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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情欲之下
澎湃新闻
2018-10-25 22:03澎湃新闻官方帐号关注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惊悚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今晚介绍松坂桃李“从影以来最大尺度作品”的电影《娼年》。知名黄色书刊的一大特点是知名度很高,但真正读过的人可能并不多,像是《肉蒲团》、《金瓶梅》这样的古典小说,多数人都知道它很黄很少儿不宜,贴标签的过程中还要面露微妙的笑容以表暗示,可真正读完的、读懂的也不多。像《肉蒲团》、《金瓶梅》这样被贴上“黄色书刊”标签的作品能够流传下来,很大程度上并不在于它的描写能够带来多么强烈的感官刺激,能够提供多少本能的快乐,反而是它更深层次的东西。《金瓶梅》的研究价值,并不在于西门庆如何与各色的女性勾搭成奸,而是这之外的那些官场故事和器物用度所反映的时代特征。《肉蒲团》到了最后则有一些看破红尘的色彩,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一部通篇追求极致感官刺激的小说最后落脚点放在了欲望的破灭上,最后甚至有些悲凉有点丧。被誉为松坂桃李“从影以来最大尺度作品”的电影《娼年》,重头戏其实也不在感官刺激上,这部十八禁的电影尺度的确很大,大到覆盖了日本成人爱情动作片中大部分标签,在影院观看足以引起部分观众精神上不同程度的不适。但和日本产的那些成人爱情动作片不同,它并没有选择一个唤起肉欲的色调,整个电影被一层忧郁的蓝光笼罩,底色是冷的,观众能够看到大银幕上的肉体一直在彼此纠缠对抗,但整个过程都是无情的,性不过是叙事的一部分,直到片尾放出上世纪五十年代佩姬·李演唱的爵士曲风《完美先生》,才算有了情,然而这部分已经不属于《娼年》,而是电影调用《逝年》的内容。起码《娼年》里,男主角森中领的故事是冷的。
中国读者熟悉《娼年》的作者石田衣良,恐怕还是要靠《池袋西口公园》系列,《娼年》在石田衣良的坐标系里,是他第一部“长篇恋爱小说”,虽然电影观众觉得难以置信,但这部讲述应召男孩故事的小说的确被标记为一部“恋爱小说”。石田衣良因为这部“长篇恋爱小说”获得了日本文学界颇具分量的直木奖提名,小说本身的市场反响也很好,并与讲述御堂静香被捕后一年故事的《逝去年》、森中领做应召男第七年故事的《爽年》构成了一个系列。这个系列的整体评价都很好,起码好于后续同类型的《夜之桃》等小说。所以也只有这个系列能有机会获得更多的机会,以漫画、舞台和电影等更多形式传达故事的思想。2001年小说出版后,2013年由幸田育子改编成漫画连载,2016年秋由松坂桃李主演的舞台剧在日本演出二十三场,2018年春松坂桃李主演电影版本。如果有机会读《娼年》的小说,就会发现它的文本还是相对清爽的,官能描写当然是有,但远不及电影里那溢出银幕的濡湿的体液味道。事实上,除了电影版本达到十八禁的尺度,舞台和漫画的感官刺激程度也都没有这么强烈。表现形式上的限制是影响因素。
幸田育子漫画版本《娼年》小说的开头是男主角森中童年与母亲离别的梦境,“寻母”是《娼年》主人公的内在动因,并贯穿全片。这个儿时的梦境无助又哀切,整个段落都是否定句,奠定了小说主人公消极被动的情绪基调,很有文学性,画面感和情感都很强烈,但影视化效果可能并不理想。电影增加了男主角和女伴的床戏,把寻母的梦境作为一个片段作为事后恍惚中潜意识的流露,因为简短,镜头又很模糊,这个寻母的主题似乎被弱化了。但通观全片,不难发现这个母题从来没有离开过太久,以至于诱使男主角走上应召道路的御堂静香每次出现的段落,主题都会回到“寻母”上来,而在反复几次强化后,男主角在为陌生女性服务的过程也逐渐变成“寻母”主题的一部分。《娼年》的男主角森中领(松坂桃李饰)幼年失去母亲之后无法释怀,对生活失去热情,他年轻英俊,只有二十岁,对学业和异性都提不起干劲,在酒吧当酒保期间通过牛郎田岛进也(小柳友饰)结识了会员制高端俱乐部Le
Club Passion的运营者御堂静香(真飞圣饰)。四十多岁的御堂静香曾经是应召女郎,怀孕之后无法从业,生下了咲良(富手麻妙饰)。咲良是失语症患者,为了母女二人的生计御堂静香开设了俱乐部招揽年轻男性面向女性卖春,咲良则扮演面试官的角色,以身试人,选拔人才。
电影版《娼年》剧照通过选拔成为应召男的森中领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肉体性需求无法满足的主妇、性幻想无法获得认同的精英女性、寻求刺激的寂寞女性、在老去的路上寻求一丝温存的年迈妇人……《娼年》借助一个本身对性没什么嗜好的年轻男性之眼观察这些用肢体表达自身欲望的女性,表现尺度上非常大,但由于抽离了感情,那些肉体与肉体的碰撞只是一种表演,显得冷静而克制,在电影院里观看或许令人感到一丝丝尴尬,但并不会勾起情欲和冲动。从另一个角度讲,俱乐部的会员们并不构成电影中被审视的对象,她们寻求肉体慰藉从不是被批判的对象。《纸牌屋》的男主角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有一句名台词,“一切都和性有关,唯独性关系除外,性关系是一种权力关系”。《娼年》表现的主要内容当然是各色女性内心深处的感官欲望,但也有应召男在金钱驱动下的自我规训。森中领为了拿到更高的报酬,即便对女性不报什么热情,但处于服务意识开始刻意说一些能够打动女客户的话,并逐步成为他揽客的招牌。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被动而“弱势”的原因,才使得影片获得了审视女性欲望的独特视角,与女性创作者本身对欲望的书写不同,这种来自男性的视角没有包含自我正当化的诉求,又因不持批判立场而显得中立,这个视角才是《娼年》的动人之处。
舞台剧版《娼年》剧照仅仅看到性的部分,而无视电影的叙事,最终将《娼年》归为一部成人爱情动作片,是有失公允的。《娼年》在漫画和舞台脚本的基础上,打磨出一个在保证故事完整的前提下更加精炼的叙事结构。在有限的时长里,赋予了电影层层递进式的人物情感。随着阅历丰富而成长的人物和寻母故事的结局和《逝年》中人物身份的变化,频繁出现的性爱场景在设计上对应不同的情感,服务性的、发泄性的、温情的、戏谑的。在男主角哭诉身世和表演性的服务段落中,两次中断产生的荒谬感,甚至让电影出现了一丝荒诞的喜剧感,配乐和光影对人物情欲的烘托也颇具表现力,整体上是一部完成度非常高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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