迪克一开始条件反射地把双手举到脸颊边让他冷静,听到康纳的质问后愣了愣,然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甚至因为笑得太深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简直像中了小丑气体一样。
  康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松手。如果他放开了对方,失去支撑的迪克大概就要直接笑到地板上去了。康纳询问般地看向提姆,发现后者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用十分不赞成的目光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迪克终于笑够了,喘了口气问道,“我对提姆当然是最正常的兄弟亲情,跟天下所有的亲兄弟一样。好吧,我其实是领养的。不过,”他指指康纳的伴侣,“其实提姆也是领养的。”
  等等,这个时候突然开始谈这种家族秘辛合适吗?而且这跟他一开始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我是亲生的。”达米安骄傲的声音冷不丁从康纳的背后传来。
  “但是有没有血缘关系跟我们有没有会不会乱伦没有必然的联系。答案当然是没有!不会!我们各自的社会关系都很正常,我还可以给你我前女友们的联系方式,别不好意思你都结婚了我当然对你的性取向很放心……”
  “住手,迪克!”最后是提姆扑上来夺走了迪克的手机。
  一番折腾之后,所有人尴尬地围坐在厨房的圆桌前。所有人,包括杰森和达米安,尤其是后者,显然极度的不情愿,但还是被迪克用某种方式威胁来了。康纳发现他们几乎人手一个印着黑色知更鸟的马克杯,除了底色不太一样。康纳没有,他只能捧着从橱柜里翻出来的一个蓝底印着S符号的。
  “我们接下来对你说的话,你要保证不说出去。用你氪星人的名字发誓。”
  “保证有什么用,我们要么不说,要么灭口。”最小的那个严肃地指出。
  “我们说好了不杀人的,达米。”
  康纳觉得自己像是在看马里奥&普佐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对话一样。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是氪……”
  “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了,这不重要。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案?”
  康纳想了想,他承认他这时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于是郑重地点点头。他们还在期待地看着他,他只好开口说:“我,Kon-El……”
  “好了现在关上氪星人的部分用你地球人部分听我说吧。”
  康纳有种自己被当成了可以只按个按钮就随心所欲切换冷暖风的空调的错觉。
  “……你之所以生病,”迪克终于说到了重点,他看起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是因为你跟提姆的卧室正下方就是我们家的氪石仓库。对,就是你坠楼那天达米安拿着的石头,简单地来说,这种矿石会产生损伤你身体机能的辐射。”
  “对不起,我完全忘了这件事了,如果我早点想起来……”提姆看上去非常自责。
  “别问,千万别问为什么以及它们从哪来!我可以补救,马上给你换一个房间!换到四楼或者五楼应该就没事了。”
  康纳想了想举起手。
  “我有一个问题,不,好几个问题。”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一番,最后迪克代表大家同意他发问。
  “达米安是提姆的儿子吗?”
  迪克看起来又像是中了小丑气体一样狂笑起来,杰森拿枪托砸了他才让他恢复正常。
  “对不起……你怎么会这么想?不行你的想法每一个都那么好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出道当喜剧演员?你、我和沃利可以组个三人组合,保证大红大紫……好了我不说了,提米别再瞪我了。”
  “我……我有一些我自己的消息来源。”
  “你的消息源大错特错了,达米安是布鲁斯的孩子,是我们的弟弟。”
  “我是亲生的。”达米安补充道。
  “布鲁斯是谁?”
  迪克露出仿佛看见外星人的惊诧表情。“你不看报吗?”
  康纳仔细想了想,他本来就有一半的外星血统。
  “我看《星球日报》……”他还是说道。
  “答应我,偶尔看看财经版。”
  “那工作室,工作室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给我看见?”
  “……我不确定。但你要向我保证,绝对不崩溃。”
  “当然不会!”
  不管提姆做什么他都能接受,哪怕现在告诉他提姆也是鬼魂他也不会离开他。那可是提姆啊。
  提姆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照片墙,另外有一面放置着好几排显示器,主角都是康纳,各个角度,会动的不会动的,做着各种喜怒哀乐表情的,康纳。
  康纳呆呆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很长时间。提姆正要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感到失望时,却发现他的眼眶里含满了热泪。
  康纳喃喃地说:“你是真的爱我,我相信你了。”
  “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活宝。”迪克扭开头扶住了额角。
  “真的吗?你真的不介意吗?”提姆看上去非常感动。
  “当然不,这说明你在乎我。你那么在乎我,我很感动!”康纳诚挚地说,“如果是这样你根本没有必要瞒我……你还有什么别的秘密吗?”
  “有的。我是红罗宾,他是夜翼,杰森是红头罩,我们在哥谭做着类似义警的义务劳动。”
  “喂,别把我给扯进去……”
  “所以你才经常大晚上失踪……”
  “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因此把我当成鬼魂。”提姆哭笑不得,其他的人则是一脸怜悯。
  “可你真的像,你体温偏低,神出鬼没,总是不听人把话说完就消失……”
  “我不会消失的。”
  “你有时候会变得透明。”康纳指出。
  “那是因为你有X透视。”
  “提姆,我……”
  “康纳……”
  “够了!我瞎了!”杰森不由分说地站起来,枪口对着天花板扣动了两下扳机,立刻迸发出两声巨响,“你们怎么能够忍受那么久的?!”
  “多温馨啊。我们的弟弟终于找到了真爱,我这会正感动呢。”迪克说着拉起桌布的一边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都给我滚!滚出我的视线,全部!越快越好!”杰森像一只正要吐息的巨龙一样嗬嗬地喘着气。
  “有谁提到快了吗?我是世界上最快的人!之一!”一道红光闪过之后一个长得非常像巴特的红发男孩拉走了夜翼,“快走,泰坦那边有事找你!”
  他完全消失之后康纳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至于康纳,他双手抱起提姆从厨房的窗口飞了出去。用TTK飞行的好处是就算有手够不到的地方也能护住不会飞的那个。
  “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提姆的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但显然很高兴。
  “你是怎么爱上我的?”
  “一见钟情吧。”
  “还有呢?就没有对我的人格心动过?”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有个花盆差点砸到我,而你替我挡住了吗?”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受到别人保护就会感动到以身相许的人!不然我可要开始担心了,你有那么多我不认识的朋友保护你……”
  “的确不是,但保护我的人是你,我觉得我可以感动一会。”
  “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简单,那就是我爱你。”提姆把脸贴到康纳的胸口上,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不管你做什么都会让我更爱你一点的。”
  鬼魂是真实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被一些东西束缚在一片土地上,无法离开,他们也会以一样的方式绑在我们身上。
  有些鬼魂的羁绊是一个地点,有些是时间、
  也有的是一片血迹,一次可怕的犯罪。
  但还有一些鬼魂,他们维系于情感。
  执念,隐瞒,复仇,又或许是爱。
  那些鬼魂是永远不会离开的。
  他们会久久地飘荡在哥谭的上空,锲而不舍,直至永远。
  康纳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后放下了笔,合上笔记本,扎好绑绳,塞进了抽屉的最里面,然后伸了个懒腰。
  “我百分百确定康纳是你的孩子了。”布鲁斯&韦恩合上了笔记本,边叹气边捏了捏鼻梁。
  “你不是背着我做了DNA鉴定的那天就确定了吗?”克拉克趴到他的肩膀上,越过他取走了笔记本,“偷看孩子们的日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布鲁斯不为所动。“他写文章的风格跟你一模一样,浮夸,煽情,找不到重点,最后强行回归主题。我要是主编肯定退他的稿。”
  “我从没写过!明明是你不准我写关于蝙蝠侠的报道的,不然我真的能好好夸赞一下哥谭的黑暗骑士。”
  “禁止令的有效期是永远。”布鲁斯反手拉住克拉克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拉下来印了个吻上去。
  “成交。”克拉克舔了舔嘴唇。
=================
  过了几天,行李被一件一件拆分归类放到了该放的地方,康纳终于可以坐在书桌前,不怕站起来的时候踢到或是踩坏什么东西了。他的手指抚过桌沿,用关节敲了敲,木质还很结实。这是提姆小时候用过的书桌,他就是在这里慢慢长大的。康纳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情绪,仿佛刚刚吞下了一整个太阳。
  他坐下,摊开一本空白的记事本,钢笔蘸了蘸墨水瓶,写下了第一行字:
  一切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好,尽管我还没有跟所有的人打过招呼。尽管
  康纳心中的暖流里涌出了一阵悲伤,堵在鼻腔里,几乎让他窒息,但它依然是温暖的。他的笔尖停在半空中。
  尽管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他总是毫无缘由地嗜睡,到了夜晚又容易惊醒。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正一天比一天虚弱。宅子总是让他觉得冷,没有丝毫的好转。红茶从来没有让他变得暖和,反而让他昏昏欲睡。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说他的结局免不了一死,他想让人知道他最后的时光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划掉了生命正在流逝那句,重新写了一句新的。
  我觉得自己开始适应哥谭的天气了,尽管这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阴天。
  又一个提姆不在床上的夜晚,康纳在客厅找到了他。对方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写邮件,屏幕泛蓝色的荧光照得他的脸毫无生气,恍惚能透过他看见背后长长的螺旋楼梯。他注意到提姆手边放着一个印着知更鸟图案的马克杯,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堵。
  “你在看什么?”提姆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康纳说。
  康纳一时语塞,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抓个正着的人。
  “楼梯上有什么吗?”提姆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背后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因此飞快地躲了起来,留下一个稍纵即逝的残影。提姆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反而温和地笑起来,“原来是那只小猫。不用担心,你过两天会见到他的。”
  “提米,我们离开哥谭吧。”康纳鼓起勇气说道。
  “为什么?”
  提姆一脸困惑地歪着头。
  康纳这才发现他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有很多很多的理由,他的梦,他的幻觉,他的本能,但最后只挑了两句最没有说服力的话来:“……这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我有不好的预感。”
  幸好提姆并没有因此当作是玩笑。他认真地皱起眉头,摊摊手。“我不能离开,你看,不得不由我来做的事有好多。他们全都帮不上忙。”然后重新低下头去摆弄他的键盘,“我回完这些邮件就回去睡觉,不用担心我。”
  康纳沉默。
  “不过,”当康纳以为提姆会就这么把自己打发回去时他突然又开了口,提议道,“我想我可以趁大雪没有封山之前带你去市里逛逛,让你透透气。重要的是,”
  他兴奋又期待地拉住康纳的手,“让你晒晒太阳。”
  于是提姆特意空出了周末来陪他,为此他还听到了提姆和迪克在书房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你知道别的都行,但就这一件事非得拜托你不可,等卢修斯也回来你就可以放假了。”
  “放心,只是一个周末股市不会下跌的。因为交易所根本不开门……”
  康纳没有再听下去,他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外出用的衣服,又枯坐了会,看了会窗外的云。今天天气不错,连这片荒凉阴森的山坡都显得开阔而富有趣味。
  他决定把这句话写到他的记事本里。
  “康纳。”
  康纳听见声音急忙合上自己的秘密笔记本。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提姆倚靠在门口对他微笑。衬衫干净整洁,领子上别着领钉,固定得一丝不苟,裤缝熨得笔直,皮鞋锃亮,毛呢外套搭在他的臂弯里。
  “你今天看起来可以泡走一整条街的姑娘。”康纳由衷地说。
  “那她们可要失望了。”提姆晃了晃自己的左手强调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笑,忽然又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看上去还行吗?”
  “非常好,连我都会为你神魂颠倒。”
  提姆听了显然很高兴,伸手去勾康纳的脖子,让他的额头跟自己的碰在一起。
  “快滚好吗?!我还得抓紧时间洗澡补个回笼觉,别瞎了我的眼睛害我找不到浴室门在哪。”走廊上站着杰森,愤怒地打断了他们,一只手正伸进睡衣下摆里挠着腰,并且这种状态还不忘戴着他的头罩。
  提姆虽然推掉了工作的大头,但受了迪克的嘱托还是顺路先去了一趟韦恩集团的总部。康纳被安排坐在一间空闲的会议室里等他,突然有人探头探脑地闯进来:“你是肯特先生吗?”
  见康纳点头,便高兴地说道:“有你的一封信错寄到公司里来了。”
  康纳接过信看了看署名,又把它递了回去。“你们可能搞错了,我没有住在天堂岛的朋友。”可能有一个高中同学的女朋友是那里人,但他不确定对方认不认识自己。
  “可这不就是你的嘛,看,这儿写着肯特先生收。”那人不由分说地又推回来。
  正在这个当口提姆用指节扣了扣玻璃门,打断了他们。“你们好了吗?我这边处理完了。”
  那人于是笑嘻嘻地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跑了。康纳没有办法,不得已只得将信塞进大衣的口袋里,跟着提姆一块离开。
  他们在百老汇随便选了场最近正在公演的音乐剧,在巴特里公园晒了会太阳,还坐了马车,一切都好得像一场电影。然后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韦恩庄园,因为提姆说这片山峰到了晚上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漆黑一片,为了避免危险还是早点回去。康纳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非常耳熟的某个词,但又分辨不出来具体到底是哪一个,于是暂时抛在脑后。
  他趁着提姆去见迪克的空档在书桌前拆开了那封信。
  “我亲爱的朋友们,得知你们结婚我真的再高兴不过了。可你们怎么敢撇下我,你们甚至都没有邀请我参加婚礼。我迫不及待要过来看看你们新组建的家庭,对了,还有孩子们。说到孩子,我知道达米安不讨他的喜欢,但他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我知道他总是愿意听你的意见,你什么时候跟他说说……我衷心地期待着到韦恩庄园来找你们玩,可不许将我挡在门外。”
  落款是戴安娜。
  康纳当然不认识什么戴安娜,可他几个月前才刚刚经历过一场同样没有邀请任何亲友的婚礼,当时他愿意满足提姆的一切要求,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这封信真正的收件人和他如此相似,让他本能地产生了一丝亲切感。甚至,他也住在韦恩庄园,他也姓肯特,仿佛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可是孩子是怎么回事,达米安又是谁?他会是这幢房子里游荡的鬼魂吗?
  康纳正站在客厅的螺旋楼梯下,眼睛盯着几天前他来找提姆时看见有黑影闪过的地方。
  他特意选择了跟那天差不多的时间过来,站到同样的位置上,没有开灯。大厅里像一幕没有开场的音乐剧一样死寂与昏黑,唯一的声音来自于靠近大门一侧摆放的座钟和他自己小心压低的呼吸。窗外的一切也仿佛早已沉沉睡去,一动不动,黯淡的月亮已经有些西斜了,投进了一些晦暗不明的影子在窗下的地板上。
  只等那个像信号一样的晃动出现就可以开始整场演出。
  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幸好康纳并不惧怕等待,耐心和时间是他现在最不缺的东西。
  康纳第一次如此感激提姆每天晚上瞒着他消失的这段时间,给予了他许多方便。可这样的方便难免有丝悲哀,他也无暇去多想了,眼下想要一探究竟的劲头占据了上风。这个念头带有一股狂热和气愤,尝起来还有报复般的苦味。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向什么复仇。
  也许是因为那股超自然的神秘力量,那种躁狂,那份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一个好人,变得残酷。
  这句话闪过康纳的脑海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样差不多的台词。也许是最近上映过的电影什么的,管他的。
  又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一道白光从他眼前掠过。
  康纳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正跟什么东西失之交臂。他在那一瞬间快要忘了怎么去呼吸了,视线急忙追着残影还没完全消失的地方。集中注意力,皱紧了眉头去想墙背后的东西,谢天谢地,平时时灵时不灵的透视能力这次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看见白光在楼梯和走廊之间反复交叉穿梭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五楼一个用来放杂物的壁橱里。
  那是个利用房间之间多余的面积做的一个极小的空间,比普通的壁橱又要大一些,可以容纳一个人在里面翻找查看。
  康纳站在壁橱前,发现橱门锁住了。他捏住门把,深吸一口气。门锁于是被他整个的囫囵卸了下来。
  壁橱里有个正塞了一嘴薯片的长着一头乱糟糟的棕发的男孩,听见响动一脸诧异地转向他。
  “呃……泥好?哇是来给提毛送文件的……哇在这迷路了……”边说边还在嚼动臼齿,撑得脸颊和仓鼠一样鼓囊囊的。
  “巴特!”
  提姆匆匆忙忙地赶到现场,把他们从尴尬的气氛中解救出来。他熟稔地摸摸巴特的头发,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前面某个方向领,“我正好找你有事,跟我去我的工作室吧。”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冷落了一个人,停下来看了一眼他的伴侣,不太确定地问道,“康纳,你想一起来吗……?”
  “……对不齐我偷吃了你家的薯片。”巴特怀着深深的愧疚口齿不清地向提姆道歉,还一直偷偷地瞄表情十分僵硬的康纳,“你的家人看起来很生气……”
  迪克适才也跟着提姆一块过来的,之前一直忙着往巴特嘴里塞麦片圈没有出声,此时听见提姆的话猛地跳了起来,麦片圈撒了一地。
  巴特痛心地看着地板上的巧克力味麦片圈。
  “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带他去……那里!”迪克没说完就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转而对康纳解释道,“是这样的,提姆不太擅长整理房间,他的工作室非常乱……非常非常的乱,乱到你难以想象,嗷,提米你不要捣乱我说的都是事实……总之,乱到你没法下脚那种,你最好还是等他收拾一下再考虑这个事……”
  如果说刚才康纳还因为尴尬和内疚而对是否接受提姆的提议感到迟疑,现在他是非去不可了。
  “我不在乎。”他冷冷地表示。
  他有种冲动,不管迪克接下来说什么都全盘否定掉。否定迪克带给他一种快感。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迪克,不喜欢他总是当他是傻子一样瞎编一些谎话应付,不喜欢他总是占用提姆的时间……甚至就在刚刚,他又是跟提姆一起出现的。
  “至少等几天,我跟巴特也会帮忙收拾的,巴特对吧?”迪克拼命地朝提姆使眼色,后者看上去一片茫然。
  “做了家务有游戏和薯片奖励吗?”
  “最新的。吃到饱。”
  “成交!”
  康纳再也听不下去了。“你们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我并傻,不是……”但他还没来得表达完他强硬的立场,就变得摇摇欲坠,“……一无所知……”
  他试图稳住自己,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栏杆边。又一个黑发蓝眼的小男孩站在他原来站的那个地方几步之遥,这幢房子是怎么回事,专门收集黑发蓝眼藏在这里吗。他看上去比巴特大不了多少,但是眼神凶恶,理着毛刺刺的平头,手里还拿着一块发绿光的矿石。康纳觉得头痛欲裂,几乎无法维持神志,于是往后靠了靠,把重量撑在一段扶手上,不料扶手却发出了碎裂和松动的响声。
  他想起迪克说过有段栏杆因为历史悠久有些老化最近还没来得及修理的话,同时从断裂的空档里摔落下去。
  梦里失重的感觉终于变成了现实,他也如梦里一样挥舞双手,同样什么也没抓住。提姆紧张地也想跟着往下跳,被迪克拦腰抱住。康纳看到他的嘴形似乎在喊自己的名字,但他什么也听不清。
  他忽然想到,既然梦其实都是现实,区别只在于发生在不同的时间点上的话,他梦里的鬼魂说不定也是真实存在的。鬼魂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来哥谭,不要来漆黑山峰。那个绿眼睛的鬼魂是对的。这里就是漆黑山峰,就是他命中注定和终究无法避开的终点。
  奇怪的是五层楼的高度似乎无穷无尽,他感到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到达地面。
  他的眼角瞥到巴特又化身成了白光冲了下来,快接近他身边时他下意识地推开了对方,然后任由自己重重地砸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神秘的黑发男孩不耐烦地说道:“干嘛?你们不想让他打探韦恩家的秘密,用这种方法最快了不是吗。”
==================
  当天晚上刮起了大风。
  提姆和康纳的房间在一楼,没拉窗帘,透过窗户能瞧见山坡上乱舞的枝杈,黑色的树影抖动个不停,像是正在准备发动某种疯狂进攻的大军。它们的本体或许眼下暂且按兵不动,但声势早已穿过那片无遮无挡的草地传到了大宅跟前。不知道哪一层楼的房间没有关紧窗户,胆战心惊的哐当作响接连不断地传来,就连他们房间的玻璃也像是回应这种躁动一般急于脱离窗框,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吵醒了康纳。
  也许鬼魂是真实存在的。
  时隔多年,他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拾起了这个念头。
  它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固执地留在床边,他们的卧室,这座大宅里,每当康纳用视线扫过它的栖息之处时又狡猾地像一阵烟一样逃走。
  “提米……”
  “怎么了,亲爱的……?”提姆在被子底下传来鼻音浓重的回答,“……我在这儿呢。”提姆整个脑袋都埋在枕头下面,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地摸到康纳的脸,摸到他微微发抖的嘴唇,笨拙地连掰带拽地扳下来亲了一口,“……我在这儿呢。”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尾音越来越轻,很快又传来了均匀细密的鼻息。
  提姆的手还是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冰冷,康纳赶紧抓住它放到自己的心口捂暖。他感到心脏跳得没有刚刚被吵醒时那么乱了,但它也没有偃旗息鼓,相反在那两三秒的平静之后爆发出连续不断毫不停歇的有力的擂动。
  康纳的脸上无比燥热。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重新睡着。
  梦里他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落了空,不断地往下,往下,沉到无底的深处。他清楚分明地知道这种感觉是失重,于是拼命地挥舞双手想要自救,但什么也没抓着。尽管现实中的他正躺在一张结实的山榉木大床上,被床垫稳稳地托着。
  等康纳终于从梦中挣扎醒来,想要再摸摸那个让他不那么胡思乱想的人时,却摸了个空。
  康纳吓得翻身坐起。借着窗外的一点微光,另一边属于提姆的枕头还在那,枕头上形状好看的凹陷也没有完全消失,但床上空无一人。
  夜还很深。风也没有停息。
  一瞬间各种可怖的猜疑纷至沓来,绝望的联想一个接着一个,措手不及地淹没了康纳,让他连一个气泡都来不及吐露出水面。他好不容易从没顶的害怕和震天的急促心跳声中爬出来,慌慌张张地下了床,抓了一只手电筒做照明。拖鞋不知道被踢到哪去了,于是光着脚就出了门。他已经顾不得那些关于鬼魂的青烟一样缥缈虚无的念头了,什么都顾不得了,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确认提姆的安危。
  什么鬼魂也没有他的提姆重要。
  走廊的尽头不自然的巨响打断了康纳毫无目的的乱闯,把他引向那条幽深的甬道。声音经过狭长的空间故意作弄般的传播,变得像巨怪的喉音那样格外令人发冷。但康纳义无反顾地扎进那片黑暗里,一步一步,摸着墙,轻手轻脚地走着,一边小声呼唤提姆的名字,充满矛盾地既希望听到提姆的呼救,告诉自己他至少仍然活着,又在心底里拒绝着听到这样的回应,不愿他遭到一丁点的不测。
  康纳的脚掌在他胡思乱想时踩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提起脚,一股冰冷的,粘腻的液体正沿着他的脚底缓缓地往下淌。厚重的触感和铁锈的腥气同时到达了大脑,电光石火间他就意识到了,地板的是什么,根本不用特意明说。
  康纳用手电照向地板,血迹一直延伸至走廊最末的一个半掩的房间。惨淡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还有偶尔晃动的一个黑影。
  有成年男人低声咒骂的咕哝,还有大量液体流淌到瓷砖上发出的流水声。
  他的心脏跳得快极了。
  康纳强作镇定地把手放到门上,缓缓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四面贴着瓷砖的浴室。瓷砖原本大概是白色的,现在凌乱的印着几个血手印,仿佛有人在这里绝望地反抗过,才留下这样触目的痕迹。朦胧的蒸汽充斥着整个空间,血雾里浮现着一个红色的骷髅头,浓郁的血流得满地都是。
  康纳想起了他孩提时的那个诡异的梦,那个表情狰狞的秃头和眼前沾了水气反射着红色邪光的头颅重合在了一起。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拳将红色的骷髅头打进了墙里。
  伴随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恐惧和发泄般的大叫。
  巨大的响动招来了迪克。
  “这房子里有鬼!”康纳惊魂未定地对他说道。
  “什么鬼。”迪克十分努力地忍着笑意,眼神里已经把康纳连调侃带嘲讽加教训和玩笑地批评了十几二十个来回。他消失了一会,然后重新带着一个铝制的桶和清扫工具过来,把那个骷髅人从墙壁的坑洞里挖出一半的身体来,不管对方领不领情都一意孤行地给对方扫了灰——用那把扫帚。
  扫完之后迪克似乎很满意,对康纳摊手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杰森。”
  “我自己能起来!”骷髅终于摆脱了扫帚找到机会大吼。
  康纳这才看清那并不是个骷髅,当然也不是个怪物。他的身体是人类的,只是头上戴着一顶包住了整个脑袋的金属头套,并用汽车喷漆喷成了红色,连洗澡也不摘下来。举止怪异这点暂且不说,眼前的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活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提姆提起过的他的兄弟之一。
  他顿时有些尴尬。
  “那你就自己起来啊,啊?”迪克也不甘示弱地反击道,“早让你不要穿那么厚的装备,卡墙里了吧!”
  “我觉得冷不行吗!”
  康纳朝杰森投去感同身受的目光,很想告诉对方自己也觉得房子里的冷气可能坏了。但他白天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被搪塞过去……
  “闭嘴,你什么也没听到。”红头罩的杰森瞥了一眼康纳,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就阻止道,“你管我。你又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康纳想起了更紧要的事。“你们知道提姆去哪了吗?他不在他的床上。”
  “大概是去夜……”杰森漫不经心地说。
  迪克马上打断他说完那个词。“提姆上厕所去了。”迪克肯定地说,“我刚才在三楼的厕所见过他。”
  “上厕所……?”康纳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嗯,没错……他从小习惯不太好,喜欢在厕所里待上很长的时间。”迪克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道,“真的很长。不过等他好了就会回去的。”
  “……我能最后问一句吗?”
  “不能。”/“问吧。”
  杰森和迪克同时答道,互相看了一会,最后迪克似乎取得了某种程度上的胜利,“你问吧。”
  “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康纳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血?”
  迪克用扫帚柄捅了捅杰森的肩膀,示意让他自己说,还朝他挤挤眼睛。
  杰森嫌恶地别开了头罩,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我出去打……我在外面跟人打了架,就这样,没人死了,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
  “那墙上的……印子……又是什么?”康纳小心地找了个不太刺激人的词。
  “我刚才在浴缸里滑倒了,不行吗?滑倒了想抓着墙爬起来!就这么简单!”要不是被墙卡着,杰森能立刻暴跳起来,“你刚才不是说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我会记得明天出门的时候顺便买个防滑垫……”迪克看上去再让他继续憋笑能马上憋出绝症来。
  那晚的骚动并没有完全解除康纳的疑虑。
  它只是以闹剧的方式粗暴地掩盖在了真正诡异的地方之上,假装若无其事,甚至必要时还能吹个口哨迷惑旁人。那天天快亮之前提姆确实回来了,还面无表情地对康纳说他“上了太久的厕所”,回答得跟迪克随口扯的话分毫不差,当康纳还想问更多的问题时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可就是因为滴水不漏,反而显得不真实。
  康纳盯着提姆装睡的脸看,目光扫过他微微发亮的皮肤,和紧闭的嘴唇。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指针大概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最后放弃般地替对方拉上了被子,躺回自己的枕头上。
  溺水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又一次将他吞噬,这一回还加上他觉察到提姆大约在隐瞒着他什么事的意识,于是坠落得更快,更加彻底,海水瞬间浸没浇透了他的身心。他的确是过于鲁莽了,可巧合也未免来得太过及时,仿佛浑身上下绑满用刻意做成的缎带,被放到康纳的面前那样。康纳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生性疑神疑鬼的人,可他就是无法不去想它们,无法摆脱它们……是不是推给鬼魂就能解释得通了:鬼魂什么都做得到,鬼魂做的事不需要缘由。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才重新入睡的。
  也许是因为浴室里的那一幕,他在梦里重新见到了记忆里的那个白色影子,它还是跟二十年前一样的狰狞而邪恶,但这一次格外的清晰鲜活起来,一边慢慢地逼近康纳,一边嘶嘶地念叨着:
  “哥谭……很危险……”
  梦里还泡在某种液体里的小康纳本能地向后瑟缩了一下,成年的康纳在水里看着一切正在发生的事,他往前游了游,终于看清那是一个锃光浑圆的光头,眼睛是绿色的,自负的脸颊狠狠地挤到玻璃上想要更靠近康纳一些而挤得狞厉又可笑,“哥谭……不要靠近……漆黑山峰……”
  康纳还是不明白这段含糊不清的话究竟是意味着什么,漆黑山峰又是什么。
*看完猩红山峰特别想吐槽于是写了这个文,拖到现在才写完orz这是一个Kon嫁进韦恩家宅斗的故事,不骗人。微超蝙。
===================
  鬼魂是真实的,康纳&肯特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时还很年幼,还做着每个婴儿都会做的那种被温暖的海洋围绕的梦。但他清楚地记得在无数个半梦半醒中,耳边总是飘荡着一个鬼魂的声音,不请自来,却又挥之不去。
  “哥谭……很危险……不要靠近……漆黑山峰……”
  他不知道这个声音从何而至,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它听上去很空洞,空泛,一切和空搭边的形容词都适合形容它,带着含糊不清的回响,在一片安静地往外冒着一连串气泡的液体的阻隔下显得格外遥远。康纳也许见过那个鬼魂的真面目——也许没有,只是记忆在欺骗他之余还用幻想给它按了个实体——但他确实能够记起,或者说至少在他自以为记得的画面里,那是一张凶险的脸,深陷的眼窝里透出野心勃勃的绿光,用一种低哑而邪恶的嗓音不断地重复着这句支离破碎的话。天花板上照射下来的惨白的照明打在他光滑得好似荒芜的地平线一样的头颅上,又被毫无保留地向着四面八方反射开去,于是光线穿过他周围略带浑浊的海水,留下一个随着潺潺的暗流变得扭曲发白的影子。这个影子只在他的童年里现身过几次,当康纳开始独自生活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产生了自己已经永远地摆脱了它的错觉。
  直到今天。
  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康纳咬了一会笔杆,察觉到笔尖的墨水大概已经干了,又伸进墨水瓶里蘸了蘸继续往下写。
  毕竟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快到他几乎来不及细细思考。
  他在夏天快结束时第一次见到提姆&德雷克-韦恩。那是在一个他并不感兴趣却又不得不现身的社交舞会。详细的情形没有必要再赘述,不过是又一个老套的聚会,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几回的无聊场合。喜爱社交的人热烈地交谈着,热衷跳舞的跳得大汗淋漓,而康纳不被人注意地退至窗边,拈起枣红色灯芯绒做的窗帘往外瞧,外面正不幸地下着暴雨。那个脸色苍白,身形削瘦的年轻人就是在这时过来邀请他跳一支华尔兹的。
  他看起来很寻常,又有哪里说不出的格格不入。大约二十岁出头,个子并不能算高挑,但很挺拔,穿着一件考究的黑色礼服,搭配白绸的衬衫,系着和礼服同样颜色的领结,左胸的口袋上方露着整齐叠好的手帕,袋口挂出一条银质的链子,末端消失在礼服缎面的前襟里;袖扣同样是银的,嵌着黑曜石。他身上用的黑色太多,再加上一头梳理得服服帖帖的漂亮的黑色头发,衬得皮肤苍白得吓人,仿佛他的一生当中都没晒过几天太阳一般。他在音乐的掩护下无声地走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康纳的面前——康纳拒绝承认因为自己正好在走神——他疲惫得像下一刻就会变得透明,但他的眼睛却是奕奕有神的蓝色,闪着猫科动物端详猎物时的锐利。
  康纳当时一定是被突然出现的那人吓了一跳,差点在听到对方说话的同时一激动把窗帘整个扯下来。老实说他没把窗框也一块扯坏就谢天谢地了。这么说来他的超级听力好像已经听到了木质表面不堪压力裂出一根木刺时发出的清脆巨响了,多亏他及时醒悟过来松了手才没让这幢历史悠久的古老大宅从屋顶开始垮塌至地板砸出漫天尘埃的惨状变成现实。康纳看看自己的手和侥幸逃过一劫的窗帘,赶忙背到身后,不无尴尬地瞧着对方。
  “下一支曲子是华尔兹。”年轻人见康纳没有回答他,又十分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哦。”
  可除此之外康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等着对方先说下去。他殷切地用眼神期待着对方,倒教对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分得你的一点时间……”他的眼睛垂下去,不自在地在地板上游移,仿佛那不是地板而是一副精心绘制的充满了宗教暗喻和神性的画作。
  “我有。”康纳飞快地答道。
  他太急于赢回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上了,快到甚至打断了对方说话,就像弹簧被撤去外力那种应激反应一样。
  结果反倒吓住了对方,害他断断续续的才说完他本来要说的话,“……请……你跳一支舞。”
  说完之后那人就忽然放松了下来,恢复了沉稳的神色,向康纳伸出手,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什么?”康纳怀疑自己听错了。以他对人类社会有限的了解来说,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提这个要求,是不是多少显得有些唐突且过于唐突。更重要的是……
  “我是男的。”他简单明了地指出。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笑了,显然毫不在意并视为理所当然。
  事后想起来,康纳当时一定是被这个笑容蛊惑了,才会鬼迷心窍地接过对方的手。那只手在他的记忆里冰冷得不像活人,然而紧紧地攥着他,攥到连他的手心里都出了汗。还有一刻不停地打在玻璃窗上的暴雨,和乐队奏出的低吟般的轻慢舞曲,交错地响着。
  回过神来,他已经答应了对方的求婚。
  最教他难以理解的是,他当时怎么就没拒绝由自己来跳女步这件事的。
  转入初冬,提姆对他提出要搬回他在哥谭的老宅去住。
  “我在那里有一些事,非做不可,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他拉着康纳的双手恳求道,“求你了。”
  康纳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原本他就对那双又漂亮又冷酷又风平浪静的蓝眼睛没什么辙,于是花了几天收拾了行李,跟着他的伴侣坐上了飞机。他一坐下,就觉得眼皮发沉,呼吸随着攀升的海拔变得沉重,醒来时提姆正在给他盖毯子,察觉到他醒了,于是停下手,四目相对了一阵。
  “你一定是有什么魔法……”康纳看着对方,喃喃地说。
  “我没有,你只是在飞机上睡着了而已。”提姆笑道。
  那个笑容安抚了一切。康纳心里模模糊糊跳动的,像狐獴一样熙熙攘攘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念头们这时全都平静下来,默默地钻回地下的洞穴里去。
  几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片偌大而冷清的庄园,铸铁的大门后面是一座坡势略为陡峭的山峰,韦恩大宅就建在山顶的最高处,静静地俯视从唯一的车道驶进来的康纳他们。沿路都是落光了秋叶的古老大树,死气沉沉地向四面八方伸着光秃的枝桠。连天气都是乌云密布的,阴黢黢地压在这片庄园之上。忽然一阵风吹过,树和树之间就发出索索的声响,声音干哑,令人不安。
  康纳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喷嚏。
  “感冒了?”提姆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他,左手从大衣下面伸过来,捏了捏康纳的掌心,“等你到了屋子里就好了,阿福会给你泡杯红茶暖暖身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放心,你不会秃的。”
  康纳感激他为了让自己安心做的努力,连忙撑起精神回了他一个笑容。两旁掠过去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低矮,匍匐,最后变成了一片开阔的草地。看上去打理得不太勤快,一些颜色不太一样的芒草散乱地长过了修剪过草坪顶部。
  草坪的尽头是一幢摄政时期风格的宅邸,暗沉的外表和它的风格一样充满历史感,还有一位同样极具历史感的管家站在大宅前等着他们。
  提姆热情地跑上去同管家打了招呼,让人帮忙把行李搬到他以前的房间里去,嘱咐康纳也先在房间里等他就不见了踪影。
  康纳被一个人留在了陌生的房间里。
  他百无聊赖地坐着,双手捧着提姆跟他提过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擅长的红茶(给他泡完茶之后老管家就开始他久违的休假了),地上堆满了还没来得及拆开的行李,弄得他动弹不得,只好用眼睛和点下巴的方式来数它们。小的那件是他的个人物品,旁边那个箱子塞着他收藏的运动鞋,大件的装着提姆从不让他碰的用途不明的实验用品。当他瞥到箱子的边缘黑色钢笔写就的提姆那个秀气流畅的签名时,不由得会心一笑,才终于感到不那么紧张了。又等了一阵,依然没什么人来理会他,宅子里实在安静过了头,甚至能听到门厅处的座钟摆动钟摆的声音,所有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声息。康纳等得有些冷意,又喝了一口,瓷杯里不断冒着缕缕蒸汽的热茶却没给他带来期待中的暖意,反而寒冷不由分说地侵袭上来。他敢打赌这绝对不是初冬应有的温度。
  康纳忽然感到一阵疲累和晕眩,他甚至有种幻觉,觉得从地板到家具,一切都透着一种不祥的绿色。
  “怎么了?”
  又是提姆推醒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和善青年。康纳觉得自己的头前所未有的重,仿佛他的脑浆全都变成了铅块一样,在他的脑壳里晃来晃去,互相撞击。
  “又睡着了?”提姆打趣道。
  “你家有点冷……”康纳口齿不清地抱怨道。他定神看了看眼前的人,新来的那个青年也很瘦,但看起来比提姆健康活力得多,除了黑发蓝眼这点之外和提姆完全没有相像之处,“……他是谁?”
  提姆像是被问到最喜爱的食物那样高兴起来,拉起康纳的手。“康纳,这是迪克。迪克,这是康纳。”
  “80华氏度,一点也不冷。要是你的……伴侣,”迪克偏过头,也同样打量了一番康纳,“要是他是外乡人,换算一下应该是26.7摄氏度。”
  “你看,多正常。”提姆用眼神催促康纳跟迪克打招呼。
  康纳只好伸手。“你好,我是康纳&肯特。”又补充道,“我是美国人。”至少他的出生地在美国没错。
  迪克没有接他的手。他给了康纳一个充满家族爱的拥抱。
  “真高兴我的弟弟终于结婚了……虽然他没叫我参加婚礼,连张明信片也没给我寄。”他用力地抱着康纳的肩膀,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真的高兴。”
  迪克又絮絮叨叨了很多,比如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商量,不必害臊,就算他们打算要孩子他也有认识的好医生,提姆不得不尴尬地假装咳嗽了几声打断他,结果又引发了一通关于花草茶可以预防感冒以及产自塔玛兰的花草茶最为有效云云的长篇大论,说着还递过了他手里那个印着知更鸟图案的蓝色马克杯让他们不信可以试试。康纳礼貌地婉拒了。迪克带着康纳和提姆四处转了转,粗略地介绍了一下房子的结构,比如哪里是厨房,哪里是浴室,哪里的栏杆有点老化,最近会找人来修之类的。提姆全程没有插一句话,理所当然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仿佛迪克说的就是他想对康纳介绍的,没有任何一点想要补充或者纠正。
  康纳的胸口升起一阵像生吞了一颗杏仁那样不痛快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他看向提姆,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些端倪,但对方满脸都是回家的轻松和愉快,又感到大概是自己多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迪克的话里来。
  谈话结束时康纳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我搬进来了,也许你可以给我家里的备份钥匙?”
  “这不行!”前一秒还像保险推销员那样一脸笑意的迪克突然僵住了,生硬地拒绝了他,“你不需要钥匙。你要想去哪里,告诉我就好。”
  “可是那样很不方……”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迪克显得十分不自然,但仍然态度坚决,“有我在,一切都会妥善处理的。”
这篇不是搞笑的,但我尽力去甜了
前文在这里&&&
=====================
  套路四&爆炸
  国会大厦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爆炸。因为太过出乎意料,所以格外地触目惊心,爆炸之后缓缓上升的黑烟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和每一台能收得到公共电视网的电视屏幕上。
  “他本来要澄清自己的清白,结果却背上了更大的疑云……”
  “我们不禁猜测……”
  “但我们都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了他对人类的救助……”
  “一份来自匿名目击者的证词表明……”
  蝙蝠侠伸手按了遥控器上的按键,正在几台电视上同时直播的各大电视台的新闻专题顿时全部变成了静音。悬挂在操作台前的数个显示器仍然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爆炸的瞬间,从专业的新闻摄像机到闭路监控摄像头,甚至网络上传的手机拍摄画面,各种角度,巨细靡遗,它们往往会通向同一个终点:猝不及防的倒塌,面目全非的碎裂,腾腾升起的齑粉,镜头有意无意扫到的围观者撕心裂肺的凄惶表情,然后一道红蓝相间的光出现,将尘霾和警戒线外惊慌哭泣的人群作为起点和重点反复地闪动,最后慢下来,变为一个无能为力,一动不动望着爆炸现场的身影。
  承重结构破坏的速度太快,超人竭尽全力才仅仅救出了十几个人。更多的人葬身在了火海里,有好人,有无辜的人,有受人尊敬的人,这个国家一夜之间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超人低垂肩膀的背影成了第二天的头条和封面,无视他本人的意愿被安上截然相反的标题和相互攻讦的观点,不停地印刷和出版。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媒体不知疲倦地播出着相关报道。但在蝙蝠洞里,一切是安静的。尽管服务器的风扇不间断地发出嗡嗡声,还有偶尔响起的敲击键盘的声响。一只连护甲都没来得及脱下来的手来回划过交互式面板,回放,暂停,回放,暂停,屏幕闪烁的荧光落进一双不见任何情绪的蓝眼睛里。
  “你需要休息,Bruce少爷。”Alfred在操作台上放了一杯橙汁和一盘三明治,但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也见惯不怪地退开去做自己的事,他会把他那些带着讽刺味儿的俏皮话和富有建设性的建议留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韦恩家继承人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爆炸发生48小时以后,超人回到Clark Kent名义租的小公寓里时已是深夜一点了。谢天谢地FBI和NSA并没有把他列作爆炸的嫌疑人,他们只是轮番对他进行了几次像是有听力障碍或者短暂性失忆似的反复盘问,不让他吃饭,还用大功率探照灯照他的眼睛——好像这会对他有影响似的。但他确实感到很疲惫,尽管身体机能并不需要,精神上却十分渴望一个舒适安稳的睡眠。
  他就是在那时发现自己前天早上出门时竟然忘了关窗户的。夜风裹挟着窗帘不停地拍打着窗框,仿佛责怪并且催促着他。Clark带着一丝苦笑走向窗边,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写字台上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家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他很确定这绝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有谁给他留了一条信息。
  病床上的名字写着Mercy Graves。
  超人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卡片上的地址和床位——甚至再次跑到大街上去查看医院的门牌号然后又回来。那个神秘人想让他见的,无疑就只能是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姑娘了。她正安详地睡着,脸上包着绷带,手上和腿上都打着石膏,漂亮的黑色短发大概是为了手术方便被剃掉过一部分,露着青色的发茬和一些令人惋惜的残缺。更多的残缺也许都被纱布掩盖着,没有让人看出来。
  Clark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对方的,她露出来的半张脸看起来那么的熟悉,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她像是感受到超人的目光一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了她不受纱布阻挡的那只眼睛,警惕地盯着超人。
  “是你。”她紧绷而干涩的声音似乎完全不感到惊讶。
  那个声音和态度终于在Clark心里点起一盏不大不小的灯。
  “你是Alexander Luthor的秘书!”
  可是神秘人让他见Luthor的秘书想做什么,他们几乎就像爪哇人和爱斯基摩人那样毫无瓜葛,除了通过Lex……给他留信息的会是Luthor本人吗?但这样的可能性看上去微乎其微。
  “我愿意作证。”Mercy突然打断他的思路,仿佛想要先发制人般地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什么作证?”超人显得更加困惑了。他急切地想表达自己善意,“……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硬要说的话我是受人所托,呃,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不重要,总之你现在还好吗?……也许我问得太多余了,希望爆炸没对你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伤害已经存在了。他想杀了我。”她冷冷地说道。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句话里的意味显然是勾起了她思维深处的某些情绪,让她不得不深呼吸了几次,才能重新开口说话,“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你是个好人。”她补充说。
  “他?你是指Luthor吗?”
  Mercy重新闭上了眼睛。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拒绝再说更多的话了。但超人听得见她的呼吸和心跳,她并没有睡着。他猜想她这样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关头的人,有权脆弱和自我封闭,甚至对还在活蹦乱跳的生灵们表达任何程度的不满和抗拒都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转身离开了病房,消失在夜空。
  他在飞行中一直觉得胸口有股难以言喻的伤感,仿佛冰冷的湖水,慢慢没过堤坝,随时可能从哪个不小心留下的缺口中冲泄出来。他想为她写一篇专栏,主题还没有想好。也许主题呼之欲出,只是他在这之前都没有认真想过。Kal-El飞到了一片熟悉的地形上方,飘浮着,脚下是依然繁华而忙碌的大都会,斑斓的霓虹灯和栉比的大楼里透出的灯光亮如繁星。这个城市在18个月前也遭受了重创,可它依然活了下来,用它令人难以置信的生命力慢慢地自我治愈,生生不息着。
  这就是城市,这就是人类。
  第二天上午,白宫通过Lois Lane向超人传达了一个消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她总是有各种各样旁人不清楚的关系网——哥谭的企业家和慈善家Bruce Wayne正在促成新的听证会,旨在厘清超人自出现以来引起的麻烦,包括国会山的爆炸案。爆炸事件发生后国会的一部分机能就近放在了弗吉尼亚和马里兰州政府执行,一部分则临时挤在白宫里。
  “我并不看好,说不定他是另一个Luthor。或是个只想抢Luthor风头的竞争者。我得提醒你一句,Bruce Wayne的名声可不太好。”她耸耸肩,说完就离开了。
  Clark听说之后匆匆赶到那座从十九世纪初开始就是美国象征的建筑物,用了一些手段——或者说超能力,在一条人流稍微不那么拥挤的走廊尽头,堵到了这个最近突然行为反常的哥谭名流。
  “可以采访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对方回以一个维持不到半秒的假惺惺的笑容就打算走开。
  Clark锲而不舍地拦在对方面前。“可是超人一向不在你的兴趣范围里。据我所知您对极限运动和超模的兴趣远远大于公众责任……”
  声名在外的花花公子不以为然地眯起了眼睛。“你也知道我是个没有定性的人,也许我只是幡然悔悟,浪子回头,想为社会带来一点点公证呢?”熟练圆滑得简直没有一丝破绽。
  Clark被他的态度激得踏前一步,压低声音追问道:“你对超人到底有什么企图?”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哥谭的义警蝙蝠侠?”
  最后的称谓成功地让对方变了脸色。
  “你搞错了。”
  “那晚在Lex集团的酒会,你跟一个叫Alfred的人在通话。”
  Bruce Wayne悠哉游哉的完美的花花公子表情终于破裂了。Clark心中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快慰。
  “企图?很简单,我只想让好人活着,让坏人受到惩罚,你大概不会懂,脑袋空空的氪星人。”Bruce 也压低声音,短促而有力地回敬对方,“如果你没别的问题要问,请从我眼前让开。”
  那天下午,Clark买了从华盛顿到大都会的车票,但没有上车。他习惯飞着去目的地,但要不停地向会计部解释为什么他总是不用报销差旅费也挺麻烦的,买个票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多出来的时间,他想做点自己的事。
  他在街对面买了一束鲜花,打算去医院看望Mercy。走到住院部楼下时,头顶上方的窗户正好炸成生日礼炮里的彩带碎片。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被丢了出来,落到一楼的水泥地上,当场昏迷。他认出那就是Mercy病房的窗户,急忙从窗台跳进去。蝙蝠侠已经在里面了。
  “保护好你的证人。”
  对方留下这句话就从窗口飞走了,披风刮起的角度一如那天Clark忘记关好的那扇窗户上挂的窗帘。两个材质完全不同却同样翻动的布料在他眼前合而为一。
  事情其实很简单,Lex不想让Mercy在即将举行的新听证会上作证,要杀了她灭口,而蝙蝠侠正好阻止了他派来的杀手。
  是夜。大都会港口。
  超人降落在刚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追逐战的蝙蝠车前。
  “你以为你可以控制一切,是不是?”他不忿地问道。
  他的胸腔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那些问题从他发现自己的超能力第一天起就堆积在那里,像塞满了杂物的阁楼,摇摇欲坠,互相挤压,用漫长的时间渐渐融为一体,在灰尘和黑暗中长成一个哪怕只是抽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都会纷纷掉落痛打你一顿的怪物。Clark这辈子最想避免的即是看着它们在眼前倾塌。
  不知怎么地,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会有他要的答案,并且不会打翻它们。
  蝙蝠侠极其不耐烦地打开了车顶盖,站起来和他对视。面罩上唯一露出的蓝色眼睛里满是不屑和轻蔑。
  又是一个巧合,他自己也是蓝眼睛。
  又一个新发现,对方的眼睛也跟他的一样,装满了看不透彻的东西,像是悲悯,或是疲倦,又或者那些全都是昏暗的照明带来的错觉。
  “不要妨碍我,今晚我还有事情做。要是你很闲,不如去给Mercy当保姆。她更需要你,而不是我。”蝙蝠侠不知道那个阁楼,他当然不知道,所以粗声粗气地说完话就想要走。
  “我想要一个答案,Bruce。”超人拉住了对方。
  “我又不是开幼儿园的。我没空应付你。”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别人可问了吗?”
  超人不说话了。
  “那就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
  “事实上,我是听到呼救才来的。”超人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对方终于对他展现出一点点好奇心和耐心,示意他说下去。
  “……来自那些你打倒的雇佣兵,他们一直在喊救命。”
  蝙蝠侠立刻非常不给面子地给了超人一个“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
  他甚至没有试图掩饰一下。Clark忍不住有点怀念起白天那个说话腔调和他自己的头发一样油光水滑的企业家。至少那个版本的他不会这么直接。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家庭,你不能不考虑……”但他继续说。
  “我没有杀人,枪管里都是橡皮弹。”蝙蝠侠坐回车里。Clark看得出他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决。
  “我做事的风格可能你不太喜欢,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有一条底线,就是绝不杀人。如果你问完了就从我的车前盖上下来,我还要继续做我没做完的任务。”对方说着发动了引擎。
  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今天非要拆了我的车不可吗?”
  Clark摇摇头,悬浮起来。
  “等天亮以后你可以到蝙蝠洞来,我想你能找到在哪。”蝙蝠侠走之前说道。
  Clark一直坐在山上发呆。也不是一直,他顺手去接住过一个跳楼的人,救过一只猫,然后就一直呆在放下小猫的那棵树下,打算放空脑袋坐着,等下次听到呼救的时候再起来。结果就一直坐到了第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披风,然后他看见上面似乎贴了什么蝙蝠形状的东西。
  他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蝙蝠洞。
  “你曾经问我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不,没有。二十年了,哥谭还是哥谭,我什么都没能改变。”蝙蝠侠解下头套放在桌子上,拉开手边的小冰柜,有些不自然地问,“冰箱里只有果汁和牛奶,大概又是Alfred放的,你喝哪种?”
  “牛奶就好,”但超人显得非常自在,完全不像是来做客的,“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还在坚持。”
  “因为必须有人来做这件事。”蝙蝠侠停住了拿杯子的手。
  “哪怕于事无补?”
  “哪怕事与愿违。”Bruce自嘲地笑笑,“我失败过很多次。幸好我从来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对每种结果我都有心理准备,还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你太固执了。”超人说,“顽固,强硬,不知疲倦。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你在做同义词联想吗?”Bruce又那样眯起眼睛,几近轻蔑地说,“理想。我没有那么高高在上的东西。”他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自己倒了杯橙汁,坐到桌子前面来,“你不了解人类,外星人。”
  然后把牛奶递给了对面的人。
  Clark伸手接了过去,双手捧住杯壁。“我曾经以为做一个帮助大家的超级英雄就是我的梦想,到头来只是一个堪萨斯农夫的白日梦。我的梦想什么也不是,我谁也救不了。”
  “你救下了Mercy,John,Samantha,Bill……很多的人。”
  “谁?”超人有些困惑。
  “我猜你从爆炸里救人的时候忘了问他们名字。”
  Clark立刻“噢”了一声。“我只是……但那些于事无补。伤害已经存在了,有人这样对我说过。”
  “可你至少在补救。”
  超人抬起头,看着Bruce盯着自己,透过自己的眼睛仿佛看着遥远的别的一些什么地方,“人类比你想的要顽强。他们充满了生命力,有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做那个给他们希望的人,Kal。”Bruce用自己手里的杯子去碰了碰Clark手里那个,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因为只有这件事是我做不到的。”
  “Cheers.”他最后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
  新的听证会举办在即,NSA迫于压力无法调查Luthor,却故作粗心大意地把证据交到了Lois的手上。情势逼得Luthor铤而走险。他派人抓住了Lois,准备严加拷问她证据的下落,被她侥幸逃脱了,又为了拖延超人让人用麻醉枪绑架了他的母亲Martha Kent。
  “杀了蝙蝠侠,不然你的母亲就会死。”天台上的Lex Luthor在重压之下几近疯狂地要求道。
  超人只好动身飞往那个阴森森的城市,去巨大的蝙蝠探照灯的源头寻找他那个其实并不阴森却总要假装是黑夜深处的大魔王的新朋友。
  也许在对方眼里并非如此。但人总是不一定看得清自己。
  “Bruce,听我说……”超人紧张地开口,他的计划是说服蝙蝠侠跟他一起行动。
  “跟我来。”蝙蝠侠却见他一来就跳进了一架黑得丝毫不反光的战斗机里,招手让他跟上,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Martha现在很安全,我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
  “你是怎么……?”
  “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就会习惯把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不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但是算了,Bruce会向他提出要求,大概就说明他已经成为对方的朋友了。
  Zod将军的氪星飞船上。
  “你去对付那个怪物,我去对付它的缔造者。”Bruce朝Luthor的背后一指,自己展开披风往前跳去。
  Kal-El只好飞得更前,去抵挡怪物伸过来的拳头。他们最后胜利得颇为狼狈,血水和恶臭的汁液尖了一脸。过程不再赘述,因为从今往后将有无数的报道和故事提及此事。
  超人用蝙蝠侠飞机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他惊讶地发现后者的飞机上真的什么都有,什么违背常识的东西都能从违背常识的地方摸出来。
  他们就躲在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楼底下聚集的救护车和警车,医疗人员和特警们忙碌地来回奔走。如果临时出现了什么紧急事件,他也可以率先冲过去帮忙。
  “我想你说得对,我不了解人类。我在人类中生活了34年,我还是完全不了解他们。”Clark感慨道。
  “人类是很有趣的。你会慢慢地越来越了解这一点。”
  “你呢?你是个有趣的人类吗,Wayne先生?”
  “如果你了解我就不会有这种错觉,Kent。我无趣得很,连放弃义警之后能够做点什么都想不出来。”
  “可你坚持了二十年。你是个英雄。”
  “我是个罪犯。一个藏身在黑暗里的人跟英雄没有丝毫相像之处。你才是英雄。你本可以做一个英雄,只要你改掉你多愁善感和追根刨底的毛病。人类就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有时候一个出租车司机之所以成为出租车司机就是因为他刚好选择了这份职业。”
  出租车是个伊夫里特都会从事的职业,那不一样。Clark在心里反驳。
  “谢谢你。”但他还是由衷地说。
  Bruce看起来又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穿了两只左脚的袜子一样浑身不舒服地别开头。“开导你的是你自己的心灵。我不过是告诉你事实。”他说。
  “不,我要谢谢你的是你对我说那么多话。我能猜到这对你来说有多不容易。”Clark笑道,“我想我们都踏出了友谊的第一步,接下来,握个手怎么样?”
  蝙蝠侠不情愿地伸出手,结果被一双结实的胳膊抱了个满怀。
  那是个非常温暖的怀抱。
  —TBC—
第三篇来啦!我大概是一个罪恶的爆米花流水线写手
前文在这里&&
==================
套路三&晴空万里与电闪雷鸣
  情况如此紧急,以至于超人一头冲进瓢泼的雨帘时都没顾得上细想两个城市的距离那么近为何气候却截然不同,仿佛世上有那么一种物理法则让所有的云一到哥谭的边界就会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随着他到达哥谭的瞬间就被忘却了,随之消逝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人造鸟窝真的有鸟住吗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