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真实的描绘自杀者的心理。
——《寄给某旧友的手记》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开始怀疑芥川的自杀是为了追求一种极致的体验,然后再把这种感觉转接到作品中去。并不是因为“对未来有种模糊的不安”,也不是因为受疾病的折磨无法忍受,因为一个人如果连死亡都不怕了,他还怕什么?
个人在《傻子的一生》这本后期的合集中梳理了两个重点方面。
第一,是他怕自已的作品无法给读者让自已满意的交待,他对自已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十根针》我们最害怕的事实是我们终究无法超越自已。对自已要求高,一个作家的极致追求。
第二,他想成为神,这或者源于一种深深的自卑心理,跨越这一步,就完成了对自已的超越,受童年的影响比较深,自小生母发疯,到养父家生活应该是法律审判的结果。这个童年埋下巨大的阴影。
下面就从这本最后的作品合集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他有轻世的念头最早可以追溯到1915年,二十三岁,“与吉田弥生的“初恋”破灭,产生厌世情绪”,《傻子的一生》中第二十三节,标题:她。或者只是暗示了这个年龄中发生的重要的事。二十三岁,大好年华,一切美好未来在向他招手的时候,对于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来说有点不可以思议。
在前一年(1914年,二十二岁)他发表了自已的处女作,在失恋之后,写作成了继续生活的勇气。列了一些《傻子的一生》中的线索如下:
八,火花。“眼前有一条电线正在空中发出紫色的火花,他莫名地感动起来,上衣口袋里藏着他要在同人杂志发表的文章。。。。。他觉得人生至此,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唯独这紫色的火花——唯独这炽烈的空中火花,是他即使用生命换取也想捕捉住的。”
四十九,“他想起他的一生,泪水与冷笑涌上心头,他的出路只有发疯或自杀。”(发疯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小时候母亲的影响很大,只有自杀。)
五十一,败北(最后)。“他握着笔的手在颤抖。。。。。。他只是在阴暗中苟延残喘,以一把已经不再锋利的崩坏变形的细剑当拐杖支撑着自已。”
再有另一篇里:“这是我这一生当中最恐怖的体验。我已经不再拥有继续写下去的能力。活在这种心情之下,是无法形容的痛苦。有谁能在我睡着时悄悄来把我勒死吗?”
《傻子的一生》的一生也就是芥川的一生,在《寄给某旧友的手记》中他自已说:故意不写社会性条件——投射在我身上的封建时代的事。”不交待任何背景,只通过一段描写,当时情景下的一件事,一句话,就概括了过去,想要看得明白,须要对他的成长轨迹有一定的了解。才能模糊对应到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凡是记录下的,对他的影响不言而喻。这些重大的事件,完整了一生的进程。而最后的败北,是感觉在写作方向已经无法再有新的突破,导致走向了极端。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期,试图从基督教寻找一些东西来延缓一下自已的死亡,没想到却加速了这一进程,在《西方人》中有以下描述:几年前开始对基督教殉教的基督徒感兴趣(时间并不久)。
"基督,刚刚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他尝到了必须把他的一生做个总决算的苦(基督只是尝到了苦,芥川直接把自已了结了,但他对那些殉教徒的欣赏的甚至基督的死而复生,成为了不灭的神。他自已也确实成为了神,就是在日本文坛的地位。)
“描写我的基督,没有人感兴趣,但我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四部福音中的基督在呼唤我。(被神呼唤)”
《西方人》和《续西方人》以圣经为蓝本,写了很多基督教的人和事,多次提到基督的死而复生,凡人变成神。这一点也有呼应之处:“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在那菩提树下讨论‘埃特纳火车的恩培多克勒’吧?我在那个时代是一个想成为神的人。”——《寄给某旧友的手记》。
对于芥川来说,死,也是另一种生的开始。像基督一样,复活为神。《侏儒的话》:无论到什么地方,死总是孕育着生。
翻开这书本,太多的篇幅描述了这种心理,他所构思的本该是虚构的内容实际是他真正生活的场景,心理的活动,追求死亡的过程,真实到像假的一样。很多不经意间的细节,也反应了他的神经敏感,这些也构成了这个合集的主色调。也确实从侧面反应出他的才华和独特的视角,这些东西正是他要呈现给读者的吧。
“我静静的做好准备,现在只是和死玩游戏而已。”