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者弓弩零件怎么调整弩弦才不会磨损

雾隐天旋(女主是传说一族的后人,狠好看)
蒽、那个风凌天下的看了没?也挺好看的、异世邪君之类的、
傲风(顶推!!!超好看、只是没完结)
然后还有、夜妖娆(女主有点被小虐、心理承受不了的不推荐看、但很强)

内容简介: 她是杀手界的传奇,她是令男人趋之若鹜的毒药,她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一次意外让她的灵魂穿越到了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神魔大陆。
也许是神的恩赐,让她这一世得享亲情;也许是神的玩笑,让她这一世遭受灭门之祸。既然,她是被神遗弃的生命,那么化身为魔又如何?天地不仁,那么毁了这天地又何妨?
且看一个女子如何纵横异世,仗剑天下,翻云覆雨,惑乱红尘…

一条灵源之链,一位无法看清容颜的男子,促使枫染云进入一个神奇大陆——古垣大陆。大陆修魔、修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身体赢弱,本无法修习魔功,却在一处山洞得到神秘男子洗髓精骨,从此成为炼武奇才。沿着奇才的路,她竟揭开了一个隐藏亿年的惊天秘密!
是非成败中谁主宰谁?谁负了谁?何为天?何为地?谁是神?谁是魔?
纳兰清潇:“炼药谷”谷主,是古垣大陆少有的全能师。他身份神秘,却是与“天池珏山”尊主齐列天下第一的人。她四岁就被他收留,他疼她如珠如宝。
神秘诡异的山洞男子:为她洗髓精骨,多次神秘现身相救,与灵源之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不知一切的开始,都只是沿着注定的轨迹在宿命中纠缠。
凤镜夜:妖娆冷酷的魔域之王、“环山洞府”的少府主。一次意外相遇,他被她救了,从此他便与她玩起追逐游戏,势要让她做魔域之后。
墨琰:血族王,掌管盛产晶矿、炼器闻名的岛屿“海韵”。本欲食她鲜血,谁知被她鲜血反噬,从此替她买命,为奴为仆。
萧炎:天池珏山大长老的弟子,天池国太子,一次偶遇,让他对她始终不能忘怀。
沙漠狐:本是天方月之狐族的族长,来魔域历炼学习,因缘际会下竟成了她的魔兽,终身为她买命。
幻灭千里:魔域皇族,隐世门派南山掌门。因她是表哥凤镜夜爱的女人,从未对她动过心思,谁知却在一次次斗嘴中,暗生情愫,一生都在爱与不爱中纠结。

边远小镇上的落魄贵族,她身为直系血脉,却沦落成为连低级奴仆都不如
一夕之间,她摇身一变,成为天边那耀眼的一颗明星
从此,她走出了这无名小镇,踏上了辽阔无比的魔、武大陆
从此,命运开启了一段属于她的惊艳传奇!
绝色男子,妖异女子,无不为之而痴恋疯狂……
明闪:光辉帝国的亲王殿下,墨发,白衣,纤尘不染。当有一天,一身狼狈,不修边幅的烈焰出现在他面前,他嫌恶地皱起了眉:“想进来吃饭?先去洗洗干净!”
“烈焰,我是你的舅舅,但我也是你的人,你身体的一部分,我死了,你还活着,你死了,我活不了……”
小波墩:弗兰帝国的小王子,六岁的小屁孩初见烈焰,稚嫩童真地眸目大亮:“美女,我喜欢你,你跟我交往吧!”
“那时还是孩童的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是,初见烈焰美女的时候,第一眼,我便喜欢她,那种喜欢,让我想要将自己融入她的血液骨髓,与她永不分离。没有她,我会死。当宿命最终走到尽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现代顶级特工风无意,科学院秘密制造的基因改造人,她拥有最绝色的容颜,最冷静的头脑,最完美的体魄,最高明的手段,然而,她也无欲无念,冷心冷情,就像是一台二十年维持不断运转的高级电脑。她是七煞孤星,人间冰器。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盗取文物任务,却莫名其妙地掉到了这个诡异的奇幻世界。
千年流传的预言,神魔分界的盟约,当曾经被放逐的异族归来,当鲜血与战火染红人心,平静的大陆从此因为一个女子的降临而风云变幻。淡漠的占星师、可爱的狐狸精、傲娇的恶魔,孤傲的精灵王…最终谁才是她的选择?

萧子墨:我会跟随你,守护你,你是我选择的主子。
风无意:我不需要你的追随,你的位置,应该是在我身边!

皇九黎:风无意,当本座将这个世界掌控在手时,你休想再次逃开!
风无意:我等着,等着看你乖乖滚回魔界。

云澈:无意无意无意~你说过你是我的!
风无意:我不是任何人的,而你,才是属于我的…宠物!

风无意:…………(比放冷气么,你差得远!)

正文 第一章 我是王者

琴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在拨弄着,古朴抒情的高山流水从琴上流泻而下,顺着这双白皙修长的手往上看,女子身穿一件白色古朴的丝绸唐装端坐在琴前,随着她手的拨动,那质地柔软的衣服也随着摆动,继续往上看,古朴的衣扣随意的扣着,余下顶上的最后两颗没有扣上,白皙的颈脖和露在外头的锁骨,看起来十分的唯美,顺着那白皙的颈脖往上看去,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庞,柔软的微长的发已过耳际,英眉,薄唇,鼻挺,长长的睫毛有些微翘,低垂的眼帘正专注的看着琴弦,在她的周围仿佛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透明光圈,让人不忍心破坏这样的美感!

相比女子的淡定如丝,她身边的人恐怕就是汗如雨下四个字来形容,这是一间用高等木料搭建而成的别墅,里头的设计像是日本的和室,连门也用的是日式拉门,只是内部却用了竹制品的饰物,清新淡雅。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要属在她正对面被两个黑衣大汉钳制着压跪在地上,嘴里还堵着封条的男人,男人衣裳褴褛,一双眼睛正惊恐的看着那个端坐在琴前的有着一张让人垂涎的绝世脸庞的女子!嘴巴里因为贴上了布胶而发出呜呜的声音,琴前的女子好看的英眉让人毫无察觉的微微蹙了一下,转瞬即逝。

琴声嘎然而止,好看的薄唇轻启,像是夜莺一样动听的声音从那薄唇当中飘忽出声,

依旧微笑的脸庞让人琢磨不透她此刻的想法,短短四字,无形当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知道怕了?那简单的四个字之后所要承受的恐怕不紧紧是皮肉之苦!

被压制跪在地上的人呜呜的想要叫出声音来,眼神惊恐的看着微笑如天神的年轻女子!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如此美丽的年轻女子,会有如此让人恐惧的气场!

狂颜倾世 (杀手穿越女强文)

前世的她是古文化天才,是诡异的杀手绝影
今世的她武功高绝,医毒双修

为仇恨她付出了所有,不惜再次手染鲜血蜕变成魔,喋血江湖路,她走的艰难,也走的潇洒
恩怨了结,她重获亲情,皇宫大内她来去自如,朝堂之上她与群臣争锋,沙场之上她身披铠甲,素手轻挥风云起,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她文可治国,武可安邦。
她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追命绝影,她以女子之身被封为镇国王,她是让敌国听到名号就不战而降的铁血战神,她是神话,她是传奇,她以女子之身成就了旷世的功名,她的一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她就在佛与魔之间,她救人也杀人,她善良,她狠毒,有人爱她,有人恨她,她是个万事随心,永远不受世俗礼法约束的奇女子。
她代表了两个极端,极端的冷酷无情,极端的重情重义,她是天降的煞星,注定要让世间血流成河,她亦是天降的福星,让世人得到富足安定的生活,她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亦是枭雄

“他”是他们心爱的四弟,“他”风流倜傥,睿智多才,出口成章,武艺高强。
直到有一日,他们发现了“他“真正的身份……

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
却被迫成为傲据一方的君主。
仗剑策马,红颜一怒为何?
情与仇,爱与恨,家与国,
孰是孰非,谁主沉浮,谁对谁错?
红尘滚滚,黄沙漫漫,唯有天…… 才是尽头……

血瞳妖巫(佣兵穿越女强文)

龙九,Z国特种部队精英行动组“龙组”成员,女,29岁,孤儿,从小被龙组组长收养,加入龙组至今已执行各类重案要案不下上千起。龙组是特种部队最神秘的组织,专门负责各种重大案件以及不能以常理解释的奇案,能进入龙组的无一不是精英,国家为了培养龙组成员不惜代价邀请古武术界的泰山北斗传授武功,这些武功不同于格斗术之类的技巧功夫,最核心的心法则是由少林易筋经改进而来的顶级心法,所以龙组成员无一不是身怀绝技而且个个身经百战。

2009年3月Z国H市,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娇媚的女子出现在繁华市区的一个住宅小区内,只见她乘坐电梯到了13层,再掏出钥匙打开了13-C的房门。进了房,她脱掉外衣走到卫生间,只见她左肩上包着纱布,而纱布下面此时正隐隐冒出血迹,这名女子正是出完任务的龙九,这次任务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最后居然出现了R国的忍者,自己带的小队居然牺牲了一名成员才完成了任务,这可是自龙九加入龙组以来最大的失误。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龙九检查了一下伤口,正准备换药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名男子,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阿九,我帮你。”来的正是龙九的搭档祁风,他们从五年前开始合作,至今早已培养出默契,往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风,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比起牺牲的兄弟这根本就不能算痛!”龙九的眼中一片坚定,“我一定要给赵彬报仇!”该死的R国人,这笔帐迟早要和你们算清楚。龙九的拳头握得发白,心中也暗自下了决定

“阿九,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敌人太狡猾。”祁风从后面环住龙九,唇轻轻的吻着她优美的后颈,“抱我!”龙九现在只想发泄自己的愤怒,她回过身狠狠地吻住祁风性感的薄唇,两人便纠缠在一起缠绵起来。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但在穿过千万种艰难之后,人依然可以选择保持灵魂的高尚。

钟云的《暗杀马拉约纳》被读者选为2019年12月「不存在科幻」最受欢迎的小说,这周,我们为大家带来了他的一部中篇小说——依然是一个有关时间和命运的故事。

钟云 | 云南籍剧作家,鲁迅文学院学员,出版科幻代表作有长篇系列小说《灵海:黑镜危机》和《灵海:异类入侵》、中篇小说《命运之矛》《超凡国度》《无忧世界》等,同名剧本《无忧世界》获得2016年第五届「光年奖」最佳科幻剧本一等奖。

(全文约14700字,预计阅读时间29分钟。)

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

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

他的意识陷入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徘徊在光与暗的边缘,一遍遍轮回播放影像那样,记忆中浮现1944年秋那阴森的寒夜场景:霍尔曼医生的一双灰褐色眼珠嵌在天幕上像星芒那样俯视着他,扒开他的眼皮,观察他的反应,发出绞肉机一样嘎嘎作响的声音反复拷问他:“马克斯,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

他从梦中挣扎醒来,浑身僵硬,咬紧牙齿一声不吭。

风沙吹过荒漠中的山岭,发出一阵阵忽轻忽重的呼啸声,仿佛野兽撕咬苍凉大地发出的哀鸣。野外帐篷噗噗抖动,气流旋转着不停敲打他的耳膜,似乎掩盖了缠绕在他头脑里的声音,但记忆深处那一幕幕场景从未消失,多年过去了,逝去亲人的容貌变得有些模糊,在梦里,他看不清丹尼尔的样子,但他一直牢记霍尔曼医生那双灰褐色鹰隼般的眼珠,清晰无比,一次次侵入他的梦中灼灼注视着他,仿佛永不磨灭。

他躺在帐篷里凝听着风声,回想当年的场景,就像以往那样,他用记忆的刀子刻在心上,用仇恨的硫酸腐蚀在骨头里,一遍遍感受挖肉蚀骨的痛苦。

他记得多年前霍尔曼医生的样子——昂着头,瘦骨嶙峋的身姿如标枪挺立,制服笔挺,黑色高筒皮靴擦得锃亮,金属装饰扣闪亮刺眼,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时而绷紧干瘦的脸,时而抿着薄嘴唇微微发笑,神经质的表情让医生的嘴角两道法令纹深刻,像埋在皮肤下的两把镰刀。医生自称完美主义者,有刻板的洁癖,就像流水线上严苛检验产品的技师,侧着脸,眯眼打量站成一排的猎物,医生首先剔除了看上去病怏怏的,然后剔除年龄超过十四岁的,剔除皮肤上有斑点或有疤痕的——被剔除的次品很快被带走消失在黑夜中。

“马克斯、丹尼尔……”医生点名留下他和他的胞弟丹尼尔,以及另外两对双胞胎小女孩,他们被带去剪掉头发、脱衣、消毒,手臂刺上编号……他们被称为“兔子”,带到十号楼的实验室,进行不同方式的实验处理。

霍尔曼医生研究双胞胎之间存在的心灵感应。

世间最玄妙的一种超距感知——医生的科研笔记书写——两个大脑瞬间发生同步互感反应,跨越了重重阻隔的空间。而在大量实验中,偶尔还出现了微小的时间差,极少数的感知提前了3秒至4秒,意味着一个更奇妙惊人的可能性,心灵感应甚至能跨越时间。

霍尔曼医生折磨杀死了丹尼尔,同步观察记录他的生理与意识反应。

如同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坠入深渊,他看到那场景,就像在黑暗中闪烁燃烧扭曲变形的电影胶片,影像显现在他的大脑里一遍遍轮回播放,显现、消逝、又显现……他看见,丹尼尔被扔到放射室,遭受X射线的持续灼伤,身体痉挛,手指颤动一下下抓挠地板,指甲脱落……他感受到丹尼尔的疼痛、绝望、恐惧,却无能为力,他无法抗拒大脑里浮现的影像,无法逃避的切身感受……医生解剖丹尼尔,截肢,摘除内脏器官,取出眼球浸泡在酒精瓶……他看见,实验室的陈列架上,贴有标签的一个个玻璃瓶子,玻璃弧面闪闪发亮,放大镜一样让他清晰看见浸泡在瓶子里的眼珠,一颗颗不同颜色的眼瞳折射出冰霜凝结似的光泽,黑色、浅黄色、蓝色、绿色、紫罗兰色……

“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他听到霍尔曼医生的拷问,声音绞碎他的意识,一刀刀割裂他的心脏。

风沙磨砺着无止境的岁月,却不能熄灭燃烧在他骨髓里的复仇之火。

但复仇这道菜要活剥生切处理滋味更佳。

他强迫自己压制沸腾的情绪,冷却焚心之火——在今天,他要用最冷静的手法,用世间最残酷的方式收拾霍尔曼医生。

渐渐的,等到灼痛的神经冷却麻木了,他睁开眼,起身钻出帐篷。

天空晴朗,阳光耀眼,拂面的风沙带着土腥味。

帐篷外四野寂静,他没看到安雅——山岭上隐蔽处的监视位空荡荡的,地上放着望远镜和枪械,而不见他的女人。

安雅本该守在那里监视,从那块岩石往下看视野开阔,可一览山谷。他推测,如无意外,霍尔曼医生的那辆深绿色福特皮卡车将出现在蜿蜒的山路上,碾压布满碎石土坑的路面,颠簸着进入安雅的监视范围,测风速,打开狙击枪保险,透过高倍瞄准镜,准星将死死咬住驾驶位上的霍尔曼。

“可以等走近了开枪。”

安雅跟他说,车子爬山缓慢,不用露面就能直接击毙霍尔曼,子弹穿透车前挡玻璃和医生的银灰色头发,打爆那颗肮脏的头颅……不!他不想这样做,枪弹根本不能复仇,纵然宰杀了医生捣碎喂狗也不能解恨。他有更好的计划,准备了更特别的方式要让这恶魔后悔从地狱来到人间。

巡视一圈,他在帐篷后的山坡上发现了安雅的身影。

一棵树,孤零零屹立在黄褐色的砂土地上,树枝扭曲成团,形状奇特,远看像一蓬带刺的手掌向天祈祷。安雅伫立在树下,仰望树梢,她的身姿与树凝固在一起仿佛在沉思,唯见她的金色发丝随风飘扬。

他收回目光,拿望远镜察看山下。

内华达州荒漠里的山谷很安静,乱石嶙峋,像极了无人的史前世界。看了一阵,他有些恍惚,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确定霍尔曼是否会在今天出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恶魔才会从山路上冒出来?

两周前,他和安雅来到内华达州的这个小镇,暗中调查监视,经过核对身份资料后确认无疑,那看上去像垦荒农夫的孤寡老头正是逃匿的纳粹医生霍尔曼。

在战争末期,苏联红军逼近奥斯威辛集中营之前,霍尔曼逃往柏林,而后,用假名伪造意大利证件,带上情妇流窜到瑞士和挪威,之后离开欧洲,霍尔曼开始了“老鼠线路”的逃亡之途,又换了个身份逃到南美洲,潜伏在阿根廷。

恶魔伪装成凡人消失了,这狗杂碎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他在战后加入特殊使命局,跨国追捕逃匿的纳粹战犯,多次参与行动,暗杀了十二个罪大恶极的纳粹余党。他从未放弃追查霍尔曼,搜寻着断断续续复杂的线索,在快要失去希望时,他终于查到霍尔曼的踪迹,原来恶魔早已离开阿根廷,在巴西隐居了六年,最后来到美国,躲在内华达州的这个偏僻村镇,与外界保持隔离,又藏匿了十年。

霍尔曼逃亡了整整十八年,终结之日到了。

今天,恶魔是他的猎物。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霍尔曼行迹诡秘,每隔两三天就离开村镇,独自驾车进山,沿着山谷来到这里,停车,爬上石崖,人影随后消失不见。这一带人迹罕至,沙漠和群山环绕。前两次,他跟踪丢了,山上有些自然风化形成的洞穴,山洞繁如迷宫,不知医生藏身在何处,一待大半天时间才现身返回村镇,让他难于猜测其在山洞里做了什么事。

他做足了准备只待医生到来,落入他布下的陷阱,在这荒野外任由他处置。

他缓慢呼吸着,越是接近复仇一刻越要保持冷静。丹尼尔!他默念胞弟的名字。复仇时刻即将来临,丹尼尔的灵魂如果尚存于世,希望能感知见证……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丹尼尔的惨状,他颤抖起来,一股火烧火燎难于压制的焦灼情绪无处宣泄,他忍不住转身冲着安雅那边啜嘴吹了声口哨。

哨声随风传过去,安雅听到了,向他走来,像被老师逮到课堂上走神的女孩一样带着慌乱的笑。

安雅抬手指了指山坡,“一种沙漠植物,生命力强悍,我看到它开花了,美丽的奶油色花朵,有点像剑兰花。”

“我们在执行任务。”他回应。  

“我只离开了一会儿,最多十分钟。”

“一分钟足够敌人拿了我们的枪射杀我们。”

“马克斯。”女人搂着他撒娇,“你生气了,要怎么惩罚我?”

他把安雅转了个身,伸手穿过她的腋下往前抓住颤动饱满的果实,手掌收紧,仿佛迷失的灵魂飘荡在荒野上寻找救赎。

“干嘛呢……我们在执行任务。”安雅嗤嗤发笑,用他的话回敬他。

“宰了霍尔曼医生,把恶魔打入地狱。”

安雅压低抽搐似的喘息声,探手往后过来撩他,手指柔软灵巧。

愤懑催动体内野兽,他撕扯牛仔裤。安雅往前趴在岩石上,短促叫了声,活像落水的松狮犬摆动着金发,脸上流露痛苦享受的表情一浪浪激起他的快意。漫天风沙掠过,阳光灼灼照耀大地,山谷中,光影明暗强烈交错,红褐色沙石的背阴处暗红浓重如血,浮现一颗颗不同颜色的眼珠,黑色、浅黄色、蓝色、绿色、紫罗兰色……一双硕大的灰褐色眼珠盯着他。“马克斯,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霍尔曼的声音随风飘荡,肆意在他耳畔窃窃私语。

他无以应对,怒火爆发,他像拉起马缰那样揪住安雅的金发。

恍恍惚惚,他又闻到了浓重的尸臭味。

他看见死亡列车将他带到那阴森的建筑物,烟囱耸立冒着滚滚浓烟,铁门上写着:劳动使人自由。一盏盏灯光晃动,车门打开,雪雾寒气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热腾腾的人涌出车厢,在寒夜里很快冷却,拥挤的人群呆滞麻木,蜷缩着身体,他听到响彻站台的德语命令声,人们列队被迫接受分类筛选,他的姐姐和父母被党卫军带走,他瞪大眼睛,目睹亲人的背影消失,丹尼尔抱着他发抖,稚嫩的脸惨白惊恐,一下下无声的抽泣……

亢奋沸腾的脑海里一遍遍地轮回播放影像。

他的父母走进伪装成浴室的毒气室,铁门关闭,灯光熄灭,毒剂弥漫在黑暗中,人们惊恐大叫,挣扎扭曲,窒息痛苦让他们相互撕扯纠缠在一起,尸体堆叠在门口,凝固成金字塔形状的肉体雕塑。杂役戴防毒面具,用水龙头冲洗地上的血迹和粪便,用斧头砍断如藤蔓纠缠的手臂,用绳套分开尸体,运到加工车间的流水线上,拔出金牙熔炼成金锭,割下来的头发织成袜子,利刃割开肌体,取出脂肪,每十二磅人体脂肪加入十夸脱水和一磅苛性钠,煮沸了,冷却形成一块块人脂肥皂……处理后的尸体被提升机运到焚尸炉火化,磨碎机把没烧化的骨头碾成粉末,抛撒埋掉。

集中营里的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弥漫着无尽的尸臭,无数灵魂痛苦嘶嚎在他的意识深处,跨越时空的感知像铁锯拉扯他的神经。

他走进棚舍的院子,看见一个个少女倒在血地上,割去了乳房,身上的皮肤被剥离后露出血红之躯。他走在粘稠的血里,寻找姐姐和丹尼尔,但四周昏黑,他只感到丹尼尔濒死发出的喘息声……远远的,他看见一盏灯……精美的台灯摆在书桌上发出柔和的光,灯罩色泽油黄,透着细腻精致的皮革纹理。

“马克斯。”霍尔曼神态优雅地坐在桌子那儿,和蔼笑着,在灯光照耀下,法令纹阴影深刻,医生手拿糖果盒,召唤他,“来吃糖,你做得很好。”

他咬牙发抖,手指攥紧安雅的头发,像溺水窒息的人。

“马克斯……”女人叫了声,“你弄疼我了。”

浮出水面似的浑身汗淋淋,他放开安雅,坐在地上喘息,背靠滚烫的岩石试图用热量驱散体内的彻骨寒意。

“一口气爬上山,腿软了吧。”女人取笑他,“你最近怎么了,不分白天黑夜的成天想做爱,累不累?”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不吭声。

“马克斯,你从孤儿院收养我的那天起,就想着以后像这样咬了牙揪着头发狠狠跟我做了?”

“嗯!”他抬手去抓女人还来不及遮掩的身体。“我不信,那时候我才十一岁。”

女人扭身避开了,打整好衣物,她岔开手指梳理一头蓬松的金发,阳光透过发丝斑驳洒落在他身上,好似漂泊泛黄了的时光。

“所以,当时在孤儿院第一次见面,你就爱上我。”安雅蹲下来伸手摩挲他下颌的胡渣。

“不!”他加重语气,意味深长地笑了。这样说他感觉很痛快。

“我要杀了你。”安雅用指甲捻了他的胡须拔下来一根。女人有点生气了,扑闪着眼睫毛,碧蓝的眼眸就像冷湖。

“我也是。”他板起脸。

“哎!”安雅瞅了瞅他,“答应我,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宰了霍尔曼,你就陪我去挪威。”

“我想找个安静的小镇定居,希望以后的日子别再这样奔波,我们重新换个工作,正常一点的,你有医学位,可以去挪威医学院应聘教书,只不过,你不怎么爱讲话,不知道习不习惯……”

女人的声音絮絮碎碎传来,在浮动的风沙里打着漩飘荡,他的思维有些游离,怔怔看着山坡上的那一棵树。绵延起伏的丘陵,那惊悚扭曲的树枝,让他想到圣经所述,约书亚举手向天祈祷的形象,他的心灵颤动了一下。

安雅以为自己是挪威的孤儿,父母死于战火,她是纳粹的受害者。

他追踪霍尔曼,在德国的普拉齐情报总部查阅纳粹秘密档案,找到一条线索。霍尔曼到奥斯维辛集中营以前,曾经参与纳粹的“生命之源”计划,在占领区挪威的首都奥斯陆北部建立的一个秘密产院实施人种繁殖。

党卫军头目希姆莱编造亚特兰蒂斯神话,称远古时期存在一个雅利安民族,是神的后代,有着碧蓝的眼睛和金黄的头发,是世界上最优等的民族,德国日耳曼民族就是雅利安民族的后裔。希姆莱鼓动党卫军精英与金发碧眼的女人结合,生育符合标准的优秀人种,打造一个由优等种族组成的统治世界的德意志帝国。纳粹在欧洲占领区各地秘密建立了众多的生命之源产院,将一批批金发碧眼的女人送到产院,作为生育机器,专门用于繁殖纯种的雅利安婴儿。在第三帝国12年的历史上,那些产院的房间里摆满了用白布包裹着的婴儿,纳粹医生和护士穿梭忙碌其间,约有上万名婴儿以“生育农场”流水线的方式诞生。

档案显示,1942年3月,霍尔曼与情妇生下一个女儿,养育在条件优越的奥斯陆生命之源产院。女婴金发碧眼,血统“优秀而纯正”,她由护士精心抚养,生活舒适,直到三岁时,战况发生转变,霍尔曼将她从产院秘密转移走,伪造出生记录,让情妇送到红十字会管理的挪威孤儿院。

1953年夏末,他顺着线索追查下去,在孤儿院找到了那女孩。

当年,十一岁的女孩就是安雅。

安雅是霍尔曼的亲生女儿,隐藏在人间的新一代纳粹崽子。

他销毁全部的档案记录,掩盖了这个秘密。他收养安雅长大,训练她,让她加入特工组织,带在身边执行清除纳粹的任务,然后,等待着这一天,当他捕获霍尔曼之时,他就能在恶魔的注视下,宰杀恶魔崽子,然后问:“你感知到你女儿的灵魂了吗?”

忍耐多年,他要用世间最残酷的方式复仇。他的手指攥紧了地上滚烫的沙砾。

“马克斯……”安雅呼唤,“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他从山坡上收回目光。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看向安雅。碧蓝的眼眸近在咫尺,曲卷的睫毛宛若水岸迷雾遮住了那汪湖蓝。凝滞了下,记忆深处的酒精瓶里的七彩眼珠让他晕眩。

“你又走神了,想什么?”

安雅叹气,“哎!真不希望以后我们的儿女像你这样沉默寡言,太没生活情趣了。我跟你说啊,看到约书亚树洁白的花,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到,将来有了女儿,就叫她茉伊拉。”

“茉伊拉是希腊神话里的命运女神。战争摧毁了我们的家园,而命运让我们走到一起,我想用这个名字作纪念。”

湖蓝的眼里闪烁憧憬,恍若水面泛着粼粼阳光,碧波倒映着他的暗影。

安雅没有将来,以后也不会有孩子,该死的女人痴心妄想。他在心底咒骂,强烈的憎恨,恶心感翻腾,鞭子般一下下抽打他的胃。他必须杀了安雅,让冷血医生品尝失去亲人的痛苦——这只是折磨霍尔曼的方式之一。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摧毁恶魔的意志,痛快复仇。当安雅被霍尔曼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注定了她无法逃脱的宿命。

“我不信。世上没有命运女神,无数人死去,从来不见命运的眷顾。”

湖蓝色的光泽黯淡了,女人低垂眼眸,天空上的太阳似乎随之黯淡。 

一阵风沙吹过,隐约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心陡然收紧,他抄起望远镜看向山谷。

一辆吉普车从远方驶来,车体漆面是红色的,那车子在山谷中崎岖前行,被沙岩遮挡时隐时现,像一朵鲜艳跳跃的火苗。

随之飘来车载收音机的音乐声,断断续续的歌唱:“除了你,我看不到任何人……亲爱的,月亮高挂夜空,但我看不到,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

距离尚远,他从望远镜里还看不清驾车人,凭感觉那人不是霍尔曼,看车身那鲜红闪耀的漆面,很可能是从拉斯维加斯租车自驾前来领略荒漠风情的游客——在监视期间,他见过这样的自驾客。

“是谁?”安雅持枪瞄准吉普车,压低声音问。

“游客吧。”他保持着高度警惕。

吉普车慢吞吞走近了,在转弯一瞬间,他看清了驾车人。镜头视野内,可见那是一个大男孩,十七八岁稚气未脱的样子,留着时髦的猫王发型,一头油亮的黑发梳朝后。男孩一手驾车,一手夹着烟,手搭在车窗上随着音乐的节拍敲击着,摇头晃脑一副青春期骚动的模样。

他松口气,做出安全的手势。安雅关上了狙击枪的保险。

从车子传来的歌声随风飘摇,荡开原本弥漫的杀戮气息,阳光似乎也明媚起来,灿烂照耀在丘陵山谷间。这是火烈鸟专辑里的一首歌,流行于电台,深得年轻人喜欢。他下意识地感应到安雅的目光,转头看过去,见女人如有所感地对他微笑着,随着音乐节奏无声地开阖嘴唇,像在心里对他歌唱:“拥挤之路,也许经过了数百万的人,但他们都消失了,我的眼里只有你……”

湖蓝眼眸中波光流转,涟漪一圈圈激荡着他的心灵。

对于世界而言,他只是一个人,但对于安雅这个孤儿,他是她的整个世界。多年来,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除了仇恨还烙印着无数个他和安雅相处的场景,一幕幕犹如旧时光胶片的画面冲激着他,心底压抑的一个微弱的声音随即冒出来,尖锐地说:“安雅是无辜的,毫不知情自己有个恶魔父亲。”

“她是恶魔崽子!”他感到了恐惧,试图反击那刺痛大脑的声音。

“你明白的,你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那萦绕不休的声音诱惑他,“杀了霍尔曼,带安雅去挪威定居,把秘密永远埋藏于心,谁都不知道。”

“丹尼尔知道的,我姐姐知道,我父母知道,还有那些燃烧在焚尸炉里的亡魂,他们看着我,在黑暗中,看着我所做的一切。”

“混账!别逼我了,没有谁不是无辜的,无数人死在集中营,死在战场上,他们都死了。”

“马克斯,清醒点儿,战争结束了。”

“也许,战争还存在你的心里,在梦里,但你睁眼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你能明白,那些亡魂会理解你做的事,让霍尔曼医生得到应有的惩罚,照安雅说的办,一颗子弹就能解决,然后,你们就去正常生活,去生儿育女……”

“生养一堆金发碧眼的纳粹崽子,你疯了?该死的,别想诱惑我。”

微弱的心念消失了,头脑里空荡荡的死寂。

他看着安雅的眼眸清晰起来,那美丽的湖蓝色旋转着似乎扭结成一条绞绳,套住他的脖子,嘎吱嘎吱绞紧,让他陷入绝望的窒息。懊悔至极,他早该杀了安雅,而不是等到现在。对十一岁的小女孩难于下手,只是虚伪懦弱的借口,他就是个脆弱的懦夫,他被欲望攥紧控制了,被一具行走的精美皮囊魅惑了,混账东西,丑陋的无耻之徒……他咒骂痛恨自己,在光与暗的边缘徘徊挣扎。

“马克斯。”安雅唤醒了他,“看那男孩,车上还有人。”

吉普车从山谷里一块巨大拱门似的砂岩那儿开出来,驾车的男孩转头对着车后座,扔了一盒烟过去。视线被车座椅遮挡,他看不见后座上的人,不知车上还有谁。

游客通常都是结伴而行。

“马克斯,你相信命运吗?”

心底的声音忽然又鬼鬼祟祟地冒出来,“就让命运来决定吧,假如这辆车上的人是单数,你就放过安雅,如果是双数,你就杀了她。”

他握紧望远镜,死死盯住吉普车。

“命运无常,安雅只是个无辜的可怜人,你同样是一个可怜的人,别再折磨自己了……”

手掌心冒汗,望远镜在手里打滑晃动。车子越来越接近了,他能看清那男孩的笑脸,上下颠簸,嘴巴叼着烟抖动着,又像在跟车上的同伴说话。

“不能再犹疑了,你还有机会……”

吉普车停在坡道边上,那男孩熄了火,推开车门跳下来,溜达到路边的灌木丛那儿拉下裤头撒尿。

“瞧见了吗,只有一个人,是单数,命运的决断,你要和安雅在一起堕落世间,你们一起白头到老死……”

“够了!别说了。”他清空大脑里喋喋不休的声音,收摄心神,他移动望远镜查看吉普车——空无一人。他看得很清楚,尽管热空气波动让他的视线有些恍惚,但他分明看见车上再没其他人,副驾驶位和后排空荡荡的,路边只站着那一个撒尿的男孩。

放过安雅——这是命运的安排。

他急促喘息,遍体冒汗,浑身发抖发软,他支撑不住了,手拿望远镜慢慢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热汗流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无力抬手去擦汗,感受着眼窝里那潮湿的火辣辣的刺痛。

“怎么了?”安雅俯身来扶他,给他喝水,“不会是中暑了吧。”

他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咽水壶里的水,像饥渴濒死的人。

“瞧你的样子,怪吓人的。”安雅笑了。

他看向安雅随之莫名一笑,只觉心惊肉跳无法言喻的感受。

“乔治……”陡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车门打开发出磕碰的声音随风飘荡而来。“我们到哪儿了?”女孩清脆的声音像尖针刺激他的耳膜,穿透他的心脏,“我都睡了一觉了,躺了腰酸背痛的,怎么还在这种荒凉的鬼地方,你说的梦境之地,到底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翻过这座山岭,前面就是。”男孩的声音回应。

“你说了至少六遍这话,别是迷路了吧。”

“怎么会……”男孩争辩。

安雅笑了笑,低声对他说:“这对小情侣肯定是迷失了方向。”

他冷下心,爬起来拿望远镜看去,见那男孩抖开一张地图铺在车头上,低头打量,嘴巴嘟囔抱怨,“拜托你别睡了,我独自开车无聊透顶。”

“所以,你故意放音乐吵醒我。”女孩背靠车门,手上夹了一支烟,挠着头,打着哈欠,一副睡眼迷朦的样子,吸了口烟,熟练地啜嘴嗒舌,顺风吐出烟圈,女孩眺望丘陵,“来这儿真他妈无聊,早就跟你说了,我们应该去大峡谷公园,还有羚羊谷,那才是野营的好地方。”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好。”男孩回应。

安雅比划了一下拇指称赞男孩说的话。

女孩撇了撇嘴,扔掉烟头,走过去伸手勾住男孩的脖子,吻上去。“哎呀!”男孩叫了声,往后躲开,抬手捂着嘴,看似被女孩咬疼了。

“我是故意的,哈哈……”女孩嘻笑着,乐不可支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讨厌的报复心。”男孩悻悻转身上了车。

女孩随后坐上副驾驶位,“这就生气了啊,小气鬼,让我看看疼不疼……”话没说完,被男孩搂住了。一阵缠绵的热吻,男孩启动车子往前驶去。吉普车扬起腾腾灰尘,车载收音机的电台音乐再次播响,传来另一首歌,仿佛在燃烧生命般苍凉地唱响:“自从恋人远离,我离群索居,独自在街道的尽头,在伤心旅馆。你让我寂寞,孤独一人,孤独到想要死去……”

车子渐行渐远,歌声消逝。

“那女孩蛮会哄人的,就像我总是要哄着你,迁就你……”安雅说着,看见了他的样子,“怎么啦,你的脸色很糟,像是生病了。”

他没回应,压制着极端难受的虚脱感。

该死!该死!该死的命运……从心底爆发咒骂,他绝望透顶。

“你去帐篷休息会儿,我守着就行。”安雅说,“听你的话,我保证一秒钟都不离开,不走神,只要看到霍尔曼医生冒头,手指一动,任务很快完成,我们可以放松一下了,就去拉斯维加斯,怎么样?只要一张舒适干净的旅馆大床,放满热水的浴缸,加点植物精油,我让你彻底放松……”

他昏头昏脑的,耳鸣不止,看见女人的嘴唇开合蠕动,声音却像风沙一样时远时近飘忽……蓦然间,头皮发紧,一个可怕而又滚烫的欲念在脑浆里翻腾起来,不知怎么的,就在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为什么要听从命运的安排,该死的命运,为什么不顺从自己肮脏的内心?我就是个无耻的混蛋,堕落的人渣,我就想和女人厮混,成天就想跟她形影不离,一辈子黏着她,守着她,直至白头到老,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管,狗屎的复仇计划,见鬼去吧!一枪干掉霍尔曼,割下恶魔的头颅,硝制处理了带走,收藏在挪威小镇的自己家里,挂在地窖里,我要跟女人白天黑夜在一起,缄默不语,永远埋葬秘密,忘掉过往的一切,忘掉那个干瘪蜡黄的头颅,遗弃在黑暗的地下……

“这样更好。”他忍不住叫出声,“我打定主意了,就这样做。”

“去拉斯维加斯,你同意了啊!”

安雅看起来蛮兴奋,像那女孩一样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他。

他咬了女人的嘴唇,让她吃痛。“我听你的,只要在一起,去哪儿都好。”他笑了,心头空荡荡的但又溢满了什么东西,感到无比轻松,无比的充实,一阵阵按耐不住的激动。

安雅擦去嘴上的口水,吸着气,柔美的笑脸有些变形。

“你说的对,赶紧解决这事,我们就出发,远离这肮脏的荒凉之地。”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急切说,“我也让你彻底放松一下,浴缸、大床都行,即便在坚硬的地板上也能让你软得像一条湿毛巾。”

笑容消失,女人凝视着他。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马克斯,你忽然改变了主意。”安雅像是不敢相信,“要用最残暴的方式,为家人复仇,你以前这样发誓,每年你都要跟我说几遍,生怕忘记了,一遍遍重复提醒自己。”

“嗯,改变了。”他低下眼睛。

“也许……累了吧,劳碌奔波了这么多年,就像你说的,是时候该换个工作了,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想,当我站在教室的讲台上面对学生的时候,不是太愿意回忆起自己曾经是个冷血残忍的人。”

“马克斯,在这些天里,你一直犹疑不决,没让我动手枪杀医生,就是在考虑这事?”

“我想了很多,是啊,很多的……有些念头还真可怕。”

“割肉剔骨,鞭挞、烧红的烙铁一寸寸烫熨皮肤,我狰狞大笑,酷刑折磨恶魔,扒开脑浆一遍遍拷问,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纳粹医生。”

安雅握住他颤抖的手,轻声说:“你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人,在集中营里受尽折磨,在最残酷的屠宰场幸存下来,很艰难,非人能承受,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我都不在意。”

他没再说什么,把头埋在膝盖上平静了一阵,然后站起身,他看向山坡上那一棵约书亚树。寂静的绵绵起伏的丘陵,风沙呼啸不息,仿佛鼓鼓震动的心跳声,他凝视着,依稀看见了那棵树上洁白的花,随风摇曳,在这荒漠之地顽强生存着,生机盎然的样子,仿佛昭示了明暗不定的命运。

“茉伊拉,命运女神,女孩叫这个名字也蛮好的。”

“啊!”安雅轻呼了一声。

世界似乎变得明亮了,他像吐光了淤积在胃里的腐败食物,心头舒畅无比,他恍惚看到了挪威小镇幽美恬静的风光,看见了平淡而崭新的生活,看见森林、雪峰、蓝湖,还有风吹过湖面荡起的粼粼涟漪。

“咻……”空气尖锐啾鸣。

一声异响刺激他的耳膜,耳根后一下刺痛,像针扎了,他被锐物刺中,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射在他脖子上的肌肉里,冰凉入体。

他抬手摸到了脖子上的异物,一转眼,看见安雅的脖子上也扎着一根针筒状的箭镞,针筒已经空了,里面的液体已经随着惯性注入安雅的身体。

他拔出配枪,巡视四周,判断来箭的位置。左侧不远处耸立着几块岩石,阳光照耀,一个人形的影子投在地上,闪动一下缩了回去。

安雅叫了声,身体摇摇晃晃伸手来扶他,但很快失去平衡,跌倒了。

强烈的麻痹感蔓延开来,遍体发寒,他反应过来,这是特制的可瞬间致人昏迷的麻醉弩箭,他和安雅中了偷袭。头晕目眩,身子发软……他极力保持清醒,持枪冲向那处岩石,踉踉跄跄跑了几步,他倒在地上,手脚不受控制地瘫软。

视线恍惚,四周昏暗下来,岩石变成深黄色,砂土地一片暗红……

他瞪着沉重的眼睛,朦朦看见偷袭者的灰扑扑的裤腿,手持的弓弩,还有一双沾满尘土的高筒鞋,鞋上的金属扣闪耀着阳光,鞋子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踢开了他手握的枪。

沉重的麻痹感就像梦魇袭来,他坠入黑暗深渊,昏迷过去。“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黑暗中,霍尔曼医生苍老的声音传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极短一瞬间,他醒过来。

他闻到浓烈刺鼻的腐臭味,感到身体冰凉麻痹,过了一阵麻痹感消退了,视线渐渐恢复,他看到了昏暗的场景,面前隔着铁栏,他扭头环视,发现他被塞到一个狭小的铁笼子里,曲蜷着,就像掉进捕鼠器里的老鼠。铁笼狭窄,几乎容不得他转身。手指粗的铁栏横竖密集交叉,牢固无比,他用力撑铁栏却纹丝不动。

铁笼外四周石壁嶙峋,这是一个洞穴,他在昏迷中被偷袭者搬运到这个山洞里,塞进了铁笼。

他像猎物一样被捕获了。

霍尔曼医生……他闪过念头,我被医生抓住了,落入恶魔之手……恐惧像岩浆沸腾灼烧在脑海中,一时间他的思维一片空白。

寂静无声,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腐臭——山洞里堆放着动物的尸骸。

铁笼外不远处一头山羊倒毙在地上,皮毛枯焦,肚皮溃烂,体外凝结着流出的内脏。山羊旁边有几条死狗,两只死猴子,一堆腐烂的猫,还有羽毛干枯的鸟,血肉模糊的兔子……他看见靠近山洞石壁的地方全都是动物尸体,尸骸累累,不知有多少堆叠在一起。有的动物的皮肉腐烂,有些已经化为白骨。

特制的弓弩和麻醉箭搁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副铁链锁铐,他身处的铁笼里遍布色泽晦暗的血,不知这个笼子曾经关过多少被捕获的动物。

他颤抖起来,恶心呕吐,激烈喘息,发狂大叫。

叫喊声回荡山洞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撑着铁笼用力扭转身体,仰头往上望去。看不到天空,只见石壁,一束光线从洞顶的缝隙处投射下来,照亮幽深曲折的洞穴,赭红色的风化岩壁呈现出一圈圈光影纹理,仿佛树桩截面的年轮,又像盘结的蛇鳞。

洞穴底部中央有一架庞大的电器机械设备,形如锅炉,像似潜伏的一头钢筋铁骨般的地狱妖兽。设备表面四周遍布裸露的管道、繁杂的电线和仪器,山洞里还放置着柴油桶、变压器、发电机组、仪表、铁架、钢管、台板、木桶、药品柜、培养架、显微镜,X射线仪……庞杂的各种电子仪器,看似一座搭建在山洞里的科研实验室。

有些仪器设备和物品就像集中营十号楼实验室里的。

他看到了,陈列架上摆放着酒精瓶,贴了标签,瓶子里泡着一颗颗不同形状和颜色的眼球。各种动物的眼球,淡黄色、蓝色、绿色和紫罗兰色……他明白过来,霍尔曼医生在这个洞穴里秘密建造实验室,在用动物做活体实验。

他逗留此地的时间太久了,在监视医生的过程中犹豫不决,疏忽大意,竟不知觉自己的行踪已暴露,反被医生暗算偷袭,蠢透了,不敢想象医生将要怎么处置他,他一阵阵止不住的战栗。

沉重的足音步入山洞。他看见医生出现,弯腰扛着手脚被绑的安雅走来。他的心一下沉落,冰寒彻骨的绝望。医生把安雅捆在一个“H”形状的铁架上,用绳索缠绕绑紧了安雅的双脚,拿了铁链锁铐固定住安雅的手,让她竖立在沉重的铁架上,仿佛受难的耶稣基督。

安雅闭着眼处在昏迷中。

霍尔曼医生处理完事,双手撑腰喘了口气,来到铁笼前蹲下。

“172987……”医生看向他手臂上的数字,笑了笑,“马克斯·伯恩。”

这是他在集中营里被烙印的编号。

“很高兴,时隔多年,我们再次见面了。”医生苍老孤寡的脸上闪动着兴奋,“我猜,你没做植皮手术,清除掉这个耻辱的编号,是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铭记复仇。有意思,想不到吧,马克斯,你会再次沦为笼中囚徒,我也没想到……命运叵测,无人能猜透它的安排,某种玄奥未知的规律如齿轮运行,嚓嚓嚓……命运走动的每一步都那么精准,却又让人意想不到,嚓嚓嚓……在未知的黑暗中,它的脚步声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扣人心弦……”

医生的嘴角搐动,口齿含糊不清——长久独处的孤僻磨损了言语能力。

“恒久的岁月会令人恐惧。”医生从地上捡了一根白骨,敲打着铁笼,“就像这样,身处宏大无边的时空与被囚禁在狭小的笼子里都差不多,让你同样绝望,你会发现,你哪儿都去不了……马克斯,我怜爱的小东西,你注定是一个囚徒,我也是,这世界人人都是时空的囚徒。”  

他咬着牙齿一声不吭,手脚颤抖不停。

“我记得你的胞弟,丹尼尔。”医生说,“脸上有些可爱的雀斑,个头矮小的一只兔子。他死了,我用他腿上的皮做成灯罩,陪伴了我两年,可惜那精致的艺术品毁于丑陋的战火。”医生的目光有些暗淡,沉入对战争的短暂回忆,随后偏头打量着他问,“马克斯,在这些年里,你感知到丹尼尔的灵魂了吗?”

他沉默着,心头只有无尽愤怒恐惧的痛苦。

“还记得我们的实验吗?神奇的心灵感应……”医生兴奋急促地搓着手,消瘦的老脸皱纹堆叠,“实际上,不仅是双胞胎,我们每个人都潜在心灵感应,细若游丝的一种对未来的玄妙感知,探索了多年,我最终找到了答案。”医生从衣袋里拿出钢笔和一个皮革封皮的笔记本,翻过密密麻麻记录的纸页,翻到空白页,执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单词“灵魂”,然后展示给他看。

“我们明白灵魂的含义,感受到灵魂在驱动我们的身体,但不知道它藏在哪里,它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一个终极谜题,困扰了无数试图研究它的学者。马克斯,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你,研究大脑的生物结构毫无意义,正如研究一张纸的纤维成分,研究这个单词的墨渍、笔画的粗细、转折角度、长度等等这些物理结构性的东西,全都毫无意义。一个不识字的人,永远不知道这张纸上写的是灵魂。”

医生灰褐色浑浊的眼珠流露出孤僻已久极度渴望交流的狂热。

“马克斯,我知道怎么运用它了……心灵感应……打破时空的囚笼。”

医生的话语急切而混乱,“灵魂的存在,让我找到了一把打开宝藏的****,就在你到来的前一个月。当然,科学定义,它应该被称为意识场,但我喜欢‘灵魂’这个词,它有神圣感,它是一切生命的终极奥秘,追寻着它,我们可以去往彼岸,踏上通向过往世界的奥妙之门……”

医生目光灼热,看向洞穴中央的设备装置,“毕生的追求,无数次探索的研究成果,就是这个伟大之物,我命名为‘意识反应炉’。”

电器与钢铁构成的妖兽潜伏洞穴,它像在忍耐饥渴,等着舐血噬魂。

“存在灵魂的世界才是完美的,因此灵魂必然存在。我坚定信仰笛卡尔二元论,世界有意识和物质两个本源,二者彼此完全独立,共同支配世界。自我的本质就是灵魂,它与我们的躯体结合,让我们感知到物质世界的存在,这就像线圈能接受电磁波感应电流,但电流不是线圈创造的,意识之源不在大脑,我们的大脑只是一个工具,一艘装载灵魂的船。”

医生神经质地讲述着研究成果,无比兴奋的重大发现:

“时空是一条长河,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同一条河流上。”

“时空之河不能倒流。”

“但我能做到,让过去的我感知现在的我,就像心灵感应。”

“马克斯,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启动意识反应炉,能让我们的灵魂回到过去,在1944年的那天晚上,就在实验室里,我们的大脑突然开窍了感应到另一个自我意识场,来自未来的意识,也就是我们现在的灵魂,跨越时空,抵达过去,改变了过去的灵魂,……意识场发生变化,或者说,自我更新替换……”

医生雀跃如孩童,手拿粉笔在一块黑板上疾书,发出嘎吱嘎吱的粉笔摩擦声。

“没有改变物质世界,只是心灵感应传递过去的意识场同步共振改变,就像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我们在1944年的实验室里醒来,拥有了过去到现在的全部记忆,这相当于,我们的意识跨越时空,回到了过去……马克斯,你肯定会吃惊得要死,恐惧到发狂……我厌恶了用低级的山羊、猴子、兔子做实验,我迫切需要你奉献大脑,正如当年,你和丹尼尔为我所做的一切,一项伟大实验的参与者。极端的痛苦能改变一个人,开启意识反应炉,从肉体里剥离灵魂,跃迁至彼岸,那将会是一个崭新的旧世界。”

医生启动柴油发电机,为意识反应炉的供电组通电,手法熟练地打开一个个电子仪器部件,准备运行反应炉。邪恶的老头在洞穴里忙碌快乐得像在城堡里自在为王的孩子,在板子上飞快写出意识量子聚合态的模型公式,计算出了,生物个体差异需要调整的物理量参数值。

机器轰鸣震动了洞穴,响彻他的耳畔,刺激他的脑神经。

“马克斯,我们回到过去,世界还是老样子,我是集中营里创造奇迹的医生,你依然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惹人怜爱,你发挥超常出众的心灵感应,在十号楼实验室里的我们一起创造了奇迹,你做的很好,真的,你是我的幸运星,我的小宝贝……你让我做到了,回去改变旧世界,尽管在1944年,列宁格勒-诺夫哥罗德战役结束了,他们在诺曼底登陆了,我们节节败退,但时间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去改变战局,改变那个混乱不堪糟糕的世界格局。”

在绝望中感到了更绝望的恐惧,他挣扎在笼中如困兽嘶吼起来。

“别激动,安静、安静,小宝贝……”医生就像当年那样耐心地安慰他,“痛苦很快就结束,甜蜜的糖果含在嘴里,你会感知到不一样的美好意境。”

“狗杂碎……”他终于骂出声,痛哭流涕狂乱咒骂着,但一切都徒劳无用。

“没有死亡之歌,生命之歌就会变得愚蠢,灵魂只有在死亡之中才能复生……”医生一边操作着反应炉的控制装置,一边咏颂诗歌——英国诗人劳伦斯所著《灵船》中的诗句:“把死亡处死,处死这漫长痛苦的死亡,摆脱旧的自我,创造新的自我……”

供电组振动起来,意识反应炉发出异常明亮的光芒。医生的咏颂之音回荡洞穴,像一个专注祈祷仪式的黑魔法师。

“灵船在海上起航,以宁静填充心房,抵达另一个世界,湮灭的彼岸。”

霍尔曼医生打开一个皮革包裹,从包裹里取出了一截断矛。岁月让这件物品失去了金属光泽,却无形中焕发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命运之矛。”医生虔诚地手捧着,摆放在反应炉内。

“一把巨螺旋形的长矛,历经了无数战争只遗留下这个残片,因为沾染到圣血,永远不朽。持有它,将主宰世界的命运。”医生说,“1912年,我父亲跟随元首参观维也纳博物馆,第一次见到命运之矛。父亲告诉我,他和元首站在圣物之前,注视了很长时间,意识恍惚,就像感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是未来的意象,一种强大的未知的精神力量。二十六年后,元首得到它,把它保存在纽伦堡的圣凯瑟琳教堂,直到1945年……”

声音停滞了一下,医生的目光流露沉重的痛惜。

“战火不可遏制地蔓延,元首用命运之矛取了他的鲜血,命令我父亲携带离开,最后转交到我手中珍藏至今。谁都不知道,艾森豪威尔夺走的那件只是赝品,这些年来我带着圣物,流离失所也不离身边。马克斯,命运之矛将指引我们的灵魂,去往彼岸,抵达旧世界。你将有幸瞻仰元首的伟岸英姿,伟大的元首将获知超前的意识和思想,洞悉世界的变化,率领无可匹敌的德意志部队,以终极统治的力量,创造崭新的文明,雅利安人将一代代流传,永生不息。”

“狗屎希特勒,我干死你们。”他破口大骂,“去你妈的永生不息,该死的,下地狱……”他撞击无法撼动的铁笼,手掌击打得血淋淋。

“别这样,马克斯,你是个瘦弱文静的喜欢吃糖果的孩子。”医生笑了,“你改变不了什么,听从命运的安排就行。”

安雅醒过来看到洞穴里的场景,发出叫声,手腕抖动铁链锁铐当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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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逆天召唤师小说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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