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撒喂喂喂喂喂吧累是什么歌?

那一个寒假小哥儿俩打遍大院无敌手,好好的警局宿舍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用局长老大人的话说——人嫌狗不待见!
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谁家的孩子要是落这么一个评价,那基本上就算是没救了——王家倒霉,一摊就摊上了俩。
好在倒霉的不只有王家,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偏偏就喜欢找倒霉。
东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王志文同志,当初是市刑警大队大队长,在本市警界也算是一号人物。王大队长办过不少刑事案,抓获过的犯罪分子得用箩筐装;王大队长铁面无私不徇私情公正廉明两袖清风;王大队长是警察的楷模;王大队长是犯罪分子的眼中钉……
总而言之,王志文四面树敌。
除夕那一天,王家俩小子蹦蹦跳跳上街买鞭炮,路边的长安面包车上忽然就跳下几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把他们抓上了车扬长而去。
小哥儿俩被铐在车门上,嘴里塞上了大大一团棉纱布,车子一路向郊外奔驰,几个匪徒凶神恶煞,说是要到山上挖个坑活埋,叫姓王的这辈子都过不好年!
两个小东西一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后面看看形势不对大概是来真的了,登时就吓到了,小脸蛋憋得通红,眼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小孩子家家不懂得阿弥陀佛上帝保佑那一套,只会在心里头喊救命。
说实在的,做人真的不能太贪心了。如果这帮亡命徒直接就拉着两个小家伙上了山,挖个大坑扔进去填了——我们的故事也就可以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偏偏没有,几个人那么一合计,就这么不吭不哈地把人灭了,实在有点划不来——干脆,咱们敲姓王的一笔!
一个电话打进了局长办公室,开价二十万——小哥儿俩一人十万。
那王志文还能饶得了他们?
再人嫌狗不待见那也是儿子不是!
案情上报了市局,正好那一年市里搞严打,上面正愁没个大案子来充门面呢,猛一听说来了个绑架勒索的,市局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大队人马紧急调动,各路英豪全副武装,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确保人质安全!不过大家心里头都有点打鼓,这年头,绑架撕票不是个新鲜事,各位公安干警见得多了。
几个当爹的整宿整宿地不睡觉,抱着电话机等消息,心急火燎地打听案情进展——偏偏上面死活不肯泄露内部消息,说是大家都是同行不能不晓得规矩,不要随意干涉办案工作好不好?
要说还是高科技这玩意儿管用,市局刑警大队好歹也是有着光荣历史和传统的一支队伍,跟歹徒周旋了几日就查出了对方电话的位置,饿狼似的一窝蜂扑了过去。
也该着那伙人倒霉,早不冒头晚不冒头偏偏等着大队人马刚埋伏好就冒了出来,刚把一个礼拜的干粮采购齐了,就被抓了个正着。
抓是抓着了,事情还没完,上上下下搜了好几遍愣就是没看见人质的影子。
同行的受害者家属们登时就红了眼,揪着人家脖领子歇斯底里地摇晃:“说!人呢!你们把人藏哪里去了?”
最后是在后山的一个小山沟里发现了奄奄一息小哥儿俩,浑身又脏又臭的活脱脱两只垃圾堆里的流浪狗。两个小家伙抱在一块堆儿,发着高烧一个劲儿打颤,冻得都快神志不清了。要不是搜的人心细发现得及时,再晚个一天半天大概也就只好收尸了。
小哥儿俩正抢救着的时候,那边的初步审讯结果也出来了。说起来也是够笨的,那伙人以为用手铐把人铐上就万无一失了,偏偏这俩小家伙开手铐是强项——所以,一个不留神,人质就跑了。问题是跑的不是地方,小哥儿俩也是慌不择路,光顾着不能叫人家追上,根本就没注意方向完全错误,稀里糊涂地就趴进了山沟沟了。
寒风裹挟着雪花,怒吼着打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像是要把人活活地撕成两半。小哥儿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鼓劲儿,一直到冻成两根冰棍。
王文杰把外衣解开,把弟弟搂进了怀里。王爱国的脸贴在哥哥的胸口,贪婪地汲取微薄的一点点温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雪一直一直地下,铺天盖地。厚厚地盖在两个人的身上,被风吹散,再盖下来,深深地埋成了一座雪的坟墓……
当孩子终于被找到,王志文和王其实一人抱一个,疯一样地往山下冲。火热的胸膛终于唤回了王爱国一点点的神志,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冲爸爸笑了一下:“跟大伯伯他们说,别打哥哥,我们不是故意的。”
“嗯!”王其实一边跑一边点头,热辣辣的眼泪顺着胸膛流在了王爱国的脸上。
救护车呼啸着冲向医院。
大院上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孩子平安就好,王家上辈子积德啊。也有在背后议论的,说这个抱养的就是不如人家遗传的,想当年,老包队长那俩孩子,一样也是被绑架,人家就能毫发无伤自个儿跑回来……局长老大人说了——黄鼠狼下了窝兔子,一辈儿不如一辈儿。
甭管是黄鼠狼还是兔子,反正这俩小兔崽子经过这一次教训是老实了不少,整整半个多月没敢出门,听见敲门声都浑身激灵。一直等到新学期开学,都没再出什么大乱子。倒是外面早就嚷嚷开了,说是王家俩小子淘气淘出了圈儿,差点让人给撕了票——棒槌啊棒槌,两只小棒槌!
当家长的不得不负起教育孩子的重任,看起来不管严点还真是不行,好歹也是祖国的花朵啊,真要是夭折了岂不罪过。
新的一年万象更新,关了半个月禁闭的两个倒霉蛋儿再出现在大院的时候,显然是安分了许多,干坏事的频率明显降低,打架也不那么频繁了。尤其是当哥哥的王文杰,更是懂事了不少,处处维护着弟弟,看上去是显得耐心多了。以前是弟弟跟着哥哥跑,现在基本上是反过来了,谁要是敢欺负王爱国,当哥的能跟他拼命。
王爱国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这不都是应该的嘛,打小就是这样啊,你是哥哥我是弟弟,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就这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调皮捣蛋,一起慢慢长大。

王爱国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忽然脑子开了窍,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一路凯歌,期中考试居然拿了前三名,喜得他爹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开完家长会王其实差点没蹦到房梁上去,冲到小酒馆逮谁跟谁敬酒,灌了一肚子猫尿醉醺醺地回来,抱着儿子的脑袋一通乱啃:“说!想要啥奖励?爸爸砸锅卖铁也成全你!”
可见,文化水平不高的家长教育水平一定也高不了。
结果,期末考试的时候王爱国的成绩一出溜到底,我们不得不说,他爹‘砸锅卖铁成全他’的那台电脑,罪孽深重。
王爱国打起电脑游戏上瘾,简直就跟吸毒品一样。
悔得王其实肠子都青了。
掰开了揉碎了什么道理都讲过了,小家伙还是那样,见了电脑不要命,爹亲娘亲不如WINDOWS亲——何况本来也不是亲的。
这事儿要搁在王志文他们家,那就简单了,打呗。可是王其实不能,没等笤帚举起来呢,燕飞已经瞪了眼:“不许打孩子!”
燕飞买了套《大航海时代》,拿回来陪着王爱国一起打,从一代一直打到四代。爷儿俩吃完饭把嘴一抹,坐在电脑跟前就不动窝。没几天王文杰也加入了进来,三个人围着一台电脑转,买船造船挖宝藏打海盗投机倒把走私军火,神魂颠倒颠倒神魂。
两个月暑假飞一般地过去,小哥儿俩的地理、历史、生物和经济学知识都有了显著的提高,法国波尔多盛产葡萄酒,加拉帕戈斯群岛特产大象龟,武则天的坟叫乾陵,有一种鸟叫恐鸟……顺便的,他们能闭着眼睛画出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来。
王其实顾不上夸儿子,先给臭小子配副眼镜要紧。要说这孩子也是不争气,同样是打电脑,人家王文杰俩眼睛就亮得跟电灯泡似的,你王爱国怎么就越打越瞎了呢?
王爱国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主动自觉地减少了游戏时间,收拾起书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成绩是恢复得不错,可惜的是视力一直没恢复,眼镜度数一年比一年深,到后来,那眼镜片厚得就跟酒瓶子底儿似的了。
相比之下,王文杰的表现可就差远了。小学差点毕不了业,好说歹说留了一级,勉强进了个流氓成堆的混混中学。一进校就打翻了几个高年级的老流氓,吓得老师都绕道走。
转眼到了中学毕业,当家长的王志文和包仁杰考虑了好半天,咬咬牙把儿子送进了警校——燕飞的班主任。
说实话,燕飞实在是不怎么想当这个班主任的,可是实在架不住包仁杰一天三遍地跟他磨唧——燕子燕飞燕大哥……
王文杰本人对当警察没什么兴趣,不过就他那点分数,不上警校也就只好失学了。好在警校管得虽然严了一点,倒不像中学那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事儿都有,虽然免不了有时候也会干上一架,倒是也没捅过什么大娄子。要说还是燕老师会调教学生,时不时地搞出点名堂来折腾,一天下来累得半死,哪儿还有功夫来调皮捣蛋。
这让王志文和包仁杰放心了不少,毕竟都是打警校过来的,都知道警校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基本上也就跟进了保险箱差不了多少——更何况掌管这保险箱钥匙的人还是燕飞呢,这可是王其实拍着胸脯打了保票的头一号人物。
所以,当省厅刚下了文件,说是要注意缓解基层干警的精神压力,要尽量给警察同志们放放假啥的,王志文和包仁杰二话不说,请了公休假,就跑青藏高原看喇嘛去了。
最高兴的还数王爱国,自打哥哥上了中学以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现在哥哥就在燕叔叔眼皮子底下,在一块儿的时候自然就多了。男孩子在一块儿总能找点乐子出来,就算是不打架不闹事也还有别的可干呢。
所以那段时间大家的心情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太平。
大概就是因为太平过头了,所以总得闹出点不太平的事情来。
趁着大人不在家没人管,弟兄俩就憋着要惹点什么乱子出来了——在警校打架不方便,憋得实在难受。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上街抓小偷不能算坏事,对吧?
可是,把小偷揍成重伤到送医急救,自己也被请进派出所喝茶,这就不太好了。
所以说,当小偷也得要有点专业精神,不光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得要有分析力,不能看谁好欺负就拿刀捅人家。王爱国小弟弟只是被刀划破了肋下,可是这一刀引起的后果实在叫人承担不起——王文杰小哥哥拼起命来不是好对付的。
三条肋骨、六颗牙、内脏出血,这就是那一刀的代价。
医疗费、处分、检查,外加燕老师长达三个钟头怒不可遏的批评和说教,这就是那次拼命的代价——尤其是最后这一项,王文杰长这么大,头一次哭得稀里哗啦,丢人啊丢人。
其实不是丢人,是后怕,后怕那一刀,如果再深点,如果再偏点……不敢往下想,不能往下想——所以我们也可以想见,燕飞这顿教训,好受不了。
唯一没受影响的是王爱国,包扎完伤口以后蹦蹦达达地下床,该吃吃该睡睡,学校开了表彰会——见义勇为赖宁式的好少年……
只是回家来一样不好受,王其实和燕飞一人一句轮番轰炸,小小年纪你逞什么能居然敢上街抓小偷你活得不耐烦了你那种人是好惹的吗就你那眼神怎么也没被人一刀捅死!
这以前王爱国从来不知道两位家长是这么能唠叨的人,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以前干了那么多坏事他们都没当回事,这回好不容易学了回雷锋做了回好事,怎么就反倒被批成十恶不赦整个一反面典型了呢?
王爱国不知道,王其实背过身来,跟燕飞说了一句话——
“这他妈才是我儿子呢!”

抓小偷事件发生以后,几个当家长的坐下来开了一个会。王志文和包仁杰刚打西藏回来,晒得又干又黑又亮,跟两颗伊拉克蜜枣似的,两只眼睛刷刷地放光——激动的,儿子长这么大头回有这么点出息,不容易,这儿子没白养。
当然了,这主要得归功于燕老师的英明指导悉心培养,大家关系不错就不说客气话了,总之,警校下学期的实习经费就算是落实了。
王其实‘忽然’想起来——“小包,西藏好玩吗?”
“好玩好玩!”包仁杰立刻上了套,手舞足蹈打开了话匣子,王志文拦了好几次,拦不住。
西藏双飞双人游的经费,于是,也落实了。
然后开始说正题,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
王文杰已经明确表态说他不想当警察,又苦又累又窝囊——王志文王副局长就是反面典型,在分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一趴就是十几二十年没挪过窝,愣就连个鹌鹑都没孵出来过。
大不敬的一句话,别说,还有点道理。
其实这在燕飞和王其实眼里压根就不是个事儿,不愿意干警察就不干呗,干点啥不比这个强。可是王志文不这么想,刑警队长的后代当然得干刑警,而且还必须得是个出色的、卓越的、无与伦比的、舍我其谁的,好刑警。
连包仁杰都觉得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燕飞,你一定要劝劝这孩子,不能这么任性!不干警察他打算干什么?当一辈子小流氓?休想!”
王志文局长当久了,已经很有点官僚了——不干警察就只能当流氓,这是哪门子的晦气逻辑!
其实官僚的不只是王志文一个,警局大院的官僚作风是有传统的,王志文也不过就是从局长老大人那里继承了一下下而已——老局长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断言:“王家那两个小流氓,迟早有一天,我得亲手把他们抓进去!”当然了,这种题外话不说也罢,毕竟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70挂零,老糊涂了。
“哥,我觉得吧……”王其实偷偷瞥一眼燕飞,吭吭哧哧发了言,“这个,这孩子的想法也不见得就没道理,既然他没有这个意愿,咱们是不是……”
事实证明,在官僚面前,即使是亲弟弟的话,也等于放P。
家长会就此圆满结束,王文杰同学就此被许下了一个未来——出色的、卓越的、无与伦比的、舍我其谁的,充满了光明和希望的,有如人 间 四 月 天。
可惜的是,就像大部分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败家子一样,王文杰同学并不能充分领会到家长们的苦心孤诣。相反的,他很愤怒,很愤怒,对于如此封建专制独断专行听不得任何反面意见的家长,对于自己将要迎接的死板到极点的职业生涯……不仅愤怒,简直绝望。
所以,王文杰同学离家出走了。
王爱国二话没说,收拾收拾包袱,留下一张纸条,跟着他哥闯荡天涯去者。
燕飞看了纸条,点点头叹了口气:“很好,这就算把问题儿童该干的事情干齐了。”
王其实急得直揪头发,开着个破吉普满大街乱撞,跟个没头的苍蝇差不多,逮人就问“看见俩小孩没有?这么这么这么高,这么这么这么大,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连说带比画,活脱脱现代版祥林嫂。
王志文和包仁杰当然也着急,毕竟是一把屎一把尿亲手拉扯大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多少也得有点感情,不能说是心肝好歹也算是宝贝不是?
一千张通缉令发出,各派出所奉命缉拿,两个小孩——这么这么这么高,这么这么这么大,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
所以说当警察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不过对正在体验社会生活的王文杰和王爱国来说,这点好处就很让人讨厌了——旅馆是住不得的了,寻人启事的大照片清楚得连青春痘都一清二楚;火车站也去不得,候车大厅铁路警察目光如炬;网吧要登记身份证,通宵电影院倒是随便进,可是那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于是,只好流落街头了。
午夜的街头飘起了蒙蒙细雨,小风吹着头发,雨滴顺着发丝滑下来,从脖子流进胸口,很诗意的画面——如果不是初春的天气的话。
两个人坐在街边花园的亭子下躲雨,冻得浑身打颤,心里别提多懊恼了:原来离家出走需要的不光是勇气和钱,最最需要的是——家长不能是警察!
“我看看……”王爱国低头翻了翻钱包,“人民币还有五千多,美圆有一千多,我爸和燕叔叔的工资卡两张,加在一起凑合凑合,大概也就几万块吧。”
“这么多!”王文杰很惊讶。
“是啊,我把我们家家底全掏空了,我爸这会儿八成正急得揪头发呢。”王爱国垂头丧气,“再多也没用,咱们连旅馆都住不了,TMD!”
“哟,二位大款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是吧?要不要跟我回家啊,我家房子大,随便你们住。”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简直就是从天而降。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大概也就是二十郎当岁,个子很高,一件长长的黑风衣,两只手插在兜里,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露出满口白牙。
王爱国立刻把钱包捂得死死的。
小伙子吹了声口哨:“哟呵,警惕性满高嘛,不就是几万块嘛,至于这么紧张吗?放心,我没打算抢你们的。”
王文杰把弟弟一把拉在了身后:“你是谁?”
“我?我姓林,”小伙子不笑了,摸了摸下巴,很严肃很正经地回答,“我家就住在前面,幸福大街26号A座1101,来不来?”
“不来!我警告你啊,赶紧走,不然我不客气!”王文杰凶巴巴举起了拳头。
“OK!”小伙子回答得很干脆,一秒钟都没耽误,转身就走。
“嗯?”王文杰愣在了原地,拳头举在胸前,忘记了收。
“这就走了?”王爱国探出头。
小伙子一边走一边打着手机:“王局吗?我东门派出所林烨,你们家公子这会儿正在幸福大街肿瘤医院外边的小花园里赏雨呢……对,俩都在,还有,你们家现金美圆存折卡也在,我说王副局长,您弟弟够有钱嘛,连儿子的零花钱都有好几万,别是有什么经济问题吧?”
“不好!快跑,老地方会合!”小哥儿俩训练有素地分头开跑。
刚跑出一条街去王爱国的胳膊就被死死揪住了:“跑?小子,哥哥我可是全国公安短跑第三!”
王副局长赶到的时候,王爱国正和林烨扭打得难舍难分,林烨的黑风衣被撕了个大口子,见面第一句话就是:“1600块,王局你得赔给我。”
“怎么就他一个?还有一个呢?”王志文很着急。
“跑了,”林烨一摊手,“我只抓有钱的这个,您别着急,反正没钱的那个要不了几天就得自动回来,是不是?”

没钱的那个‘果然’过了几天就自己回来了——浑身脏得像个猴儿,饿得两只眼睛都发绿,让人想起动物园里每天下午四点钟的狼。
两个当爹的是又气又恨又心疼,也顾不上说什么了,先把衣服扒了按进浴缸一顿猛刷,揪出来囫囵一擦,咣咣两脚踢进卧室,“去!把衣服换上出来吃饭!”
热腾腾的涮羊肉,新出炉的芝麻烧饼,白菜、豆腐、粉丝,蘸上撒了厚厚一层香菜的香喷喷的作料,王文杰放开肚子这一通海塞,直塞得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大西瓜。
包仁杰掰着手指头数:“一斤肉,六个烧饼,一棵白菜,两块豆腐……你不怕撑死啊?”
王志文指了指柜子:“抽屉里有健胃消食片,吃了再睡觉。”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醒了收拾书包上学去,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再提。只有一次王副局长喝醉了酒,对着杯子叹了口气:“唉,我做梦都没想到啊,我的儿子居然不愿意当警察。”
儿子的胸口咯噔了一下,抬头看见老头耳朵后面的白头发,又咯噔了一下。
好几年以后忽然想起来,好象就是从那次以后,再没挨过打。
不过那一次王爱国倒是差一点挨打,王其实连这话都说了——“燕子,你说……咱们现在向包娉婷退货的话,还来得及不?”
王爱国的脸刷地就白了,这么多年了,爸爸是第一次提到要退货的事情。
燕飞摇了摇头:“不行,过了保修期了。”
燕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酒窝,可是王爱国不知道怎么着,心里头一阵阵地发虚。虽然燕叔叔从他被抓回来就没看过他一眼,可是王爱国宁愿他狠狠瞪上他一眼,或者,就像以前每一次做了错事的时候一样,噼里啪啦唠唠叨叨滔滔不绝地教训他一顿……
可是,燕叔叔就是不理他。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就连白眼也没斜过来一个,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爱国不傻,燕飞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明摆着——生气了。
这么多年来燕叔叔从来没跟王爱国动过真气,每次犯了错误,燕飞该说说该骂骂,可是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王爱国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他玩鞭炮,把燕叔叔的骷髅衣架炸得四分五裂,燕飞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狠狠说了他一顿,说完了,照样带着他吃冰淇淋去。
王爱国不光不傻,他很聪明,也很识时务——这一点我们从前面的叙述里应该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所以他老老实实认了错:“燕叔叔,我错了。”
燕叔叔坐在藤椅里看小说,连头都没抬,“错哪儿了?”
“我不该离家出走,让你们着急……”
燕飞站起来,阖上书走了出去,剩下王爱国站在原地发愣。
三天了,燕叔叔还是不理他,王爱国没了辙,偷偷给包姐姐打电话,结果包娉婷说——你该长大了,自己的事要自己处理。
问题是王爱国压根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燕叔叔,我错了,我不该偷拿家里的钱……”
燕飞看了他一眼,王爱国心里一阵激动,这么多天了,燕叔叔第一次正眼瞧他。
燕飞站起来,阖上书走了出去,剩下王爱国站在原地继续发愣。
王爱国终于忍不住向老爸求援了:“爸,燕叔叔到底为什么不理我?”
王其实也有点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啊。”
到后来连王其实也看不下去了,“燕子啊,差不多就行了啊,你整天不理孩子算怎么回事?杀人不过头点地嘛,小孩子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三番五次地向你认错你都不理人家,多伤孩子的自尊啊。”
燕飞站起来,阖上书走了出去,剩下王其实和王爱国一块儿站在原地发愣。
不过这一次燕飞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递给了王其实:“拿着!”
“银行保险箱钥匙,密码123456,凭身份证开启。”燕飞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王爱国,“必须本人亲自开启,别人就是有钥匙、密码和身份证,一样也进不去。”
王爱国的脸红得像猴屁股,燕叔叔这分明就是把他当贼防了。
“燕子你太过分了!”王其实差点没跳起来,“你你你……”
燕飞冷笑一声:“你忘了吃馒头夹泡菜的时候了?那时候你怎么说的?”
王其实摸摸鼻子:“随便说说而已……”
王其实真的只是随便说说,他当时说的是——“等把这孩子抓回来,我非把他剥光了衣服吊起来打!”
“馒头夹泡菜?怎么回事?”王爱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其实苦笑一声:“你小子把咱们家的钱全掏空了,我和你燕叔叔身上就剩百把块钱了,又要到处去找你,又不好意思跟别人借,只好吃稀饭馒头了呗。”
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燕飞终于放下了书,走到了王爱国面前:“你还是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了是吧?坐下,我告诉你。”
“那什么,你们聊,我去把水电费交了去。”王其实拍拍屁股,溜了。
良久的沉默,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燕飞终于开了口:“离家出走,也算是成长的一种方式,这不能算什么大错。拿家里的钱,也没错,如果你一分钱没拿就跑了,那我们得更着急。可是,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过分吗?!”
过分?王爱国有点糊涂,不是没错吗?怎么又过分了?
“你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这种行为叫什么?自私。你拿钱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到别人,没有想过家里要交水电费要还贷款还要吃饭,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从小到大,你犯过的很多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可是这一条,不能原谅。一个人,贪财也好胆小也好淘气也好什么都可以,惟独不能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
燕飞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好好想想吧,王爱国,我对你很失望。”

燕飞第一次见到王爱国的时候,是在关怀福利院。
几十个天真浪漫的小孩子必恭必敬地、齐刷刷地、排山倒海地,喊着——“老爷爷好……”
燕飞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孩——第四排,左起第三个,穿白色防寒服蓝毛衣黄色灯心绒裤子白袜子红皮鞋,头上扣个钢盔帽子。
冷冷的天,孩子的脸冻得红红的,有一点脏,还挂着一串清鼻涕。可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又大又圆又亮,闪着好奇的光。
燕飞一下就喜欢上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王爱国,当时的名字是关爱国。
那时候的关爱国很无私,吃个苹果都记得给哥哥留一半,燕飞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一定错不了。
所以,即使后来的王爱国再调皮捣蛋,燕飞都没当一回事,孩子嘛,淘点就淘点吧,心地好就行。
可是这一次,王爱国把他爸爸的钱包掏得连毛票都没剩下,害得王其实吃馒头吃得直上火,年纪一大把了还长了满脸的青春痘。
燕飞心疼之余,也开始反思,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太纵容了太宠溺了太娇惯了太过于宽放了?
所以燕飞不理王爱国,他不知道该跟这孩子说什么,怎么说,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
最后燕飞决定,让王爱国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爱国于是就开始“好好想想”了。
当初翻开王其实的钱包的时候,他的确没考虑那么多,他光想着离家出走需要钱——越多越好。他知道他拿的是爸爸和燕叔叔的全部积蓄,可是他没想过后果,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的确很自私,燕叔叔说得没错。
燕飞的那句“我对你很失望”着实把他刺激得够戗,燕叔叔从来没用这么严肃的口气对他说过话,更从来没有对他“很失望”过——就连小学一年级抱俩鸭蛋回家那次都没有。
所以王爱国愣了很长时间。
在王爱国心里,燕叔叔是个很特别的人。燕叔叔疼他,是从心里疼到骨子里。虽然燕飞从一开始就不许王爱国管他叫爸爸,说是觉得别扭——可是王爱国知道,燕叔叔是不愿意他把他当成‘家长’,家长是一种权威,一种威压,一种天生来的强势力,孩子只有服从和被管教的份……就像王志文——在王志文的脑子里,家长和孩子,就是这么等级分明。
王爱国一直很庆幸,当初包姐姐把他分给了王其实和燕飞,比起哥哥来,自己的命真是好太多太多了,所以他一心一意地想着要对哥哥好一点,却忘记了爸爸和燕叔叔。
真是个混蛋!——王爱国给了自己一耳光。
啥也不说了,承认错误去!
好在燕叔叔也没难为他,看完了检讨书,笑着跟王其实说了句:“你儿子长大了。”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就这么着,几乎是一夜之间,王爱国真的长大了,再没有干过让大院里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头疼叹气的事儿,再没有打架斗殴起哄架秧子,没有让王其实的白头发继续增长下去。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成长,是一种殊途同归的事情。就比如这俩小子,虽然从小受的管教方式天差地别,到最后,该长大的时候,一样是要长大的——就好象春天来了,种子要发芽一样。
王文杰从警校毕业那年,王爱国考上了中医学院。
在中医学院的日子没什么好说的,王爱国对自己的专业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可是仔细想一想,好象也无所谓对错,就这么着吧,混一天是一天。
王文杰毕业以后分到了东门派出所,所长姓林,叫林烨。
这一年王文杰22岁,林所长比他大10岁,三十二。
32岁的林所长显得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高高的,瘦瘦的,笑起来眯着眼,一嘴的白牙。
王文杰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过林所长似乎是根本不记得这个后生了,从王文杰报到的第一天起,林所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他说过,就连打招呼也没有,最多是见了面点点头。
王文杰当然是巴不得林所长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干净了才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都不愿意年少轻狂时候做过的那些傻事被人当把柄捏在手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呢。
东门派出所在整个东城分局的几十个派出所里,基本属于落后单位——所长林烨应该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卫生检查他当耳旁风,警容风纪他不当一回事,上级派下来的各项评比各类活动他全懒得参加……要不是辖区治安不错,林所长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林烨这个派出所所长一干就是好几年,升迁的机会从来轮不上,被刷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据说东门辖区内的治安也不是一直都不错的,至少在以前不是。据说林所长上任前这一片不是一般的乱,几乎天天都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一过了晚上八点就没人敢出门,连派出所的警车都被人偷了。
林烨来了以后情况好了不少,隔三岔五的就能收到街道老太太送来的锦旗。后来锦旗也没人送了,案子少了,谁没事老上派出所喝茶去?
所以新任片警王文杰过得很清闲很自在,高兴了骑个破摩托车下基层溜达溜达,不高兴了就躲进办公室看报纸,偶尔跟在前辈后面出去耍耍威风,调解两口子吵架等鸡毛蒜皮的事。日子过得很充实。
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王文杰很兴奋——毕竟是头一次啊,很有纪念意义。所以王哥哥很是周密地计划了一番,要给弟弟买个mp3,要给大爸爸买瓶染发剂,要给二爸爸买双新皮鞋,要给自己买……
等工资拿到手王文杰傻了眼,对着工资条怎么算也对不上号,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向出纳打听:“好象……怎么……少了一点点?”
出纳阿姨笑眯眯地点点头:“林所长打了招呼,从你工资里扣出160元,连扣10个月,一共1600块,作为咱们所的活动经费。怎么,有意见吗?”

当天晚上全所的人换上便装,跑到百乐歌厅开了个包间,扯开嗓子唱了个痛快——所谓的‘活动经费’,就是干这个的。
王文杰很想提醒大家伙一声,不要太大声——上级有规定,警务人员不得出入娱乐场所。几次想开口,还是咽了回去。
林烨一直坐在角落里喝啤酒,没一会儿面前的茶几上就摆了一长溜空酒瓶子。大家也没在意,高高兴兴地点歌唱歌,破锣嗓子吼得鬼哭狼嚎一般——“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
王文杰看不下去了,“林……所长,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
“没关系啦小王,林头儿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坐在旁边的副所长笑呵呵地拍了拍桌子。
林烨放下酒杯,笑一笑,接过话筒点了一首歌。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他的时候,好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很有新疆风情的旋律,显然是首老歌,王文杰不熟悉,只觉得很好听。
“这可是咱们林所长的保留节目,要么不唱,要么就是这一首。呵呵,好几年了,他也唱不腻。”副所长笑着打起了拍子。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爱的姑娘,当我与她分别后,好象那都它尔闲挂在墙上……”林烨面无表情地唱着,霓虹灯的灯光打在脸上,花花绿绿的,有点滑稽。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歌曲的旋律忽然变得激昂,声音忽然拔高,就好象雪崩一样,震得人心一阵阵激荡。
“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砰!林烨重重地摔开了话筒,低头说了两个字:“收队。”
霓虹灯闪烁,林烨的脸上,有东西反着光,一点点,转瞬即逝。
已经十二点了,是该收队了。
周末回家,王文杰跟他爹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情况。王副局长听得很认真很欣慰,就是在收到染发剂的时候,表情显得有点郁闷……
王文杰顺便跟他爹提起了林烨,没想到的是,王副局长对这个手下显然是不大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微词’。
“没出息!”王志文这么说。
林家那小子本来是很‘有出息’的,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抓到大盗团伙,让全市的警察都狠狠丢了回脸。“那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啊!”大家都这么说。
“天才”同志本来是前程似锦一帆风顺的,在基层派出所锻炼了两年便调进了刑警队,没多久就升了官,带队负责缉毒组的大案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是破了几个大案子,立功授奖做报告,意气风发春风得意踏平坎坷成大道。偏偏一次大行动的时候出了岔子,暴露了目标,行动失败,毒贩子没抓着,还死了个自己人的卧底——其实那个岔子和林烨本人没多大关系,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林烨却把责任全揽了过来,背了个处分调回派出所当了所长。
“唉,牺牲的那个警察,也是棵好苗子啊,可惜了……”王副局长痛心疾首。
王文杰想起来,那天晚上,林烨的脸上,转瞬即逝的一点光。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
雪崩在心头飞滚万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不过王志文王副局长痛的可不是这个。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了两棵象点样的好苗子,本以为后继有人也算能给九泉之下的恩师一个交代,谁知道到了到了还是一场空。说起来王大队长的学生有出息的还真是不多——包仁杰不算,他是燕飞教出来的。牺牲的那个好歹也算是重于泰山死得其所,可林烨这样窝窝囊囊打退堂鼓的也就只配‘没出息’这三个字了。
“说起来……你们以前不是见过的?”王大家长终于想起了正经的。
“对,我离家出走那次。”儿子垂头丧气,回答得倒是爽快,栽在这么一个‘天才’手里,好象也不是那么丢脸的。
“对对,就是那次,然后没过几天缉毒组那次行动就开始了——我还记得那次林烨定的行动代号就叫‘出走’,”王志文苦笑了一下,“那小子那时候就爱开玩笑,没大没小的,一见我就伸手要钱……唉!谁知道那以后他会跟变了个人似的。”
敢情王副局长根本当那1600块是开玩笑。
“他现在也挺喜欢开玩笑的。”王文杰嘟囔着,想起那1600块钱,真TMD够玩笑……“不对啊!我记得他那时候不是已经调回了派出所了吗?他明明在电话里跟你说他是东门派出所的?”
“他那是说习惯了改不了口,其实他那时候早离开基层了,他从刚参加工作就在东门派出所干,感情很深。唉,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当不了好刑警啊,就跟你二爸爸一样……”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听书的包仁杰站起来,一摔门出去了。
然后?然后故事就结束了呗,说书人都追出去了,当然没的听了。
后来王文杰还听说了很多事,全是和林烨有关的:据说林烨是高干子弟,家里是当大官的;据说林烨很风流,女朋友一个班一个班地换;据说林烨很有钱,一件衣服好几千;据说林烨……
王文杰当然是不信的,真是高干子弟的话,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真有钱的话,怎么会把那么多年前的陈年老账还记得那么清楚?还有,从来就没见过林所长有什么女朋友……吹牛!
不过王文杰还是很好奇,所以就趁午休的时候抽空向当事人打听了一下:“林头儿,我听说……你家有人是当大官的?”
林烨低头啃着排骨,没抬头,回答得倒是很干脆:“有这事儿,不过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怎么,你打算拍拍马屁?”
“有多大啊?”王文杰厚着脸皮继续打听。
“差不多算是省部级吧,具体的我也没算过。他在广东那边当官的时候,倒是很干了点大事——虎门销烟你听说过吗?据说影响满大的……”
的确很大,直接引发了鸦片战争。
“林则徐……”王文杰终于反应过来林烨说的是谁了,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句话就出溜了出来,“这么说你们家是祖传的缉毒世家?那你不干那一行还真是可惜了哦……”
林烨终于抬了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王文杰,你爸爸没教过你么?少说话,多办事。”
王文杰赶紧接过林所长的饭盒洗碗去了。

王文杰开始习惯了当一个小警察——“其实这一行还有点意思。”他跟弟弟说,说的时候眼睛还一闪一闪的。
可是王志文不这么想,他辛辛苦苦养个儿子可不是用来当个小小的片儿警的,他要的是子承父业,光宗耀祖。在基层锻炼两年当然是必要的,但是绝对不能一辈子这么‘锻炼’下去——“可别像你们所长那么没出息啊。”王副局长说。
说这话的时候王志文正对着年终报告犯愁,东门派出所已经连续几年都排在倒数了,再这么下去林烨的乌纱帽想不摘都不行了。
“这个林烨啊,唉……”
“这个林烨啊,唉……”
“这个林烨啊,唉!” 王副局长很头疼。
王副局长终究还是不忍心,或者说是不甘心,眼看着‘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就这么沉沦下去,不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材。所以,他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儿子一个任务——用尽一切办法,争取把那个‘没出息’拉回到前程似锦光荣正确伟大的刑警队伍中来。
“你跟他说,只要他肯调回来,条件随便他提!工资,奖金,住房,对象,组织上都给他解决!”
王文杰觉得他爸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见过老电影里鬼子劝降的没有?“只要你肯缴枪投降,皇军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
王文杰就像电影里的翻译官一样把老爸的旨意传达了过去,林烨听了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很明显,压根儿就没把顶头上司的指示放在心上。
就连副所长也说没关系,基本上每年评分考核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这一行真的很有意思。”他跟弟弟说,说的时候眼睛刷刷地放光。
王爱国自打上了大学以后就难得跟他哥见上一次,说起来中医学院离城也不算远,王文杰的工作又清闲,可是当哥的愣就是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王爱国倒也没往心里去,谁看谁不都一样嘛。反正交通也方便,坐公共汽车一个钟头就到了。再说了,哥哥虽然没来过,可是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这个弟弟的——那个MP3就是证据。
所以王爱国一有空就戴上耳机,坐上49路公交,哼着进行曲,东门派出所的开路。
不过去了几次王爱国就不爱去了,实在听腻了哥哥一口一个‘我们林所长如何如何……’
那口气,就跟包仁杰提起王志文一样一样一样的。
不就是个‘全国公安短跑第三’嘛,还至于搞个人崇拜了?王爱国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很多——比如一向谁都看不上的哥哥怎么会把‘林所长’三个字念经似地挂在嘴上;比如当年那个吹着口哨就把他逮了的家伙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比如被燕叔叔评价为‘没意思’的工作怎么就忽然有了意思而且还‘真的很有意思’……
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干脆就懒得想了。毕竟学校里还有功课,还要出早操,还要军训,还要和同学一起打牌喝酒泡舞厅……大家都是这么过的,王爱国自然不能例外。
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人生就是这样,总是要浪费掉或者错过掉什么,才叫经历过了青春。
只是王爱国不知道,错过了的到底是什么。
男生宿舍每晚例行的卧谈会从来都是天马行空,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爱情。当然了,这是比较文雅或者说道貌岸然的提法,实际上的内容基本只有四个字——少儿不宜。
王爱国很少参加讨论,不过他从来都听得很认真并且津津有味。听着听着睡着了,梦里总会有一个大眼睛苹果脸,留着长长的流海梳着乌油油的大辫子的漂亮姑娘。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呀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
醒来以后王爱国感觉有点迷糊,自己的童年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孩子,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唱着这样的歌?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跟哥哥俩一块混,从来也没觉得不耐烦过。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自己好象就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幸福的笑容像糖那么甜’的女孩……不对,应该是有过的,可惜被骨头架子吓跑了。
偶尔王爱国会想到爸爸和燕叔叔,那样的爱情,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王爱国不确定。父辈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个谜。
曾经有一次王爱国向燕叔叔问起过,燕飞难得地愣了神,到底也没说什么。倒是王其实,很干脆地丢下一句话:“幸福就是——我乐意!”
王爱国于是更加迷糊了。
迷糊到后来,王爱国觉得自己大概是应该交个女朋友了,中医学院的漂亮女孩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可是这年头的女孩子,留什么发型的都有,染黄毛的梳马尾的盘高髻的甚至还有剃秃瓢的——惟独!惟独没有麻花辫。
是谁解开了麻花辫?是谁违背了诺言?谁让不经事的脸,转眼沧桑的容颜……
有时候王爱国甚至都打算随便交个女朋友算了,大家都有了,自己还没有,怎么说都有点没面子。可是不行,王其实说了——交女朋友可以,但是绝对不能随便凑合!绝对不能因为面子问题泡马子,只能找你真喜欢的,真有感觉的,不然你迟早得后悔,晓得不?
王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地痛心疾首,以至于当儿子的觉得,他爸爸八成在这方面曾经受过极大的刺激……
王其实受过的刺激八成还不只是这一项,不过王爱国已经懒得操心了,那是燕飞的事情——王其实会在燕飞睡觉的时候,呆子一样地守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就那么死盯着,一直盯到燕飞睡醒了睁开眼睛为止。有那么几次,王爱国甚至看见他爸爸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到了燕飞的鼻子跟前,然后就像被烫到一样,又飞快地抽回去,苍白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也能叫幸福?当儿子的觉得,这如果也叫幸福的话,爱情就纯属于——吃饱了撑的!
虽然没能搞明白什么叫爱情什么又叫幸福,可是王爱国还是打探到了一点别的东西——我们知道,王其实同志是个很称职的……搞档案的。
“我想想啊……对,有那么一个人,缉毒组的,叫林染——你听这名字取的,多艺术!林染,晓来谁染霜林醉,啧啧,又好听又有味道。唉,想当初,刚把你抱来的时候,我也打算照着这个路子给你取个好听点的名字,谁知道你燕叔叔不让……”
王爱国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名字是不怎么样,不过——“爸,你跑题了。”
“哦对对,说谁来着?哦,林染,和林烨一个姓,不过他们俩的关系好象也不怎么样啊……”王其实一边浇花一边回忆,很有点心不在焉。
“不会吧?我听哥说,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很铁的。”
“很铁吗?我不清楚……呀,得喷点药了,长虫了。”王其实慌慌张张地进屋找打虫药,王爱国很有耐心地等着,没办法,那几盆茉莉花是这个家的宝贝。
打着药王其实继续唠叨:“那个小伙子,人不错,挺精神的,大家都叫他小林,只有林烨喜欢叫他小染。其实他比林烨还大个一两岁呢……”
“他叫小林?那你们管林烨叫什么?”
“就叫林烨啊,叫他小林的话……他会一翻白眼,指着林染说,‘小林在那边呢。’”王其实也翻了个白眼,“那时候他们看上去也不怎么铁啊,林烨那小子,八成是拿那件事情当借口,当所长多舒坦啊,油水又厚,傻子才去刑警队呢。”
说这话的这个傻子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刑警。
王爱国能打听到的也就这些了,虽然他千方百计地想问清楚关于那次失败行动的内幕,可是王其实的嘴巴比蚌壳都紧——保密!这是纪律!
王爱国把这些情报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了他哥。
王文杰想起来,林烨的办公室的墙上,挂着这么一幅画,画上是火红的枫叶,还题着这么几句话:晓来谁染霜林醉?点点滴滴,尽是离人泪!
王文杰若有所思地问了弟弟一句话:“你说,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懂得珍惜?”
王爱国觉得腮帮子一阵阵地发酸。
王文杰其实、本来,也不想这么酸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东门派出所离河边不远,这几年市政府整治母亲河颇显成效,杨柳岸,晓风残月,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是个谈情说爱、锻炼身体、饭后散步、跳河自杀……等等的,好地方。
所以尽忠职守的派出所干警们,每天都得到河边溜达上几个来回,散心,顺带巡逻,保卫社会安全,打击违法犯罪,偶尔遇见个把想不开的,也得担负起惩前毖后批评教育甚至舍己救人的光荣任务。
不过再美的风景也架不住天天看天天看周而复始地看没完没了地看……所以,每天晚上到河边巡逻顺便欣赏夜景的光荣任务,就这么落到了新新巡逻警员王文杰的头上。
有的时候,尤其是夜晚,当我们走上河堤,会看见这样一种人——孤独地坐在岸边的草地上,面对着漆黑的江面,手里抓着个酒瓶子,酩酊大醉,泪流满面——只有风,江风,夜风,冷冷的寒风,倾听他醉中凄楚的呢喃……
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也可以停留下来看看热闹,指点着说“看啊又一个失恋的……”——可是王文杰不能,作为一个警察,他有责任和义务,而且必须,走过去拍拍人家的肩膀,说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P话……
“P话!”对方放下酒瓶子,不耐烦地抬起了头。
“林……所长!”王文杰喊了起来,充分暴露了作为一个新警察的缺乏锻炼和缺少经验。
“坐下,一块喝点儿。”林烨冲他点点头。
“哦。”王文杰就坐下了,随手从一地的啤酒罐里抓起一罐来打开,咕咚咚灌下去——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巡逻期间喝酒是性质多么多么严重的一个问题,他只知道,这是所长,林所长,顶头上司的——命令。
喝完了王文杰才看见面前摆着几根蜡烛,还有一堆纸钱。林烨用打火机把蜡烛点燃了,把纸送到火上一张张地烧,轻声说:“今天,是我一个朋友的忌日。”
王文杰很想说所长,你这样只能招一群孤魂野鬼过来。不过他只说了一个字——“哦。”
“他就是死在这条河里的……浑身被打成了筛子,然后绑上石头沉到河底,捞上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儿了。”
“哦。”王文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喜欢唱歌,他唱谭咏麟的歌,可以乱真……你听过么?”林烨忽然转过头盯着他。
“没听过。”所长不是号称千杯不醉的么?王文杰觉得有点头大。
“青春梦。”林烨轻轻地唱起来,“青春梦已老,青春梦已老,寂寞它无处可逃,失去你的我的世界,越来越小……”
“你听,说得多好啊,失去你的我的世界,越来越小……”林烨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对着前方晃了晃——“干杯。”
王文杰咽了口唾沫,很认真地说了句:“所长,你还不老呢。”
“岁月慢慢的变迁再也回不去从前,早该明了这一切渺渺走远。我的心,我的心,等你的心已经疲倦。忘记你的美,忘记你的脸,忘记你的改变……”林烨笑得乐不可支,“呵呵,你听这歌词多滑稽,忘记你的美,忘记你的脸,忘记你的改变……就好象相声里说的,想你想得都想不起来了。呵呵……”
王文杰下了决心,以后再看见类似的情况,宁可背个处分,一定也要和其他人一样——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那天晚上林烨烧完了蜡烛,烧光了纸钱,喝掉了所有的啤酒,拍拍下属的肩膀,下了命令——“这里就交给你了,打扫干净点。”
然后,就坐上出租车,走了。
王文杰愣了半天,林所长果然千杯不醉。
车子开动之前,林烨摇下车窗,探出头,问了王文杰一句话:“你说,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懂得珍惜?”
话还没说完,车子已经绝尘而去。
王文杰又愣了半天,终于明白——看起来,林烨还是喝醉了。

“燕叔叔,您说,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懂得珍惜?”——林烨甩给了王文杰、王文杰再甩给王爱国的这个问题,被王爱国同学原封不动地‘捧’给了燕老师。
燕飞正在看电视,听见这个问题连头都没回——“只有笨人才这样,聪明人都懂得,要珍惜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说完了燕老师继续看电视,马连良、张君秋的《打渔杀家》。好戏不嫌多,这出戏燕飞听过不下几十遍了,从来就没有个听腻了的时候——“昨夜晚吃醉酒和衣而卧,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
燕叔叔真的是个聪明人,王爱国暗暗点头。
王爱国把从燕叔叔那里讨教来的答案甩给了他哥,王文杰却没敢照样甩给林烨——毕竟人家大小是个领导,做下属的给领导留面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烨却再没提起过那个问题,也再没有干过趁夜河边点火的事情,那首谭咏麟的《青春梦》,更是再也没唱过。
可是当下属的并不是永远都那么识趣的,尤其是王文杰这样从小就不怎么识趣的‘棒槌’,刚刚工作还没什么眼力价儿还不懂得天多高地多厚——“所长,您的那个朋友,是不是……林染?”
林烨抬起眼睛盯住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说不清是愤怒、是痛苦,还是厌恶。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一直盯得王文杰的后脊梁一股股地冒冷气……
“王文杰,怨不得全警局的人都说呢……”
“说什么?”不识趣的下属追问着。
林烨说这话的时候还顺便活动了一下手腕子,腕关节发出喀吧喀吧的脆响,很有威胁力的感觉。虽然王文杰从来就不怕打架,可是这一次,破天荒地,他临阵脱逃了,而且逃得很迅速很没有形象,简直就是落荒而逃溃不成军。
“当一个人让你感觉害怕的时候,基本上,你就没什么翻身的机会了。”
王其实啃着黄瓜,口齿不清地教训儿子,“就像我和你燕……不是,就像我哥和老队长。你大伯伯,就是太崇拜……再加上害怕——包仁杰他爸爸,结果,他这辈子就是使上吃奶的劲儿,也永远赶不上老队长!所以啊,千万不能害怕,不能输了气势,就是遇见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怯场,要勇敢!跟他斗,斗!”
王其实狠狠地挥舞着拳头,鼓励儿子参加学校派下来的任务,万人马拉松。不过显然,王其实的动员工作是按照武术比赛的路子来的——这不能怪他,他当年的长项是散打,跟长跑不沾边。
王爱国有点好笑地想着,如果燕叔叔刚好进来看见了这一幕的话,老爸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不过,我好象有点明白爱情是什么了。王爱国给了他爸爸一个甜甜的笑,谢谢。
王其实被电得晕了大半天——就跟所有没出息的老爹一样,孩子一个笑脸就能哄得他们把什么都忘记了。
所以王其实就忘记把拳头放下来了。
所以燕飞就‘刚好进来看见了这一幕’——用力挥舞着拳头笑得很白痴的王其实。
燕飞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一块凤梨酥丢进了王其实的嘴巴,冲王爱国点点头,把另一只手里的那一块塞给了他,又转身出去了。
王其实于是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嚼着点心干自己的事去了。
整个动作配合得默契而自然,没有个几十年是磨和不出来的。——这,就是幸福了吧?王爱国忽然有点羡慕。
万人马拉松开赛的那一天,王文杰来到了赛场边——不是给弟弟加油,是工作任务,维持赛场秩序。这次比赛是市里举办的,声势搞得很浩大,说是万人迎接世界和平年(汗,不得不插个花——本来想写‘迎接2008’的,但是算算日子2008应该早过去了,也不知道该叫他们迎接啥了,就算是世界和平吧……)。
王爱国在场边做准备活动,这次参加比赛的人真多,简直是人山人海。王爱国暗暗祈祷,千万别是最后一名……呀,哥!
“哥!哥!王文杰!我在这儿呢!”王爱国扬起胳膊拼命地挥动,连蹦带跳,连呼带叫,成功地把王文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要跑马拉松?怎么没跟我说过!”王文杰很惊讶,“你跑得下来吗你?”
“我也不知道啊,从来没练过,学校说了,参加了的毕业鉴定加10分呢,所以大家都报了。哥,一会儿你陪我跑好不好?跑完了我请你吃火锅!”
当哥的显得有点为难,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你等我一下啊,我去跟我们头儿说说。”
“你们头儿?那不就是那个姓林的?喂,等等……”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王文杰带了个人过来,“嘿,这就是我们林所长!”
林烨笑眯眯地拍了拍王爱国的脑袋:“哟,几年不见,小家伙长大了,还认得我不?”
“认得!”王爱国没好气地哼了声,“冤家路窄……”
林烨吹了声口哨,“嘘,这路可不窄,一会儿枪一响,这路上要跑好几百人呢。”
“几百人?所长,不是说‘万人’马拉松吗?”
“没见识!”林烨‘啪’地拍一下弟弟的脑袋,教训着哥哥,“谁告诉你这一万人都是要跑步的了?当观众的不算人哪?重要的是参与!”
林烨今天的心情显然不错,王文杰赶紧趁机会提要求:“所长,我能不能告个假?我弟弟从来没跑过,我有点担心……”
“不行!”林烨一口回绝,顺手又拍了一下,终于把王爱国拍火了,一把把他扒拉开:“喂!再拍我跟你急!”
林烨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人手不够不许请假,赶快过去,该集合了,咱们的人都在那边儿等着了。”
回过头来又冲王爱国笑了下,“小家伙,好好跑啊,跑不下来别硬撑哦。”
“谁说我跑不下来!滚!”
林烨大笑着走开了,王文杰跟着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转回来嘱咐弟弟:“我就在太平桥那一段,那地方离终点不远,回头我带你跑后面的。”
“不用!我自己能跑!”王爱国愤怒地挥了挥拳头。
大喇叭响起来,运动员进行曲,同志们集合进场,市领导致开幕辞,主持人念比赛规则,发令抢举起来——预备,砰!
人群如泻洪一般,开了闸,王爱国撒丫子跑了出去。

奔跑是一种很好的运动,可以放松精神,可以发泄愤怒,可以调节心情……还可以获得名次获得奖金获得很多很多的东西。
奔跑的时候,就像鸟儿在飞翔。
王爱国飞不起来,他喘得像头牛——蜗牛。
“我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呀,努力地往上爬,却永永远远跟不上,飞涨的房价……”主席台上的工作人员绝对绝对是故意的,居然放这首歌!
不过愤怒带来了力量,所以他跑得还算快,远远地超在了大部队的前面。风在耳边呼啸,人潮在两边涌动,大家像看野生动物一样观看着运动员们的奔跑和飞翔。
“喂!小家伙!跑慢点啦,后面还有好几万米呢,你跑这么快会死得很年轻很年轻的哦……”一个声音插进了王爱国的耳朵,刺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阴魂不散!王爱国很不耐烦地瞪了林烨一眼,“离我远点!”
“哟!”林烨掏了掏耳朵,“你舌头上不是安了个扩音器吧?怎么这么大嗓门啊你……喂!那边那个,退到线外边去!没见运动员跑过来了吗?说你呢,动作麻利点,退出去!”
“你……你,为什么,不,不退出去!”王爱国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表示着对身边这个家伙的反感。
“我为什么要退出去?”林烨显得很惊异,“我还惦记着那三千大洋呢,还有那个漓江游,到时候要不要我带你去?”
冠军的奖金——三千人民币,外加漓江七日双人游。
“你就,吹,吹吧你……懒得理你!”王爱国瞥了一眼,这才看见林烨胸前代表参赛运动员的号码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呵呵,小家伙……”林烨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跟你说哦,我不光是公安系统短跑第三,当初读中学的时候,我还拿过市里的长跑第二名呢。”
“哼,有什么了不起?”王爱国的胸口拉起了风箱,不行了,先站一会儿再说……王爱国站住了,弯下腰大口地呼、呼、呼!“不、不就是个第二么?还是中学时候的事情,廉颇老……矣,尚能饭、饭否?”
“饭不饭的倒真是不好说,不过肯定比你强,呵呵。”林烨转了个身,面对着王爱国向后跑,一脸得意的笑,“跑不动了吧?要不要哥哥背你啊?别逞强哦。”
“呸!”王爱国强撑着振作起来接着跑,“你再能干不也只是第二名吗?有本事跟得第一的那个比去!”
“得第一的那个?”林烨愣了一下,脚上绊了个石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他,哎呀,他今天没来。要不我这么肯定,那三千大洋是我的了呢,哈哈!”
林烨的笑声明显地有点僵,看起来也有点撑不住了,王爱国不禁窃喜,哈哈,“是哦,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就狂吧你。有本事那个第一来了你再说这个话?哼!”
“他?他来不了啦。他那个速度……我这辈子都追不上。”林烨又拍了拍王爱国的头,打着官腔教育小家伙,“所以啦,技不如人的时候就要勇敢地承认,逞能是没有好处滴,小鬼!别一个劲儿的傻跑,脚步要配合呼吸的频率,不然不出五千米你就得挂了。我到终点抱着奖金等你哦,你要是能跑到底,奖金分你一半,哈哈……”
“滚!我不稀罕!”王爱国愤怒地冲着林烨的背影呸了一口。
阳光下,林烨越跑越远,金色的光慢慢地包围了他的背影,王爱国擦擦额头上的汗,摘下了碍事的眼镜。
“我才不是小鬼!”王爱国在心里嘟囔着,放缓了脚步,配合呼吸调整着节奏,别说,感觉的确轻松多了。
陆续有人从身边超了过去,王爱国也懒得逞能了,自己的确不是长跑的料,慢慢跑吧,坚持就是胜利!林烨早已经跑得没了影儿,看起来他好象不是在吹牛,真TMD想不到,这老家伙还有这一手——怨不得老哥一提起他来就两眼放光……王爱国心里酸溜溜的。
王爱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酸溜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那个林烨就这么不顺眼,或许是因为那次离家出走事件?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被燕叔叔教训,想起燕飞用那种冷得让人浑身哆嗦的口吻说‘我对你,很失望。’……真是让人非常非常非常不好受的回忆。
‘做人不能太自私了。’燕飞说。
好吧,既然哥哥喜欢那个‘林所长’,那么,王爱国决定,努力地,尝试着,去和那个姓林的家伙——和平共处。
就这么跑跑走走停停想想,两边的观众稀稀拉拉地喊着‘加油’,声音里满是怜悯——造孽哦,80多里地哦,都能从北京跑到天津了。
忽然一支麦克风直冲冲地挡在了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主持人兴高采烈地对着后面的摄象机说:“现在,我们来随机采访一下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这位同学,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王爱国赶紧调整了下姿态,冲着镜头点点头。
“有信心坚持下来吗?”美女笑得甜蜜蜜,王爱国发现了新大陆——麻花辫,美女编着麻花辫,长长的黑黑的亮亮的……
美女立刻收起话筒走人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了力气,王爱国一定会大声唱出来——几番风雨吹断了姻缘的线,人已去梦已遥远……唉!
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麻花辫子,小小少年对爱情的朦胧的憧憬,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完全完全地没有丝毫的感觉。王爱国这才发现——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原来就如同这仿佛永远跑不到头的马拉松,简直让人绝望。
这才明白燕叔叔的话,如果不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至少你该知道,不要的是什么。
原来,要的不是麻花辫,爱情不是麻花辫,不是可以随便编一编就算的东西——这,也算是这次长跑的一个收获吧,王爱国苦笑了一下。
远远的看见了路标,下一路段:太平桥。
王爱国甩甩头,加快了步伐,开始冲刺——不是向着终点,是向着,守侯在那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老远就迎了过来,焦急的口吻半是宠溺半是抱怨——“你属乌龟的啊?我都等成化石了!”

王爱国已经没力气跟他哥斗嘴斗气了,脚一软,就直接扑了过去!
扑进了王文杰的怀里——你不是成化石了么?有本事别动!
王文杰就真的像化石一样,直础础地站成了一根木头桩子,支撑着弟弟——“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累了你最了不起了你看还有一点点就要到终点了我陪你跑过去!”
喘了老半天,王爱国终于有力气说话了:“没……没事,其实,不、不是太累。”
王文杰搀扶着弟弟慢慢往前爬,倒也没人过来指责他们犯规,毕竟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裁判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了。
大喇叭里开始公布名次,已经有一百多人跑到了终点,王爱国仔细听,前三十名里都没听到林烨的名字。
“那个林烨呢?他不是早跑到前头去了吗?呵呵,”王爱国幸灾乐祸地问,“他还说他能拿冠军呢,哼,吹牛不上税!”
“我们所长?没看到啊,”王文杰愣了一下,“我一直都在那儿盯着呢,他根本就没跑过来!”

王爱国拿到了第141名,是为数不多的,最终坚持到了终点的,选手中的一个。
这‘为数不多’里,没有林烨的名字。
第二天报纸登出了新闻,大赛组办方缺少经验,准备不足,救护工作不到位,参加比赛的选手们有多人发生了身体严重不适的情况,其中有个别人的情况很严重,正在住院治疗。
慢慢地传出消息,比赛过程中,某校有两名学生发生了休克,其中一个在一名警察的及时救援下经抢救脱离的危险,另一名则不幸身亡。
据说救人的警察也是参赛选手,并且显然很有经验,在发现休克的学生后他迅速采取了正确得当的施救,并且及时送医治疗,把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以上都是小道消息,没见报的。不过大家都知道,一般小道消息都不是空穴来风,所谓‘无风不起浪’,就是这个意思。
王爱国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他哥——果不其然,有这么档子事,救人的那个就是东门派出所人民警察,林烨。
“你怎么直接叫他名字啊?好歹人家大你10多岁呢,你得叫他林大哥。”王文杰在电话里教育着弟弟。
“我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哥,他的名字叫王文杰!”王爱国‘啪!’地扣了电话。
王文杰被扣得浑身一个激灵,这个弟弟,岁数不大,脾气见涨啊。难道是在学校受了气了?或者是跑步累到了?王文杰摸出钱包数了数,打算好好犒劳弟弟一顿。
林烨正好进来,看见钞票眼睛一亮,然后立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王文杰追出去喊:“头儿,奖金没了没关系,我请你吃火锅!”
“免了!”林烨没回头。
远远的传来了林烨的歌声,“人的心在江湖容易老,也许梦想失去得太早。又有身不由己的苦恼,旧情难忘当夜雨潇潇……”
副所长在身后笑着说:“林所长最近好象开朗多了,嗯,看来跑跑马拉松还是有好处的哦。”
周末回家的时候,王志文又提起了那个老话题——林烨啊林烨,唉,这个林烨啊!
王文杰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到底谁才是你儿子!
说完了连自己也愣了一下,长这么大头一次跟他爹用这种口气说话。
忽然就觉得很混乱,乱了乱了不得了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很糟糕……乱糟糟,乱七八糟。
当爹的看着儿子,皱着眉头摆摆手。茫茫然想起年轻时候,风华正茂仪表堂堂满怀雄心壮志的大队长,忽然有一天,遇到了一个笨手笨脚的笨东西,把一切的一切都搅得一塌糊涂——然后就,万劫不复了……王志文于是就又叹了一口气。
王副局长这一次的叹气和以往不同,如果说以往只是惋惜一个‘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遗憾林家老祖宗林则徐老先生未竟的剿毒革命事业,那么,这一次,其中私人成分的比例显然要多得多得多……
王副局长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把林烨解决掉,后悔把儿子送到东门,不但没学回来半点有用的东西,反倒搞得稀里糊涂乱七八糟——这个林烨啊!王志文几乎已经咬牙切齿了。
没过几天分局年中总结评比大会,东门派出所被点了名。分局长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对后进单位要大刀阔斧毫不留情,然后当众宣布,撤了东门派出所负责人的职。
连王文杰都没想到他爹能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开完会林烨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撤职,这个脸丢得还真不是一般地大。回头看见王文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歪了歪眉毛,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唉,你爹可坑苦了我了……”
“所长,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不是,都是我爸不好。”
林烨轰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得了,不干你的事,是我自找的。”
局长助理包仁杰过意不去,追出来想要说两句好听的,没张嘴就被林烨堵了回去:“包仁杰,你该干吗干吗去,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报复你儿子的,我没他爹那么小心眼。”
王文杰跟他爸爸吵了一架,没吵赢。王志文当了几十年的领导了,官腔打起来一点磕巴都没有,听得儿子直犯晕。
也是,谁叫你不好好工作偏要当落后分子拉全分局的后腿呢?撤职还不是应该的嘛。王文杰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
回到所里,林烨一纸辞呈递上去,扒掉警服回家了,走得又干脆又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辖区街道居委会的大爷大妈们联名信递了好几张,再三挽留不住,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唉,小林所长啊,怎么就……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话粗理不粗,充分说明了王副局长的不得人心。
王副局长果然就不得人心到底了,大笔一挥,林烨的辞职报告,居然就——批了!也是,这年头,谁离了谁活不了啊?就算你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又怎么样?地球照样转!
谁离了谁活不了啊?——这话是林烨说的。林烨办完交接手续那天,大家伙又去了百乐歌厅,林烨照例是唱了那首《怀念战友》,不过这次唱完,他说的不是‘收队’,而是上面那句话。
王文杰心里一酸,轻轻答了一句:“活得了又怎样?怕的是活不好。”
失去你的我的世界,越来越小……
林烨看了他一眼:“王文杰,你喝高了。”

“头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王文杰眼睛盯着大屏幕,问的却是旁边的那个人。
“打算?”林烨考虑了一下,没回话。
“头儿,说说看嘛,你不是……埋怨我了吧?整你的是我爸爸,跟我没关系,咱不带株连九族的好不好?”
“对哦,那个家伙是你爹。”林烨点点头,喝一口啤酒,“你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王文杰被问得张口结舌答不上腔,也是,这种问题搁谁也答不好。
林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告诉王文杰:“我打算……开个小店,自己当老板。”
“哦?”这个答案还真是让人有点出乎意料,不过王文杰还是很客套地说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常来光顾林老板要给我打折哦……
林烨哈哈大笑,“放心,我保证,免费都行!”
散伙饭在‘啊朋友再见!’的大合唱中圆满结束,那天晚上,大家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
多年以后想起来,依然会热泪盈眶。
没过几天,林老板的小店开张了,就在河边王文杰巡逻的必经之路上——‘流金岁月’成人情趣用品专卖店。
王文杰好险没背过气去,想起那天说要打折的时候,林烨一脸的坏笑,欠揍!
王志文也好险没背过气去,林烨这绝对是故意的,不把整个东城分局的脸丢光了他不算完!更欠揍!
王文杰当然没好意思揍人家,毕竟林烨大了他一大截呢,又曾经是个领导;王志文当然也没下得了手,好歹是个后辈,而且从小就闯出了名头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烨啊林烨,唉,这个林烨啊!——这回轮到老子儿子一块叹气了。
叹完气王副局长问儿子,有没有打算换个环境?在基层派出所呆着有点憋屈了吧?
儿子回答得倒是爽快,不憋屈,就是有点堵心,你凭什么非得把林所长逼走?!
王志文两手一摊说我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他小子敢递辞呈!我怎么能知道他小子敢赖皮到这个地步!我怎么能知道他小子敢在林染死的地方开情趣用品专卖店!
一句话,一声雷,震得人五内俱焚。
爸,给我说说林染的事吧……
王志文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可是这个故事——关于林染的故事,他讲得很用心。
在王志文还是市局刑警大队长的时候,东城分局发生过一场地震——一场经济案风波,从上到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一撸到底,七七八八倒得差不多了。分局刑警支队也由此遭受重创,元气大伤。
现在的这支队伍,是王志文上任以后,花了大力气重建起来的,这是个力气活,不比重建世贸大厦轻松。每一个队员都是他亲自考核挑选精心培养的——林染就是其中的一个。
林染是科班出身,警队里少有的高学历。性格有点内向,不过一点不傲气,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的。人勤快,学东西也上心,最重要的是肯吃苦——干刑警这行不容易,危险不说,忙起来好几天不能闭眼也是常事,不能吃苦可不行。再加上他有学历,理论知识丰富——是棵好苗子啊,王志文说。
林烨?哦,林烨,林烨也是棵好苗子……不对,他算不得苗子,他根本就是个人精。
林烨也算是警察世家,不过和王家可不一样,林烨不是从警局大院里出来的野孩子,人家是正经的高干子弟。
“高干?他家真是当大官的?”王文杰很惊异。
王副局长愣了一下,那什么……林烨的那个店叫什么名字来着?
“流金岁月。爸,不能说就直说,你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很蹩脚。”儿子一点没客气。
王志文一点不尴尬,行,我接着说。
林林从小就聪明,聪明得过了头。四岁的时候,一个人跑出去玩,被人贩子卖了,好几年才回来——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在楼底下放绊马索,有个摔了大跟头胳膊摔折了的张叔叔不?林林——就是林烨啊,就是他给解救回来的。(广告:没看过《警察张同志出差记》的同志们,请补课啊请补课啊补课……)
“张叔叔?不记得了。”儿子努力想了想,“那时候被我们摔成残疾的有一堆呢,我就记得有个李叔叔最夸张,脑袋破了一点皮都住院,他老婆天天给他炖鸡汤,他全给我们喝了,味道不错。”
“熬鸡汤的就是张叔叔啊,李叔叔没老婆!”——王志文越说越乱,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插花:应广大读者要求,特请张打非同志偕同家属出来客串展览一把,与本文内容实在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各位看官原谅则个……)
“被拐卖了还能叫聪明?”王文杰很怀疑,老爹还没到老糊涂的岁数吧。
11岁就能单枪匹马把市局挂头牌的盗窃团伙干掉的小孩,不叫聪明叫什么?所以大家才说他是天才啊!——王副局长的口气满是艳羡,同样是养儿子,怎么人家就能养出个天才自己养出来的就是个棒槌呢?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养儿子需要的是天赋,不服气不行。
王文杰没话说了,看看人家,想想自己——人家是专门为人民服务的,自己是专门搞破坏的。
林烨和林染可不一样,聪明是聪明,就是不爱读书,早早地进了警校,早早地工作,干什么都顺手。所以他特看不上林染,动不动就给他使绊子——提起当年来,王志文依然头疼,当初那两个手下真是没少叫他操心,王副局长的满头白发有一半是被儿子搞出来的,另一半就是这班手下的功劳。
那时候林烨和林染的关系真是不怎么样,林染越不搭理他,他就越要招惹人家……唉,我倒是情愿那坏小子一直那样,至少有干劲有精神,不像现在,阴阳怪气的叫人生气!
“他怎么招惹人家的?”王文杰觉得心里闷闷的。
别看林染比他大,他非仗着自己资格老,管人家叫‘小染’,嘴里还老是不三不四的——搞得林染天天骂他……

(再插花:这一节的口水话、废话明显过多,不好意思,过气人物友情客串,没什么正式情节给他们,也就只好当当布景了……不喜欢的请忽略。)

林烨和林染在一块儿合作过几次,效果不怎么样,总是会出点岔子——“如果我早点引起重视,把他们俩分开的话,也许……”王志文摇了摇头,唉,“可是分不开啊,分开了岔子更多——林烨出状况也就罢了,林染也给我捅娄子,有几次气得我都想下手揍人了,这对儿混蛋!”
王文杰是没少挨过他爹的揍,不过从来也没被骂过‘混蛋’——可见王副局长实在被气得不轻。
虽然气得不轻,王副局长的原则性没有丢,不该说的一句不说——那次失败的行动,还有林染的死。
不过王志文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啊,他老婆那时候还怀着孩子呢。”
老婆?孩子?老婆!孩子!
王文杰差点蹦上了天花板,林染结婚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都快三十了,长得又不错,学历又高,找个老婆还不是捎带手的事儿!
王文杰愣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想想好象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就是奇怪啊,那林烨呢?
林烨,这个关林烨什么事?那小子女朋友比天上星星都多,分局门口天天下班都有漂亮丫头站岗,一个礼拜换一个不带重样的。
王文杰懵了,就好象挨了一闷棍,原来原来原来!原来原来原来……这就好象排了半天队买了张电影票,以为是《东绝西毒》,开场才发现是《东成西就》——主角还是那帮人,制片导演也没换,内容却完全风马牛不相及,配对全TMD乱了套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了,既然张国荣可以既是颓废派的欧阳锋又是偶像派的黄药师,林烨当然也可以从天才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只是——欧阳锋和黄药师,都不是真实的张国荣;而林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林烨?
“那,林染的孩子呢?”
孩子?王副局长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转身喝茶去了。很明显,故事讲完了,不想讲的问也是问不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王志文犹犹豫豫地叫住了儿子:“林烨的那个店,你以后,多关照着点,别让人家觉得,人一走,茶就凉……”
“这还用得着吩咐吗?我知道!”王文杰点点头要走,又被叫住了。
“关照是关照,你可别动不动就往那儿跑啊,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跟林烨那小子学坏了!”
儿子翻了个白眼,走了。
老子在门后,再次叹气。
河边依然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空气清新,景色优美,谈情说爱、锻炼身体、饭后散步、跳河自杀……等等的,好去处。
王文杰顺着河堤巡逻,草地上,老人在打太极拳,小孩在放风筝,青年男女勾肩搭背旁若无人,警察同志目光如炬,保卫社会安全。
一群老太太在拐角的空地上跳老年迪斯科,录音机里放着音乐——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再有泪滴……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TNND!走过头了。
王文杰掉个头往回走,林烨的小店就在拐角后面。
小店显得很冷清,没什么人,林烨拖了把竹躺椅在门口晒太阳,王文杰走过去,刚想开口又闭了嘴——林烨睡着了。
黄昏的太阳安静地晒在他的脸上,使得脸色平添了几分红润,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阴影,高高的鼻子平缓地呼吸,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
可是为什么,明明有个酒窝,这张脸看上去却依然不快乐?
林烨睡得并不安稳,紧锁双眉,两只手无意识地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忽然‘啊!’地一声,林烨一下坐了起来。
“头儿,是我。”王文杰上前打招呼。
林烨点点头,“哦,是你啊,坐!”
左右看了看——“没椅子,你进去自己找一把吧……哦,不用找了,唯一的一把我坐着呢,要不,你进去扯张报纸,坐地上?”
王文杰说算了我还是站着吧。
“随你的便。”林烨又躺了回去。
“头儿,生意好象……不太好?”
“时候没到呢,晚上客人才上门呢,大白天谁好意思上这儿来,又不是缺心眼儿——啊,别脸红,我没说你。”
王文杰咳嗽了一声,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
“对了,你弟弟上次跑马拉松,成绩怎么样?”林烨忽然想起来。
“哟,不错嘛。”林烨吹了声口哨,“没看出来那小家伙还挺有劲儿,有意思。”
王文杰很得意:“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跑不下来呢,没想到跑得挺带劲儿,够争气!”
“你弟弟喜欢你。”林烨微笑着打断了王文杰的自吹自擂。
“什……么?头儿,您刚才……说什么?”王文杰吓了一跳。
“没什么。”林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上次不是答应过你,要免费的么。对了,你要哪个型号的?大号?还是小号?好象小号比较合适……”
说着话,林烨的眼光已经往下方扫了过来。

除夕那天放鞭炮的时候,后街的二胖一炮仗吓哭了邻居家二组长的掌上明珠。小丫头哭得很凄惨,王家俩小子一挽袖子就冲上去了——一个夺过冒着烟的炮仗丢手榴弹一样丢回去,一个叉着腰指着人家鼻子骂你眼睛瞎啦连我们院儿的人都敢欺负今天不教训教训你都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然后就是一通混战,直打得天地暗鬼神愁警局大院升起蘑菇云,二胖鬼哭狼嚎夹着尾巴逃跑了,两个大英雄得意洋洋班师还朝。小丫头早被吓跑了,王其实站在街口瞪着他们:“笨!有你们这么英雄救美的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没听歌里头怎么唱的——年老的年少的在后方,多打些粮食也是抗战!王爱国你小小个子逞什么能啊你,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在后方安慰受害者,让你哥哥在前面打就行了呗!”
明摆着是谁的儿子谁心疼。
小哥儿俩拍拍屁股,接着放鞭炮去,冲天炮嗖地一声飞上了天。王其实对着天空感叹了一句:“今年最后一架啊,唉!”
晚上全家人热气腾腾地围坐一桌吃年夜饭,王家二老坐在上首,俩孙子一边一个,爷爷奶奶的叫个不停,老两口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燕飞煮了水煮牛肉,辣得两个小家伙吐着舌头直哈气,灌了一肚子的饺子汤。饺子也是燕飞包的,三鲜馅,香得冲鼻子。400个饺子8个人吃,每个人的口味还不一样,这个要吃热的那个要吃凉的,这个口重喜欢咸那个口轻喜欢淡,全TMD支使着这一个劳动力——还是老太太说得对,王志文和王其实这哥儿俩,就是一对‘吃货’!
包仁杰围着锅台转圈,馋得直流哈喇子,翻箱倒柜地找饭盒,说是要给值夜班的王志文端一份去,燕飞敲敲锅沿:“想往外端是吧?我连你那份一起扔下水道去!”
包仁杰显得很委屈,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燕子燕飞燕大哥对谁都客客气气,偏偏就是看王志文不顺眼?好歹也算亲戚嘛不是。
王其实过来打圆场,把话题往外扯:“燕子啊,别忘了包硬币啊。”
“晚了,都已经下锅了。”燕飞冷冷地盯着锅,一肚子无名火。
“那怎么行!等着等着,等我找硬币去。”王其实风风火火地叫儿子,“儿子,我皮夹子呢?”
燕飞拦住了他:“别找了,不包也罢。”
包仁杰点点头:“就是就是,封建迷信不可取,我爸爸就从来不信这一套。”
王其实摇摇头:“小包啊你太不了解燕子了,他的意思是说啊,我们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包不包硬币的也都无所谓啦。燕子,我说得对不?哈哈。”
燕飞说:“王其实,闭嘴。”
电视机里锣鼓喧阗,春节晚会开始了。
过完了年王爱国开始赶作业,一天写了二十多篇小字,有如鬼画桃符,王其实刷刷刷,全给撕了,重写!
王爱国不答应,小嘴一瘪去跟燕叔叔告状。燕飞捡起作业本翻了翻,手一指王其实:“你怎么能撕孩子的作业呢?去,把本子用透明胶带补好了。”
翻过手来再一指王爱国:“去,重写!”
这一回写得慢多了,字迹也工整了不少。燕飞把补好的作业本收进了箱子,说是等孩子长大了叫他自己认认,看看能认出几个字来。
一共100道加减法,王爱国错了30道。

上面这段是俩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当时写了以后觉得太罗嗦,就删了没用的。姑且做个花絮吧,我没在别的地方贴,如果有喜欢的想转的话,请一定写清楚这个是‘作废’的,花絮,谢谢!

    那个早晨,唤醒五河士道的,是楼下传来的轻快的菜刀声和闻起来很美味的早饭的香气。

    父母不在的现在,能代替士道准备早饭的大概就只有妹妹琴里了吧。士道使劲擦了擦眼睛同时起床,迈着慢吞吞的步子下了楼梯。

    然后,士道将客厅的门打开,对站在厨房前的人说话道。

    “早上好,琴里。今天起得挺早(的嘛)——”

    理由简单到了极点。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人物和士道所预想的不同。

    “——啊、早上好士道。厨房我在借用中哦?”

    穿着围裙的少女那样说完后露出了微笑。

    她有着漂亮地编好的头发和和善的容貌,是个像把暖洋洋的春季气息拟人化了一样的,透着温暖氛围的少女。

    “诶……?啊、哈……这倒是没关系……”

    但士道眼睛似乎要变成两个点一样惊讶地对那样的少女的话回道。

    这也是当然的。虽然对方确实是个面向和善的少女,但要是不认识的人在早上出现在厨房的话,感到惊讶也是肯定的吧。

    士道正困惑时,一个和少女长得很像的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突然从少女的背后探出了脸来。

    然后她以笑脸对着士道那样说道。

    士道不禁对那听不惯的词语发出了惊叫。

    爸爸,就是BABA。要是士道的记忆是准确的话,那是指男性家长的词。但士道不仅没有孩子,甚至连对象都没有。

    在士道考虑着那种事的时候,小女孩露出了好像感到很疑惑的表情,她抬头看向穿着围裙的少女。

    士道对小女孩的话和少女的回答再次瞪大了眼睛。

    叫士道爸爸的孩子叫了那个少女妈妈。也就是说要是士道的逻辑没错的话,就变成了士道和那个少女是夫妇这种事。

    但先不说士道没有结婚的记忆,首先士道就还没到能结婚的年龄。话说回来,那个小女孩假如是五岁,那士道在小学时就已经在为对抗少子化出力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她们却看不出像是在开玩笑或是恶作剧的样子。

    在士道正混乱时,从他的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会错的。是士道的妹妹琴里。士道忽地肩膀一晃,像是求救般向后方转去。

    但,下个瞬间,士道的身体又一次僵住了。

    确实——后方,在客厅的沙发上有琴里的身影。但在她旁边却还有着两个预料之外的人。

    “还是老样子呢,士道。我劝你还是学会冷静下来吧。”

    “不,没用的吧。你能想象冷静着的五河士道?”(日向龙ノ介:官方吐槽?)

    在琴里旁边坐着的,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们说道。

    看到那两张脸后,士道目瞪口呆。

    是的。士道记得那两人。她们是或守鞠亚和或守鞠奈。是曾经士道在进入游戏世界时遇到的少女们。

    “等、等一下!鞠亚和鞠奈!?为什么你们在现实世界中啊!?你们不都是电子数据吗!那样的话鞠亚现在不应该作为AI工作中吗!?”

    “真没教养呢。都不会思考面对女士时说的台词呢。要是对方是精灵的话会扣分的哟。”

    鞠奈似乎是对鞠亚的话并不同意,她觉得好像似地那样说道。

    士道感到很困惑,怀疑这是梦于是就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好痛。

    话虽如此,她们是什么人士道是知道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士道的妻子(暂定)和士道的女儿(暂定)。

    士道对皱着眉头问完后摇了摇黑色缎带的琴里回道。

    “……虽然对鞠亚和鞠奈的事也很在意……比起那个,另外两个到底是谁?,我不记得我有女儿啊……”

    士道摆出很诧异的表情说着时,少女带着笑脸从厨房的方向走来,“嘿”地向士道的头顶劈下一记手刃。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士道抱头深蹲。泪目的士道抬头看向少女。

    “你、你在做什么呀,凛祢……”

    然后在士道说道那儿时,他不禁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大吃一惊。

    是的。简直就像刚才的一击让电源被接通了一样,士道脑海中关于她们的记忆渐渐苏醒了。

    为了守护士道而显现的精灵-凛祢,以及从士道封印了的凛祢的灵力中出生的精灵-凛绪。士道到刚才为止一直都忘了她们的存在。

    “两个人都……又能见面了……但是到底为什么……”

    士道十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完后,凛祢“嗯……”地用手指抵住下巴回复道。

    “怎么说呢,是期间限定的一样的东西吧?展开了?好像就形成了产生各种各样「if」的空间。”

    士道对凛祢暧昧的说明不禁大叫了起来。

    但,说到那凛绪就“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用力抱住了士道的腿。

    “凛绪能和爸爸再次见面好开心呢。爸爸呢?”

    接着,凛绪微笑着那样说道。士道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后马上回了个笑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是啊……我也很开心哟,凛绪。还有——凛祢。”(日向龙ノ介:明明刚刚都忘掉了……)

    凛祢一边擦拭着微湿的双眸一边微笑着。

    然后从后方传来了看见那场景后好像很不满的鞠亚的声音。

    “不知为何总感觉和对我们的待遇不一样。”

    “没办法嘛。不管怎么说鞠亚只是在中的存在嘛。他注视着‘更现实’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鞠奈用开玩笑的口吻撅起了嘴。鞠亚用不快的眼神盯着士道。

    “我、我没那么想过啊……鞠亚也好鞠奈也好,像这样又能见面我真的好开心。”

    鞠亚说完后耸了耸肩。脸上垂着汗水的士道苦笑道。

    “但、但是,期间限定的……到底会维持多久呢?”

    “嗯——……那个我们也不知道。一个月吗……一星期吗……或许,只有一天?”

    听了凛祢的话,士道屏住了呼吸——但他又像是为了换种想法一样摇了摇头。

    这是连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知道的短暂的再会,但那并不是一定要悲伤的事。不如说,虽然只有一点时间,但必须要感谢能和她们重逢的这个奇迹吧。

    是的。现在士道不应该唉声叹气,而要好好考虑这有限的时间要如何为她们使用。

    “——呐,大家。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呢。有什么想做的事或是想去的地方吗?”

    士道说完,众人都张目结舌面面相觑。

    “是的。应该有什么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管什么都会为你们去实现哦。……嘛当然了,可能会借助之手就是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原来的状态。难得的机会就承你所言吧。——那么快点,就请从鞠奈开始吧。”

    鞠亚的催促让鞠奈作出了惊讶的表情。

    “为、为什么从我开始啊。从你自己开始不是很好吗?”

    “不,因为我觉得没什么需求的鞠奈的愿望会比较好解决。鞠奈不是在日常生活中就能找到幸福的低难度女主角吗?”

    鞠奈大声抗议。但听到了鞠奈的话的士道和琴里则,

    “你们‘啊——’什么 ‘啊——’啊。”

    鞠奈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士道糊弄似地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比起那个,有什么想做的吗?”

    鞠奈困扰地抱起了胳膊,不过不久就像是想出了什么一样发出了“啊”的一声。

    “是的。不过不可能实现的事就不好办了呢。”

    士道反问后,鞠奈好像有点害羞似地继续道。

    然后鞠亚对士道投来了好像在说“你看?”一样的视线。

    “你、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没什么不对的。冷静下来啊。”

    士道苦笑着安慰鞠奈后,鞠亚好像想出了什么似地歪了歪头。

    “但是鞠奈,我记得有我和士道、鞠奈一起去上学的结局啊。”(日向龙ノ介:游戏凛绪轮回有一个或守姐妹结局就是一起去上学的)

    “……又来高次元发言了呢。正因如此哦。鞠亚明明在本篇中出场了,我却只有上学场景而已。我想完整地去一次。不行吗?”(混沌圣歌:高次元发言,只有作者或读者或观众才能理解的发言)

    鞠奈摆出不高兴的表情说道。士道慢慢摇了摇头。

    “没那回事哟。——好,那今天就一起去学校吧。”

    不用说,要是在平时,让无关的人突然去学校很难,但这里是之中。这附近的事情应该能很好配合上吧。

    正当士道那么考虑时,琴里“啪啪”地拍了拍手。

    “好,决定好了的话就快吃早饭吧。太悠哉可是会迟到的哟。”

    “是啊。——凛祢的早饭真是久违了呢。吃得太急的话可是会遭神罚的。”

    听了士道的话,凛祢好像有些害羞似地露出了微笑。

    士道他们聚在一起吃了早饭后,就开始进行上学的准备。

    ——顺便一提,凛祢做的早饭真是怀念到让人落泪的令人赞叹的好吃。

    正当士道的手臂穿过校服衬衫的袖子时,他对违和感歪了歪脑袋。

    虽然凛祢她们和士道一样也在做着去学校的准备,但就连琴里和凛绪也都穿起了和众人一样的高中校服。

    “唔,你们俩也要去高中吗?琴里还好,凛绪就感觉有点乱来了……”

    士道不禁汗颜。虽然因为她们做准备的样子太过理所当然而忽视掉了,但凛绪不管怎么看都是幼儿园小孩。不,在中也不是不可能吧……

    但凛绪对士道那样的话露出了看上去很难过的表情。

    “爸爸……凛绪不行吗?凛绪要一个人看家吗……?”

    士道看到凛绪泪汪汪的眼睛,屏住了呼吸。鞠奈和鞠亚像是保护凛绪般站在了凛绪身后。

    “等等,为什么凛绪被弄哭了啊。”

    “是对幼女哭泣会兴奋吗?虽然以前就认为你有特殊性癖,但那也……”

    “风评被害得太重了啦!?……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抱歉,一起去吧,凛绪。”(日向龙ノ介:风评被害,日本的四字熟语,指由于谣言,使得被说的人受到了经济、名誉等方面的损失。)

    士道受不了被扣上那种特殊的属性——在那之前,被爱女用悲伤般的眼神看着,士道无法做一个严父了。士道“哈”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手放在凛绪的头上。

    说完凛绪用力抱住了士道。士道“呀咧呀咧”地苦笑,随后做好准备拉着凛绪的手走出了家门。

    刚出了门,士道又惊讶得呆站住了。

    因为五河家的门口,站着一个少女。

    一瞬间,士道还以为是住在隔壁公寓的十香在等着他。

    但是——不对。她有着被天使羽毛般的发饰绑住的金发和清爽的面容。她手里的包上挂着小鸡、狮子、牛奶之类的小玩偶。

    士道用惊呆了的语气呼唤了那个少女的名字。

    是的。在那里的是精灵们灵力的集合体,以前曾在士道面前出现过的裁定者-万由里。

    “早、早上好……个头啊!难道说你也因为的影响……?”

    士道困惑着说完后,万由里小小地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我也不清楚。不过——”

    然后万由里那样说着,表情微微缓和了下来。

    “没想到还能再和你说到话。稍微有点开心呢。——就是这样呢。”

    听到万由里像开玩笑一样的话,士道百感交集,慢慢点了点头。

    但,在那时。在士道脚边的凛绪好奇似地看着万由里的脸,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

    “小姐姐你是谁……?爸爸的情人?”

    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呢,突然而来的危险单词让士道不禁咳了出来。然后万由里诧异似地皱起了眉头。(日向龙ノ介:参见短篇凛绪reunion结局)

    “爸爸……?诶,士道,你什么时候做的。难道说是要发动系统裁决的案件……?”

    万由里说话的同时,天空的一部分好像软化弯曲成了圆形,出现了巨大的球状物体。它的表面张开了无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士道。

    是天使。它是监视士道是否有资格持有精灵的力量的存在,也是在断定士道没有资格时取其性命的裁定者。看来它好像也和万由里一起出现了。士道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因为这孩子是从我封印了的灵力中出生的精灵所以才叫我爸爸的啊!是像万由里亲戚般的存在!”

    万由里意外地很快就理解了。闭上了眼睛,变回了单纯的球体。

    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凛祢她们从士道背后出来了。

    “士道,你在和谁说话……啊咧?”

    凛祢看到万由里后瞪大了眼睛。万由里也露出了好像看过凛祢的表情。

    “啊,介绍一下。这是万由里。——万由里,这是凛祢。这位是凛绪。然后在后面的是鞠亚和鞠奈。”

    士道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双方。然后凛祢和万由里行了个点头礼。

    “初次见面……这么说没错吧?”

    “诶,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加问号?”

    士道说完后,凛祢和万由里微微歪了歪头回复士道。

    “不,嗯,虽然我觉得是初次见面。”

    “不知为何,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嘛,凛祢也好万由里也好都是特殊构成的精灵。也许她们是对这点产生了共鸣。

    在士道那样思考时,从精灵公寓的方向有一群少女走了过来。

    “哦哦,万由里不也在这里嘛!”

    “咿呀——!小凛绪今天也好可爱——!”

    十香、折纸、四糸乃、耶俱矢、夕弦、美九她们很有精神地挥了挥手各自打了打招呼。顺便一提,某种程度上和预想中的一样,本来不在来禅高中上学的四糸乃和美九也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

    不,不仅如此,混入大家之中的还有最恶的精灵-时崎狂三的身影。

    “啊,大家早上好……唔,你在做什么呢狂三!”

    “啊啦、啊啦,您说了奇怪的话呢。我当然是想和大家一起去学校啊。”

    士道问完后,狂三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嘛,在中的话,没必要这么害怕。狂三是理性派。在结界管理者与裁定者都在的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乱来的。

    这时,士道察觉到了。隐藏在众人后面穿着校服的七罪在偷看这里的情况。

    “怎么了吗七罪,干嘛在那种地方?”

    “……你、你说怎么了……因为都是不认识的人。”

    士道问完后,七罪用诧异的表情看着凛祢和凛绪、万由里,以及鞠亚、鞠奈。

    然后其他精灵们都感到奇怪似地歪起了头。

    “你在说什么啊七罪。那是凛祢和凛绪吧。”

    “游戏……!?游戏是什么鬼!?再说那个宣传是什么!?”

    听了十香和琴里的话,七罪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其他精灵们都好像感到奇怪似地瞪圆了眼睛。

    “在那的女子乃万由里。乃是从我等灵力中降生的裁定者。”

    “剧、剧场版是什么鬼……!?我完全不知道……再说我还没出场呢……”(日向龙ノ介:这里原文老橘写了剧场场,大概是错别字吧)

    表情混乱的七罪大叫道。然而其余的各位果然都表现出对七罪的话不理解的样子。

    “嘛,总之去学校吧。想说的话边走边说吧,怎样?”

    “游戏什么鬼!?剧场版什么鬼——!?”

    士道他们拽着还在大叫着的七罪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呼唔……这就是你们上学的学校吗?”

    鞠奈一边慢慢张望着来禅高中高二四班的教室一边微微眯了眯眼。

    在早上的班会开始之前,是学生们零零散散到校的时间。这附近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慢慢便喧杂了起来。

    幸运的是,大概果然是的力量起了作用,就算士道将十香以及折纸、八舞姐妹以外的少女们带来学校也没有惊讶的人。

    硬要说的话,“包围着五河的人又增多了呢……”“不会吧这次是幼儿园女童了吗……”这样子的闲话感觉比以往稍微增加了。也就是说是误差。

    现在的凛绪眼睛闪闪发光追在鞠奈后面在教室中来回走着。简直就像小鸭子母子一样,士道不禁笑出声。

    鞠奈察觉到士道那样的视线后,对他投以鄙视的眼神。士道为了蒙混过去移开了视线。

    然后鞠奈“呼”地叹了口气,做出无奈样子耸了耸肩。

    “大体上和我想的一样呢。嘛……就连娱乐设施也好什么都没有的这种地方呢。我的收获只是知道这是个不足一提的地方?”

    然后,鞠奈随意地像是感到无聊般说道。

    但是,看到鞠奈那样子的士道几乎下意识地转向了鞠亚的方向。

    也许一定是鞠亚也在想同样的事吧。正好在那里两个人的目光重合了。

    “是呢。她过来真是太好了呢。”

    听到鞠亚和士道的话,鞠奈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刚才的话你们是怎么听的啊!?”

    鞠亚和士道笑着说完后,鞠奈抗议般地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不是说了不足一提了嘛!这种地方——”

    虽然士道一瞬间(疑惑地)歪了歪头,但很快就知道了那个理由。因为之前跟在鞠奈背后走的凛绪露出了看起来很难过的表情抬头看着鞠奈。

    鞠奈说着“……唔啊,真是的!”一边用力乱抓头发后当场蹲下来对凛绪说了什么悄悄话。

    然后凛绪表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啪嗒啪嗒”地跑去了士道的身边。

    听到凛绪的话后,鞠奈脸变得通红大叫了起来。士道和鞠亚他们温和地笑着看着鞠奈那个样子。

    也许鞠奈是明白了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吧。她不高兴似地别过脸去说道。

    “……我已经满足了。接下来,谁有想做的事吗?”

    然后,像是为了回应那句话一样,一个小手一下子举了起来。——是凛绪。

    “哦,凛绪,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士道问完后,凛绪点了点头继续道。

    “凛绪呢,想和大家,一起吃便当!”

    士道一边念叨了一句“原来如此”,一边看了一眼凛祢的方向。然后凛祢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

    “交给我吧。我有准备大家的份哟。”

    “真不愧是凛祢呢。——那么凛绪,中午大家去楼顶吧。”

    听完士道的话,凛绪元气满满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到了午休了。士道他们一起带着午饭去了学校的楼顶。

    到了屋顶后,凛绪高兴地在周围来回跑。鞠奈慌忙追在她后面。

    看着大家的士道就像是要仰望天空一般尽情地伸了个懒腰。

    万由里以淡然的语气说着。士道垂着汗水苦笑道。

    确实如万由里所说,像是要守护大家似的——或者说像是要监视士道似的,正在楼顶的正上方停着。总觉得有一股超现实感。

    “好,那大家吃便当吧。凛绪也来——”

    凛绪回应了凛祢的声音后,从围栏边跑了过来。鞠奈也应和了凛祢。

    凛祢一边苦笑着一边打开为开运动会时准备的大号日式便当盒。里面塞了两格可爱的饭团和三明治,还摆着两格花样多多的菜,最后一格里则是塞满了看起来很美味的水果。(日向龙ノ介:日式便当盒指的是那种有好几层的食盒)

    精灵们看着便当叽叽喳喳得兴奋了起来。士道看着观感完美的便当小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这个香味是……把那个那样了呢……真能干啊凛祢。”

    “士道,总感觉你心情不太好呢。”

    “能和五河士道的料理技能匹敌的大概只有凛祢了呢。他是稍微起了点抗争心吧?”

    鞠亚和鞠奈耸了耸肩说道。看着他们那样,凛祢“啊哈哈”地苦笑后发给了大家盘子和筷子。

    十香她们“啪”地拍了下手掌,开始吃凛祢做的便当。不一会儿到处都开始了“好吃!”的大合唱。

    “嗯嗯,我好想每天早上喝凛祢和达令的味增汤——!”

    “是呢,是呢,真完美呢。呜呼呼,我也想学呢。”

    大家都在品味着便当时,凛祢好像注意到什么似地抬起了脸。

    “啊咧?小万由里,你不吃吗?”

    士道像是被那句话吸引了般看向万由里后,就明白了确实万由里的盘子里确实什么料理也没放。

    被那么说了后,万由里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嗯,当然啦。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万由里不知所措地看向士道。她就像她所说的一样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样子,而是真的觉得自己也能加入吗的样子。

    士道说完后,凛绪一手拿出饭团递给万由里。

    “给你。妈妈的饭团,很好吃哟?”

    大概是不好意思拒绝凛绪的热情吧,万由里露出了招架不住似的表情。

    “……谢谢。那么……那个,我开动了。”

    万由里有点害羞似地接过了饭团,仔细端详之后露出了打算吃下去的样子。

    “……太多人看着就很难吃下去啦。”

    脸上吹着汗水的万由里说道。士道和凛祢、凛绪以及其他精灵们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盯着万由里看。大家都“啊哈哈”地笑着别过了脸。

    万由里叹了口气后,咬了一大口饭团。接着她闭着嘴咀嚼后,微微张大了眼睛。

    看到万由里的反应,凛绪得意得将手插在腰上。大概是因为自己引以为豪的妈妈的料理被人赞美了而感到高兴吧。

    士道说完后,凛绪笑容满面地回答道。

    看样子凛绪也好像满足了呢。那太阳般的笑容让士道不禁露出了笑脸。

    然后看到凛绪那样子,鞠奈放心地松了口气。

    士道说完后,依次看向凛祢、万由里和鞠亚。

    接着鞠亚嘴里塞满了便当举起了手。

    鞠奈皱了皱眉头说完后,鞠亚嚼了嚼一口吃下口中的东西后继续说道。

    “实际上我也有想去的地方。可以陪我去吗,士道?”

    “诶?啊,当然啦。到底是哪儿呢?”

    士道他们来到了能眺望到蓝色大海的海滨沙滩。

    “……怎么突然就来海边了啊!”

    突然移动到的场所让士道不禁大叫了起来。没有人烟的沙滩上回响起了士道的声音。

    从学校集体早退的士道他们被送到了连在哪都不清楚的私人沙滩。倾泻下来的刺眼的日光让人感觉就如同盛夏一般。虽然感觉并不是当季的日本,但要是深入思考的话感觉会变成非常不得了的事,于是士道就不想了。

    “——要是用我的的话,就算是四季如夏的海边也能一下子飞到。”

    这时,士道背后传来了那样的声音。是鞠亚。

    要回应这个声音的士道回过身后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理由很简单。因为在那儿的鞠亚把长长的头发缠到一起,身着白色的泳装。

    鞠亚露出了小恶魔似地微笑。意外的冲击让士道不禁脸红。

    不,不只是鞠亚。鞠奈穿着黑色的,凛祢和凛绪穿着粉色的,万由里穿着黑白相间的泳装,其他精灵们也都穿着各自的泳装。

    看到士道那样的反应,鞠亚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满足了。虽然很快,但我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听到鞠亚满足似的声音,士道突然发疯似地大叫了起来。

    “说想来海边的不是鞠亚吗?只是看看就满足了吗?”

    听到士道的话,鞠亚向前迈了一步,像是窥探着士道的表情一样靠近。

    “确实想来海边这件事是真的。——但因为这是能向士道展示我穿泳装的样子的最棒的舞台设施了所以才这样的。”

    士道呆住后,鞠亚又像是感到很好笑般地笑了。

    鞠亚脸色微红着说道。士道感到心脏咚咚直跳。

    但,下一瞬间,那样的士道和鞠亚脸上有一大团水“啪”地炸开了。

    士道远远望去就发现了不知不觉间鞠奈和八舞姐妹在举着好大的水枪。看样子那攻击是她们干的。

    “为什么无视我们,还营造那么好的气氛啊!”

    说完,鞠奈她们就在海滩上跑了起来。士道和鞠亚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去吗,鞠亚?大闹一场不也是挺有趣的事吗?”

    士道和鞠亚互相点了点头,追着鞠奈她们在沙滩上跑了起来。

    在那之后,士道他们追着鞠奈她们跑,和凛绪她们收集贝壳,和十香她们打沙滩排球,躲开提出想让士道帮她涂防晒霜的折纸的攻势,一行人享受了最棒海边的活动。

    等注意到的时候,之前还处在正上方的太阳已经开始要沉入地平线了。玩累了的士道和大家一起坐在海岸边上眺望着美丽的夕阳。

    “啊哈哈……不过的确有点累了呢。”

    十香用还有活力的样子点了点头后,凛祢露出了苦笑。士道笑着稍稍伸了个懒腰后看向万由里和凛祢。

    “说起来,你们两个没什么想做的事吗?”

    士道说完后,凛祢瞪大了眼睛,挠了挠脸看向了万由里。

    “我倒是够了,小万由里没什么想做的吗?”

    被这么说到后,万由里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陷入了思考。

    但很快她就“啊”的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张开了眼睛。

    “哦,哦什么?你也有想去的地方吗?鞠亚一飞就到哦。”

    士道这么说完后,鞠亚得意得叉腰挺胸。

    但,万由里慢慢摇了摇头后,依次看向大家的脸。

    “在这里就好。正好……想和大家说说话。”

    然后,她用平静的语气那样说道。

    万由里是裁定者。是为了调查士道是否是有资格掌控灵力的人而从大家的灵力中诞生的精灵。

    但她是那样的精灵的同时,也是处于灵力被封印状态的十香她们所看不到的那种矛盾的存在。在这个在的影响下能和大家共有相同时间的时候寻求和大家接触是极其自然的事。

    “可以啊……这不是很好嘛。大家也一定想和万由里对话的哟。”

    精灵们为了表示赞同士道的话都“嗯嗯”地点了点头。

    万由里好像有点害羞一样说完后,面向众人的方向慢慢张开了嘴。

    “——那么,提问。给我对士道各个方面的评价,每项都有十个层次。性格方面、健康方面、能力方面以及你们和士道渡过的不安的事,悲伤的事,请具体地告诉我。还有士道得到你们的天使的能力时想到的恶用方法——”

    士道不禁对突然喋喋不休的万由里抱怨起来。万由里露出了惊讶般的表情。

    “怎么了?个鬼啊!说想和大家对话就是这种事!?”

    士道发出了高亢的声音后,万由里“嘛……”了一声挠了挠脸回答道。

    “因为没有向精灵她们直接问对士道的评价的机会,而且我也是这样的系统……”

    士道听了万由里的话抱头大叫了起来。在这种时候都忠于本分。士道感觉怎么看都是个不可理喻的黑心企业。

    然后万由里脸微微一红移开了视线。

    “……开玩笑的啦。但是,我想和大家聊聊士道是真的哟。”

    被这么说了后,士道瞪圆了眼睛。但——

    “性格方面十分,健康方面十分,能力方面十分。让我觉得寂寞的是,不管我怎么引诱他他都不对我出手我。”

    “不管怎么拜托达令他都不变成士织呢。我好伤心好伤心。”

    “……能用干的坏事吗……好好考虑的话稍微有点……”

    “诶……稍微有点什么的事情,我想详细地听一听。”

    一部分精灵们开始说话后,万由里津津有味地插入了话题。在橘黄色的天空中悬浮着的的表面又张开了眼睛盯上了士道。

    “万由里!?真的是开玩笑的哟!?”

    士道摇着万由里的肩膀发出了大声的悲鸣。

    ——之后太阳也下山了,海岸边降下了夜的帷幕。

    在泳衣外穿着带兜帽短褂的士道他们因为好不容易大家一起来了这种地方,于是,就在海岸边开始放烟花。

    因为鞠亚从决定去海边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烟花,所以现在在海边摆放着玩一整晚也用不完的手持式烟花和大大小小的喷花式烟花。

    “呵呵!擦亮眼睛看好了!吾之必杀火焰刃!”

    “应战。不会输的。禁断的一三连弹。”

    “唔哇!?夕弦那个不能拿在手上!”

    八舞姐妹双手持着烟花,“呼呼”地挥舞着它们追赶赛跑着。

    在她们旁边的四糸乃和七罪、鞠亚她们蹲着欣赏着线香烟花。

    “是的。徒有华丽并不能算是烟花,懂得欣赏这种虚幻美的才是成熟的女性呢。”

    “好的好的……来,要小心哟。”

    听到凛绪的请求,鞠奈给线香烟花点上了火。不久凛绪和鞠奈的烟花也都“噼啪噼啪”地开落起火花。

    但,只有鞠奈的线香类烟花很快就熄灭了。鞠奈急忙又点上了火。

    鞠奈大叫后盯着线香类烟花看。看到鞠奈开始那么做的精灵们像是感到好笑般笑了。

    士道突然注意到了坐在稍有点距离的位置上的凛祢。她烟火也没拿着,脸上浮现着温和的微笑看着大家玩耍。

    士道向她的旁边走去之后,凛祢抬起了头。

    士道一边在凛祢旁边坐下一边露出了苦笑。

    “你才是怎么了嘛,一个人在这。不想玩烟花吗?”

    “啊哈哈……看着大家就很开心了。”

    听了凛祢的话,士道像表示同意般地叹了口气。确实,只看着精灵们就不会腻了。那种心情士道也不是不懂。

    “说起来凛祢。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想去的地方吗?只剩你了哦,什么也不想吗?”

    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的士道说完后,凛祢皱起了八字眉挠了挠脸。

    是的。现在玩烟花虽然是大家希望的,但却不是凛祢提出的。

    因为才出现的精灵中只有凛祢一人还什么愿望都没有说。

    “怎么可能算了啊。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吧?还是说是非常难办的事?”

    士道歪了歪脑袋后,凛祢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开了口。

    “——我想要士道保持着笑脸。我的愿望只有那个。”

    然后士道慢慢叹了口气,做出了不开心的表情。

    “真是过分又困难的愿望呢。我的笑脸可没那么随便哟。”

    听到士道突然说的话,凛祢表现出了困惑的样子。士道“啧啧啧”地摇了摇手指。

    “但我对凛祢的笑容没有抵抗力呢。凛祢笑了的话,我也会不知不觉笑的。”

    士道说完后,凛祢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用双手捂住了脸在里面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凛祢那预料外的反应反倒让士道呆住了。

    “啊,真是的,就是这种地方啊,士道。真是太,啊……”

    然后凛祢继续捂着脸发出了非常非常非常小的声音。

    “……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在这瞬间,前方有一大团烟花飞上天后炸开,正好盖住了凛祢的声音。

    凛祢抬起头看着士道的脸,像是对士道的表情感到好笑似地露出了微笑。

    不知为何士道看到那个表情后就连追问刚才的话也做不到了。像是为了附和那笑容似的,士道也不禁笑了出来。

    又有一大团烟花飞上天后炸开了,仿佛要照亮两人的侧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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